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午飯時間比以往都要長，一旦真正敞開心扉，父子兩人像是有聊不完的話題，小到身邊的小事，大到家族事務，聊得起勁之餘，連身邊的人都無法插話。

這是好事，能看到這對父子相處融洽，沙耶和中村正雄也不便打擾，用完午飯後，他們各自找了個借口，提前離開餐桌去忙別的事情。沙耶去洗餐具，而中村正雄到室外去抽煙，共同為父子兩人營造一個安靜的聊天空間。

“征十郎，我把這件東西送給你，說不定以後你會派上用場。”趁著單獨聊天的機會，赤司俊次從懷裏拿出一個小絨布袋子，把它塞到兒子的手中。

“這是……”赤司感到疑惑，這個絨布袋子他有印象，以前不時看到父親在書房裏對著它發呆，可見它是一件非常重要的物品，如今父親把它交到他的手裏，又是意欲何為？

“那是我送給你媽媽的定婚戒指。”赤司俊次向兒子道出物品的來歷，“雖然和婚戒比起來，它是個便宜貨，但對我來說，它卻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爸爸，你應該把它留在身邊，而不是送給我。”赤司拒絕了父親的贈禮，他很明白，在母親去逝後的日子裏，他的父親是如何頂著工作壓力，熬過那段痛苦時光。妻子的遺物是一種慰藉，也是一種力量，支撐著父親把他培育成人，為他的學習和生活操心，所以這份贈禮他不能接受。

“唉……你媽媽是想幫你的忙。”赤司俊次無奈的嘆道，他不禁佩服妻子的先見之明，居然連兒子未來遇到的困難也能預料到，“誰叫你這臭小子在小時候就做好人生抉擇，一眼看中好東西就不放手，為了你的幸福，她才想讓你如願以償。”

父親的怪異話語令赤司疑惑的皺起了眉，他問道：“爸爸，你的意思是說……”

一個怪異的念頭在赤司的心裏冒出，那是他從沒想過的可能性，不，準確來說是根本不可能。

可是他父親的話中又藏著暗示，指出他和沙耶在很久以前已經相識，這又是怎麽一回事，父親究竟還有哪些重要的事情瞞著他？

“不錯，你和沙耶在小時候曾見過面。”赤司俊次沒有直接說出相遇的具體時間，而是繼續說出驚人的事實，“或許你心裏曾有過懷疑，沙耶和你的相遇是否出自長輩們的特意安排，我可以肯定的回答你，那件事純屬偶然，我和你媽媽只是故意把你們分開而已。”

“為什麽……”赤司被父親的話徹底弄糊塗了，“你們為什麽要這樣做？”

“三歲定八十，你媽媽很早就看出你的性格走向，你表面上順從長輩們的安排，心裏卻會一直按照自己的決定行事。為了證明你和沙耶的可能性，她對你做了個測試，假如你在成長的過程中能和沙耶重逢，那你們算是有緣，如果能真正相戀步入禮堂，那你們是有分。當然，你媽媽認為這個可能性極小，所以在離世前曾囑咐我，要我繼續觀察你們，並自信十足的對我落下她的預言。”

“媽媽的預言？”赤司到是很好奇母親會說出哪些奇怪的話。

“是啊，她對我說，俊次，征十郎以後會比你更厲害哦，他一定會把老腹蛇家的外孫女帶回來的。”回想起妻子說過的話，赤司俊次仍感到郁悶不已，哪個男人不想在自己的女人心裏是永遠的第一，兒子比父親強，他該在心裏暗嘆歲月不饒人嗎？

“咳…………”聽到父親這句話，赤司馬上被茶水嗆到，姜還是老的辣，他可不認為現在的自己有能力超越父親，至於能否把沙耶帶回赤司家，依然是個未知數，但他有信心，無論未來的路有再多的風浪，他也要和沙耶一起走下去。

“總之，你收下那只戒指，希望它能幫你達成心願。”赤司俊次要兒子收下那份禮物，可他聽到的仍是兒子的拒絕。

“不，爸爸，心願是要靠自己的力量去實現的，我有能力給沙耶一份難忘的禮物。”赤司的心裏已有所決定，他不會花家裏的錢去給沙耶買生日禮物，那是紈絝子弟才會做的事，而且沙耶也不是物質欲強的女生，更從來沒要求過他贈送任何東西，他只是想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送一份真正的生日禮物給她。

“那好吧，你就按自己的想法去做，我和你媽媽都相信，你是不會讓我們失望的。”兒子的堅定態度是最好的回答，赤司俊次也不再多慮，如何去戀愛是年輕人的事情，也是他們的考驗，作為長輩，他只能在一旁觀望，不能過分幹預。

午休的時間在父子兩人的聊天裏緩慢流逝，直到各個教室裏響起活動廣播，午休時間才算真正結束。下午的活動是學生們期待的重頭戲，光之君評選，在體育館空置的舞臺，將再次迎來新的人流高峰，無論是本校還是外校的女生，全都聚集在舞臺前，只為了觀看每年一度的校園之王角逐。

本來赤司俊次要去為兒子捧場，但臨時接到京都分公司的電話，要趕回去處理一些緊急事務，無奈之下，他只好和兒子告別，要他在學園祭玩的開心，晚些時候他再派中村正雄過來接人。

“爸爸，請註意自己的身體，不要累壞了。”父親能從百忙中抽空過來看他，赤司已覺得心滿意足，而他也希望父親能保重身體，不要為工作操勞過度。

“我沒事的，征十郎。”兒子的關心令赤司俊次的心裏湧出暖意，在臨走前，他欣慰的給予其鼓勵，“下午的活動要加油，既使是娛樂性質的比賽，你也要盡力而為，給她留個好印象。”

“是，我絕對會贏的。”目送著父親坐上家裏的轎車離去，赤司站在校門口，一直等到看不到車影才回到學校。而這時，委員會的學姐們抓他去整裝，為接下來要舉行的光之君評選活動做準備。

在同一個化妝室裏，赤司碰到之前溜去睡午覺的直樹，只見他瞌睡連連，不願醒來。不過，當學姐們的閑聊話語飄進耳中，他像是被一股神奇力量附身，困倦感全部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他熊熊燃燒的鬥志。

“聽說今年的光之君會有特別的獎品，不知誰會勝出。”

“應該是和小學園祭一樣，獎品和戀情有關。”

獎品和戀情掛鉤，那就變的更加奇怪了。

赤司突然有不祥預感，直樹會興致勃勃的參與這次的活動，可能也是和獎品有關，真是的，某人就是不死心，非要每次和他爭到底，好吧，這戰書他接下了，到時別怪他手下不留情。

負責發型的學姐們輪流幫候選人們做最後的整理，待一切準備就緒，舞臺的燈光也亮了起來，兩位主持人率先走上舞臺，他們都是學生們所熟悉的人，也是小學園祭的主持，井上真彥和小林惠美。

“呀，又是我們擔當主持啊，臺下的學生們似乎很不滿呢。”在候選人登臺前，身為主持人的井上真彥例行來了個開場白。

“更正一下，井上學長，他們是對你不滿，不是我。”小林惠美在一旁不悅的回道。

對於學妹的吐槽，井上真彥不怒反笑，說道：“別這樣嘛，學妹，好歹我是去年的光之君，多少給我一點面子。”

“井上學長，我勸你還是認真完成今天的工作比較好，你看，大家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小林惠美要搭檔堅持廢話少說，老實幹活的原則，不要惹起眾怒。

“哈哈哈，抱歉，是我不對。”在小林惠美的瞪視下，井上真彥立刻認真起來，他清了一下嗓子，對臺下的觀眾說道：“歡迎大家來到洛山祭，參與今年的光之君評選，到底誰才是你們心中真正的王者，請準備好你們手中的顏色卡片，為你們看中的候選人投上寶貴的一票。”

“今年的評選分數由三個部分組成，第一是校方評選，第二是綜合成績的評選，第三是現場投票，三部分的分數總和最高者，就是今年的光之君。”小林惠美緊接著井上真彥的話尾，補上光之君的評選規則。

“那我們還等什麽，比賽現在開始！”

井上真彥的話才剛說完，他身後的幕布就被拉開，只見數位候選人正朝臺前走來。頓時，臺下變的熱鬧非凡，有的女生們幾個一組，齊聲為自己看中的男生加油鼓勁，有的甚至自制橫副，為喜歡的男生打氣，其中，數直樹的粉絲最多，現場的人氣直壓他的表哥，是目前的大熱門人選。

而赤司那邊因為已公開戀情，在初次的評選投票裏，女生投票數劇減，可在校園舞臺劇過後，票數又在平穩增加，和直樹的票數正在慢慢拉近。

“第一場比賽，是即興才藝表演，請各位候選人們來我這裏抽簽，並按紙條上的內容進行表演，而觀眾們也會因你們的表演質量，決定最後的投票。”待候選人們全部到位，井上真彥向他們細述著首場比賽的要求。

既興才藝表演？

臺上幾位候選人同時楞住了，想起小學園祭的運氣大比拼，眾人都心有餘悸，生怕這次的評選活動也難逃被惡搞的命運。

然而，心裏再惶恐，也要把評選進行完，從左邊的候選人開始，依次排隊抽簽，結果，出人意料之外，這次大會安排的內容沒有惡搞，是非常正經的文娛活動，有的人抽中書道，有的是插花，或是說落語，而高難度的是樂器演奏。

赤司和直樹很幸運的中招了，在兩人的精英教育裏，主要偏重數學和外語訓練，根本沒有樂器演奏這項課程。直樹抽中的是小提琴，論難度，曾練過一年小提琴的他很容易上手，基本上能拉出一首完整的曲子，第一場比賽，他算是有驚無險的順利蒙騙過關。

相比起直樹有相關的專業練習，赤司顯然要吃虧不少，幸好他的家裏有一位好老師，既使是平時的消遣活動，他也能從樂趣中學習到彈奏鋼琴的技巧。

那位好老師就是他的母親，自她去逝後，家中的鋼琴已封存多年，無人彈奏。現在重新坐在琴凳上，用手撫摸著那些黑白琴鍵，兒時的快樂回憶又浮現在腦海裏。

那首經常彈起的琴曲，他依然記憶猶新，假如父親說去逝的母親一直在看著他，那就以這首琴曲為禮物，獻給身在天國的她。

擡手按下琴鍵，優美的旋律從指尖流洩，如同把人帶入寧靜的夜色中。

微風吹拂著樹枝，銀色的月光透過夜幕，撒落在平靜的湖面上，這是銀與黑的交錯之美，令人忍不住沈溺其中。隨著節奏加快，月光如流動的泉水般，流過山間，也將樂曲漸漸帶向終段，一曲委婉浪漫的《月光》，便是他送給母親的禮物，以感謝她長久以來的守護和關愛。

當手指按下最後一個琴鍵，赤司的即興表演結束，全場靜默，觀眾們似乎還沒回過神來，以為自己仍身處在那片美麗的夜色中。過了一會兒，終於有人拍起手，接著熱烈的掌聲響徹整個體育館，大家都為他這首《月光》而沈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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