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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番外>那時年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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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北她...兩天前已經殉職了。”

明明每一個字他都明白是什麽意思,但是串在一起,朽木白哉卻怎麽都無法理解;他只是覺得自己很冷,那是從心底最深處泛起的冰冷,一瞬間凍結了他所有的感官。

“我要去見她。”良久,朽木白哉才慢慢的開口,嗓音沙啞,聽不出情緒,腳下的步子卻變的更快了;他需要證明,這只是個夢境,海燕不過是在說笑,那個少女還和從前一樣懶洋洋的躺在番隊屋頂曬太陽。

“朽木白哉,你給我醒醒!她已經死了!你親眼看著她消散的!”海燕又難過又生氣,抓住朽木白哉幾乎是用咆哮的開口。但是吼完之後看到對方的表情,卻再也說不出別的任何詞匯來。

面前的人臉上帶著茫然和失措,最後化成了死寂一般的絕望。

啊,是的,他怎麽能忘記呢...她是在他懷裏化成靈子消散的。

當他從四番隊的隊員手中抱過那個少女的時候,她始終閉著眼睛,如果不是嘴角的鮮血和冰冷的體溫,看起來就好像是和那個雪夜睡著時一模一樣;但是無論他如何的呼喚,她都沒有任何回應,那雙墨藍色的眼眸,再也沒有睜開過。

最後他親眼看著少女的身體化成銀色的光點消散在天地間。

鋪天蓋地的黑暗將他淹沒,緊隨而來的是墜入深淵一樣的絕望;那一刻他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世界碎裂成了黑白兩色,失去了所有的光芒。朽木白哉不記得在那之後自己到底怎麽了,只是當時身體裏的靈壓不要命的向外流竄,他最後的意識居然是:就這麽和她一同死去,也好。

可是他還是醒來了。

然後他給自己編織了一個夜北還活著的夢境,放縱自己沈溺其中;但是夢總要醒來,他總要面對這個失去了全部色彩的世界。

朽木白哉最終還是沒有去看夜北的墓地。

她被四楓院家分家的家主葬在了四楓院家的墓地,並且用的是分家家主夫人的名義;從此這個世界上不再有朽木夜北這個人,只留下四楓院夜北的墓碑。

從海燕口中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朽木白哉幾乎沒怎麽思考的就要直接從六番隊去四楓院家要夜北的遺物,無論海燕怎麽說他都充耳不聞,直到:

“你夠了!想想你的身份吧,朽木白哉!你到底把夜北當成你什麽人了!”

“她只是我妹妹。”朽木白哉說這句話的時候,聲線依舊平淡,可是從身側攥緊的手就能夠看得出主人並不如表面那樣平靜。

“你也知道她是你妹妹,那你現在是去做什麽?夜北現在是在她丈夫的家裏!你有什麽資格去帶走她?”海燕徹底火了,也不管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了,“別再騙你自己了,你喜歡她!”

“砰!”朽木白哉聽到這裏轉手給了海燕一拳,之後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但是那句話已經讓他混亂起來,他喜歡自己的親妹妹,開什麽玩笑?!他們只是...只是因為雙生所以比別的兄妹親密些罷了!

“別開玩笑了!”好一會兒朽木白哉才清醒過來,低吼出聲;他深吸了一口氣,不再管同樣氣憤的海燕,轉身頓了下才開口,“我不會去四楓院家的,你放心了吧。”

之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六番隊。留下海燕捂著臉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朽木白哉的背影和夜北的越來越相似,那樣自成一世界的氛圍,好像沒有任何人能融入這片空間一樣。

他知道自己這麽做對白哉來說是多麽殘忍的事情。

可是必須去做。海燕一直認為,白哉只是一時的迷惑罷了,等他清醒過來,一定會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麽愚蠢的事情;對於一個大家族的繼承人來說,這簡直是罪無可恕的一件事。

而也如同他、裏奈和四楓院信所希望的那樣,從那天起,朽木白哉再沒有提起過夜北的名字,甚至任何和她相關的事情都被他雪藏了起來;慢慢的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六番隊的朽木隊長冰冷的氣質和終年不變的冷漠表情變得越來越讓人難以靠近,他們互相安慰著說這樣很好,因為白哉越來越有一個家主應該有的樣子了。

沒有人知道朽木白哉心裏的痛苦。

他會在每個夜深人靜的時候想起很多年前的事情,然後無法安眠,無法平靜;朽木白哉身邊留下的屬於夜北的東西只有她送他的刀穗;有時候看著身邊來往的人群,那些往昔好友們嬉笑著避過所有和夜北相關的話題,他甚至覺得自己連緬懷或者思念這個人都是一種奢侈。

這樣的日子足足過了五十年。

在一個傍晚,朽木白哉如同往常一樣走出那個讓他壓抑的靜靈庭,一個人在流魂街散步的時候,發現不遠的地方有虛出現;他並不是個喜歡管閑事的人,何況這個區的死神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然而不知道為什麽,那天他鬼使神差的就趕了過去。

“你沒事吧。”在消滅了虛之後,朽木白哉看向被虛攻擊的少女。

“是...謝謝您。”少女感激的擡頭,那張臟兮兮的小臉上嵌著一雙墨藍色的眼眸,眸底清澈溫暖。只是一眼,朽木白哉就被這雙眼睛奪去了所有的心神,他定定的看著少女,很久,在少女開始不安的時候,才開口:

“你叫什麽名字。”

“緋真,我的名字叫緋真。”

接著一切順理成章。

“喲,聽說你看上了個流魂街的小姑娘?”這件事情發生之後的第三個月,海燕抓住了執勤的朽木白哉,滿臉八卦的問道。

“兩個月後婚禮。”朽木白哉平淡的看了海燕一眼,直接說道。這句話讓海燕當即原地石化,他怎麽都沒想到白哉要麽一直單身,要麽一見鐘情到這麽速度的結婚。

於是第四個月時整個靜靈庭的人都知道了,朽木家的家主為了娶一個流魂街的整而違背家族規定;這成了當時靜靈庭中的一大樂談,而作為當事人的朽木白哉卻是緘默不語。

這樣的平靜一直到結婚的前一夜,朽木白哉慣例飯後散步,遇到了五十年未見的四楓院信的時候。兩個人相對而立,久久無言,最後還是四楓院信先開了口:

“恭喜你,新娘很漂亮。”

“謝謝。”朽木白哉依舊維持著這麽多年不鹹不淡的語氣。

“她的眼睛,和我妻子很像。”四楓院信那雙銀色的眼眸註視著朽木白哉,語氣沒有任何起伏;發現朽木白哉沒有回話,沈默了下,在他從自己面前即將走過的時候才輕聲說:

“如果,當年你就知道自己想要什麽該要什麽,能放下一切早早的帶著她離開,結果就不一樣了。”

“...”朽木白哉的腳步停頓了下,沒有回頭,“只是如果罷了,我們都不會回頭。”

“你只是不知道,你在她心裏有多麽重要而已。”四楓院信轉頭,語氣中帶著嘲諷,“你知道那時候我有多麽羨慕和嫉妒你嗎?在她眼裏,哪怕只是你的一句關心就能讓她開心很多天;那麽多年,我一點點的看著,然後不得不承認,在這個世界上能左右她情緒的人,始終只有你一個。”

“她於我,不過是水中月指間沙;即使費勁心思想要得到,終究也只會從指間流逝。”朽木白哉輕聲回道,“每個人都有無可避免的選擇,只是那個最後我選擇的不是她。”

“你這個男人,果然還是活在過去。”四楓院信撇嘴,帶著輕微的惱然,“還是沒有放棄找尋兇手嗎?”

聽到這句話,朽木白哉終於有些反應,偏頭看向了四楓院信,眸底的冷光清晰可見。他確實從未放棄,從清醒的那天開始,一直一直在尋找著;而這樣的尋找卻不能被他的家人、他的朋友發現,那是一種怎樣的悲哀。

“不要這麽看我,我不是海燕那個笨蛋;如果你那麽快放棄,就不是你了。”四楓院信整理了下被夜風吹亂的衣擺,擡頭看了看夜色,“其實時間一直都沒有停止,我們也不可能永遠停留在過去。”

“我知道。”但是那又能如何。朽木白哉轉回頭,目光不自覺放到遠方;從很多年前的那個夜晚開始,他的時間就已經停止了;即使他想要努力去向前看,前面的世界也依舊是破碎的黑白雙色,於是他也開始任由自己沈浸在時間停止的那一刻,不想醒來。

“那個少女,終究不是她。”四楓院信臨走前還是沒忍住說了這麽一句,並沒有去看朽木白哉的反應,輕嘆了口氣離開。

他只是對緋真一見鐘情,並不是因為她像誰。

朽木白哉想要這麽說,可是話到了嘴邊卻怎麽都吐不出來;有些苦澀的味道慢慢侵占了心神,他已經連自己都無法欺騙了嗎...

那麽,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選擇的話...朽木白哉低頭看向自己的手,修長的五指合攏微微攥緊。

他會選擇牽住她的手。

可惜,他自己明白的太晚。

第二天,朽木家主大婚,整個靜靈庭一片沸騰。來往許許多多賓客間,朽木白哉始終保持著自己的風度和禮儀;偶爾看向那個一臉嬌羞的少女,那雙墨藍色的眼眸裏是滿滿的溫柔和堅定。

很多年前,他也曾見過這樣一雙眼睛。

但是擁有那樣眼神的人,再也不可能對他表露出心底期盼的溫暖。

也許是因為人們的熱情,也許是因為他真的需要醉一場,那天晚上朽木白哉喝了很多酒。等到人群離去的差不多時,他選擇了一個人回去。

腳步從大廳到主臥室,沒有任何停頓的從自己房前走過,最終停在了那個小院門口。然後他推開了門,擡眸不期然的看到亭廊上坐著一個叼著酒盞的青年,黑發黑衣,左臂帶著十三番隊副隊長袖章,就好像是剛出任務回來的樣子。

“喲,白哉,就知道你肯定會來這裏。”海燕看到推門進來一身黑色婚服的朽木白哉,相當自然的給他打招呼,順手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座位,“一起來喝一杯怎麽樣,我可是剛回來就趕過來的。”

沒有太多言語,朽木白哉走過去,隨手丟下婚服外衣,從海燕身邊的托盤裏拿出另一個酒盞,給自己斟了一杯酒。

“都不好奇我為什麽會來?”海燕挑眉看向自己身邊波瀾不驚的摯友。

“猜到了。”朽木白哉說罷輕抿了下杯中的酒,瞳孔驀地收縮了下,攥著酒盞的手不自覺收緊。

“好吧,這杯酒的味道,很懷念吧。”海燕無所謂的聳肩,看到朽木白哉喝了一口酒之後的表情,笑著瞇起了眼睛,“這可是夜北當年留給我的最後一瓶酒了,保存不錯吧。”他非常自然的提起夜北的名字,就好像在朽木白哉面前,這並不是一個禁忌一樣。

“我以為我已經做的夠好了。”我大概是喝醉了,朽木白哉這麽跟自己說著;整個人懶散的倚在柱子上,表情平淡,但是那雙漂亮的眼眸中卻是死一般的寂靜,沒有任何波動。

“啊,你確實已經做的很好了,如果不是阿信提醒我,或許我也不會發現。”海燕保持著蹲坐姿勢,看著小院裏盛開的八重櫻,“我也不會知道,原來當年的你並不是年少無知。”更知道了自己當初做的事情何其殘忍,在自己摯友的心裏留下了一道也許永遠都無法愈合的傷。

“年少無知百年?”朽木白哉聞言輕笑出聲,“我確實是的。”

“啊?”海燕呆了一下,似乎沒想到白哉會這麽說,有些窘迫的抓了抓頭發。

“你知道嗎?這裏保存了我和夜北整整五十年的記憶。”朽木白哉沒有理會海燕的樣子,一個人自顧自的說著,“是不是很好笑,不過五十年而已,和你們這些同她相處了近百年的時光相比,實在是不值得一提;可是那卻是我記憶裏過的最開心美好的五十年。”

說到這裏,朽木白哉擡起沒有拿酒盞的手,指了指海燕現在坐的位置,眸底浮現的是單純的寵溺和笑意,“我第一次見到夜北的時候,她就站在這裏;看起來那麽小,表情呆呆的看著和爺爺一起走進來的我,在我叫出她名字的時候,笑的那麽開心,沒有任何猶豫和害怕的對我伸出了雙手,眼底滿是溫暖的笑意。我那時候就在想,以後一定會好好保護她,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她。”

可是呢,第一個傷害她的人就是他,第一個讓她露出受傷表情的還是他。

“我一直以為她會在原地等著我,然後繼續依靠著我,用溫暖的聲音叫我哥哥;可是她沒有,而是用著比我更單純的方式走遠。”朽木白哉嘴角的笑意變大,然而臉上的表情卻沒有絲毫開心的感覺,“後來我才知道,不是她沒有等我,而是我自己先松開了手;我看著她越走越遠,不肯承認自己的錯誤...那是真正的年少無知。”

“白哉,你醉了。”海燕張了張嘴,最後只能幹巴巴的說出這一句話來,他偏頭看著身側的青年,歲月並沒有給他留下多少痕跡,只有那日漸衰老下去的心靈和冰冷的背影在告訴人們,他的成長。

“或許吧,一直醉下去也沒什麽不好。”朽木白哉不置可否,也不在意海燕打斷了自己的話,繼續說著,“我還記得五十年前她第一次叫我的時候...不是哥哥,而是白哉;我才發現她也已經長大了,才發現我居然會因為她開口叫我的名字而開心很久...然後告訴自己,只是因為我們彼此太久沒有如此親近的原因。”

那時候,在無時無刻的否認著自己的感情,在無時無刻的欺騙著自己的心。

“我騙了自己五十多年,然後在看到那雙相似的眼睛時害怕了。”朽木白哉看著海燕的眼睛,眸底是一片悲涼,“我說自己喜歡的是緋真,可是這句話真的說出口了,卻連我自己都不相信。”

是的,直到這一刻,他才能清晰的知道自己的感情;借著醉酒這個理由才敢說出自己心底真正想說的話來,才敢面對自己不堪的愛戀。

“你們說得對,我真的是個混蛋。”朽木白哉單手覆住自己的雙眼,聲線低沈下來。他能感覺到什麽溫熱的液體從緊閉的雙眼中一點點的湧了出來,順著指間劃下,頃刻間變得冰冷起來。

“你喜歡她,我們都知道。”可是你自己卻不敢承認。海燕嘆息,不去看狼狽的白哉,伸手從懷裏拿出一張照片,輕輕的放在了托盤裏,然後起身,“這是阿信讓我給你的,他說你雖然是個混蛋,但是卻是他承認的朋友。”

因為那個少女在你心裏到底有多麽重要,他已經看到了。

說完這些,海燕毫不留戀的離開了朽木家。留下朽木白哉一個人安靜的坐在亭廊邊,細細的風聲帶著輕微的嗚咽消散在空氣裏,不知道過了多久,朽木白哉才輕聲呢喃,嗓音沙啞而悲涼:

“是的,我愛她。”

仿佛用盡了全部力氣去說出這句話,他放任自己摔倒在了亭廊的地板上,偏頭看著托盤裏的照片。少女笑容溫暖微微擡頭看著天空,眉目間全是喜悅;身側環抱著她的少年靜靜的看著她,眸底寵溺而安詳。

那是他們一同看煙火大會的晚上,不知道是誰偷拍到的照片。

朽木白哉緩緩的閉上了雙眼,任由自己沈睡下去。

夜北,這麽多年過去,我才發現,原來從很久很久以前起,我就愛著你。

...

五年後,朽木緋真因為無法承受靜靈庭的靈壓而死去,臨死前將自己失蹤多年的妹妹的委托給朽木白哉,她是這麽說的:

“白哉大人,這些年我過的很開心;盡管我知道您愛的並不是我,但是哪怕是替代品,能這樣陪伴在您身邊我也已經滿足了...我唯一的心願就是希望您能幫我找到失蹤多年的妹妹並照顧她...”

沒有任何理由去拒絕。朽木白哉答應了這個請求,為了這個因為他的私心而死去的女子;這個因為愛他而甘願默默守了五年空房的女子,他欠她的太多了。

並沒有看著她消失,朽木白哉輕手輕腳的離開了緋真的房間,一個人站在庭院裏,看著滿園的梅花和櫻花,眉目間不知是什麽情緒。

最後,他安然的離開了這個院子,眼角眉梢的冷凝百年未變。

那時年少完。

作者有話要說: 總覺得寫的人物走形厲害..

╮(╯▽╰)╭,修文結束,第一卷終於搞定,後面不用修了,淡定的碼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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