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什麽事情？”前腳踏進大殿，熟悉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夜北楞了下，擡頭看向處理完今天西國事物的淩月仙姬；歲月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多少痕跡，這個美艷的女妖始終都有著一股骨子裏的驕傲，即使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外面有了孩子，也依舊沒能打垮她。

“沒什麽，只是有些累了。”習慣性的掛起微笑，夜北走到淩月仙姬身邊坐下，“母親，您也辛苦了一天，早點回去休息吧。”

“這些都習慣了。”淩月仙姬搖了搖頭，有些感慨的說道，“大將以前就不喜歡處理這些東西，一直都是我來整理他稍微過目下就好，所以對我並沒有什麽影響。”她說著擡手整理了下夜北被風吹得有些淩亂的頭發，和殺生丸相似的金眸中帶著一抹極淡的擔憂，“是和大將有關的事情吧，難得看到你把情緒寫在臉上。”

“也不全是。”夜北並沒有否認淩月仙姬的話，她有些茫然的看著她，“我知道父親有自己的生活，也尊重他的選擇，可是...有時候也會覺得，我們被拋棄了；他和那個女人在一起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們的感受呢？雖然我知道，感情這東西一旦產生就很難自己控制住，但是很多時候人必須舍棄些什麽才能得到這份感情。”

而他們就是被舍棄的那一方...夜北垂眸，不知道如何繼續說下去。她知道犬大將沒有錯，應該被諒解，可是誰又來諒解殺生丸和淩月仙姬兩人？他們為犬大將的任性所付出的東西太多太多，這份感情，真的比他們這些親人還要重要麽...

“殺生丸的反對和憤怒我都可以理解，只是沒想到一向懂事的你也會發出這樣矛盾的置疑，果然還是個孩子。”淩月仙姬輕笑出聲，看著清冷的大殿外逐漸暗下去的天色，聲音中帶了些悵然，“感情這種事情，在妖怪們眼裏都是單純而又直接的。就像我和你父親在一起至少有千年的時間了，他的小習慣和脾氣我都很清楚，我在這漫長的時光裏接納了他成為丈夫，家人，然後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變成了愛人；這些不經意的變化就連我自己都是才發現沒多久，更何況是大將。”

“我想他同樣是愛著我的，只是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罷了；因為在一起的時間太久，彼此都成為了一種習慣，就連愛都成為了習慣；這樣細水長流的愛情，被現在這樣炙熱而危險的愛情所遮掩。他愛上一個人類，然後用一生的時間陪伴，到幾十年之後那個人類死去的時候，他還是會回來，這看起來是一種習慣，可是實際上他潛意識裏會將我當成特別的，無論去了哪裏去了多遠，想要休息的時候，始終會想起我。”

“所以，您才表現出一點都不在乎的樣子...”如果您知道犬大將因為這個人類的女人而死去的話，是否還會這麽從容的在這裏和我說著這些。夜北下意識的撫摸著腰間的長刀，如果真如母親所說她深愛著父親，那麽，父親死去的話，她真的能撐過這個打擊嗎？

如果殺生丸死去的話，她會如何。這個想法只是剛剛冒出一個頭來，夜北就覺得全身上下的血液好像凍結了一樣，冰冷一片，就連心臟的跳動都有一瞬間的桎梏；這種事情，夜北抿了抿有些蒼白的唇，她絕對不會允許發生，也絕對不會讓它有一點點可能性出現。

“並不是不在乎，只是覺得沒有必要。我尊重他的每一個選擇，盡我所能的幫助他，總有一天他會轉頭，然後看到我一直在原地等著他就可以了。”看著夜北微微楞神的表情，淩月仙姬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就像小時候一樣，“有的人會因為感情平淡而將它忽視，有的人則是會享受這平淡中來之不易的感情，大將屬於第一種，而我屬於第二種。”

“母親真是讓人意外的容易滿足。”夜北輕聲的說著，彎了彎眉眼，“這樣也好。”

“誰說不是呢。”似乎是覺得有些累了，淩月仙姬示意夜北起身回去休息，看著已經平靜下來的她，淡淡的感慨，“夜姬你也恰好繼承了我的這一點。”

“什麽？”因為在想事情，夜北並沒有聽清淩月仙姬的話。她詫異的看了一眼對方，只得到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只好摸了摸鼻子，不了了之。

如果犬大將真的死去，您又會如何？

這個問題始終還是沒能問出口。夜北默默的走在淩月仙姬身邊，偶爾偏頭看看她，眼神卻是放空的；事情幾乎已經可以說是迫在眉睫，可是時間卻連一點緩沖的餘地都沒有給她，當一切既定的未來即將展現在她眼前的時候，她還能做些什麽。

“不要想太多，你知道殺生丸的脾氣，有些事情順其自然就好。”臨分別的時候，淩月仙姬語重心長的對夜北說道。

聽到她這麽說，夜北只能訕笑著點頭，她和殺生丸之間的問題只會隨著時間而變得越來越嚴重，最後變成無法調和的地步...明明已經決定將這個問題扔到腦後，享受為數不多的平靜時光的，夜北擡手遮住眼眸，所以，不要再逼她去想未來了啊。

之後又過了五天，犬大將的具體位置和那個人類女子十六夜的信息全部都擺到了夜北他們面前。殺生丸沈默不語，對於那些東西連看一眼都欠奉；淩月仙姬認真的詢問了那座城池附近可能有的妖怪，確定沒有危險之後就沒有再說什麽，開始和殺生丸對弈；而夜北，則是將十六夜的信息從頭到尾記住，她清楚的知道，未來的任務必然和這個女人肚子裏的孩子有關，這些東西她必須要知道。

“有什麽地方不對嗎？”淩月仙姬看夜北認真的樣子，詢問著。

“不，我只是想看看到底是什麽樣的人類女子，能讓父親丟下我們。”夜北將手裏的幾張薄紙放下，微笑著回道，“但是看到現在，除了身為城主的女兒的身份以及樣貌以外，還沒有找到特殊的地方。”

“她是個人類，這點就已經很特殊了。”淩月仙姬落子之後淡聲道。

“您說得對。”夜北沒想到淩月仙姬會這麽說，思索了下，不得不承認對方一語戳中了重點，無奈的嘆了口氣，再次低頭看向了那些資料。

人類和妖怪是不同的，可是妖怪們除了比人類多了天生的力量和漫長的壽命之外又有什麽不同呢，他們之間真的能存在永恒的情感羈絆麽？夜北思索到這裏突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還不懂得愛，還不知道自己對殺生丸的感情的時候，犬大將的那一席話。

‘那些人類明知道妖怪擁有很長的壽命，明知道自己能陪伴對方的時間很短暫，可是還是義無返顧的想要在一起；而妖怪們，明知道人類能夠陪伴他們的時間不過幾十載，然後會在自己眼前老去死亡，卻依然沒有放棄這份愛情；只是因為有的時候，他們去努力，然後真的相愛了，即使最後面臨死亡也不會有任何遺憾。’

也許，我們都錯了。

夜北擡頭看著窗外犬大將目前所在的方向，有些不太確信的想著。感情需要時間來證明，這樣短暫如同曇花一現的愛情，只是因為它雕謝在最美好的時候，所以才會如此值得人去回憶去懷念；如果讓犬大將和十六夜活下去，也許十年，也許二十年之後，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就會清晰起來，然後發現到問題；當然，也可能就一直這麽愛下去，但是誰又說得清這些，畢竟他們無法去證明。

三個月的時間在夜北和殺生丸陪著淩月仙姬處理政務和下棋散心的情況下，轉眼就過去了；當犬大將突然回到西國的時候，夜北正在準備自己動手下廚做東西吃，因此當她苦惱的挽著衣袖走回偏殿詢問今天吃什麽的時候，正好碰到全副武裝要出去的犬大將。

“父親？您這是...”夜北楞了下，並沒有立刻讓開路，而是看著對方的行頭疑惑的開口。

“夜姬，好久不見，看起來你好像變胖了些。”本來一臉嚴肅的犬大將看到夜北之後，也自然而然的柔和了眉眼，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哪有大半年沒見，一碰面就說她胖了的啊餵！夜北一臉黑線的放下袖子，整理好自己的儀容，就這麽瞪著犬大將不說話，直到對方訕訕的收回手撓了撓後腦勺。

“其實也沒什麽事情，只是接到了妖怪的挑戰。”犬大將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難得一見的露出了幾分嗜血的意味，他下意識的撫摸著腰間的兩把刀，“已經很久沒有碰到這種可以讓我感到危機的對手了。”

“母親和殺生丸知道了嗎？”夜北聞言心中一滯，一些不好的猜測冒了出來。

“啊，他們已經知道了。”說完這句話，犬大將看著面帶微笑的夜北有些欲言又止，最後只是嘆息了一聲，輕輕地刮了下她的鼻尖之後，快步繞開夜北，很快消失在了她的視野中，只留下一句如同呢喃的低語聲：“我的期待果然還是太高了。以後無論如何，夜姬，一定要把握住自己的幸福。”

“等等！”夜北因為犬大將那句奇怪的話而楞了一秒，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失去了對方的蹤跡，甚至連挽留的機會都沒有。

伸出去的手什麽都沒能觸碰到。

這場鬧劇一樣的愛情，終於要落下帷幕，可是夜北卻一點放松的感覺都沒有，她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徹骨的冰涼。

作者有話要說： = =於是2號體檢這種事情咱會說嘛~

╮(╯▽╰)╭，咱辛苦的日更，留言收藏還是一米米...

熱情被打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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