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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1章 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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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平,我勸你不要再這麽幼稚下去了。”葉風哼了一聲,聲音依舊淡然。

“幼稚的是你!輸的人是你!”林平大笑著,“哈哈,你轉過身來就知道了。”

葉風定了定神,緩緩轉過了身

然而,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那黑洞洞的槍口,而是林安一張漠然的臉。

“安安……”葉風呢喃著,情不自禁向前邁了一步。

“不許動!”林平的槍,頂上了他的額頭。

林安矗立在林平身邊,沐浴著淡淡月光,沒有表情,似乎也沒有溫度,像一尊冰冷的雕塑。

“安安,我是葉風,你……”葉風朝著她喊道。

林平嘴角勾起一個邪笑,沖著林安動了動下巴,道:“安安,把他的槍給我拿來。”

林安點了點頭,徑自向葉風走去,一把抓住他的配槍就要向外拉。

葉風連忙攥住她的手,道:“你,你怎麽了?你說句話啊……”

“老實點!少廢話!”

林平的槍口,再一次頂上了葉風的頭。

葉風呆呆地凝視著林安,一瞬間喪失了思考能力。

又怕林平開槍傷到她,於是只得松開手,任憑她抽走了自己的槍,遞到林平空著的那只手中。

“怎麽樣,絕望的滋味好受麽?”

林平笑了,原本清俊的臉,登時擰成了一團,“你輸了,安安永遠只屬於我一個人!”

“你想怎麽樣?”葉風冷冷瞪著他。

“我已經辦好了兩個人的新身份和護照,待會稍稍變裝,在某個隱蔽的地方下船,今晚就離開這個國家。”

林平寵溺地望了一眼林安,“去一個自由的國度,永遠在一起……”

“呸!我要是不同意呢?”葉風啐了一口。

“那就只好殺了你咯。”

林平目露兇光,沖著林安揚了揚下巴,“安安,這把槍歸你了。”

說罷,他將手槍扔到了林安懷裏,道:“替哥哥殺了這兩個男人。”

林安接過槍,立即舉起對準了葉風的面門。

林風後面就是船艙內壁,無處可躲,只好與她相視而立。

她那雙眼睛漆黑深邃,波瀾不驚,令他完全猜不透,背後蘊藏著什麽情愫。

“開槍!”林平饒有興趣地拍起了手。

“砰砰砰——”

突然,林安猛地轉身,扣動機扳,接連射出三發子彈。

一發準確射在林平右手腕上,令他吃痛以至手槍脫落。

另外兩發射在他膝蓋上,令他跪倒在地。

槍響後,葉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林平飛身撲去,將他牢牢按在甲板上。

“是你輸了……”葉風淡淡道。

“安……為什麽?”

林平拼命仰起頭盯著林安,額頭上汗如雨下。

林安蹲下了身,拾起了他面前的手槍,道:“林平,雖然今天你告訴我,我們沒有血緣關系,但我們既然做了二十多年家人,我願意繼續盡妹妹的責任,以後會經常去獄中看你,僅此而已。”

“只是妹妹?”林平瞪大了眼睛。

“對,過去是,現在是,以後也永遠是。”

林安直視著他,身上的襯衫,已經被汗浸透。

“難道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和我一起走嗎?”林平淒慘一笑。

“是。那是為了救李隊,配合你逢場作戲。”林安壓住了顫抖的聲音。

“為什麽……我們回到過去那樣無憂無慮地生活不好嗎?”

林平索性伏在了地上,“爸、媽還有安安,我們永遠在一起不好麽……為什麽要長大呢,為什麽你們都要離開我……”

林安扭過頭去,盯著窗外漆黑的江面,淚水再也控制不住洶湧流下。

她死命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響,直到唇上鮮血直流。

突然,角落裏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對不起……是我害了你們家。”

李宗剛背靠著墻壁坐直,蠕動的嘴唇邊,汩汩流著血:“當年為了查聶家兄弟販·毒一案,劉局安排臥底時,選擇了身體更好的我,但那時候雪兒她媽生病住院,沒人帶雪兒,我簡直要為難瘋了。”

“這時候……克禮哥頂替我去做了臥底,很快,就被秘密送到了宏鎮監獄。後來,我平平安安地工作升職,還供女兒出國留學。”

“可是克禮哥卻拋家棄子,為了給我提供情報,終日周旋在毒·販間,甚至為了取得聶家人的信任,被迫吸·毒。”

“為了保護他家人的安全,我必須保守秘密,必須假裝和其他人一起唾棄他,和他劃清界限。”

“就連他去世的那天,我都沒能和他道一聲謝……其實,那個被毀掉的人,應該是我啊!”

林安楞住了,望著李宗剛說不出話,身體止不住顫抖起來。

李宗剛老淚縱橫,嗚嗚哭道:“這個秘密,折磨我13年了,不論多麽開心的時候,一旦想起來,就像良心在受刑!我對不起克禮哥!”

“後來,我申請調離緝毒隊,去了刑偵隊,就是想好好照顧你,把所有知識都教給你,就當是報恩了……對不起啊,我給你們兄妹賠罪了……”

……

1990年臘月26,大雪。

李宗剛打著呵欠推開宿舍的門,理了理制服衣領,打算早一點去辦公室,處理昨晚擠壓的案卷。

然而,他剛一邁出腳步,便聽見雪地裏傳來“咿咿呀呀”的聲音。

“小貓嗎?這大雪天的還不給凍壞嘍……”

李宗剛三步並兩步,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

在一棵大樹下,他發現了一個棉被包,裏面包裹著一個瘦小的嬰兒,臉頰紅撲撲的,見了人也不害怕,反而對著他咧嘴笑了。

李宗剛心下一驚,環顧四周。

只有茫茫白雪,連一個腳印都沒有。

“這孩子命真硬,三九天都扛過來了!”

李宗剛抱起了孩子,發現布包裏有一個卡片。

上面寫著:生辰1990年八月初三,父母無能,望好心人收養。

他立刻抱起孩子,跑到後排平房,狠命拍著門。

林克禮拉開門,嘴裏還叼著牙刷,皺著眉道:“怎麽啦,大清早的誒?你懷裏這是?”

“我撿到的,就在胡同口!好像是被遺棄的……怎麽辦啊,克禮哥?”李宗剛道。

“那你養著唄。”林克禮抿嘴一笑。

他是個清瘦斯文的男人,冷一看。總以為是個大學教授。而不是緝毒執法者。

“嗨,哥啊,你別開玩笑了,我連女朋友都沒有吶,怎麽養孩子啊?”李宗剛的臉漲紅了。

“給我看……”鐘曉玉從林克禮身後伸出手來。

李宗剛將孩子交到了鐘曉玉懷裏,那孩子笑得更開心了。

“呦,是個小子啊,真可愛!”

鐘曉玉把孩子抱到暖和的臥室裏,解開了他的包袱,“哎呀,該換尿布了……”

由於找不到孩子的親生父母,當時,剛新婚的林克禮夫婦,收養了他。

“這孩子才4個多月就被拋棄了,又一個人捱過了大雪夜,命真是太苦了。希望他以後的人生能平安順遂,那就叫林平吧!”林克禮道。

“好,如果以後我們有了自己的親生骨肉,就叫林安。”鐘曉玉笑道。

宿舍大院的所有人,都自覺保守著關於林平是棄嬰的秘密,都樂於看著他無憂無慮長大,由瘦小單薄變得強壯可愛。

再後來,大院的年輕人紛紛結婚,搬到不同的家屬樓裏,漸漸沒人再提起林平的身世,都已經默認他就是林克禮的兒子。

1994年11月,林克禮的小女兒出生,果然取名“林安”。

至此,一家四口就像千萬個普通家庭一樣,有爭吵有歡笑,生活平靜而幸福。

林安從小就是哥哥的跟屁蟲,走到哪裏追到哪裏,總是一副崇拜偶像的樣子。

畢竟,林平從5、6歲起,就表現出了超過同齡人的成熟、聰慧與敏銳。

他可以從林克禮細微的表情變化,判斷出,他是不是遇到了棘手的案子,甚至去翻閱他遺落在家中的手記。

“你能看懂嗎?”林克禮非常驚訝。

小林平點點頭,認真道:“這個壞人太笨了,他在車子上留下了指紋,你們豈不是輕而易舉就找到了。”

林克禮又驚又喜,道:“看來我家平兒以後,可以繼承老爸的衣缽了!”

“那我呢?”小林安插著手,撅著小嘴怒視父子二人。

“小姑娘家的,還是踏踏實實坐辦公室的好,到時候再找個好人家……”林克禮溫柔地凝視著她。

“我不要,我也要當執法者嘛!”

“哎呀,你也真是的,怎麽能和小孩子說找人家這種話呢?”

鐘曉玉嗔怒著抱起了林安,“乖啊,我們安安一定能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

林平也樂意讓林安這麽依賴著。

他打心眼裏愛妹妹,說不上來的愛,好像比愛父母還要更加深刻幾分,幾乎把她當做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當林安讀小學那年,林平已經可以熟練騎著單車上學。

許多年後,家屬院裏的老住戶,都對那個場景記憶猶新——

晨光中、夕陽下,林平騎著紅色單車載著林安飛馳而過。

大風鼓起了林平的白襯衫,吹起了林安的小辮子。

如果日子一直這麽波瀾不驚流逝,也許,林平會成為一個溫和儒雅的男人。

讀一個不錯的大學,畢業那年娶妻生子,在逢年過年節時候,與妹妹一家,共同回到家屬院看望父母親。

也許,他會如林克禮所希望的一生平安順遂,過最普通人的日子。

然而,命運從不講如果。

在林平六年級下學期一個早春傍晚,已經是6點鐘,他獨自推著自行車離開校園。

那時正值小升初關鍵階段,因為成績優秀,老師推薦他參加奧數賽,每晚都會有額外補習。

從一出校門,林平就覺得有兩雙眼睛,一直在暗處盯著他。

他疑心是有壞人跟蹤,於是跨上車子,加快了速度。

當他行駛到一處偏僻路段時,突然從身後飛掠過一輛夏利轎車,直接橫在了他面前。

車上下來了一男一女,見了他,竟撲上去,抱住他,嗚嗚哭了起來。

一邊哭還一邊喃喃道:“還真像你啊,不過比你白凈多了……”

“你們要幹什麽?”林平拼命掙紮著。

可那時他還是太瘦削,根本拉扯不開那個30出頭的男人。

“娃兒,我,我們是你爹娘啊!”女人哭道。

林平第一反應是被人販子盯上了,於是冷冷道:“我有父母,而且是執法者,如果你們再碰我一下,我就要喊人了!”

“唉……你真的是我們的娃兒。”

男人滿臉愁容,抹著淚,“13年前,我們倆還沒結婚就生了你,那時候太窮了,也沒有臉面見人,從老家逃出來後,就把你扔在了執法局宿舍門口,希望城裏的有錢人能把你撫養大。”

時間的確對得上。

林平覺得心臟都被揪緊了,但依舊冷靜,道:“空口無憑,我不信。”

“你生辰是1990年八月初三,還有……你後腰上有一塊胎記,褐色的,有手指頭那麽粗那麽長!”女人比劃著。

登時,林平覺得五雷轟頂,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

“你別怕,我們不會立刻帶你走,我們只是想看看你。畢竟你是我們唯一的骨肉……”

男人撩起衣服抹了抹眼淚,“對不起啊,爹當年實在是沒有辦法才拋棄的你。現在俺們在省會開了個修理廠,攢了好多錢,有錢了!”

許久後,林平漸漸恢覆了平靜,淡淡道:“那你們怎麽找到我的?已經這麽多年了。”

“我們回到嵩昭市後,就去了執法局老宿舍,聽胡同裏的人說,你被一對夫婦撿走了,現在在一小上六年級。”

“可他們就不告訴我們,那對夫婦叫什麽名字,在哪裏住。我們只能天天守在校門口,看見長得像的就打聽打聽……”男人道。

林平深吸一口氣,冷冷道:“看夠了嗎?沒別的事,我要回家了,晚上還要覆習功課。”

那對男女一楞,可能完全想象不到,與兒子見面,竟是這樣冷漠的反應。

於是客氣道:“噢,那你回去慢點騎,這孩子真好學。”

林平頭也不回地離去,用盡自己最大的力量,踩著腳踏板,試圖甩掉腦海裏那對夫婦的身影,卻發現徒勞無功。

回到家裏,迎接他的,是妹妹熱烈的擁抱,是林克禮做的一桌子好菜,還有鐘曉玉每天必有的親吻。

這才是我的人生,這才是我的家人,那些不過是一場噩夢……

想著,林平換上一副天真的笑臉,牽著妹妹的手走進了客廳。

然而,林平的噩夢,並沒有結束。

那對夫婦,幾乎每天都會出現在校門口。

雖然不會強迫林平做什麽,但那副迫切地、熱淚盈盈的表情,總能讓他厭惡煩躁。

每當同學們問他,那兩人是誰的時候,他總是敷衍過去,說是老家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

等到初夏,那對夫婦直接將修車鋪搬到了學校對面,天天圍著林平打轉。

經常不是給他送吃的,就是送衣服,雖然這些東西,最後統統被林平丟在了拐角的垃圾桶裏。

好不容易捱到了6月底,林平即將升入遠在城市另一頭的一中。

就在他以為,這場噩夢終於要結束的時候,那對夫婦竟然當著林安的面,再一次攔住了他的去路。

“娃兒,聽說你暑假後,就去一中念書了。這點錢你拿著,買點文具啥的……”

男人試圖將幾百塊錢,塞到林平口袋裏。

林平皺著眉躲開了,道:“不需要,你們如果沒有別的事情,以後不要再聯系我了。從明天起,我也不會再來這邊了。”

“那……”

男人低垂下頭,“我們想和你商量個事情,你看……”

“哥哥,這個叔叔是誰呀?”林安仰頭瞪著大眼睛問。

“安安,你先去冷飲店等哥哥,點一杯香蕉船吧,待會我去付錢。”林平淡淡說著,松開了她的手。

林安一蹦一跳去了冷飲店,全然不在關註那對夫婦的事情。

“什麽事?”林平不耐煩道,他的忍耐幾乎到達了極限。

“我們想和你養父母見一面,你也別激動……不是讓你跟我們回來,是為了道謝!”男人道。

林平氣得肺要炸了,壓低聲音道:“你們當年把我扔了,就應該做好一輩子斷絕的心理準備,現在去找我爸媽是什麽意思?”

“都和你說過了,爹娘是當年被迫從老家逃出來的,身無分文,不然怎麽可能扔掉這麽好的兒子呢!我們後來再也沒能生出孩子來,就全指望著你啦……”

女人忍不住激動地握住了林平的肩膀。

男人見林平臉色陰沈,立刻解釋道:“娃兒,你別有壓力。我們不是給你增加負擔,就是想和你養父母商量,能不能兩家結個親戚,以後呢你兩邊都來往,有四個爸爸媽媽疼你不好嗎?”

“對了,你養父母還有個女兒吧,看你那麽稀罕她,以後可以討來做老婆嘛,到時候,就是真親家了!”

“對呀對呀,一舉三得,好事嘛!你就帶我們去引薦一下吧……”

女人笑吟吟地隨聲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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