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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零落成泥輾作塵,唯有香如故 萬更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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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蘭茜聽到這裏,悄悄的扯了下蘇潤的衣角,附在他耳邊小聲道:“傅家果然財大氣粗,給蘇湘開出這麽好的條件,她一個人哪裏用的了那麽多。”

蘇潤抖了下肩膀,往前呶了呶嘴,讓魏蘭茜靜觀其變。

只見蘇湘放下了協議書,再拿起筆在上面刷刷刷的劃了幾道,一連劃掉了幾條條款,魏蘭茜看得眼睛都瞪直了:“蘇湘,你是不是有病啊,傅家給你那麽多,你都不要,難道你還想回到蘇家……”

魏蘭茜一急,後面的話倒豆子似的一股腦兒都說了出來,剎都剎不住,幸好蘇潤及時的拉扯了她一下。

蘇潤惱火的瞪了她一眼,讓她閉嘴。

蘇湘冷冷的看了他們一眼,轉頭看向卓雅夫人。

她低下頭,繼續在紙上快速的寫了起來,只是才寫了幾個字,一只戴著寶石戒指的手忽的蓋在了協議上。

蘇湘的筆在一根手指前停下,擡頭看著面前的人。

卓雅夫人的身體微微往前傾,手掌蓋在協議上,冷聲道:“傅家容忍了你三年,我不可能再繼續忍你下去。”

“蘇湘,你現在跟我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你唯一要做的,是簽字蓋章!”

蘇湘靜靜的望著她,兩個人的目光近在咫尺。

只聽卓雅夫人冷聲吩咐道:“薛律師,再拿一份協議出來。”

說著,她一把掃開了桌上的協議,目光盯著蘇湘坐回了沙發。

翻飛的紙張在空中飄蕩了幾下,慢慢的落在了地上。

無人再去看一眼,也無人去撿起。

薛律師聞言,連忙從包裏又拿了一份備用協議出來:“傅太太,如果你覺得沒有問題了的話,請你簽字。”

蘇湘看著嶄新的紙張放在了她的眼皮底下,上面還能聞到油墨的香氣。

她拿了過來,白色的紙張刺得她眼睛生疼。

嘶……

嘶……

嘶……

一連幾聲紙張撕碎的聲音,蘇湘當著卓雅夫人的面,將那協議給撕了,往空中揚手一撒。

“蘇湘,你……”蘇潤怔怔的看著滿天飛起來的碎片,想說些什麽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樣冷酷決然的蘇湘,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

蘇湘的手指快速的在手機上點動,平靜的語音同時響了起來:“夫人,你知道,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傅贏。”

“我不可能也不會為了這些錢、車房子賣了我的兒子。”

“一個星期見一次,不然這個協議我就不簽了。”

“夫人,事情演變到這個地步,難道夫人就一點責任也沒有嗎?”

“你說我不要臉,連累了你們傅家也好,沒有良心也罷,反正我不肯簽字,那麽大家就繼續等著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就是不知道傅家在這段時間裏,損失會有多少?”

卓雅夫人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她瞇了瞇眼,咬著牙道:“好,蘇湘,你好樣的……”

“你在寒川面前裝可憐,讓他可憐同情你,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虧他那麽維護你,你就是這樣害他的!”

蘇湘的眼眸微微的垂下,平靜的臉孔下,自己的那顆心像是被針一下下的紮著。

但是這個時候,容不得她想太多。

她沒有出聲,手機被她緊握著,偌大的客廳安靜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蘇潤夫婦互相看了一眼,緊張的大氣都不敢出。

蘇湘緊抿著嘴唇,眉心也皺了起來,胃裏的緊縮感一次比一次強烈,她不斷的吞咽著口水,想將那種緊張感壓下去。

她看了卓雅夫人一眼,在手機上正要寫什麽,胃裏湧起的不適感令她再也撐不住,捂著嘴唇匆匆的跑向了洗手間。

客廳裏,卓雅夫人的臉色難看至極,蘇潤跟魏蘭茜再次的互看了一眼。

魏蘭茜小聲的道:“湘湘她不會是又有了吧?”

如果蘇湘這個時候懷孕,那她是不是不用跟傅寒川離婚了?

“不可能!”卓雅夫人一張臉鐵青。

傅家不會再要一個啞巴生的孩子!

這時候蘇湘在洗手間吐完了走回客廳,看到眾人看過來的目光,只平靜的擡手一抹嘴唇上的水漬。

魏蘭茜問道:“湘湘,你是不是……”

“沒有。”冷靜的手機語音一響起,打斷了魏蘭茜的問話,魏蘭茜不死心的道:“怎麽不可能,你那個時候,不也是這樣。”

蘇湘沒有再理她,看向鐵青著臉的卓雅夫人語音道:“只是胃不舒服罷了,沒有夫人擔心的那樣。”

她拎起茶幾上的水壺倒了一杯水,當著眾人的面把胃藥吃了。

卓雅夫人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一些,她冷聲道:“一個月一次,我的耐心有限,也有的是辦法讓你看不到傅贏,蘇湘,別再不識好歹!”

從開始卓雅夫人態度堅決的不讓她看傅贏,到現在肯退讓的一個月一次,蘇湘知道,這已經是最後的底線了。

如果卓雅夫人把傅贏帶走送到國外,哪怕她留在傅家,也不可能再見到他。

而傅寒川……

蘇湘握緊了手指頭,手機在她的緊握之下,上面沾了一層粘膩的汗水。

像是一根弦倏地崩斷,蘇湘眉眼一擡,裏面一片清冷色。

“好,我答應你。”

“湘湘!”蘇潤沒想到蘇湘真的會答應下來,一個月見一次孩子,這對她來說,跟見不到有什麽區別?

卓雅夫人看到蘇湘肯松口了,看向薛律師道:“你再去重新打印一份協議,書房有打印機。”

薛律師點了下頭,拎著公文包往二樓的書房走去。

這段時間裏,客廳再次的安靜到一點聲音都沒有。

一會兒,薛律師拿著新打印出來的協議下樓來,蘇湘拿在手裏的時候,指尖還能感覺到上面有著微微的餘溫。

她沒有再猶豫,拿起筆刷刷的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湘湘……”魏蘭茜看著蘇湘真的簽了下去,忍不住的伸出手,待她反應過來時,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完全是徒勞的。

她訕訕的縮回手,眼睜睜的看著蘇湘把自己的印章也蓋了上去。

薛律師吹了下兩份還未完全幹透的筆跡,唇角微翹的道:“傅太太,你可以再確認一下再簽的。”

蘇湘抿著唇,能做到傅家的律師,她還是相信他們的專業的,看不看都一樣。

她把手機跟印章塞回包裏,頭也不回的轉身走了出去。

“蘇……”蘇潤一看蘇湘就這麽走了,皺了皺眉,連忙拉著魏蘭茜站了起來跟卓雅夫人告辭。

蘇湘的事情都已經這樣了,他們再留著也沒有什麽用啊。

蘇湘過來的時候是老何去古華路接她的,而卓雅夫人叫上了蘇潤兩口子來,意思也很明顯,除了要他們親眼見證蘇湘簽下離婚協議,解決傅、蘇兩家的問題以外,就是叫他們來把人領回去。

當年,就是蘇潤開著這輛勞斯萊斯,把人送到了傅家老宅的家門口。

怎麽來的,怎麽回去。

蘇湘瞧著那一輛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轎車,止不住的冷笑。

八擡大轎把人擡過來的,跟硬塞進來的,天差地遠的差別啊……

蘇潤走了出來,在蘇湘面前沈沈的吐了口氣道:“還站著幹什麽,上車吧。”

“哢噠”的一聲,蘇潤用車鑰匙解了鎖,往車子那裏走過去。

魏蘭茜跟上去,不滿的說道:“真的要讓她回去住啊?”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蘇家的那兩老的都不在了,這離婚了還往家裏住,像什麽樣子。

而且,這蘇湘跟陸薇琪的麻煩還沒解決呢,傅家一紙離婚協議把鍋甩了,可這黑鍋,不就讓蘇家背上了嗎?

現在蘇湘可是過街老鼠,臭名遠揚。

蘇潤這個時候全無在卓雅夫人面前的諂媚樣子,他黑著一張臉拉開車門,也不搭理魏蘭茜,待他發現蘇湘沒有跟上來,回頭看過去就見蘇湘還直挺挺的站在傅家的大門口。

“你還傻站著幹什麽,難不成還等著傅家的人再把你請回去嗎?”

蘇湘眼眸微微一動,冷著一張臉看著前方的“哥哥”。

“這個時候,你又覺得很威風了,很像是個男人了,是不是?”

蘇湘用語音說完以後,扭頭就走。

她再也不會坐蘇潤的車。

蘇潤被蘇湘刺了一句,一張臉漲的通紅。

“誒,她什麽意思,被傅家趕出來了,就找我們撒氣嗎?”魏蘭茜指著前面蘇湘的背影,氣得跳腳。

蘇潤往地上啐了一口:“這死丫頭,別管她了,上車!”

光潔閃亮的黑色轎車在蘇湘面前揚長而去,蘇湘擡起手揮了揮刮起的灰塵。

蘇潤只有在傅家人的面前才夾著尾巴,在別的人面前從來都是趾高氣揚,以前,他是借著蘇明東的光,現在又靠著蘇家狐假虎威。

但以後,等傳出她跟傅家的關系終結,誰也不會買他的帳了。

蘇湘刺蘇潤的那句話,一點錯都沒有,說出來還很解恨。

……

從傅家老宅回到古華路,開車需要差不多二十分鐘,蘇湘一路走回去,花了三個小時。

這一路上,她可以打車。

走三個小時,在這樣的數九寒天,走到從渾身冰冷到身體發汗。

算是對自己的懲罰,也可以讓自己的心沒有那麽難受,讓自己可以冷硬的面對即將發生的一切。

她到底是放棄了傅贏……

回到別墅,蘇湘的雙腿都快邁不開了。

宋媽媽看到一身狼狽回來的蘇湘,連忙上前扶著她,想讓她到沙發那邊坐下休息。

蘇湘擺了擺手。

“傅贏呢?”

宋媽媽道:“吳老師來了,把小少爺帶走了。”

吳老師的假期要到明天才結束,她今天提前來上班,看來是卓雅夫人通知了她,讓她把傅贏帶走。

吳老師雖然是傅寒川請回來的,但那可是卓雅夫人。

呵呵,她想得可真周到,怕她跟傅贏難舍難分改變主意,連讓她再見一面抱一抱都防備了。

宋媽媽看著蘇湘難看的臉色,她的臉頰雖然紅潤,但是滿頭大汗,氣息都喘不勻,像是要暈過去了。

“太太,你這是怎麽了,我去給你倒杯水。”

蘇湘看了眼宋媽媽往廚房走去的背影,擡著沈重的腳步走回到臥室。

她從櫃子底下拖出一只行李箱,還是她上次準備去西班牙的時候買的,沒想到在這個時候派上了用場。

蘇湘從衣櫃裏拿了幾件衣服,她的筆記本電腦,幾本書,她常用的生活用品,她的一些證件,一股而腦兒塞進去,一個行李箱剛好足夠。

宋媽媽端著水進來,看到蘇湘在裝東西,驚訝的問道:“太太,你這是要去哪兒?”

蘇湘將行李箱合上。

“宋媽媽,我不住在這裏了。傅贏……”

蘇湘一想到傅贏心裏就割肉似的疼,她忍了忍,繼續在手機上寫。

“傅贏他還小,宋媽媽你多留意他一些,不要讓他受傷了。他哭的時候,你多哄哄他。”

宋媽媽一臉的驚慌,手都顫抖了起來,水杯裏的水晃出來,潑灑了她一手。

“太太,你要走?”

蘇湘用力的握了握行李箱的把手,心一橫拉著行李箱走了出去。

“太太……”

宋媽媽楞楞的看著蘇湘走出去的背影,往前追了幾步,想到了什麽連忙將水杯擱下,摸出手機再一次的給傅寒川打電話。

傅氏大樓。

傅寒川雖然被暫停了職務,但是現在傅氏一堆火燒眉毛的事情等著他去解決。

他得重拾董事會對他的信心。

他看了眼桌上響起來的手機,翻過一頁文件,眉毛皺了下沒有理睬那鈴聲。

宋媽打過來的電話,八成又是家裏出了什麽雞毛瑣事。

幾個小時前,她就往他的手機上打電話,說蘇湘被老何接走了。

他哪有那閑工夫去管那些事情,反正蘇湘也不是第一次去傅家老宅挨罵。

他一早就警告過她,她惹出來的事,自己就要有心裏準備。

卓雅夫人的這頓火,她得受著熬著,也讓她知道一點壓力,免得她再給他捅簍子。

傅寒川摁了掛斷鍵,可是才掛斷,過了會兒,鈴聲再次的響了起來。

傅寒川看了一眼,接起電話,語氣很重的道:“屁點大的事都來煩我,你難道不知道我在忙嗎!”

宋媽媽被傅寒川一頓火掃,嚇得不敢吭聲,就聽傅寒川火大的道:“沒事掛了。”

“傅先生,太太剛才收拾了行李走了。”

“……”

傅寒川握著手機,一臉的懵,像是沒有聽明白她說了什麽,這時候辦公室的門推了開來,喬深大步的走了進來。

“傅先生,你看到公司發出的最新公告了嗎?”

傅寒川眉頭一皺,喬深一看就知道他還沒有來得及看郵件,說道:“傅先生,你看看你的郵箱。”

傅寒川對著手機冷靜的說了一聲知道了,便掛斷了手機,同時手指在鼠標上按了幾下,打開他的專屬郵箱。

裏面是一份公告,以蘇湘的名義發出來的。

大致的內容是她已經脫離了傅家,她跟陸薇琪之間的糾紛與傅氏以及傅家沒有任何關系,請大眾恢覆對傅氏的信任,以及請大家靜待警方的調查結果。

傅寒川瞪著郵件,握緊了拳頭,難怪宋媽打電話來說,老何接走了蘇湘,現在宋媽又說蘇湘拿了行李離開了。

喬深看了一眼黑透了臉的傅寒川,又道:“不止是公司郵件,這份公告也上傳到了我們的官方微博進行了通告。”

“還有……這份公告是卓雅夫人叫人下發的。”

傅寒川一張臉陰沈的能滴下水來。

這個蠢女人,這點壓力就受不了了嗎,叫她滾蛋就滾蛋,給他捅出來的簍子一個接一個!

傅寒川倏地站了起來,火大的抓起桌上的手機,拎起椅背上搭著的外套大步的走了出去,走了兩步又返回來,打開抽屜拿了車鑰匙。

正走到門口,辦公室的門被推了開來,卓雅夫人走了進來,身後跟著薛律師。

卓雅夫人上下掃了一眼傅寒川,皺了下眉毛說道:“你要上哪兒去?”

喬深看到她進來,一看這氣氛就知道要發生什麽事,摸了摸鼻子識趣的走了出去。

傅寒川的氣息沈了下,將外套放在一側的沙發扶手上。

“母親這個時候來找我,應該是有什麽‘好’事吧?”

他對卓雅夫人一向尊重恭敬,就算是母子兩個有沖突,也不怎麽說重話,這回他是真動了怒氣。

卓雅夫人這時候倒沒有那麽生氣了,她對薛律師使了個眼色,薛律師立即的將蘇湘簽署過的離婚協議書拿了出來,遞給傅寒川。

“傅先生,傅太太已經簽過字了,也請你看一下。”

傅寒川隨便翻了幾頁,看到最後一頁蘇湘的簽名以及印章,眼底暗暗的閃著火光。

他將協議丟回到了茶幾上,疊起了雙腿,冷聲說道:“母親在三個多小時以前就已經找蘇湘簽下字,怎麽到現在才來找我?”

卓雅夫人道:“我要親眼看到她離開傅家,確認她不會耍賴,證明她是心甘情願的離開。”

傅寒川冷笑了下:“你是要讓我知道,她是心甘情願的簽下這份協議的吧?”

蘇湘簽下協議的這段時間,她沒有給過他一個電話,沒有一個信息。如果不是宋媽來通知,恐怕這會兒他還不知道。

卓雅夫人冷眼一掃,說道:“沒錯,我要讓你死心,別再管她的事。”

“傅寒川,在這個女人身上,你浪費了太多的時間跟感情,你讓我們失望至極!”

……

蘇湘的車就停在小區的那條路上,前方是她常去散步的小公園。

地上的積雪早就融化了,傅寒川背著她走過的冰面,一起堆的雪人也早就消失不見。

她怔怔的看著原來雪人的那塊草坪,鬼使神差的下了車。

公園無遮無擋的,一陣風吹過來,冷得她縮了縮脖子。

她在一只秋千架上坐了下來,架子吱吱嘎嘎的響。

從簽下協議到收拾東西離開,腦子還是懵的。

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是真的要離開傅家了。

蘇湘怔怔的看著那片草坪,站起來,走到那邊蹲下,拔了一根草在手裏,然後又坐回了秋千上。

她捏著那根草在指尖轉圈。

如果她沒有去警局報案,如果按照傅寒川的安排走,忍一忍,是不是這一切就不會發生?

她見不到傅贏了……

傅寒川知道她離開了傅家,是不是可以終於松一口氣,不用再背著她這個多餘的責任?

蘇湘的腦子很亂,漲的她發疼,她忍不住的彎下腰抱住了腦袋。

“蘇湘?”祁令揚在她的面前站定,確認真的是她後,他道,“坐在這裏很冷。”

他往那輛車掃了一眼:“這是你的車吧,為什麽不上車坐著?”

蘇湘擡起頭來,西斜的陽光有些刺眼,刺得她想流淚。

她看了一眼站在光圈裏的男人,垂下頭來蹬了下秋千。

祁令揚輕嘆了口氣,伸出兩根手指一夾,將她背後的棉服帽子夾起來蓋住了她的腦袋,又解下自己的圍巾圈在了她的脖子上,這樣風就不會將她的帽子又吹下來了。

祁令揚在旁邊的一只秋千架上坐下,看著前面的車道:“我在網上看到,你離開傅家了?”

“現在是不是很難受?”

傅氏出了這麽大的事,從緊急處理的手段來說很高效,但從另一方看,就是冷酷到殘忍。

秋千的吱嘎聲停了下來。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還能看到前方,她住的那一棟高層樓房。

那裏畢竟是她生活了三年的地方,有再多痛苦的回憶,那也是她的回憶,更何況……也不盡然全是痛苦。

祁令揚雙手交握著,手肘支著膝蓋上,擡頭也是看著前方。

他道:“我從祁家老宅搬出來的時候,也很難過。那兒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我……”

他頓了下,改口道:“不過時間會沖淡一切的,過了這段時間就會好起來。”

蘇湘轉頭看著祁令揚,他之前說過什麽家裏有規矩。

不過,他搬出祁家,應該是他愛的人跟他大哥結婚的時候,那個時候他的心情應該比她更不好受吧。

“你現在應該收回你的目光,不要再看那個地方,這樣,你才能更快的適應起來。”

蘇湘抿了抿嘴唇默默的垂下眼皮。

祁令揚轉頭看著沈默的女人,她的睫毛在寒風中微顫,雙眼濕漉漉的,弱小無助又迷茫。

如果那一年,跟她發生關系的人不是傅寒川,那她就不用遭受這一切了。

至少不用這麽抽筋剝骨般的痛,如果是他……

祁令揚用力的皺了下眉,將自己的思緒拉了回來。

他輕咳了一聲,說道:“蘇湘,傅家的水太深,那不是適合你待的地方。你能夠離開那裏,也好。”

他頓了下,轉移了話題:“網上的那一段視頻我看到了。蘇湘,要保護自己不吃虧,還有別的辦法,不能被人抓到把柄,不然就會變成像現在這樣。”

站在相信蘇湘的角度去看待那一段視頻,尤其她平時是一個很溫和的人,怒而打人一定是受到了什麽刺激才讓自己失去了理智。

“你可以跟我說說,是什麽讓你失控打了她?”

蘇湘從口袋裏摸出手機,祁令揚看她凍得僵硬的手指在手機上不利索的點動著,他道:“你可以跟我用手語。”

——她說我偷了她的幸福,她要搶走我的傅贏,讓我歸還她的一切。

祁令揚看著蘇湘比劃著手語,心裏竟然有種奇怪的感覺。

盡管有了能讓她說話的a,他卻更想看到她跟他用手語說話,好像那是他們之間可以交流的秘密語言,別人都不知道。

祁令揚道:“看來陸薇琪對傅寒川的執念很深,執念有多深,對你的怨念就會有多深。”

蘇湘皺了下眉,想到了什麽,對著祁令揚比劃。

——你可以幫我找到視頻的來源嗎,我覺得這個視頻被人剪輯過。

祁令揚的團隊都是電腦高手,發布視頻的原始id應該也能追蹤到。找到發布的地址,那就能找到發布視頻的人了。

她離開了傅家,不想再去拖累傅寒川,不想跟那邊的人再有牽扯,可她要證明自己的清白,就要找出證據來。

雖說警察也在找,但是警局有那麽多的案子,她不確定在她發出那份公告以後,警局是不是還肯抽調那麽多的資源在這樁案子上。

如果陸薇琪是要她死在人言可畏這種狀況下,那她現在應該是很享受她被唾沫星子淹沒的。

而她現在終於離開傅家,她這時候不知道在怎麽高興呢。

祁令揚笑了下說道:“我的團隊正在找那個發布者,本來想找到了再告訴你。”

蘇湘一楞,祁令揚接著道:“蘇湘,你幫過那麽多的人,你以為所有的人,都是眼瞎心盲的嗎?”

他掏出手機,點開微博給她看:“你有多久沒有上我們的微博來看了?”

手機a發布以後,耀世又新建了一個叫聾啞人俱樂部的論壇,也註冊了專用微博,一來可以收集更多人的建議以便a的更新換代,二來當然也有耀世方面的公司策略。

不過不管怎麽樣,從論壇跟專用微博建立以後,多了很多的關註用戶。

蘇湘在還是傅家的人時,不能公開她的身份,此時,那支廣告下,公然的打出了她的名字為她聲援。

所有受益於這個a的聾啞人,以及在公益廣告的推廣下,了解到這一群體的人,開始發出了不同的聲音。

就連蘇湘非常崇拜的那個旅行客顧浩,也公然的在個人微博上為她打call,另外兩位形象大使轉發。

當然,這可能跟蘇湘促使她們與傅氏簽約的回報有關,也可能跟陸薇琪事件使得他們在西班牙受困有關,不管怎麽樣,蘇湘露出了這段時間以來第一個動容的笑。

回去蘇家的路上,蘇湘的心沒有那麽的沈甸甸了。

蘇潤已經把蘇湘的房間覆原,夫妻倆擺著一張臭臉,看著蘇湘一個人提著行李箱一路走到她的房間。

魏蘭茜氣得咬牙,還真的搬回來了,那傅寒川還真有先見之明。

她推了下蘇潤道:“還真的讓她一直住下去啊,這不是你的房子嗎?”

蘇潤煩躁的道:“你就忍她幾天行不行?過幾天她就會搬走的。”

蘇湘後背抵著門板,聽著門口那對夫妻的說話,扯了下唇角冷笑搖頭。

這一點蘇潤倒是了解她,她確實還會搬走,只是眼下住幾天罷了。

她受不了跟這種人呼吸一樣的空氣,就像卓雅夫人不能忍受跟她呼吸一樣的空氣。

手機滴滴的響了兩聲,是杜若涵發過來的消息:零落成泥輾作塵,唯有香如故。

這是一首比喻梅花的詩,就算成了泥巴再被碾碎成了粉末,香氣依然在。

她微微一笑,回覆:謝謝。

……

夜已深沈,傅寒川才回到家。

宋媽媽沒敢睡,一直在客廳等著他。

“傅先生,太太她……”

傅寒川的臉陰沈的能擰出水來,煩躁的道:“我說我知道了,你煩不煩?”

宋媽媽囁喏了下嘴唇,沒敢再吭聲了。

“傅贏呢?”

“哦。”宋媽媽連忙回道,“小少爺沒有看到太太,哭了一陣,我哄他說太太像上次一樣回家住幾天就會回來。”

傅寒川“嗯”了一聲沒再說什麽,直接的走到了臥室。

宋媽媽看了看關上的房門暗忖,先生怎麽沒有去把太太找回來呢?

此時的傅寒川坐在沙發裏,擱在沙發扶手上的手緊握成拳,濃重的夜色從窗外透進來,將他整個人襯得更加森冷。

……

又幾天過去。

古華醫院。

莫非同站在病房裏,看著面前的女人。

陸薇琪一張臉色蒼白,不過比起前幾天已經好了很多。

被莫非同這樣沈默的盯著幾分鐘,陸薇琪後背發毛,她的眼睛微微晃動了下,扯了扯笑道:“非同,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麽?”

莫非同拎開一張椅子坐下,他平靜的道:“薇琪,我認識的你,還是你嗎?”

陸薇琪的眸光又晃動了起來,揚著唇無辜的道:“非同,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啊,我都聽不懂。”

莫非同的表情一點沒有變化,琉璃似的眼珠黑沈的嚇人。

他道:“我在說什麽,你不可能聽不懂的。畢竟,這一切都在你的計劃之內,不是嗎?”

陸薇琪一改親和的臉,笑容沈了下來:“非同,你今天來探望我的,還是來氣我的,你再這麽說,我就要生氣了。”

莫非同道:“我來,是聽你一句真話。”

“真話?”

“你對傅寒川,是真的放下了,還是只借著放下的幌子,在做著傷害別人的事?”

陸薇琪生氣的指著自己打著石膏的腳說道:“莫非同,你是吃錯藥了嗎?你看看,現在到底是誰受到了傷害?”

“怎麽所有人都在要求嚴懲兇手的時候,你卻跑過來指責我?”

“你還是我的朋友嗎?”

“朋友?”莫非同自嘲的嗤笑了一聲,“該我問你,把我當成了什麽樣的朋友,可以利用的朋友?”

“我……”

陸薇琪目光一動,不等她說什麽,莫非同打斷她,豎起了兩根手指頭,冷笑著道:“兩次,你利用了我兩次。”

“馬場那次,是你說大家聚一聚,聯絡一下感情,讓我把人聚集起來。”

“第二次,你的最後一場演出,你又拜托了我一次,希望我能把蘇湘也請來。”

“你要告訴我,這都是巧合,還是像陳晨說的,那個啞巴嫉妒你跟傅寒川的過去,一定要致你於死地,或者……是你打著跟傅寒川和解的名義,嫉恨蘇湘跟傅寒川的夫妻關系,做了一些事呢!”

莫非同原本還沒察覺到什麽,直到陸薇琪被送進醫院的那天,他站在病房走廊外,聽到了陳晨憤怒的叫罵蘇湘,才把這兩件事聯系了起來。

他看著她,呵呵的笑了一聲:“說起來,可能不止這兩次了。可能從你回來開始,我們就都成了你的棋子,你的刀!”

“在我的記憶裏,你明明是那麽努力的一個人,為了你的舞蹈,你可以放棄一切。即使受到了那麽大的打擊,你也可以繼續前行,成為最閃亮的你。”

傅寒川娶了蘇湘,那個時候,他正是因為擔心她受不了打擊,才跟著她,看她世界各地的每一場演出。

她的狀態沒有改變過,甚至越來越好,他以為她寄情於舞蹈,直到英國的演出結束,她說,她要回北城來演出,她可以面對這個地方了。

卻原來,她從來沒有放下過……掩飾的可真好啊……

為什麽明明那麽一個明亮的人,一個完美的陸薇琪,卻變成了這麽的陰暗?

莫非同滿臉的失望:“薇琪,你什麽時候變成這個樣子了?”

陸薇琪氣得身體微微發抖:“莫非同,我看你是瘋了。有你這麽顛倒黑白的嗎?”

她的眼睛睜得發紅,眼淚珠子似的撲簌簌的滾落下來,她指著自己的傷腳,激動的道:“你的意思是在說我故意陷害蘇湘嗎?你看看我的腳,我再也不能登上舞臺。我的團隊要跟我解約,我的廣告商把我撤換,我陷害她,我得到什麽了?”

“……”

“我得到了什麽好處?”

“……”

“你說我為了得到傅寒川,傅寒川他看我傷成這樣,他理我了嗎?我跟傅家的關系,現在是什麽樣子,你不知道嗎?”

“……”莫非同抿著唇無話可說,按照常理來說,陸薇琪計劃這些,應該得到一些好處的,但目前的情況來看,只是蘇湘跟傅家的關系更加的緊張了。

這兩邊都沒得到什麽好處。

莫非同讓自己冷靜下來想了幾天,得出的結論是,陸薇琪好像是一把刀子,把蘇湘跟傅家原本就不怎麽牢靠的關系徹底的割裂了。

但她也是自損一千,傷敵八百。

莫非同緩緩的開口道:“也許,是你的計劃還不夠完美,也許,是有的人沒有如你的願,成為你棋盤上的一部分。”

“也許……是你太過相信你跟傅寒川的感情,讓你做出了錯誤的判斷……”

陸薇琪沈默的看著莫非同,一臉哀傷,眼淚在臉上流淌。她顫抖著肩膀,哭著笑了兩聲。

“呵呵……”

陸薇琪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莫非同,我不知道你是怎麽判斷得出來的這些話。你說我讓你失望,而你,在讓我痛苦,在我的身上傷上加傷。”

“我以為,這個世界上只有你最懂我,卻原來,我在你的眼裏是一個這麽滿腹算計的人。”

“莫非同,該我問你一聲,什麽時候,你變了呢?”

淚水不斷的從她的眼窩掉落下來,脆弱的像是一碰就碎,莫非同皺了皺眉,攥緊了拳頭。

他也希望他想到的是錯的,他也希望他看到的是真的,可以像以前那樣毫不猶豫的支持她。

可是,他心裏的那個疑問一直在不斷的擴大,讓他無法理直氣壯的像陳晨、梁易輝那樣去支持她。

病房內一片沈默,只有陸薇琪不斷的抽泣聲。

這時候,病房的門推了開來,陳晨走進來,看到陸薇琪在哭,連忙走上前:“薇琪,你這麽哭了,是傷口又痛了嗎?”

陸薇琪沒有出聲,只接過她的紙巾擦淚,陳晨察覺到了病房內的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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