從夜北再次醒來開始，視線所及的範圍內就只有一片黑暗；沒有絲毫的光線，甚至連聲音都好像是被這無盡的黑暗所吞噬，詭異的寧靜。

這讓她產生了一種微妙的錯覺，自己的靈魂依舊沈睡在那片混沌的空間中，只有微薄的意識在流動著，連帶著思想也變得飄渺起來；不想也並不希望呼喚□□神以求得真正的答案，這一刻的夜北，突然覺得自己有些累了。

如果一直就這樣下去其實也沒什麽關系的吧。

就這麽任由黑暗包裹侵蝕，不去掙紮也不去反抗；安靜的傾聽著自己微弱的心跳聲，然後在一切都還沒有再次開始之前，將自己送進死亡的深淵。

這對她而言就是最好的結局。

是的，她已經不想繼續這樣下去了。

在一片冰冷中努力掙紮著得到一份溫暖，然後再眼睜睜的看著他被自己親手扼殺掉，一次又一次的重覆著這樣的事情...曾經的夜北以為自己總會習慣的，就像從前顫抖著手拿起刀的時候一樣，總會習慣人類溫熱的血液變得冰冷，習慣那些鮮活的生命從她手中流逝。

可是沒有。

直到現在她還記得在犬夜叉世界死去的時候，思緒一瞬間清醒之後心裏的那些不甘和痛苦，濃烈的幾乎要將她淹沒。想要見到那個人，想要得到他的原諒，想要知道他的心情，比任何時候都要希望自己真的只是那個世界中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妖怪，至少...就算死去靈魂也可以和他停留在同一個世界。

她還記得在血族世界中那個會對著自己溫柔微笑的青年，在最後一刻拋棄了所有的驕傲，甚至連尊嚴都被她消耗殆盡，可是他沒有任何怨言，只是哀求著她活下去，留在他的身邊；那些淚水刺痛了她的眼睛，整個靈魂都在叫囂著疼痛，有那麽一刻她幾乎就要放棄自己的決定，然而最終理智戰勝了荒謬的感情，她只給他留下了永遠無法抹去的絕望。

還記得在通靈世界生命的最後時光裏，那個少年不管遇到什麽，不管知道什麽，始終都沒有放棄過她；他用了自己所有可以使用的能力去尋找能夠救她的方法，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安然的陪在她身邊，用著輕柔的聲音一遍遍告訴她會好起來的。可是她還是絕決的離開了那個世界，甚至連告別的時間都沒有留給那個把她當成生命唯一光芒的人。

她還記得在死神世界的那個把責任和規則看得比任何東西都要重要的男人，記得幼年時他的細心陪伴，少年時兩人的背道而馳，以及那場戰鬥中他奮不顧身的保護。她曾經以為被斬斷的羈絆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永遠不可能再回來，但是白哉做到了；他就那麽一點點，小心翼翼的重新站在了她的身邊。其實是可以想到的吧，在那個世界的死亡，會給他如何的傷害，可是依舊毫不猶豫的去做了，甚至在離開的時候都也沒有再見他一面。

只是為了求得自己心中的那個答案，夜北已經記不清在她那貧瘠的生命中，她究竟傷害了多少人，而那本就不多的屬於她的東西，又失去了多少。

【後悔了麽。】

不，從來都不曾後悔過。

【那麽這樣的回憶又有什麽意義，一切都只是你生命中的一道痕跡。】

即使只是記憶，也是獨屬於她的東西；有些東西，哪怕只是回憶也足夠。

【如此期待著死亡的你，居然還會在乎這些。】

是啊，她是如此的期待著死亡，期待著那永恒的安寧，可是那又有什麽關系呢？無論是美好還是殘酷，在最後的最後，他們對她而言都是無法割舍的記憶。

【但即使是死亡也無法將你從這樣的命運中解脫。】

她知道，但是還是無法遏制的這麽希望著。

在這片沒有盡頭的黑暗中，夜北覺得自己應該是在微笑著的。她渴求有人能夠在這一切未曾開始的時候殺了她，不去面對那些可能出現的人，可能讓她動搖的事情；也許是錯覺，在這一刻她突然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面前存在著什麽，而這個存在又在忌憚著什麽，於是她開始努力的傳達自己的願望。

既然未來的她擁有危險，那麽還有什麽好猶豫的，只要稍稍用力，她就會從這個世界消失不是麽；沒有任何可能的危機，沒有能夠動搖這個人的存在。

所以，有什麽理由不動手。

然後她聽到了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的第一個聲音，涼薄卻動聽，近乎呢喃。

“就這麽活下去吧，然後讓我看看，從這樣的黑暗中所誕生的你，能夠擁有怎樣顛覆世界的力量。”

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夜北突然有種想要抱著自己狠狠大笑出來的感覺。

顛覆世界的力量...那種東西如果她真的擁有，也許一切就不會變成現在的這個樣子。

‘為什麽，不肯放任我死去。’夜北覺得自己的語氣很奇怪，明明應該是質問，可是在腦海裏浮現出來的感覺卻是冰冷的沒有任何溫度。

【不要忘記，你曾經的願望。】

曾經的願望...夜北突然覺得有些苦澀的感覺湧進了心裏。她曾經的願望：想要再次回到那些世界，想要再見到他們，不管是用什麽方式，不管需要付出什麽代價。

‘...我只是有些累了。’過了不知道多久，夜北輕聲回道，‘那些所謂的感情，或許最開始我就不應該去嘗試擁有。’

【那是你必須經歷的命運。】

‘或許我應該憎恨人類的感情，但有時候卻無比的慶幸自己擁有這些東西。’夜北也只是停頓了一下，繼續自顧自的說著，‘為什麽不嘗試著放棄我，從新尋找一個牢固不會被動搖的靈魂繼續下去，我想那樣一定會很好吧。’

‘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符合那個條件的我的靈魂，其實真的很脆弱。那些不甘、怨恨、痛苦都藏在了平淡的背後，我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再感受到這些；可是只是一個開始而已，他們就已經再度出現在了我的世界裏，並且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我曾經無數次的告訴自己，不會憎恨你，但是...’

【代價。】

‘什麽？’話說到一半卻突然被打斷，而且打斷的那個人說出來的東西完全和她的話沒有任何關系，夜北楞了下，下意識的反問了一句。

【那個孩子活下去的代價，已經支付完整了。】

‘所以...都是什麽。’該是多久，大約有一個世紀的光景，夜北問道，意識空間中一直維持著清冷的嗓音帶上了些許沙啞和疼痛。

【你的代價：當前犬夜叉世界時間清零，點數清零，力量封印恢覆，技能壓制，最後：失去見到這個孩子的機會。】

【他的代價：抹除記憶中你的存在，遺忘掉所有和你有關的一切。】

沈默的聽著一切，夜北以為自己會悲傷難過，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那一刻心裏居然覺得，這一切或許原本就該如此。她不該出現在那個世界，不該停留在殺生丸的生命中，連帶著自身存在都是錯誤的。

忘記了也沒什麽不好。

不會想起她的一切，不會因為她的死亡而悲傷，命運的一切都回歸了正軌...但是這樣強烈的不甘，讓她感到窒息的疼痛又為什麽要出現，明明那是她最期待的結局不是麽。

【不過這些所謂的代價都沒有任何意義。最重要的是，在剝奪了這些東西之後，你出現了相當嚴重的後遺癥。】

沒有給夜北多想的時間，創/世神平板的聲音響起，讓她的思路微微打了個結。

被自我封印的黑暗意志因為力量的損失而破裂開來，在這樣的環境中，不知不覺中將她內心的陰暗面無限放大，最後變成如今的模樣：像很多年前一樣的，無限渴求著死亡的解脫。

‘但這也沒什麽不對不是麽，因為這也是我最初的願望。’夜北覺得自己此時一定是對著黑暗咧了咧嘴，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用雲淡風輕的語氣錯開了剛剛的話題。

【讓你的靈魂活下去吧，為了那個孩子。一旦這個世界最後一個知道他存在的人消失，那麽他本身的存在就會被世界否定，最後迎接他的就是死亡。】

‘...所以你其實很早就算好了一切，將我和他綁在一起。’她該擺出一個什麽樣的表情來表達自己的心情，夜北說不上來，‘因為知道那是我不惜一切代價換來的，唯一能夠證明我存在過那個世界的孩子。’

【是。】

‘我果然，還是想恨你啊。’必須要努力活下去，不能讓任何東西打倒自己的靈魂...偏偏她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那是她僅剩的和殺生丸的聯系；此時的夜北除了這個孩子，已經沒有什麽可以失去的了。

包括那份消失的愛情。

【等你下次醒來，就會脫離這片黑暗。】所以沈睡下去才是正確的。

‘我還有可以選擇的餘地麽。’夜北自嘲的說著，在黑暗中閉上了眼睛，不管接下來面對的是什麽，她都不想要再去理會，就這麽下去就好了。

...

夜涼如水。

她就那麽被面前的少年拉著，然後楞楞的看著他的背影，最後鬼使神差的開口：

“殺生，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能不能不要忘了我。”

並不期待對方給予她答案，沒想到對方的腳步卻停下來，轉頭看向她的時候臉上的表情讓夜北覺得他會斥責自己，可是那個銀發的少年沒有，他只是用一種非常篤定的語氣說著：“你不會死。”

“可是，萬一呢？”夜北追問著，心裏卻有些奇怪，為什麽自己會想要知道這個...如此荒謬的問題的答案。

“不會忘記。”還是一樣堅定的語氣，讓夜北止不住彎了彎眉眼。

接下來他們似乎又說了些什麽，但是她有些記不太清了，夜北歪了歪頭，怎麽會記不太清？明明這個人就在自己面前，究竟有什麽好回憶的呢？也就這麽個晃神的時間，她被擁進了一個溫暖而熟悉的懷抱，那讓人眷戀的氣息充盈在鼻尖，不想分開。

然後她聽見那個清冷的少年帶著溫柔的笑意說著：“我想，我是愛著你的。”

他說：我想，我是愛著你的。

如此清晰的回蕩在耳邊，讓夜北就這麽清醒了過來。她輕聲笑了起來，最後伸手用盡全力回報著這個再也無法見到的少年，仿佛要將他烙印在自己的靈魂中一樣。

看著眼前的一切慢慢化成流光一點點消失，但是嘴邊的笑意始終沒有滑下，她聽見自己說：

“謝謝，還有，再見。”

能夠再見到他，能夠聽到這樣的回應，能夠親口說出那句再見...這樣的夢境，已經足夠了。

這是最後一次，夜北輕聲對自己說著。如果說每一場相遇都是痛苦的開始，那麽最好的方法就是一開始就不要放入任何感情，不去觸碰彼此的情緒。

如此，沒有任何遺憾。

作者有話要說： = =，我又來偷著更新了，上班家裏就一臺電腦...沒時間更新...

不過先報備下，這卷和下卷都應該算是虐吧...反正少女的中二病犯了，很蛋疼。

咳咳，先親下我家暮仔，本來已經失去信心了，但是有她的鼓勵小四才能努力的去抽時間寫文，想要把這篇文寫完，不管好壞，不管多少人看，只是想要寫自己喜歡的東西而已。

也許一些看官會覺得很蘇很無聊，也許並不對很多人的胃口，也許會被人罵的各種難聽，但是聽著暮仔說著那些可愛的威脅話，就覺得：啊，其實也沒什麽，總歸有人還是在想著自己，支持著自己的，這樣就足夠了。

= =咳，無視小四的不定時抽風吧，最近碼文確實有點痛苦。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