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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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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古城金山的寂寞夜色裏,又多了一個失眠的靈魂。

她沒有辦法讓自己在不停地想著那樣一個……似乎有些奇怪的畫面後還能安然入睡,盡管她知道,這畫面只是自己瘋狂的想象,那……不是真的!

是的,在傅沖喝了一碗雞湯之後,雅娜找了一個借口匆匆離開了這間讓她感覺越來越冷的總統套房,看著電梯從36樓一路向下,她感覺自己心靈深處似乎有什麽東西也在飛速地向下墜落著,越墜越重,重得讓人心慌,讓自己害怕。當她從雲開的大門走出來,急急忙忙打車離開的時候,她感覺自己現在的樣子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落荒而逃。

可是,為什麽那個落荒而逃的人會是自己?為什麽?

其實……她是知道的。

因為一想到如果再多停留一會兒,自己就要看著那個讓金山政界很多人都打怵的、強勢的一市之長……給自己的男友換藥,看著他幫他除去舊的紗布、清理傷口、塗抹藥膏、一點點包上新的紗布,粘上醫用膠布……男人的大手在另一個男生的腿上……作著習慣了的動作……

那句她很熟的網絡用語是怎麽說的來著?畫面太美我不敢看……

是的,這畫面只是自己的想象,可是即使是想象已經讓她有了一種莫名的顫抖。因為不知道為什麽,她從這普通的畫面中卻體會到一種不同尋常的感覺,這感覺讓她害怕,讓她迷惘,她知道自己只有離開,只有逃避,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不去胡思亂想。

車子在淒清的街道上疾行著,雅娜緊緊地摟著那個保溫飯盒,失去那裝的滿滿的雞湯之後,這個東西已經很快變得冰涼刺骨,原來什麽東西都一樣,心空了,都會感覺冷。

當傅沖的女友有些不自然的匆匆告辭而去,林原知道,自己的表現給了這個女孩和傅沖很大的心理壓力,這讓他有點不安,同時,也讓他的心裏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快感。她早晚要知道這一切,早晚要承受這一切,走到今天這一步,自己絕對不會再往後退,也絕對不會讓傅中再往後退,所以……該來的,就來吧。

盡管他內心深處有個聲音一直在嘲笑著自己,嘲笑自己的幼稚,嘲笑自己的有失風度,嘲笑自己比那些頭一次陷入愛情不能自拔的毛頭小夥還瘋狂失態。可是嘲笑有什麽用,努力去控制有什麽用,當那個高高大大的男生靜靜地坐在自己的面前,穿著短短的內褲,兩條結實的大腿分開著,他的目光還有些不敢太直視自己,嘴唇還會因為傷口被藥物侵入而下意識地輕輕抿動,林原發現,自己對這個男生的喜歡和愛,已經像那些治療他傷口的藥膏一樣,慢慢滲透進皮膚和肌理,和他的人……生長在一起。

雅娜想象中的畫面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林原已經把藥膏在傅沖腿上的傷口處細細的塗了一層,在往大腿上面塗的時候,他輕輕的用沾了藥膏的手指在男生的大腿根部撫摸著,那涼涼的觸感讓傅沖的身體抖了一下,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從臉開始慢慢熱了起來。那個男人一定是故意的,他堅硬又整齊的指甲在自己的大腿內側輕輕刮碰著,好像是在把藥膏盡力塗勻,又好像是在不動聲色地……挑逗 。

“夠了啊……別摸了……”傅沖用沒有事兒的左腳輕輕踹了林原一下,這個男人已經臭不要臉的把手伸進了不該伸的地方。

太長時間沒有做過那個的兩個男人,在這暧昧的塗摸和撫摸中,都不由自主的喘起了粗氣。

“別動!小心傷口,這麽不註意呢。”林原霸道地板著臉,好像不是自己在耍流氓,而是傅沖在不聽話。他一只還貼著創可貼的手按住男生的左腿,另一只手加快了在傅沖內褲中的運動速度。林原自己都沒有註意,對他這個從來都是先以自己的舒服和滿足為出發點的人來說,現在的他卻一直在想著這小子受了這麽長時間的傷,估計是憋壞了,卻不知道自己兩腿之間高高頂起的帳篷早就已經提醒了他才是那個已經快要憋出內傷的人。

傅沖似乎有一些要虛脫的感覺,靠在床頭上慢慢調整著高*潮後的呼吸,看著林原伸著手在自己面前對自己眨眼,好像在嘲笑自己這次特別的多。對著這張厚臉皮,傅沖已經漸漸被他磨得沒有開始時那麽尷尬和難堪。

“那……你怎麽辦?”他猶豫了一下,覺得還是坦誠問一下比較好,畢竟,兩個人都是大男人,都知道對方現在這種想法有多強烈,尤其是林原這樣比較生猛的動物,因為不敢碰自己,已經憋了這麽久……他終於還是在問出這句話和自己的胡思亂想中慢慢脹紅了臉。

“你手不是沒事嗎?”林原從洗手間洗了手出來,一邊往下脫襯衫,一邊往傅沖身邊湊,床上的男生把旁邊的枕頭一下子捂在了自己臉上。

第二天下午,傅沖接到董劍從單位打來的電話。科裏人前一陣子已經一起來酒店看過他,董劍被省裏借去打球,沒有趕上,這會兒他和單位請了個假,說要過來看看。傅沖自己在房間裏也悶的無聊,倒是挺想讓他過來坐一會兒,大家年紀相仿,又都喜歡運動,還是蠻有話題聊的。

這兩天他和雅娜之間偶爾也會通個電話,說些有的沒的,不知道為什麽,傅沖敏銳地感覺到雅娜似乎有了很重的心事,和自己通話時常常走神,一點兒都不像從前那個乖巧溫柔又十分機靈的雅娜。這感覺讓傅沖越發的煩悶,他知道,雅娜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情緒,和自己,有著最直接的關系。那麽……自己到底想要怎麽辦?頭一次,他發現自己對於他和她的感情和婚姻,有了一種不確定、不知何去何從的感覺。

服務生將董劍帶到傅沖的房間,給兩個人倒了水,便知趣的出去了。

董劍四處打量了一會兒,朝傅沖豎了豎拇指,“沖哥,氣色恢覆得不錯啊,這小環境,有點後宮的意思哈!”

傅沖把手裏的一本雜志直接砸過去,“這去省裏一趟,別的沒見長,你這破嘴可更貧了。”

“哈哈,不是貧,是被這總統套房給震的嘴都沒把門的了。”董劍看看傅沖露在外面的傷腿,“沖哥,這傷不影響以後打球吧?你可是我的最佳拍擋啊!”

“醫生說沒事兒,覆原後不影響運動。”傅沖咨詢過,醫生告訴他他的傷勢恢覆後和常人無異,這讓他感覺很是欣慰。

“你這傷……林市長……老心疼了吧?”董劍忽然問出這句讓人吃驚的話時,似乎忘了上次拿林原開玩笑時傅沖頗有些激動的反映。

“你又胡扯什麽?”傅沖果然皺起了眉頭,低聲斥責了一句。只是這一次,他似乎沒有上一回那麽激動。

“哥,我沒胡扯,”董劍也放低了聲音,“你回宿舍不開心喝悶酒那回,林市長半夜打電話找你,又親自來接你,你當時喝多了,沒看到當時他看你那個表情,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真能看出來他……挺喜歡你的,對你也挺好的……哥……你先別急……我……也懂這個。”

傅沖被他忽然之間拋出的這個話題和他隨之說的這些話給弄楞了,兩只眼睛盯著董劍的臉,似乎還沒有完全消化得了他的這些話。

“哥,這些話我也憋了很久了,我知道說出這些來挺招人煩的,可就是控制不住想和你說說……“董劍看著傅沖擰起的眉頭,好像下定了決心,“我上次和你說去超市看的戰友,其實也是……我男朋友。”

傅沖沈默著,似乎董劍說的這些話他都沒有聽見,或者聽見了,卻與他隔著千山萬水,毫不相關。

兩個人有那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董劍看著面色沈沈的傅沖,心裏有些怔忡不安,他一直對這個比自己稍稍大一點的年輕人有著很強的好感,那好感既來自對一個英俊健壯男生自然的喜歡,也來自對他個人性格和能力的欣賞,尤其當他無意中發現了傅沖和林原似乎也有著那種男人和男人之間的關系後,董劍覺得自己和傅沖的距離似乎一下子縮小了,那種找到同類人的驚訝和喜悅讓他抑制不住想要和傅沖共同去分享這種感覺。

可是現在……他感覺事情似乎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樣。

“董劍……我不知道怎麽和你說,我和林市長之間……我承認,我們互相很關心對方,也有好感,但是和你說的那種男朋友什麽的……不一樣。”

傅沖覺得自己似乎費了很大氣力才把這句話以平靜的語氣說了出來,因為他覺得這是一句與自己的心背道而馳、卻又不得不這樣去描述的話。

是的,傅沖承認,他現在對林原的感覺,似乎真的和從前……不一樣了。

他不想矯情地去想到底發生了哪些不同,兩個男人之間,有時候做到心到神知似乎比一切都說個清楚來得更適合一些,如果一定要說出一點不同,那就是,他發現自己現在會不經意地……想他。

像秋風無意吹動半掩的湘簾,像流星劃過夜行人微沈的眼眶,像蜻蜒悄悄站在秋千架上隨風輕蕩,像隔壁人家每天傍晚都會響起的青澀琴聲……沒有一絲刻意,一切在不知不覺中變得自然……而然。

但是自己對林原這種潛移轉化的感情變化,還有林原對自己明明白白的喜歡和愛的表達,自己又怎麽會輕易和董劍這個相處時間還不太長的大小夥子承認呢。暫不論自己還不清楚這團感情的爛線到底該理出一個什麽樣的頭來,僅是林原的政治身分和所處位置,自己也斷不會因為董劍說了他也……喜歡男人、有了男朋友,便和他坦白自己與林原之間真實的關系究竟如何。

“沖哥,不好意思,是我太唐突了。不過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就是自己是這樣的人,從部隊轉業到地方後,一直也不知道身邊還有沒有一樣的兄弟,感覺挺孤單的,慶功宴那天……我看到你和林市長從洗手間出來……我就猜到了,就覺得心裏頭說不出的高興,像是在部隊看到最親密的戰友那種感覺,特別特別親切。”董劍喝了口水,看傅沖沒有打斷自己的意思,便接著說。

“沖哥,說實在的,我也沒太看懂你和林市長之間的關系,說是我說的那種吧,你倆又不是很像,說不是吧,擱我眼裏看,又處處透著感情。可能,你還是沒從心裏面接受這種事兒吧,不像我和我戰友 ,我們倆都是天生的……”傅沖忽然對董劍作了一個手勢,打斷了他的話。

“董劍,今天你信任沖哥,跟我說了這麽多心裏話,我挺感動的,這些事兒不管怎麽說也都是個人的隱私,在咱們國家,尤其像金山這種小地方,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吧。我會把你說的這些事兒留在肚子裏的,至於我和林市長之間,林市長有家,我……也還是要結婚的,我還是上次那句話,林市長是領導,咱們哥們兒之間說點知心話也好,說點鬧著玩的話也好,都沒什麽關系,但還是盡量……別提他吧。”他目光略帶著嚴肅,更多的卻是一種兄弟間的坦誠和直率。

董劍聽懂了他的意思,“沖哥你放心,我是知道好賴的人,領導也好,老百姓也好,只要有了這種感情都不容易,反正你說沒有就沒有,我絕對聽你的,哈哈。”他朝傅沖做了個鬼臉,在一副大男孩般略帶頑劣的表情中,傅沖卻看到了董劍老成、聰慧的一面。

傅沖的傷勢恢覆得飛快,比醫生預計的時間還要提前了點兒,轉眼之間,馬上就要到2009年元旦了。

晚上一回到酒店,林原便聞到廚房裏傳來一股久違的煲湯的香氣。他使勁兒聞了聞,胃裏已經開始鬧起了革命。他一邊扯著領帶,一邊走到餐桌旁,看到桌子上擺著幾道都是自己最愛吃的菜。

“你小子是不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告訴你,我現在吃酒店的菜吃上癮了,你做的根本看不上眼了。”林原靠在餐桌上,一副不屑一顧的神情。

“幫我把湯端過去。”傅沖一邊閉火,一邊用眼神示意林原過去端湯,林原剛才的話,他根本就當沒聽到。

“你這是在命令市長嗎?”林原靠著餐桌不動,兩只手交叉抱在胸前,眼睛裏是挑釁的目光。

傅沖拿起墊布,做勢就去端那個大砂鍋。林原兩步便走了過去,“得得得,你放那兒,就你那不吃勁兒的腿,再把這鍋湯扔腿上,過兩天誰陪我去香港招商去?”

“深港澳招商會嗎?我現在這樣去不好吧,休了快一個月沒上班,這有好事馬上就能動了?”傅沖一邊盛了兩碗飯過來,一邊說道。

“有什麽不好的?你休息也是因為工傷,去招商也是為了工作,再說了,我說讓你跟我去,誰有意見也都他媽白費。”林原把砂鍋端到桌子上,一臉霸道的表情。

傅沖沒再堅持,他知道這種事情上,自己和他堅持了,也沒用。

兩個人吃光了傅沖做的一桌子飯菜。

林市長把自己剛說過看不上眼的幾道菜和一鍋湯消滅殆盡後,心滿意足地站起身,竟然主動收拾起餐桌上的殘局來。傅沖看著他高大的背影在廚房和餐廳間來回走動,不由得就想起那個風雨交加的日子,那個男人手中握著斧子站在自己的面前,用他堅實的後背為自己擋住不斷沖過來的泥沙,雖然那陰冷的天空與眼前這溫暖如春的房間截然不同,但是這個男人的身影卻一樣都深深印在了傅沖的瞳孔上、心窩裏。

省政府組織的這次全省各市深港澳招商會規模很大,各地基本上都是一把手市長帶隊,分管招商的副市長和招商局、外經局、 經貿委以及不少有重點項目的區縣主要領導都參加了這次招商會。

由於各地市基本都在同兩個航班上,主要領導坐在一塊兒,傅沖和其他部門一起坐在商務艙裏,大家一路談笑,倒讓他感覺十分自在。

第一站是深圳。

不知道為什麽,從腳步踏上深圳這塊土地的第一刻起,傅沖便發現自己似乎對這座南國的新興移民城市有一種說不出的好感。

是它濕潤而又不過份潮濕的空氣嗎?還是它一年四季遍地綠樹紅花的美麗環境呢?抑或是它時尚大氣的建築風格和能夠輕易從行人步伐中便可以感覺到的快速的生活節奏嗎?也許都是,也許都不全是。

在各項繁忙的招商會務中,傅沖牢牢地掌控著自己做為市長秘書應該承擔的工作任務,盡最大可能幫助林原去細致、準確地完成他這位招商團長應履行的各項職責。傅沖親眼目睹著林原巨大的工作量和他驚人的應變能力,他基本比其他各市的市長要年輕十歲左右,但是在各種場面上,不僅看不出這種年齡導致的經驗差距,相反他出色的外形和緊跟形勢的談吐讓他在哪個場合都成了大出風頭的那一個。

在與當地官員、企業和商家的接觸中,在與賓館的普通員工甚至服務人員的交往中,傅沖越來越體會和理解到了自己對這座城市好感的由來。

是的,那就是包容。

這是一座包容的城市。也許源自於它的初始是一個憑空劃出的圓圈,有著大膽的設想,最前端的理念,雖然沒有長久的歷史,缺少風情的故事,卻少了阻礙,少了血緣,少了人為的抱團。這裏的歷史很短,而且幾乎每一個生活和工作在這裏的人,幾乎都在或多或少地參與創造這座城市的歷史。東西南北,全國各地,誰都不去嘲笑別人的鄉音有多土,因為這個城市裏有太多的鄉音和鄉愁,因為每個來到深圳的人,都是離鄉背景的弄潮兒,鄉音是他們的魂,深圳是他們新紮下的根。

在金山那樣相對閉塞守舊的內陸城市呆久了,傅沖越發體會到了深圳的不同,它的速度,它的創新,它的闖勁,它的海納百川的包容,它的這些都讓他不到二十六的歲的心靈感受到一種強烈的觸動,這種感覺很奇怪,是他在其他任何一個城市都從來沒有過的體驗,即使是北京、上海,也從來都沒有過。

在林原等各市主要領導參加省長連夜召開的小型會議時,他一邊耐心地等他,一邊站在房間的窗子前看著深圳迷人的夜景,不知不覺裏,他產生了一個奇怪的想像。那想像讓他最後搖了搖頭,笑了笑。

在他的想象裏,林原和自己都放棄了既有的一切,來到這座陌生又自帶熟悉感的城市,開始了一段只有……他們兩個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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