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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我們沒幹跟學習無關的事兒。”

徐霽嘴上說著,思緒又拐了個彎兒,說起來,她和盧霖還真的幹過跟學習無關的事兒。

有一回體育課,上完基礎項目後就自由活動,徐霽懶得動,自己走到草坪中央躺下了,因為是下午最後一節課,天空的晚霞很好看,學校的後勤沒及時修剪草坪,草長了有兩拃長,草坪又大,她一躺下,從遠處根本看不見人。

然後她就不小心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橘紅色的雲霞漫了半邊天,旁邊幽幽傳來一聲:“睡醒了?”

徐霽這才發現自己身上還蓋著一件運動服,頭上一片烏雲罩頂,定睛一看,是一張倒著的臉。

哦,盧霖。

“你怎麽在這?”

“放學沒見你人,以為你掉下水道了,我檢查了操場周圍七八個下水道才找到你。”盧霖涼涼地看了她一眼說道,徐霽琢磨了一下,覺得這孫子在驢她。

“哎你別擋我視線,你看天上這會兒多好看,等我看完再回家。”徐霽跟只蟲子似的扭了扭身子挪到旁邊,把視野從盧霖的腦袋上拯救回來。

盧霖沈默了一下,望著被徐霽壓平的一片草,調整了一下姿勢,躺在了徐霽旁邊。

“你幹嘛?”

“你不說挺好看的?我也看會兒。”

徐霽:……

那天兩人從漫天紅霞看到星辰初上,才戀戀不舍地起身出了校門。

徐霽抱著膝蓋想,老爺子說得好像很有道理啊,這要是他們中學就早戀,一起看日出一起聽歌一起看閑書一起看晚霞一起看星星,可能真的會沒有多少心思學習吧!

“再說了,那小子有什麽好的?長得也就那樣,學習也一般,上次明明牽著你手呢,被我撞見他立馬就放開了,這種沒擔當的小屁孩有什麽用?”老爺子痛心疾首,恨鐵不成鋼。

徐霽腦補過多,一下子不樂意了:“哎您別亂說啊,盧霖他挺好的,長得不錯學習不錯,至於您說的擔當——”

徐霽猛然想起來一件事,高三的時候,曾經有一段時間,有人背後八卦她和盧霖,當時班主任是教語文的師太,師太沒說什麽,但是他們的英語老師比較煩人,有時候上課會陰陽怪氣地提醒大家不能早戀,徐霽那會兒沒這心思,覺得這英語老師莫不是有病,後來有一節英語的自習課,盧霖被英語老師叫走談話,談了半個多小時,再之後英語老師再也沒說過奇怪的話。

徐霽後來問過盧霖一回他和英語老師談什麽了,盧霖當時似笑非笑地盯著她,說:“我讓她好好上課,不要總琢磨些莫名其妙的事兒,影響了大家學習就不好了。”

徐霽大笑,特地跑去小賣部買了一堆幹脆面以獎勵某盧姓勇士敢為天下先。

“他挺有擔當的,真的,不騙您。”徐霽望著老爺子含笑說道,仔細想一想,盧霖真的是個很好的早戀對象,可惜了,當年沒把握住機會。

“那又怎麽樣?他才多大?他能給你什麽?談戀愛是很嚴肅的事情,要考慮未來的,你們考慮過嗎?以後做什麽工作?定居哪個城市?要不要生孩子?這些問題你們考慮過嗎?什麽都沒考慮過,你們這些小孩子,就是思想太簡單!”

老爺子神情驀地萎靡下來,坐在旁邊直嘆氣。

“哎,老爺子,”徐霽伸手牽了牽他枯瘦的手,“您別生氣了,是我們不對,我們沒早戀,我們只是很好的朋友而已。”

“我不是不讓你談戀愛,囡囡啊,你還小,容易沖動,我知道,你媽媽走得早,我也教不了你太多,但是,你是女孩子,要會保護自己……”

老爺子聲音越說越低,最後沒了聲兒,徐霽擡眼一看,卻發現他在悄悄抹眼淚。

徐霽一下子慌了:“老爺子您怎麽了?您別哭,您放心我真的沒早戀,我不喜歡他,我就想好好學習,考個好大學,我連專業都想好了,我想去學數學,您覺得怎麽樣?”

老爺子抹了抹眼淚,擡起頭來:“真的?”

“真的。”

“那他呢?”

“他學通信,新興行業,前景好。”

“你還說你們只是朋友,你們連以後都想好了……”

老爺子又開始哭。

徐霽:……

好難哄,這可咋辦?

宋阿姨飯做差不多了,正好看見老爺子在哭,忙走過來:“哎這是怎麽了?”

不等徐霽開口,老爺子又道:“我勸不住,勸不住啊,囡囡她早戀……”

徐霽:……呃。

宋阿姨熟練地順著他的話哄,好不容易等老爺子平靜下來,她才松了口氣,悄悄對徐霽道:“沒事兒,老爺子老這樣,一提到他女兒他就說這些,怪自己當初沒勸住他女兒早戀什麽的,別擔心,走吧,我們帶老爺子洗個手吃飯去。”

徐霽失笑,老爺子的女兒,那就是……

盧霖的媽媽?

chapter 34

宋阿姨煲的茶樹菇老鴨湯很好喝,徐霽一口氣喝完一碗,出了一身薄薄的汗,紅燒小雜魚鮮美多刺,正適合這種慢吞吞的小鎮時光,時蔬亦是鮮嫩水靈,去膩解暑,徐霽一腔怨懟,一夜未眠,拋下一切來這裏求個答案,最終答案沒有找到,卻一頭紮進了老爺子和宋阿姨的人間煙火裏,熱乎乎的老鴨湯一沖,便只剩下平靜寧和。

徐霽其實想早點回去見盧霖,吃了老爺子的飯,卻把人家外孫丟在公司不管不問,怎麽說也有點不厚道。

然而運氣不好,回去的高鐵票最早也只剩下晚上七點鐘的,徐霽午後跟宋阿姨和老爺子告了別,就去了車站,到櫃臺前問了幾遍,也沒能成功改簽。

兩百公裏之外,產品部的人在被盧霖冷著臉懟回來四五份解決方案之後,自制了抽簽小紙條,靠抽簽來決定下一個進去挨罵的是誰。

新來的小李是被命運選中的孩子,打開紙條差點哭出來:“哥哥們你們不能這麽對我,我昨晚上寫方案寫到淩晨兩點四十五。”

老嚴鄭重地拍拍他的肩膀:“年輕人,多經歷一些風雨才能茁壯成長。”

小李哭喪著臉一步三回頭地去裏間敲門。

“請進。”盧霖的聲音很平靜。

事實上盧霖很少罵人,大部分時候都是心平氣和地說話,但是架不住他氣勢足又喜歡追求細節,平日裏還好,別人嬉皮笑臉兩句,把該改的改了也就行了,但今天是個人都能感覺到他周身的低氣壓,也不罵人,有問題他就那麽靜靜地死亡凝視你,這誰頂得住。

“過來,坐,昨天的方案我看過了,有幾個交□□的邏輯設定得不是很合理,第一個……”

盧霖的語氣並不兇,但是小李下意識就打了個哆嗦,趁著盧霖看電腦屏幕的功夫,他偷偷觀察了一下,雖然大部分時候,盧霖工作狀態下都是這麽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但是今天吧,嘴角弧度略微下耷,眉頭略皺,眼神略兇……

“沒明白?”盧霖重覆了一句,語氣略重,帶著冰渣子。

小李條件反射就要否認:“沒,我就是——”

盧霖放在鼠標旁邊的手機震了一下,盧霖看了一眼,臉色肉眼可見地松了下來。

“沒明白我再說一遍,算了我直接給你演示吧!”

盧霖說著打開了演示軟件,逐步講解了一遍,碰上說不清楚的,還隨手在旁邊的白板上劃了幾道。

小李:……

受寵若驚。

把事情解決完,盧霖重新拿起手機,把徐霽發來的那條消息又仔仔細細看了好幾遍:七點半到車站,你可不可以來接我?

盧先生生氣了大半天,看見消息的第一反應是高興,慢了半拍的反應是賭氣。

七點半,還早,可以晚半個小時再回消息。

然後仔細想想,對徐霽來說,大概並不在乎他是不是晚半個小時回覆吧。

這麽一想,他又不動聲色地沮喪了起來。

打發走小李,盧霖斟酌了一下,打了又刪、刪了又打,最後高冷地回了兩個字:好的。

徐霽坐在車站二樓的肯德基裏面,要了杯牛奶,咬了一口吸管:

34分鐘!

好氣。

沒忍住又去櫃臺問了問,竟然多出來一張五點鐘的票,她二話不說果斷改簽,看了看時間,還有十分鐘就要開始檢票了。

排隊的時候,徐霽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告訴盧霖她改簽了,但想了想,到站五點半,公司六點鐘才下班,有點不太合適。

算了,到了再跟他聯系吧!

A市的車站人總是很多,徐霽一身輕松,只背了個小小的雙肩包,隨著人流出了站,看著指示牌下意識往出租車的方向走,走了兩步又想起來這個點晚高峰,估計會很堵,不如去擠地鐵。

剛掉了個頭,旁邊伸過來一只手,本來想抓她肩膀的,被她轉了個身,結果揪在她的後脖領上。

徐霽:???

“這是誰家的小流浪貓啊,我看你轉了幾圈了,迷路了嗎?”

被命運扼住了後脖領的徐女士茫然地瞪大眼睛扭過頭,玩忽職守晚了34分鐘回她消息的追求者好整以暇地站在她身後,眼神帶笑。

“我不是說七點半才到?”徐霽看了看時間,確定這會兒才五點半。

“不小心來早了。”盧先生語氣淡定,十分具有說服力。

“來早了兩個小時?”

“我比較有時間觀念。”

“你翹了班吧?”

“今天正好沒什麽事。”

徐霽:……

論一本正經地扯淡,徐律師打從十年前就沒贏過盧先生。

但她覺得自己可以在別的方面嘗試贏一回。

“盧霖,我知道我這兩天做了讓你不高興的事,我向你道歉。”

盧霖應聲楞住,一向從容的他難得磕絆了一下:“沒、沒有。”

他避開徐霽的目光,笑了一下重新看過去:“畢竟,你沒有向我匯報行程的義務。”

“我去了你外公家。”

徐霽笑瞇瞇地又丟出一句,滿意地看著盧霖的臉色再次變得精彩紛呈。

“宋阿姨今天中午做了老鴨湯和紅燒雜魚。”

盧霖傻在當場,憋出一句:“好吃嗎?”

“很好吃。”

徐霽收斂了笑容:“我現在後悔了。”

“嗯?”

“我當初要是撒潑打滾不答應離婚,是不是可以經常跟你回家蹭飯?”

盧霖摸不準她到底想說什麽,幹巴巴道:“你現在也可以。”

徐霽伸手揪了揪他的衣袖,聲音壓得又輕又軟:“名不正言不順啊盧先生。”

“所以呢?”盧霖反手抓住她的手指頭,不自覺地吞了吞口水。

“宋阿姨問我是不是你女朋友。”

“我覺得我要是說不是的話,她可能不會給我飯吃。”

“所以,我說是的。”

“不好意思啊,我擅自又讓你換了個身份。”

徐霽緊盯著盧霖的臉色,一句一句慢悠悠地說,盧霖幾次欲言又止,臉色從緊張到茫然,沒了平時人模狗樣的淡定,倒像是十年前中學課堂上被徐霽的古怪問題弄得懷疑人生的小男生。

“所以,新身份喜歡嗎?”徐霽丟下最後一擊,心裏也不禁生出幾分莫名的緊張來。

盧霖驟然攥緊了她的手,好一會兒才道:“喜歡。”

“那再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麽?”

“宋阿姨其實沒有問我那個問題。”

chapter 35

徐霽從很早之前,就在網絡上用心做了一個法律科普類的賬號,工作後用單位進行了個人認證,剛工作的那兩年,資歷淺、經驗少,獨立經手的案子不多,她多看少說,自己用心整理經典案例,在社交網絡上回答粉絲有關法律的一些問題,有時遇上社會反響比較大的經典案件,她也會熬夜整理資料,寫點幹貨滿滿的長文。

後來,她的名氣慢慢起來了,也接手了幾個不小的案子,不管是在網絡上,還是行業內,都有了不小的名氣。

她覺得這樣的生活很有意義,追求真相、捍衛公理,她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義的。

直到她收到了第一個恐嚇包裹。

滿滿一箱的死蟑螂、腐爛的死老鼠,血肉模糊,在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泡沫箱子裏散發著惡臭,徐霽當場吐了出來。

當時有人提醒她,說她這次的案件不好搞,情婦謀財殺人什麽的,不管真相是什麽,這個叫羅美林的情婦跟兇殺案都脫不開關系。

而作為羅美林的辯護律師,要把握的度就很關鍵。

徐霽知道他的意思,明哲保身而已。

但她最終還是選擇了無罪辯護。

沒有有力的證據鏈,沒有主觀上的殺人意願,甚至沒有死亡時間上的關聯。

羅美林只是一個可憐的替罪羊而已。

而那個讓她吐出來的恐嚇包裹,像一記悶棍,惡狠狠地告訴她,有的時候,真相也許並不是那麽重要。

她忙起來之後其實很少上網,她知道有很多的同行,有的時候會故意煽動輿論來幫助自己的案件往想要的方向發展,但她從來不屑於做這種事,甚至一些敏感案件期間,她會避免上網,以免影響到自己對於真相的判斷。

她登陸上自己的社交賬號,從前滿是追捧和讚美的言論被汙言穢語擠占得不見蹤影,她被罵成是“為情婦站臺”“殺人幫兇”……

大學的時候,徐霽在一個什麽社團裏打過醬油,參加過一個小小的游戲,幾十個人,分成四組,十來個人一組,主持人把一句話告訴第一個人,由他來往後一個一個地傳,徐霽記得那句話非常簡單,大意就是“王總讓小李去三樓會議室拿合同,小李在茶水間遇到了小張”。

當時徐霽心想,這還不簡單,一句話而已,自己可以一字不差地覆述出來。

她是某一組的第一個,到最後一個的時候,這句話變成了“王總和小李在茶水間不知道做什麽,被小張看見了。”

更誇張的是,四組人,每一組的最後一句話都是各不相同,並且話中三個人的關系也走向了奇怪的方向。

這個游戲的主旨是告訴大家在人際關系之中流言的可怕,徐霽當時不太理解,後來卻切身體會到了。

在網絡流言爆炸式的傳播下,有關她的一切真真假假的消息都被扒了出來,從“替情婦站臺”到“自己插足過別人的婚姻”,從“做營銷號嘩眾取寵”到“從前某某案子裏她也帶過節奏造過謠”……

徐霽只覺得腦子嗡嗡作響,那些陌生人口中津津樂道著有關她的所謂私事,輕描淡寫地來一句“什麽伸張正義的法律從業者,不過就是個唯利是圖三觀不正的營銷號”。

仿佛一夜之間,她之前熬夜寫的那些文章、分析的那些案例、回答的那些咨詢,全部成了她偽善的遮羞布,被人粗暴地扯開,然後一把火燒了個幹凈。

但她當時清晰地知道,自己還沒有資格去崩潰,案件還沒有結束,她的工作還沒有完成。

關掉網頁,卸載軟件,除了必要的通訊,她和外界斷絕了一切聯系,前臺接連不斷地收到快遞,大部分沒敢打開就扔了,還有的就是一些白菊花之類的,前臺幫忙直接丟進了垃圾桶。

她一直撐到案件結束,以為可以塵埃落定,孰料無罪釋放的羅美林被記者堵了,當有言語尖銳的記者問她:“請問,你是如何看待你和死者的關系,以及,你覺得你對死者和死者的遺孀所遭受的一切負有間接的責任嗎?”

羅美林笑了笑,回答說:“我的律師告訴我,任何事情都應該獨立客觀地看待,我和於震的關系是我們的私事,我主觀上並沒有傷害他的家庭的想法,我的律師已經證明了我是無罪的,她跟我說,我對死者並不負有直接或者間接的責任,否則我現在也不會站在這裏。至於死者的妻子王凝女士,恕我直言,您的丈夫是什麽樣的人您自己也知道,不是我,也是別人。”

在那之後,羅美林悄無聲息地從大眾視野裏消失得幹幹凈凈,徐霽被停了職,因為最後羅美林的言論,她成了眾矢之的。

“我始終不明白,羅美林當初為什麽要說那些話,她明明可以直接離開的,她的個人信息被保護得很好,網上甚至沒有她的正面照,只要她離開,避過風頭,依然可以正常地生活,她犯不著把我推出來。”

徐霽抱著膝蓋坐在沙發上,靠在盧霖肩膀上,第一次,把當初發生的那些事兒一點點地撕開來講。

講她的不甘,她的憤怒,她的委屈。

“還有那些陌生人,到底是哪裏來的那麽大的憤怒的情緒呢?我並沒有傷害到他們任何人的利益,他們先是叫囂著要真相,但是我給出來的真相他們並不滿意,我不知道他們到底要什麽,或許他們只是享受肆意裁決的暢快感。”

“在他們的邏輯裏,插足婚姻是原罪、營銷號是原罪,一切有悖於大眾三觀的,都是原罪,他們憤怒得無比真實,但這憤怒從何而來,我至今沒有能夠想明白。”

盧霖伸手把她摟緊了一些,雖然心裏大致知道過去發生了些什麽,但是真的聽徐霽一句一句地說出來,依然覺得觸目驚心。

而他來晚了太久,在她最需要的時候,他還只是一個失聯多年的“老同學”。

他不知道怎麽勸她,在真實的傷害面前,所有沒有親身經歷過,就妄自評判的語言都是無力的,他也知道,徐霽現在選擇說出來,其實已經跨過了這個坎兒,她也並不需要任何安慰。

“你知道漢娜·阿倫特嗎,她提出過一個著名的概念,叫做‘平庸之惡’。”

“嗯?我還沒看到她的書。”徐霽記得這個名字,她買的那一堆哲學大部頭裏,有漢娜·阿倫特的作品,但她本質上其實並不喜歡哲學的東西,她喜歡一切精準、客觀的東西,比如說數學、比如說法律,理想狀態下的法律。

盧霖側過頭,嘴唇輕輕擦過她的頭發,客廳電視裏放著動物世界,幾只剛剛學會捕獵的小獵豹伏擊了一頭年幼的角馬,殘忍地撕開了它的肚子,吃得滿臉是血,它們擡起頭的時候,眼裏是純凈的光,純凈又殘忍。

“惡來自於思維的缺失。當思維墜落於惡的深淵,試圖檢驗其根源的前提和原則時,總會一無所獲。惡泯滅了思維,這就是惡的平庸性。”盧霖頓了頓,“大概是這麽說的,在這個概念裏面,這種惡就是不思考,不思考人、不思考社會,不思考一切覆雜的東西,換句話說,你遇到的那些所謂的憤怒,就是這種平庸之惡,他們聲勢浩大地鼓動情緒,卻不去思考任何的證據,於是說是憤怒,更像是一場狂歡。”

盧霖頓了頓:“一場平庸之惡的狂歡。”

chapter 36

徐霽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安靜地靠在一個人的懷裏,把這些一樁樁一件件的事兒講出來,祁嵐知道幾乎所有的事,但是從來不知道徐霽內心真實的想法。

祁嵐以為她是恐懼、是失望,但其實不是的,她最大的問題在於困惑,她尋找不到一個能說服自己的答案而已。

最輾轉難眠的深夜裏,她甚至想,是不是真的是自己做錯了,如果是自己做錯了,那怎麽做才是正確的呢?

但如今,終於有人給了她一個答案,叫做“平庸之惡”。

她終究是沒有做錯。

盧霖見她久久不吭聲,一低頭,發現這人已經睡熟了。

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了碰她眼下明顯的青黑,沒醒,扭了扭臉,幹脆把臉埋進他頸窩裏了。

盧霖頓時僵住。

想把她抱回床上去,又怕把她弄醒,就這樣讓她睡,又擔心她醒來脖子疼,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決定把她抱進臥室。

輕得很,一只手托著背一只手抄著腿彎站起來,能感覺到她的肋骨,盧霖心裏嘖了一聲,想著回頭得找宋阿姨學兩手,自己也就會煮個粥煎個蛋的廚藝水平委實不太夠用。

輕手輕腳地給她蓋上薄被,空調打高了幾度,又伸手把一縷橫在下巴的頭發拈到一邊,留了盞臺燈,調到最暗,做完這一切,盧霖才輕輕籲了口氣,自己熟門熟路地去了客廳沙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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