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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竟然任由她們誤會,沒有澄清。

等人都走了,我才開始心虛起來。我這麽默認,他是怎麽想?坐在副駕駛座上,我偷偷看他。

真是個地地道道的本地人,從衣著打扮到言行舉止,再到車上的陳設、香味,都隱隱透露著大城市的優越感。他開車很穩,收音機的音色溫潤,配著他淡淡的表情,一切恰到好處。

他一定,也偷偷打量我吧?一定為我身上的衣物飾品估值,甚至能把頭發、皮膚的保養成本化成一串串數字。

都市人嘛,我苦笑。

雖然我軟件數值一般,但勝在硬件在,興許也能扳回一些。

“你比我想的要苗條一些。”他開了腔,“果然是做這一行的,身材也向模特靠攏。”

“大概是懂得揚長避短吧。”我接茬道。

接下來,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說到電影的話題,一度還挺熱烈。

就在氣氛節節上升的時刻,我的電話響了,打開一看,是何星楚。

我的喉嚨瞬間堵住了,臉紅了一片,不自然地撥弄起了頭發。我不忍心按掉他的電話,只好接了下來。

“嘿。”我說,聲音怎麽來怎麽不自然,“怎麽了?”

“在家?”他問。

“在外面,剛從K房出來呢。”我老實地說。

“那現在走到哪裏?”

“哪裏……”我還真努力地辨認窗外的景色。

“福源路,福源路。”旁邊的男人好心地提醒道。

他的聲音肯定原封不動地傳到了話筒裏,我心裏喊了句“臥槽”,但嘴巴裏依然硬撐著:“哈哈哈司機說是福源路。”

希望他以為是出租車司機。

“那接下來是走筷子路吧?”我也不知怎的他對這個城市的道路熟悉得不得了,跟個活地圖似的,果然是混世界的人,“到那裏停一停好麽?剛有個前輩叫我到附近的吧裏去坐坐,說那裏調的酒超好喝,想把你也帶去坐坐呢。”

酒我倒是愛喝的,但……

“可是已經超過十一點了,太晚了。”我簡單地拒絕道。

“哦……”他頓了頓,“好吧。”

我拒絕他從來都很輕松,不要,不想,甚至都不需要理由。他也從來不會纏我磨我。但是這會兒,他沒有掛電話。

“怎麽了?”我問道。

“嗯……我覺得最近有些辛苦。”他軟軟地說,可能是躺在床上吧,氣息噴在話筒裏,我能想象他撅著嘴的模樣,和睡衣下面好看的鎖骨。

“哪個方面?”老天,我居然當著相親對象的面和男朋友調情談心。

我有病吧?

“我也說不清,大概是毫無緣由的疲憊感?”他低語道,聲音灌進我的耳內,癢癢的,“Robot的主唱退隊了。”

“什麽?”我很吃驚。Robot是和“蜉蝣”很要好的一支朋克樂隊,主要在S城和B城活動,結成五周年的他們巡演的足跡已經遍布全國幾十個城市。他們和“蜉蝣”不同,是偏向流行的風格,受眾很廣,可以說是比較賺錢了。

這樣的樂隊,居然也會失去它的主唱。

“我也很震驚。我想,要是哪天他們誰要走人,我就完蛋了。”他難過地說。

是的,再也沒有這麽忠誠和合拍的人了。

“小武只是這會兒坎兒多,過去就沒事了。”我安慰道,“我最近跟思柔聯系挺密的,我會穩住他們的。”

在這平穩、涼爽、芳香的車子裏,我居然就這樣溫言細語地跟他聊開了,甚至忘記了身邊的人。直到電話掛掉,我才發現車子早就停在了我家樓下。

“啊,到了。”我往窗外瞄了瞄,驚訝地說。

身邊的人把手搭在車窗上,呵呵地笑了。我不好意思地和他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笑得有些尷尬。

“實不相瞞。”我聳聳肩說,“這是我男朋友。”

不知他是為這個真相而震驚,還是為我居然說出真相而震驚,他不可思議地看著我。但是,臉上並沒有憤怒或厭惡,而是露出了成人式的微笑,說:“好吧。所以你是為了配合你媽媽。”

“正是這樣。”能獲得他的體諒,我很開心,成年人的世界真好。

他了然地點點頭,反倒笑得更溫柔、包容了,然後他不無遺憾地說:“我還以為我要遇到真命天女了呢。”

“拜托。”我說,“那一定是另有其人。”

他也不反駁,只是意味不明地深深呼了一口氣。

“你呢?”我問,“你是真心要尋覓真命天女的嗎?不會吧,26歲的男人會放棄去社交場合尋覓真命天女?”

他爽朗地笑出了聲:“我是老來子,我爸媽三十多歲才生的我,所以他們當然是著急了。我大概會在兩年內結婚吧?不管是不是真命天女。”

我默默地點頭,一時無語,只覺得應該坐在車裏,再陪一陪他。相比他,我想我是幸運的,起碼,我找到了我愛的人,並且被這個人深愛著。

過了這一晚,我想我們不會再見面了,甚至不會再說話,盡管對方的頭像還會在列表裏忽明忽滅。人和人的關系原來可以這麽微妙,明明之前還交疏吐誠地談論過愛情,而在談笑間,他分明對愛情有著自己的憧憬。

“還是先別妥協吧。”我望著窗外昏暗的路燈說道,“在等到你的良人之前。”

作者有話要說: 這回存稿真的用完了,我要裸了嗚嗚嗚嗚……

第 17 章

“我告訴你,現在在我旁邊,做了一個超級有品位的大叔。”夏雲在獨自旅行的路上,給我發來這條信息。

這一趟,她是要去蘇杭呆上幾天,好度過這個迷人的夏天。只需要消耗三天年假和一個周末,就可以得到身心的愉悅。我是很羨慕她,才剛轉正,就能享受七天年假。而我,在公司兢兢業業服務了兩年,才只有五天年假。

不過即使休假,我也沒有多餘的錢和合適的人陪我去玩兒。

彼時我正在對著電腦瞎著眼出圖呢,陪伴著我的只有頸椎和肩周的僵硬和酸痛。盡管這樣,她的興奮勁兒還是透過小小的屏幕傳遞給了我。很少提及異性的她,突然間對鄰座素不相識的大叔來了勁兒,叫我摸不著頭腦。

“頭發疏得一絲不茍,對自己百分百管理到位的那種。”她補充道。

“可是……我還是無法想象啊,是哪種?吳X波、平X堅這種?唐尼、德普這種?張x霖、林X穎這種?”我對這個話題感到很吃力就是了。

“不不不,你是想象力多麽匱乏,你以為是追星、拍電視劇麽?等等……我偷拍個給你看。”

然後,她給我來了個小視頻。我的老天,是名副其實的大叔,戴著斯文的眼鏡,五官立體,臉龐幹凈,穿白襯衫和西褲,中規中矩的黑色襪子和舒適的皮鞋,四十來歲的模樣,肚子微微突出,但不礙一點事,因為身材魁梧。彼時,他正在安安靜靜地睡覺,沒有絲毫鼾聲。

我饒有性味地托起腮幫子,把這個八秒的視頻看了一次有一次。

我知道他為什麽迷人。

他就是個活在塵世裏,努力攀爬了四十多年的男人。他必定有一份和理想有關的事業,他的目光遍及全球,他口齒清楚、思路清晰、觀點新穎。和他聊天就想跟一本百科全書聊天,但他謙遜、幽默,而且還非常擅長迎合你的節奏並且關心你的感受。

“不錯嘛。”我簡單地回覆道,“不聊聊嗎?”

“我……不敢啊。”她為難地說,“我從坐下糾結到現在,已經糾結了兩個小時。”

“我猜你們一定會聊上。”我鼓勵道。

“我打算一會他醒了就搭訕……不過,現在我很緊張,你快跟我說些什麽,讓我冷靜冷靜。”

“那好。”我說,正好我又一大堆嘈要吐,“我最近參加了相親活動。”

“……我艹,你分手了?”

“沒有。”

“葉映,你三觀是什麽時候歪的?”

“我承認我有病,都是為了哄我媽啊。”我無奈地說,“然後,我最近相了個富二代。”

於是,我把我是如何帶著媽媽,和這個帶著阿姨的富二代進行“尷尬約會”的。他是那種打著耳釘、留著小胡子,說起話來情緒高漲,自以為很幽默的三十歲大孩子。媽媽在出發之前說,最近他們家又買鋪位了,在這一線城市裏,擁有五間鋪位,三個大套間。就他一個兒子,姐姐已經嫁人了。

用土話來說,就是“筍盤”,稀世珍品。

實際見面,雖然全場尬聊,但我並不討厭他自娛自樂的笑容,也不討厭他挑來揀去都不吃一口臺面上的食物。他的阿姨非常喜歡我,說我個子高,模樣俊,又一副知書達理的模樣。一見到我,就抓住我的手,拉我走在前面聊天。

介於第一次見面的愉快,他又約了我第二次,第三次。

第二次,他問我為什麽會相親。我說,家人要求的。

“別人讓你去你就去?你的主見呢?”是高高在上語氣,嘲笑的表情。

我扭過頭翻白眼,沒吱聲,忍了。

“平日你都愛幹些什麽?”他問。他說他平時就喜歡玩遙控車,玩航拍,還喜歡開賽車,跑在專業的賽道上。

“在家畫畫設計圖,親手做做自己喜歡的衣服。”我說,“然後就看看書,看看悶悶的電影。”

“你都宅在家啊?”

“嗯,是啊……”我禮貌地微笑。

他一臉鄙夷。

SHIT!我心裏罵道,默默祈禱他不要再約我了。

結果,他又約了我第三次,這次我也是嘴賤,居然和他談起心來。我跟他說,雖然我是幹這行的,但其實我的媽媽從來都不認同我的品味,以前有一段時間我很迷古著,她還把我的古著衫全扔掉了。我給她買的衣服,她不是嫌這個,就是嫌那個。因為這個,我們常常鬧矛盾。

他聽後,指指自己的耳釘和胡子說,他媽媽也不給他弄這些,但他機智地做了好些完美的工作,結果大家都很接受他。然後,他開始教育我,做人,就是要成熟些,會做工作,事情才會處理得妥當。

結果,一整晚他都在顯擺他是多麽會做人,而我是多麽幼稚和乖戾。

我心裏又一千只草泥馬在狂奔。

聽到這些,夏雲笑得停不下來:“你還要跟他見第四次嗎?”

“不,我和他在線上因為彼此喜歡的音樂類型不同,突然之間就吵架了。然後,他把我拉黑了。”

“哈哈哈哈哈……”夏雲這回該是在大叔旁邊笑得錘桌子吧。

果然,數秒之後她說:“臥槽,我笑得太響把大叔吵醒了……”

我發了一個得意臉:“你要感謝我,這回大叔要主動和你說話了。”

興許我是猜中了,她沒有再回我。

說完這些,我的腦袋也不脹了,眼也不花了,頸椎和肩周也仿佛輕松了一些。我起身,跑去茶水間沖一杯紅茶。這些茶葉是弟弟寄給我的,爸爸在外省,做的就是茶葉生意。

這時雪涵從門外飄進來,笑嘻嘻地說:“映姐姐,你的茶總是這麽香。”

自從她們目睹了我的“男朋友”,和我的話題不知不覺多了起來。

“你也要喝些嗎?”我笑著問。

“好呀好呀。”

兩個人泡了茶,都各懷心事地嘆了一口氣。

“映姐姐,我可能很快就要嫁人了,可我還不想。”她惆悵地說。

“為什麽呢?你男朋友條件那麽好,嫁了也是享福的。”

“他想我婚後就在家裏,帶帶孩子,孝順他的媽媽。”她撅著嘴說,“先不說孩子不好侍弄,他媽媽也不是省油的燈。我不想生孩子,生了孩子就是黃臉婆。”

不僅是黃臉婆,老公還有可能在外頭花天酒地、沾花惹草。但是我沒有說,只是笑笑。

“映姐姐,你男朋友跟你求婚了嗎?”她問道。

我的腦海裏浮現出何星楚的模樣,說起來就很奇怪了,他從來沒有提過和我結婚的事,也許是他沒有條件提這些,又或許是,不管怎麽說,他都是個搖滾樂手。

搖滾樂手都愛玩姑娘,都不愛結婚。

他不愛玩姑娘,但結婚就……

從前他就提起過,他不喜歡自己住的家裏有人。所以無論多麽貧窮,他都不會和別人合租。他有時閉關寫歌,不回信息,不接電話,就連去敲他家的門,他都不開。

我突然意識到,有些事情,可能是我的一廂情願。

有些甜蜜,有些寵溺,可能是我臆想的。

我頓時懵了,把臉埋在杯口,任由蒸汽把我的妝都熏花了……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奉上小短章,晚安~

第 18 章

那之後,夏雲和大叔果然是聊上了。

整個聊天的過程非常愉快,他們聊到了最近的女孩子都不想結婚的話題。大叔的話讓不婚主義的夏雲得到了寬慰。他說,女孩子不愛結婚了,第一,因為她們經濟獨立,第二,因為她們總是比男人成熟,男孩子們已經追不上女孩子們的腳步了。在工作上,他更傾向於雇傭女孩子,因為她們通常更能吃苦,做事又更為細致,責任心強,非常靠譜。

不要說夏雲,連我也十分認同他的話。

這位大叔,是隸屬於新加坡某船廠的工程監理,經常到蘇杭一帶出差,每天都有開不完的會議。在暢聊的這兩個小時裏,他就不斷地轉換著粵語、普通話和英文和電話那頭的人溝通著,無論哪種語言,都很蘇,有如春風化雨。

他其實是A城人,妻子也留在A城操持著自己的事業,照顧他年邁的母親。

而他自己,則在新加坡定居,在蘇杭、A城和新加坡間來來回回。

他給她說了很多新加坡的趣事。

在不知不覺間到站了,他為她堆行李箱,出了站臺,他們一個往東,一個往西。

但我知道,故事還沒有完結。

晚上回到家,我整晚都受到媽媽嘮嘮叨叨的折磨。因為前兩次的相親都吹了,她懷疑是我故意搞砸的。我也說不清我是不是故意搞砸的,但有一個事實是——

“媽,你沒聽過那首歌嗎?‘莫道你在選擇人,人亦在選擇你’,這不是我能控制的啊。”

“這會兒,你要給我好好弄!”媽媽又給了一串號碼給我。

原來,這漫長的鋪墊,都為了讓我繼續聽命。我嘆了口氣,在她的監視下,加上了對方的微信。

“這次你別出現了。”我頭疼地說。

“放心,你逛逛人家朋友圈,絕對是你喜歡的類型。而且,他非常有主見,拒絕長輩的所有插足和過問。”

“哎喲,別唬我,接受相親的人能多有主見?”我扁著嘴不以為然地說。

“緣分這東西,誰說得清?”媽媽再三叮囑我不要錯過了這個優質男,就又回房間裏躺下了。看看墻上的鐘,才剛好十點鐘。媽媽早睡不是因為要養生,是因為每天早上四點五十分,鬧鐘就會把她從床上趕起來,而正值暑假的開始,她已經多少天沒有休假了?

偶爾在天亮前聽到她起床的動靜,我的心都會微微作痛。

十點之後,家裏靜悄悄的,我低頭翻看著這個叫林柏倫的“優質男”的朋友圈,數量並不多,都是些色調稍冷的風景和建築物照片,看樣子他經常外出。

其中有一張是他站在枯黃秋葉間的全身照,該是170到175之間的身高,並不高大,穿著寬松的針織衫,頂著一個雞窩頭,居高臨下的藐視鏡頭,不茍言笑的神情,讓秋天無端多了幾分清朗。

對了,據說他是攝影師。

在城市裏謀生的攝影師,無非是給美女們拍拍個人藝術照、閨蜜照,給情侶和新婚夫婦拍拍結婚照。

“卵用沒有。”我默默地說道。

就在這時,夏雲發來信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他會議結束後,在聚餐上開溜了,請我到江邊吃了一頓飯。”

我還來不及回覆,另一條信息又彈了出來。點開,是林柏倫的第一條信息,他說:“感謝你抽空了解我。”

這說話的腔調給了我一個奇怪的預感,他不是個平常人。

這邊,夏雲又來了:“真是一頓舒筋活絡的飯。”

那邊,林柏倫接著來:“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我的思路都混亂了。我原本想和夏雲好好共情一番,畢竟,她在經歷非常浪漫而又難得的事,流轉著傳奇色彩。那頭,林柏倫的奇怪信息又一直打擾我,叫我出戲。

“好好享受。”我回覆夏雲。跳轉到林柏倫的對話框,竟然無語了。

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你是不是神經病?這麽老土的話你也說得出。

更神經的是,第二天下班,我居然在公司附近的簡餐館裏見了他。

而我見到他後的第一句話,居然是脫口而出的:“好像在那裏見過你。”

隨即,我就想起來了,是他!那天我在公交車走神,不小心坐到了別人的大腿上,那個人就是他!天啊!我一陣臉熱,連忙抓起餐牌擋住臉,但求他不要想起那一幕。

至今我還記得我下車後偷偷往回看時,他那鄙薄的眼神,每當回想起,我就渾身雞皮疙瘩。那簡直是奇恥大辱,人生汙點啊!

更糟糕的是,當我躲在餐牌後面,不知如何是好,胡亂掃視周遭尋求援助時,居然看見了在不遠處的桌子上,田子平和一個女子正面對面坐著,不知是相親,還是約會。而就在我看到他的那瞬間,他也看見了我,瞬間露出了爽朗的笑容,並沖我頗為自然和親切地招了招手。

我一臉驚愕,我跟你很熟嗎?咋的一臉“你也相親啊”的同病相憐的表情?可是,我不能裝高冷,畢竟是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鄰居,於是我也堆起了笑容,沖他揮揮手。

啪嗒,餐牌掉下來,我的廬山真面目也隨即露了出來。看林柏倫的表情,似乎已經想起了在哪裏見過我了。但他沒有任何變化,只是淺笑著,一切恰到好處。說實話,我喜歡他的劉海,喜歡他零負擔的單眼皮眼睛,喜歡他斯文好看的鼻子,喜歡他上翹的嘴角。

和公交車上那個冷漠男,好像發生了人格剝離。

在他眼中,我估計是個失魂落魄得能讓自己“投懷送抱”的傻妹子吧?

我卻在他包容的目光裏釋懷了。

我們來沒來得及開展新話題,田子平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走到我們的桌邊,和我打招呼道:“這麽巧?”

我可不能被他摁著打,連忙正色道:“是啊,你在約會?”

“相親。”他倒是磊落,並且無奈地聳聳肩,“你男朋友呢?”

他跟我有什麽仇?為什麽要這樣若無其事地給我個大嘴巴?我笑得更燦爛了:“他上班呢。”

回頭看林柏倫,他一副不動聲色的模樣,毫不動容地保持禮貌的微笑。

“你今晚回家吃飯麽?”田子平突然問我。

我看看我和林柏倫之間空空如也的桌子,再看看他淡下來的微笑,說:“該是回的。”

“我也回,待會一起。”他說道,煞有介事地眨眨眼,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他說他也回的意思,是不是等於說“我也砸了”的意思?他砸了,關我什麽事?我郁悶地扭過頭,撞見林柏倫笑容漸失的臉,氣氛又尷尬起來。我再一次在相親場合,暴露了自己有男朋友的事實。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好像是何星楚冥冥中落了詛咒一般。

“對……對不起。”我摸摸鼻子窘迫地說。

我們甚至還沒來得及聊上一句呢。

他呵地輕笑了一聲,目光落在了落地玻璃外的那棵歪脖子樹上。過了好一會,他沒有把目光抽離,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只是了然地說:“那個人想追你。”

“哈?”我幾乎生生嗆了一口蘇打水。

他卻沒有多加解釋,只是淡笑換成了惡作劇般的笑,說:“你要是不想和他一起回家,不如我送你回家吧?”

這個林柏倫,究竟是個什麽角色?

作者有話要說: 傳說中的男二,蘇。

第 19 章

田子平準備離開餐館時,給我使眼色。我看到了,並且看懂了,但我裝作沒有懂,和林柏倫並著肩推開玻璃門,然後假裝有說有笑地,跟他來到車子停泊的地方,並且躬身鉆進了那臺爛大街的凱美瑞。

我能想象他眼神中的怪異,我也知道林柏倫跟我一樣,都在假裝。直到坐到了副駕駛座上,我還能感受到自己腮幫子下面整個脖子都爬滿了雞皮疙瘩。

車子駛進了濃重的夜色裏,我才漸漸平靜起來。

又是這樣,陌生的第一次坐並且也是最後一次坐的車子內,同樣潔凈、微香、沈穩。不同的是,林柏倫打開了音響,播放的居然是“Robot”的歌。

“Robot”的歌我很熟,每次他們來A城巡演,我都會去捧場。他們的吉他手老王和何星楚要好得很,常常勾肩搭背在大街上發酒瘋。每次我都很吃驚,“Robot”是非常正統的朋克樂隊,甚至已經巡演到國外了,居然能跟何星楚這種“諧星”搞到一塊。

原來音樂不但沒有國界,還沒有主流非主流之分。

“Weing downing downing down……”我忍不住和著唱起來。

“嗚啊。”林柏倫吃驚地看著我,“想不到我還能碰到能唱他們的人。”

“我也想不到我還能碰到播放他們的人。”我說。

說完,我們都笑了起來。

他笑起來真好看,好像自帶濾鏡一般,四周起了一圈光暈。

笑過了後,我們零零星星說了些關於音樂的話。但我沒有提及“Robot”和何星楚的交情,反正他都已經知道了我有男朋友的事實,就像手指裏已經捅進去了毛刺,我是不該反覆撩撥。

那是多麽又痛又癢的事,我清楚得很。

於是,我們就陷入了沈默當中。

車子相安無事地走在車水馬龍的路上,突然在輔道裏閃出來一輛送外賣的電瓶車,拐得太極,差點兒擦著了我們的車頭。他連忙急剎了一下,我倆都搞得很緊張。定睛一看,那送外賣的小子,莫名其妙地有點像何星楚。

我心頭一緊,差點兒一口氣沒有提上來。

我無意識地全身僵直,死死地盯著那個身影。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他,但我分明已經看到了他瘦小的身型,他褐色的頭發,他瞇起來的眼睛,咬緊的牙關。我漸漸從座位上縮了下來,我真怕,真怕這車子會開到他的旁邊,然後,我們就真的四目相對。

可幸的是道路擁擠,誰也沒法趕超誰,車子始終沒有追上去,他始終走在我們的右前方。

“你別開快。”我顫抖著聲音說。

“怎麽了?”林柏倫奇怪地看了看我。

“外賣小哥不容易,我們跟他在後面,就當是護送他吧。”我牽強地說。

他撲哧笑了,真的由始至終沒有超過那輛電瓶車,直到它在某個路口右轉進入了另一條主街道。

我看著它消失在我視線內,如鯁在喉。

我太渣了。

我想抽自己一個耳光。

我差點哭了出來。

“怎麽了?”林柏倫覺察了我的不對勁,再一次問道。

我使勁搖頭,把額頭抵在玻璃窗上好一陣都緩不過神來。

快到家的時候,林柏倫問:“你在想什麽?”

“呵……”我沒出息地笑了起來,如實地答道:“想我男朋友。”

我以為他會來個急剎,然後把我攆下車。不料他沈默了一陣,居然跟著笑了起來。

“你怎麽這麽老實?”他說,翹起的嘴角就像天上那已不多見的,彎彎的月牙。

我把臉從車窗那邊轉到他那邊,只見他側臉還是像初見時那般,一股性冷淡風。他這種臉,像極了電視劇永遠當不上男一號的反派,用笑容融化人,臉一變卻是個敗類。

是敗類,也不過是個過分理智、不近人情的明眼人。

“我老實,就不會這樣裝模作樣地和你見面了,如果不是被田子平踢爆了,你還蒙在鼓裏呢。”我自暴自棄地自我抹黑道,“可以哦,你就把我趕下車吧,然後去媒人那揭發我,讓我聲名狼藉。也免得我媽還在那兒念念想想,好像她女兒貼了金,滿大街的好男人追著要娶一般。”

他聽完還是沒心沒肺地笑,說:“這都到了,你是不是算好的?”

我茫然地往外瞧了瞧,果然是已經到了家附近。

“對不起。”我再度垂頭喪氣地道歉道,這回是真心實意的。

“好啦。”他反倒安慰我起來,把手按在了我的頭上,“反正我又不是真的來找老婆的。”

“哦。”我說,“你也是父母逼得緊。”

“倒不是,我是不婚主義者。”他說,“是我爸想追你媽。”

“啥?”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的四十多歲的媽媽,居然有個男人暗戀她,並且要通過他兒子來追求她?

我的天,這太甜了。

我媽這半輩子沒白活,那青菜白飯的減肥餐也沒有白挨。

“你爸……要追我媽?他是怎麽認識的我媽?”我還是不太相信。

“總之,老一輩也有老一輩的愛情故事嘛。”他說,“你別嫌棄我爸,他怎麽說,也是內退老幹部。”

“等等……內退老幹部……我媽可是超市裏賣包子的,這是咋認識的我媽?太匪夷所思了。”我繼續搖頭。

然而,他也只是繼續笑:“那就讓我爸再保持多一會兒的神秘感吧。”

我受到了巨大的沖擊,良久良久,半張的嘴才終於咧出了一個笑容,在我終於消化了這個驚人的消息後。

“如果這事成了,那我就是你哥哥了。”他撇撇嘴說。

哥哥……

這個笑話還蠻好笑。

既然是這樣,我也不應該對他懷有芥蒂。我重新梳理了自己的心情,理順了我們的關系,和他交換了好些相互之間的家庭信息,並確立了要幫助這兩個半百中年人點燃愛火的共同目標,最後我心情輕松地從他的凱美瑞下來,甜甜地和他道別後,邁著輕快地腳步往家裏走去。

在樓梯上,我被鄰居家門口一個黑色的身影嚇了一跳。聲控燈亮起來,我才看清了那是田子平。

他似乎是等在那裏的,等著我和林柏倫結束漫長的談話,等得臉色都有些怪異。

“你你你……你咋了。”我縮著肩膀從他身邊閃過。

“沒啥,我就是想告訴你,我不會再相親了。”他一本正經地盯著我說。

嗯?

這跟我有什麽關系?

我眨眨眼,隨意答了句:“哦,是嗎?”

“嗯!”他篤定地點點頭,隨即打開自己家門,回到了自己家裏。

我郁悶地看著那扇每天都見好幾次的門。

腦海裏殘留著這個一起長大的男孩的身影。

奇了怪了。

作者有話要說: 哎呀,沒趕上十二點之前……我沒有斷更沒有斷更!!!!

第 20 章

回到家裏,媽媽失望地問我,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我和林柏倫商量好了,暫時還是要假裝相親順利,然後找機會讓我媽媽和他爸爸見上、聊上。所以這會,我滿臉堆笑,便給媽媽按摩,邊哄騙她說:“那男孩叫林柏倫,超好的一個人,不過他接下來有些事,我們約好了下次再見。”

“真的?”媽媽也很驚喜,“原本我也有些擔心,你看他是攝影師吧?每天都遇到那麽多美女模特,哪裏看得上你啊……哎呀我不是說我女兒很差,就是那種在花花世界裏的男人,哪有不入花叢的?”

“媽,你前後是夠矛盾的啊!一會說你把關好了,是個上等貨,而且很合我口味。現在你又說,可能是個渣男。你這是挖坑給你女兒跳?”

“這世道,誰都可能是個渣男。”媽媽說。

看來,她那被爸爸傷害的心,十幾年都恢覆不過來。

“他是給美女拍照,但那些美女都是別人的女朋友和老婆啦,哪裏輪到他?”我摟著媽媽的脖子說。

“誰說的?他據說是什麽自由攝影師,經常會幫時尚雜志拍那叫什麽……硬照?”媽媽艱難地搜刮著那些她陌生的名詞,說道。

“欸——”我稍有些吃驚。

難怪,一副禁欲氣息。

“那你做好心理準備了,我可能會跟他吹的。你女兒我也就中上,哪裏把持得住這種有錢有才又俊的上等貨?”我連忙給媽媽打預防針。

“這個你別擔心,媽媽這裏還有一疊名單。”媽媽指指自己的手機說。

還來?有完沒完?

“怎麽?”媽媽拉我坐下,捧著我的臉問,“你最近沒咋見那小子了吧?沒見了是不是淡了?你多見幾個人,就會覺得他真的不值得。”

我想起剛剛在公路上那騎電瓶車的身影,又是一陣鈍痛。

這些天我確實是沒有主動聯系過他。

原來我不主動聯系他,我們之間真的會變得疏冷,愛情,真的是一個巴掌拍不響的。我知道有些戀愛就是這樣的,突然之間,一方的熱情冷卻了,另一方也在無言中接受了驟變,久而久之,那就變成了一段無疾而終的戀情。

見我不說話,媽媽了然地拍拍我的大腿,不再過問。

夏雲從蘇杭回來,給我帶了一大堆小商品,和一大堆浪漫故事。我聽著,從頭到尾嘴角都掛著微笑。我萬萬沒有想到,從來都是只跟幼稚小男孩玩耍的夏雲,居然會把自己的心扉敞開給一個大叔。

但是我懂得,她跟小男孩兒們耍,完全是出於她活潑、貪玩的個性,這些男孩兒們通常會跟她一起玩游戲、聊電影和文學、吐槽城市裏的新鮮玩意兒。而真正能引導她的靈魂、給她最有用的建議、帶她去看更廣闊的世界的,是這麽個已經從渾水趟了過來的人。

是這麽個走過了她最想走的路之後的人,才能告訴她深淺。

但我還是很嚴肅地問她打算接下來怎麽辦,畢竟那是個年齡相差懸殊的人,雖說膝下無子女,和老婆也有名無實,但畢竟也是有家室的人。

夏雲輕描淡寫地擺手說:“你都想到哪裏去了?我們可不是那種關系,也不打算成為那種關系。”

“OK,OK。”我冷靜地分析說,“萬一不知不覺中就要向那種關系發展了呢?你是取,還是舍?”

夏雲抱著雙臂,無奈地說:“大概,是舍吧。反正,這樣的關系註定了是要舍的。”

“那反正都要是要舍的,所以你會任其發展成那種關系咯?”我窮追不舍。

“天啊,你有完沒完?”夏雲直掩面,“船到橋頭自然直吧!緣來緣去誰說得清呢?你沒聽過鄧麗君嗎?‘讓他淡淡地來,讓他好好地去’。”

“嘿喲。”我嚇了一跳,90後的她居然能搬出鄧麗君,看來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別老說我,你說說你這個倒黴蛋吧!沒良心的人渣,你還要繼續相親嗎?”她捏了捏我的臉。

我聳聳肩,說:“事情越來越覆雜了。”說罷,我從包裏掏出一張卡片,遞給她。她滿臉狐疑地將這粉紅色的簡約卡片打開,漂亮的鋼筆字映入眼簾——

“最長情的告白是陪伴。Morning,my friend。”

“我的天。”夏雲那甜甜的聲音特別適合發出無奈的驚叫聲,“親筆字欸。”

我點頭:“田子平先生,這次玩很大了。花送到我的辦公室,叫辦公室裏圍了幾圈的女孩子。林柏倫那是真神預言呀,我們當了二十幾年鄰居,他怎麽突然想要追我?”

夏雲捂嘴笑:“聽上去像是突如其來的性覺醒。”

“他性覺醒也太遲了吧!?”我頭疼地說。

“我覺得你不用太理他,他也就類似那玩意兒吧,就像潮漲潮退,很快消退的。”

“他那是發燒。”我附和著取笑道。

不過我知道,這田子平不是什麽壞人。他跟我一樣,都是以同樣普通的方式長大了,在校園裏,我們都屬於規規矩矩、老老實實的孩子,甚至可以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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