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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溫瀾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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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吹雪走時沒有回頭。

只是在邁過門檻擡腳時, 微微頓了那麽一下。

鐵姑娘目送那道冷峻的身影筆直而去,直到劍神確確實實離開了視線,那份唯恐他去而覆返非要跟花無缺決個勝負的擔心才回到肚裏。

花滿樓不知何時也站起了身, 舉扇告辭時那雙無神的眼睛卻帶著幾分溫度:“鐵姑娘, 你慢慢用早點,我先回樓中去打理事宜。”

心蘭尚有些疑惑,來不及應一聲“好”。

身側的白衣公子已向前一步,斯斯文文地向對方回了禮:“多謝。”

花滿樓微微牽起唇角,弧度極淡。

以他一貫的不緊不慢的腳步離開。

心蘭坐回了原位,在僅剩下的白衣公子溫和的目光裏慢吞吞繼續吃東西, 好像時光倒流又回到了從前——明明根本沒過多久的。

“你們……似乎很有默契的樣子?”突然間前後腳走了兩個人,雖然一個本也沒什麽理由留下,另一個先行也是有理可言, 故她一個也沒挽留……但到底覺得,有幾分微妙。

他似是恍了神沒有聽清,頓了頓才問:“什麽?”

鐵姑娘偏頭望過去,聲音稍大了一些重覆道:“我是說你跟花七公子,你們兩位……莫非昨夜徹夜長談相談甚歡?”

花公子眼眸微微閃爍:“只是……閑聊了幾句。”

“哦……”少女拖長了聲音,又不依不撓道:“那聊什麽了呢, 可方便告知?”她托著腮狀似漫不經心的模樣, 又狡黠又嬌俏。

他放低了聲音,語氣和緩:“花七公子簡要敘述了這出甕中捉鱉之計,我則告訴他關於我們抓的那采花蜂的種種……隨後,隨後我們便提到了你……”

視線變得游移不定,只因他聲音愈來愈低,心上人便挨著自己愈來愈近。

只聽她在耳邊呵氣如蘭:“提到我什麽?”

移花宮少主也就只有對上她,才會這般無措了:“鐵姑娘……”他分明知曉對方是故意想瞧自己被逗得坐立不安, 然此刻喚她的聲音卻軟得一塌糊塗。

心蘭坐直了身體,抿著唇嘟囔道:“我就想問問花公子,當初在沈府,你是真沒認出我,還是故意裝作不認識我?!”

她的語氣有些冷淡,竟似是為了此事耿耿於懷。

花無缺一時不知是該歡喜還是憂愁,想解釋又羞於開口,白凈的俊容透著一絲酡紅:“我只當你不想見我,這才……”餘下的話皆在不言中了。

心蘭借著埋頭喝粥的姿態,將唇邊笑意掩藏了起來。還故意小小哼了一聲,似乎聽了更生氣了:“誰知道你是不是在騙我?”

他急道:“我,我從不騙人……”尤其還是你。

鐵姑娘撇過頭不看他:“在地宮的時候,我們就合夥騙了蕭咪咪呀,昨晚對著采花蜂也是………也沒見你否認嘛。”倒打一耙也不過如此。

移花宮少主文韜武略樣樣精通,從來也不是笨嘴拙舌之人,偏偏此刻竟有了“百口莫辯”之感——他總不能說,對著此事,自己心底根本未曾覺得算是誆騙糊弄吧?

也不能說,是她提起話頭欲引惡人入套,自己不過是配合演戲。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心蘭站起身,哼哼唧唧道:“肯定是想反駁明明是我多此一舉,但是又不能對姑娘家說重話,所以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了,對不對?”

白衣公子只得苦笑:“絕非如此。”

好生奇怪的是,這次他二人重遇以後,鐵姑娘對花公子委實是不大客氣……也不知他們自己有沒有認識到這一點。

心蘭放下碗筷,背對著他清了清嗓子:“接下去我問什麽,你要如實回答。要是實在不想答……那就不答,只不許騙我。”

花無缺輕輕頜首。

頓了頓,鐵姑娘回過身,撅著嘴不高興地問他:“我就只問幾個問題,也沒非要你回答不可,都不行嗎?”

花公子盯著少女泛紅的眼圈,有片刻的錯愕,隨即吶吶解釋:“……我、我方才點頭了。”

心蘭漲紅了臉:“我怎麽知道嘛。”

——確實是這個理沒錯。但她也當知曉,他是不可能拒絕自己這樣小小的請求的。

白衣公子好脾氣地將責任往自己身上攬,小心翼翼道:“都是我的錯……你…莫要生氣。”說著是生氣,倒更怕她委屈巴巴地跟自己鬧脾氣。

鐵姑娘同他對視了一眼,不自覺地揉搓著雪白裙擺,忽而低下頭輕輕道:“倒也……不能全怪你的。”

花無缺只是柔柔地看著她嬌美的側顏,向來沈靜無波的心底溫瀾潮生。

清亮的杏眸眨了眨,她壞心地發問:“你昨夜……真的只是湊巧路過?”第一個問題就這般磨人。

——他這才發現自己真是撒過謊的,且才過去幾個時辰。

薄唇微動,一時間如玉面容滿是窘色:“……不是。”

然後便見鐵姑娘掩唇輕笑,似在取笑他方才的大言不慚。

少女如花笑靨燦若朝陽,又接著問道:“那這件事、花七公子知不知道呢?”

花無缺不知她為何要提花滿樓,但還是據實相告:“……知道。”說完又有些淺淺的酸意在胸腔蔓延。

“好罷、我沒有別的問題啦。”出乎意料的,她就這樣簡單地放過了他,簡直沒頭沒尾的。

就是不知為何,胃口又好了很多。咀嚼時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含笑明眸間俱是滿足之感。

當花滿樓握著栗子的韁繩返回時,鐵姑娘已經掃蕩了大半桌吃食,撐得悄悄揉小腹。

他自然是瞧不見這樣姑娘家這般嬌憨的小動作,另一個瞧得見的也只當做沒瞧見,只暗暗責怪自己一時不慎害心上人貪食難受。

小棕馬這兩天被花家的仆人照顧得極好,全身毛發油光水滑,新上的馬蹄鐵也是鋥亮,踩在實地上踢踢踏踏地,乖順地被花滿樓牽著走過來。

然後等那雙棕黃色的大眼睛瞅到自己的主人,真是拉都拉不住地撒開蹄子就要跑進去。花滿樓一時不察,險些被它帶跑。

栗子勉強在門檻外頭站定後,輕輕嘶鳴了一聲。

心蘭伸出手,親昵地摸了摸它的腦袋:“明明是馬,你這脾氣怎麽像狗一樣呀,嗯?剛剛看花公子牽著你,還當你終於學乖了……”

她湊在馬耳邊說了好幾句幼稚的言語,又指了指花無缺:“喏,這位也是花公子,他呀有匹大白馬,叫什麽名字我是不知道……不過脾氣特別好,長得也很是神駿,以後見面你可不許欺負人家。”

花無缺低頭輕笑。

心道:我的追雲脾氣烈著呢,不相熟的宮女根本近不了它的身,不過是對著你脾氣好罷了。

栗子晃了晃頭,不知聽沒聽懂。

只是朝慢慢走近的移花宮少主打了個響鼻,黃澄澄的眼睛好奇地瞪著他瞧,瞧了一陣子沒瞧出什麽意思來,便繼續拿頭去蹭主人。

韁繩被迫脫手的花滿樓嘆了聲氣,好笑又無奈道:“鐵姑娘,你的這匹小馬實在很認生,即使是給它餵了好幾次馬草的小廝,要牽它出來時也是不肯的。”

鐵姑娘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難怪是由他親自牽著。

轉眼又覺得奇怪:“你的小樓也不遠,為何還要幫我把栗子牽過來?”

盲眼公子虛無的視線向下,微妙地頓了頓,方:“陸小鳳提起,他給你挑的繡花鞋不大合適。”

——也對,他總不能摸索著捧出姑娘家的鞋子這麽走一路,遞過來讓自己換上呀。

心蘭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提起裙擺,趾尖點地:“我還沒穿過那麽好看的繡鞋,就是走路久了太磨腳啦,還是布靴舒服。”

花無缺眉目溫和地在旁靜靜聽著。

要翻身上馬的時候,鐵姑娘只覺得腰身被人托了托,就穩穩當當地坐在了栗子的背上,速度之快如電光石火。

她傾身向前,只見深藏功與名的移花宮少主向花滿樓一頜首,便溫和又堅定地牽過韁繩慢慢地前行。

栗子跟他還不相熟,不肯被個剛見面的人拉著,腦袋一扭一晃的。

犟了好一會兒,大概是怕顛簸到背上的主人,最後只能不甘不願地篤篤小跑著。

清泉般的晨光傾瀉在喧囂紅塵裏。

面如冠玉的白衣公子牽著一匹半大棕馬,馬背上馱著一個貌若天仙的白衣姑娘,全程波瀾不驚地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恰似一幅徐徐展開的斑斕畫卷,更多了幾分鮮活。

花滿樓腳程很快,不多時已瞧不見人影。

人群似是被無形的氣場所阻,自然地分開一條道來。花無缺不緊不慢地為心上人牽馬而行,泰然面對周遭的竊竊私語,似是並不擔心找不見去小樓的路。

——哦,他迷了路可以問她來著的。

“細瞧真是好生眼熟啊,是不是昨日那個很可憐的守望門寡的姑娘呀!”

“不知道哇,昨天那些下人都兇巴巴的,也不許咱們靠近的!應該不是吧,否則怎麽會跟這公子一處?”

“這位公子貌若潘安,兩人在一處真是賞心悅目天作之合啊!”

……心蘭挺直了腰背端坐著,朱唇皓齒緊緊閉合,沒有吐露半個字的意思,權當聽不見那些言談。

她素凈的面容因了得天獨厚的樣貌,桃腮杏面柳腰花態,便是不上妝無甚配飾,也堪稱明艷動人氣質出塵……換句話說,這副樣子還挺能唬人的。

——許多年後,此間市井居然流傳起亡夫白日顯靈,接引未過門嬌妻飛升的奇談怪志。

說書先生還有模有樣地撩著胡須,一拍驚堂木道:

那是一雙白衣佳偶,那亡夫本是天上的仙君,下凡渡劫來的……卻誤惹了塵緣,連累一柔弱又貌美的凡女被惡婆婆磋磨,守了他的望門寡。

年輕仙君最是仁慈良善,再度下凡將那少女解救,想許她一世美滿姻緣。誰料初初相見,便動了凡心……後來這對有情人歷經磨難,終成眷屬。

回回都能賺得無數熱淚。

倒比那些才子佳人的俗套故事受人追捧。

作者有話要說:  不許嘲笑蘭蘭跟花花蠢,花花本來是不會生氣的,但蘭蘭要是被笑毛了,花花就要生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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