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一點也不想永生。三百條人命啊，求你停下來，停下來！”

羅立仁痛苦地哀求著。

我朝他大喊：“阿仁，不要讓他靠近櫃子！”

羅立仁迅速跑到櫃子前，關上櫃門，回頭看著羅守一，“爸，你收手吧！”

“你這個不孝子，竟敢背叛我！”羅守一大怒，轉身向他兒子走過去。

宋南這時喘過氣來，大吼一聲，桃木劍一揮，一道白光向羅守一飛過去。

白光射到羅守一身上，打得他踉蹌了一步，卻並沒有讓他受傷，反而更加激怒了他。

他扭曲的臉上，鱗片愈發明顯，白色瞳仁突然變得赤紅。

“不好，已徹底墮魔！”

宋南的話音未落，羅守一忽地發出野獸般的吼聲。

手一揮，房中狂風大作，我和宋南都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推得緊靠在墻上動彈不得。

羅守一哈哈笑著，一步步向他兒子走去。

羅立仁背靠在櫃門上，雖然害怕得直發抖，卻勇敢地盯著他父親，一步也不挪動。

“背叛我的都得死！”

羅守一走到他面前，慢慢朝他脖子伸出手。

手伸到一半，忽然他頓了一下，然後白光一閃，羅守一的鬼魂消失。

壓制著我和宋的力量突然減弱，我們噗通一聲跌到地上。

還沒回過神來，羅立仁就哈哈笑了起來，用羅守一的聲音說：“既然阿仁已經背叛我了，那就一起獻祭！任何人都不能阻擋我的永生！”

原來，他已經附上了兒子的身體。

他說著，就要打開櫃門。

“等一下！”

這時，地上的於洋醒過來，喊道，“少爺上船了，多了一個人！”

他說著站了起來，“你等著。我先下去，在底下等著你！守一，你一定要成功！”

話音未落，他就沖向一扇窗戶，推開窗一躍而下。

“阿洋！”

羅立仁用羅守一的聲音大喊，想去拉住於洋，卻沒來得及，只到巨大的落水聲。

“你怎麽這麽傻，這兩個小子，隨便扔一個下去就好了啊！”

他咬牙切齒地向我和宋南走過來，“我先把你們收拾一頓，替阿洋出氣！”

宋南吐了一口血，握著桃木劍站起來沖向他，一邊喊：“十三，我纏住他，你快去地府搬救兵！”

聽到這句話，我立刻躺下閉眼，靈魂離體。

……

地府。

因為地下有我一半魂魄，所以在我靈魂離體的瞬間，就在地府醒過來，中間沒有時間差。

一到地府，我就扯開嗓門大喊：“鐘馗——黑白無常——”

路過的小鬼，為我指了路。

我剛要過去找，忽然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來。

鐘馗出現在我身旁，拍著我的肩膀說：“老弟，今天怎麽有空來？陪我喝酒去！”

我一把拉住他就走：“還喝什麽酒，沒時間了，快跟我走！三百條人命，晚了就來不及了！”

“去哪裏？”

“大西洋上的公海。”

“什麽？”

鐘馗停住腳步，瞪著我道，“跨地界了，那地方我們管不了！”

我只楞了下，又拖著他走，咬牙道：“管不了也得管！我老婆也在船上，老婆肚子裏還有孩子。還有宋南也在船上。你不能眼睜睜看我們一大群人去死！”

鐘馗一聽，下定決心地一點頭道：“好！管不了也得管。”

說著，他掏出一面符往空中一扔，那符立刻消失不見，“我給黑白無常他們去個信。咱們先走！”

握著鐘馗給我的引路幡，我先回到自己的身體裏。

睜開眼睛一看，室內已打得一片狼藉。

宋南身上好幾處掛了彩，桃木劍也斷成兩截，但他仍在苦苦支持。

而被附身的羅立仁，顯然處在上風。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宋南如此狼狽，看來這個已經化魔的羅守一，非常不好對付。

我立刻舉起手中的引路幡，用力搖晃。

幡上墜著的細小鈴鐺，頓時發出幽幽的響聲。

隨著一聲厲喝，鐘馗出現在半空。

他手握一把大劍，指著羅守一，喝道：“惡鬼……”

剛喊了一聲，忽地頓住，回頭看著我說：“他身上，為何有西方惡魔的氣息？”

我點點頭，“沒錯。他就是打算拿這艘船上所有的人命，給西方某神秘組織做獻祭。”

“不好對付。如果是在我們自己的地界，我分分鐘拿下他。但現在出了界，我法力受限。”

鐘馗說著扔給我一面銅鏡，“快拿這面鏡子照著東方，給黑白無常引路。我先上去把宋南替下來。”

鐘馗提著大劍加入戰局，讓宋南松了一口氣。

我趕緊舉著銅鏡，照向窗口透進來的月光。

宋南提著斷了的桃木劍退下來，捂著胸口啐一口血。

看了我一眼，突然就氣不打一處來，喊著：“傻子，東方是這邊！”

我臉上訕訕的，趕緊把鏡子轉向他指的方向。

場上，鐘馗和被附身的羅立仁戰得正激烈。

羅立仁周身像是有一層黑色的屏障，讓鐘馗的大劍，竟然碰不到他的身上。

這時，我手中的銅鏡射出一道白光，緊接著，黑白無常出現了。

兩人一出現就沒閑著，一左一右，手持哭喪棒，就加入戰團。

在三人夾攻之下，很快羅立仁就敗下陣來，羅守一的鬼魂被打了出來。

黑白無常各拋出一根捆魂索，一下子套住羅守一。

羅守一頹然跪倒在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羅立仁的身體，站在原地暈了一會，然後清醒過來。

“爸爸！”

他奔到羅守一身邊，關心地喊，“你怎麽了？你有沒有啟動獻祭？這船不會要沈了吧？”

隨即，他擡頭看著周圍的一圈人，臉上有些茫然。

我走向他，介紹說：“這是鐘馗和黑白無常。你爸爸已經被制服。船上的人都安全了！”

羅立仁松了一口氣，忽又緊張起來，看向鐘馗和黑白無常，求道：“你們不會把我爸爸怎麽樣吧？求求你們，他只是一時糊塗……”

鐘馗問：“你知道你父親犯了什麽罪，會受到什麽懲罰嗎？”

羅立仁茫然搖頭。

鐘馗冷冷道：“把靈魂賣給西方惡魔，自甘墮落；準備三百條生魂進行邪惡獻祭，差點釀成大禍。羅守一罪大惡極，將被打入十八層地獄，身受十八種酷刑三百年。罪無可赦。”

羅立仁哭了起來，喊道：“爸爸，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啊！”

我看不下去了，在旁邊提醒他，“阿仁，你還為你這個禽獸爸爸哭？開始你對他稍有忤逆，他就要讓你也一起獻祭。他根本就沒把你當兒子看！”

羅立仁搖著頭，說：“我不怪爸爸。都怪我自己沒有用，跟別人家的兒子不一樣，讓爸爸丟臉，還什麽都幹不好，有計劃卻沒膽量去做。都怪我。”

“不怪你，兒子！”

羅守一擡起頭看著他說，“怪爸爸太貪婪，一時鬼迷心竅，做下這種事。還想拉著你一起獻祭，爸爸真的是禽獸啊！”

然後，他正色看著鐘馗和黑白無常，說：“我認罪，你們帶走我吧！”

……

陽光明媚。

這是出航的最後一天，明天就要在紐約靠岸了。

我陪著可娜在甲板上散步，曬太陽。

那天晚上，收伏羅守一之後，我深刻認識到生命和親情的可貴。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跑去找可娜，跟她進行了一次長談。

把我這幾年工作的艱辛，和對她的想念，全都毫無保留地說給她聽。

可娜聽得又哭又笑，最後與我緊緊擁抱在一起。

她說：“夫妻之間最重要的，是坦誠和信任。我一直很羨慕美美，因為宋南什麽都不瞞他。”

“可是你呢，我們結婚那麽久，你卻什麽都不跟我說，也就那一次透露了一點點。我生你的氣，是氣你不夠信任我，並不是不愛你了。”

“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哪天開誠布公跟我說清楚。本來那天在你家時，關系有所好轉，可是你一工作起來，又什麽都不跟我說。”

“我知道，你是怕我擔心你的安全，可是我什麽都不知道，更加擔心啊！”

我抱著她說：“對不起，再也不會了。我以後什麽都告訴你，什麽都跟你說。”

可娜笑了，“你那個工作聽起來還挺有意思，等我生完孩子，如果有時間，就去給你幫忙，那些沒什麽難度的小事，可以讓我做的。”

我一聽，雙眼一亮，“可娜，你真是太好了！”

現在我陪著可娜散步，感覺人生太幸福了。

前面，羅立仁走過來，停在身邊向我點點頭。

可娜笑著說：“我去那邊的吧臺喝點東西，你們聊吧。”

然後便走開了。

我靠在欄桿上看著遠處的海面，問他：“接下來你怎麽計劃？”

羅立仁淡淡說：“動手術的計劃不變，然後回來用新的面貌，新的心態，接手我父親的生意。不管生意多難，我都會堅持下去。”

我點點頭，“不管生意多難，都得堅持下去。我的公司，我也要繼續堅持下去。”

羅立仁的臉上，有一點不好意思，“我知道，我父親答應給你投資。但現在我們守一實業的這個情況，恐怕沒有錢用來投資。不過我答應你，將來等情況好轉，我一定會實現我父親的承諾給你投資。”

“沒有關系！”

我笑著說，“不用投資了。這一次航行，這一次船票，就是給我最好的回報。”

“我和可娜的關系恢覆了，我想，我的公司就算再困難，也一定能夠堅持下去。因為來自家庭的支持，就是最有價值的投資。”

“謝謝你！”羅立仁說。

“不用客氣。”

我轉身迎著陽光，向吧臺走去，那裏有我的妻子在等著我。

……

〈第四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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