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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受害者和犯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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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仙不語,只在心裏盤算。

按照這樣的情況來看,顧星所提到的女監清潔工人張蒙,也極有可能跟胡安有過信件往來。

那麽就不排除,她受到胡安的唆使,才對丈夫何輝,起了殺心的可能。

想到這裏,她便打電話給顧星,想問問她,張蒙的案子有沒有什麽進展?

順便打算把這些發現告訴給她。

顧星很快接了電話,只是口吻頗不尋常,似乎有些不方便說話。

十三仙問,“你在哪裏?是否需要幫助?”

顧星說,“仙姑奶奶,我看你幫不了我!”

十三仙說,“那倒不見得,難道是跟什麽重要人物見面?”

顧星沒好氣地壓低聲音,“我在執法局!我想見張蒙一面,可是他們說案件情節嚴重,不允許記者跟嫌犯見面!你神通廣大,有什麽辦法嗎?”

十三仙想,如果是往常,大概找白朗即可解決。

只是現在,白朗因為方小舟的死,也在接受調查,不知方不方便,只能說,“我只能盡量幫你問問……”

顧星嘆了口氣,“算了,我已經聯系了她的律師。”

十三仙疑惑,“她自己找了律師?”

顧星說,“是啊,這事也奇,我以為她條件拮據,認識的人也有限,沒想到,居然找到了兩位彭城很有名的律師,據說一位專門打防衛過當的官司,另一位則是婚姻、家暴方面的能手。”

“剛才我查了查,那兩名律師都曾經跟大名鼎鼎的林氏集團有過合作。你說堂堂林氏集團,為什麽會想要來幫張蒙呢?”

跟律師聊過之後,顧星才得知,張蒙案的確有不少疑點。

關於她丈夫何輝,是否有夢游癥的問題,她說得很含糊。

先是承認,丈夫曾經確實夢游過幾次,不過“那都是年輕時候的事,已經過去了好幾年”。

後來又矢口否認,說她從來沒有親眼看見過丈夫夢游。

過去的回憶,也都是丈夫的一面之詞。

而她從來不知道,丈夫在夢游的時候,會是什麽樣子。

所以在案發當天,她從睡夢中驚醒之後,第一反應就是,丈夫要置自己於死地。

根本沒有想過會有其他可能,所以情急之下,才選擇了正當防衛。

另一邊,警方為何輝安排的律師,則找來了一個專家小組。

組內成員,均來自彭城各大醫療機構和診所,包括心理醫生、睡眠治療師等等專業人士,主張對何輝的情況,進行專業分析。

他們觀察了何輝住院養傷期間的睡眠情況,認定何輝在睡眠方面,的確存在問題。

即便是在安靜的深夜裏,他也經常出現突然驚懼、噩夢等情況。

雖然專業人士們,在相當有限的時間段內,並沒有觀察到夢游的行為,但卻基本可以確定,何輝的確有罹患夢游癥的可能。

其中有一位姓林的職業催眠師,出具了一份分析報告。

宣稱在夢游期間,人會不受控制地做出一些極其危險的行為,而不自知,包括傷害他人,以及傷害自己。

這些行為,會作為夢境的一部分,存儲在當事人腦海中。

醒來可能就會忘卻,好像什麽事也沒發生。

在他們的描述中,何輝不再是那個面對妻子露出猙獰面目的兇徒,而是變成了一個可憐的受害者。

明明沈睡在夢鄉中,結果一睜開眼,就被妻子拿著玻璃碎片,直刺過來。

按照這位催眠師的說法,何輝的大腦之中,其實還殘留著對當時夢境的記憶。

由此他們向法庭提議,希望能夠對何輝進行一次催眠取證。

看能否通過還原他當時的夢境和感受,為案件提供更多細節。

顧星對此嗤之以鼻,“還催眠取證?我看要不要幹脆搞個招魂取證算了?萬一那名催眠師跟何輝串通好了,豈不是可以由著他們胡說?”

“控方可以自行取證,但法庭是否會采信就不一定了。”

律師解釋,“如果有異議,也可以申請在對方催眠取證時,在場監督,如果是一個正規的、科學的流程,我猜他們也不會反對。”

“那我倒是想去見識見識。”

顧星來了興趣,“請問哪位催眠師尊姓大名?我先了解一下!”

律師翻看著資料,“高級催眠師林素子,在彭城開了一家個人的心理咨詢機構,從照片上來看,還是個美人呢。”

幾乎沒費太大周折,顧星就聯系到了林素子,去她的咨詢室登門拜訪。

律師所言不虛,眼前的林素子肌膚雪白,一頭烏黑長發,頗具冰山美人的氣質。

顧星以記者身份前來,她自然客氣招待,有問必答。

直到顧星開始問起張蒙案的情況,林素子才開始警覺起來。

聲稱在結案之前,自己不會對媒體透露任何信息。

顧星看她一本正經的樣子,有些好笑,問,“明人不說暗話,你真認為何輝有可能是夢游殺人?現實可不是電影劇本。”

林素子回答,“科學也不是電影劇本,如果你去查一查就會發現,夢游殺人的案例,國內外都不勝枚舉,根本不值得大驚小怪。”

顧星冷笑,“我提醒你,何輝傷害張蒙的方式,是把她的頭浸入水中,要淹死她!前提是他很清楚張蒙不會游泳。”

“要達成當時的情況,何輝要把水池放滿水,還要把下水口堵住,這些都需要一個人在充分清醒的情況下才能完成。如果何輝當時身處夢中,難道他做的夢,剛好就跟現實無縫銜接了?”

林素子想了想,“這就是為什麽,我提議進行催眠取證的原因,如果能夠還原何輝當時的夢境,我們就能知道得更多!”

顧星忍不住說,“我看說不定根本沒什麽夢境,何輝到時候直接編個故事出來,只要他能自圓其說,就可能輕易把罪責,完全推到張蒙身上……”

林素子搖頭,“我希望你能對催眠師有一些職業上的尊重,既然我是專業人士,也就意味著,我有能力分辨他是不是在騙我。”

“一個普通人在接受催眠之後,要麽進入催眠狀態,要麽就是無法進入催眠狀態。很難在一種狀態裏,而去偽裝另一種。”

顧星聽得有些不耐煩,“好好,你是專業人士,你說的這些我沒有發言權。但就算平心而論,也很容易就能發現,這個案子裏,張蒙才是最明顯的受害者。”

“那個何輝沒有正經工作,整天在家裏靠張蒙養著,半夜還試圖殺妻。”

“實話說,在我過去的采訪工作裏,我見到過不少類似的案例——丈夫明明要依靠妻子過活,卻不僅沒有感激之情,反倒充滿仇恨怨念,不停折磨妻子。”

“這是很常見的家庭悲劇!跟以往的不同的是,這次張蒙反擊了,而且是有力的反擊!”

“如果她因為反擊就被定罪,可真是老天不長眼!”

林素子平靜地註視著張蒙,“你情緒很激動啊,顧記者。”

她說,“恕我直言,你經常在工作中,出現這一類的心情嗎?”

顧星疑惑,“你問我這個幹什麽?”

林素子說,“因為根據我剛剛對你的觀察,我能夠感受到,你現在處於一種極度疲倦和憤怒的情緒當中,你看起來滿腹牢騷,對凡事都有一個自己篤定的判斷,而不願意去聽別人的意見。”

“由此每當你的判斷不奏效時,你就會開始怨天尤人,進而沈浸在一種無力的深淵之中,我說得對嗎?”

顧星一驚,很快調整姿態,“不愧是催眠師,這麽快就要給我下診斷了?”

林素子笑笑,“催眠治療,最重要的就是患者配合,我給你下什麽診斷沒關系,問題在於你有沒有意願接受治療?”

“我?治療?”

顧星誇張地笑起來,“別開玩笑了,我是來跟你聊張蒙案的,怎麽你反倒要治療我?”

林素子說,“哎,這也沒辦法,大概是職業病吧?每當接觸到一個人,發現他受到情緒、或者心理問題的困擾時,我總是下意識地想要去幫助他。”

“而且一個人的困擾背後,往往也隱藏著一些秘密,催眠就是去接近那些秘密最好的方法。”

“話說回來,在張蒙案上,我的立場是絕對中立的。”

“好比我現在建議,給何輝進行催眠取證。同樣,如果張蒙也有需要,我也可以幫她。盡管我也很同情她,但我們都知道,她身上一定也有很多秘密。”

顧星心下打鼓,“你說什麽秘密?”

“就是案子裏的疑點啊。”

林素子說,“張蒙刺傷何輝的兇器是玻璃碎片,這碎片哪裏來的?是放在洗手間裏的氣味芳香劑的玻璃瓶,被她打碎之後變成的碎片。你見過玻璃瓶裝的氣味芳香劑嗎?”

顧星連忙回答,“當然,我生日的時候,還收到過這樣的禮物。”

林素子點頭,“沒錯,這種玻璃瓶制的芳香劑,一般都是比較精美的裝飾品,平時經常作為禮物出現,但我們很少會把它擺放在洗手間裏。”

“首先因為一般人家的洗手間,不需要特意裝飾。其次也因為玻璃瓶本身並不實用,如果在洗手間裏打破,反倒成了麻煩。你說是不是?”

顧星點頭。

林素子繼續說,“可就是這樣一瓶芳香劑,出現在了張蒙家中的洗手間,甚至就剛好在水池邊上。”

“當她開始掙紮的時候,她一把就能摸到,迅速就能砸碎,然後撿起碎片就能刺上去,你難道不認為,這一切實在過分巧合了嗎?”

顧星感到一陣頭皮發麻,“你是說,那個玻璃瓶,是張蒙特意放在那裏的?那她為什麽不幹脆放一把更直接的武器?”

林素子說,“那樣就不合理了,能夠剛好出現在水池邊上,又能夠用來作為兇器的東西,實在不多見。我倒覺得,她這個選擇很有點小聰明。”

顧星還是不信,“張蒙難道早就算計好了,何輝會在水池邊要淹死她?如果她早知道這一切,為什麽不直接躲開,反而要做這樣的準備?”

林素子陷入沈默。

過了半晌她才說,“我不是執法者,也不是偵探,我只是站在一個普通人的角度,提醒你註意,每個人都有秘密,這世界上很少存在純粹的善,和純粹的惡。”

“如果你能更客觀地看待這件案子,你就會跟我產生同樣的疑惑。正是這種疑惑,迫使我想要在調查裏出一份力。”

顧星嘆氣,“既然你這麽有把握,想必之前,一定有過類似的查案經驗了?可以舉例說明嗎?比如你之前,是否曾經治療過某些案件裏的關鍵人物?”

林素子想了想,從抽屜裏翻出一本資料夾。

其中夾了兩張雜志切頁,是一個看著頗為面熟的年輕男人。

林素子指給顧星,“顧記者應該認識這位吧?這就是我曾經催眠過的人,沈氏集團貴公子,沈天青。”

……

白朗努力打起精神,從口袋裏掏出香煙,無奈卻有些手抖。

坐在他對面的,是經濟科的劉隊。

被他約出來在外面見面,此時一臉納悶。

急著問,“聽丁局的意思,專案組的調查要暫時擱置了,一切以調查清楚方小舟組長的命案為首要前提,我都已經回科裏做自己的工作了,怎麽還……”

白朗吸了一口煙,“劉隊,你也明白,我們組長的死,絕對不能獨立成案,他的情況,跟專案組的情況是必然相聯的。”

“但是之前我一直負責個案的調查,專案組那邊所有進展,都是你和組長在負責,現在我要了解情況,只能來找你了。說實話,你們到底調查到哪一步?”

劉隊皺眉,“要說重大進展也談不上,我這邊,只是坐實了沈氏集團和林氏集團這些年來的合作,看得出來,雖然他們兩家表面上像是水火不容,在彭城商界要爭個高下。”

“但實際上,彼此之間,早就已經通過各種各樣的交易,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態勢。換句話說,早已經***了。”

“也正是憑借聯合起來的力量,這十年間,沈林兩家在彭城的很多產業都呈現出壟斷狀態,可以說,是彭城至關重要的權力人物。”

“方小舟組長提到過,說他查到了一些關於沈林兩家跟外地勢力的聯合,其中涉及到了一些不幹凈的生意。依我看,那有可能發生在很多年前。”

“畢竟這幾年,隨著法律制度越來越完善嚴格,很多財團老板也都學乖了,有些生意,是絕對不敢碰的。”

“但如果放在十年前,那時候,彭城剛好處在一個風生水起的發展時期,難免會有人財迷心竅、以身犯險。”

白朗點頭,像突然回過神來一般,給劉隊遞上一支煙。

劉隊擺手,“我最近戒了,嗓子不好。我也聽說了,那天的行動裏,跟方小舟展開槍戰的,好像不是本地人?”

白朗說,“現在懷疑是菲律賓華商手下的團夥,但沒有確鑿證據。那個華商,現在人已經不見了,其餘線索也都死無對證……現場還死了一個女人,是沈西來出走多年的妻子袁梅。”

劉隊嘖嘖搖頭,“這事果然覆雜,這樣一來,沈家跟這個團夥的聯系就基本坐實了。”

“但要去查境外人士,得聯系國際刑警,這事說到底,還得丁局發話,我們自己動彈不得,你明白吧?”

白朗說,“嗯,劉隊,丁局那邊我再去說。但我還是想問問,就在組長出事的當天,他好像提過,要跟你碰面研究一些案情的進展,當時你們談了什麽你還記得嗎?這裏面可能有很關鍵的線索。”

劉隊抱著胳膊想了半天,“那天在他出警之前,我確實跟他見過一面,因為他問我要十年前2·19案的文件,我找到了,就先拿給他。”

“那樁案子,明面上看是彭城警隊血戰外籍犯罪團夥,實際上,裏面也有一些經濟糾纏。”

“據說當時那個團夥,之所以會躲在東渡河的倉庫裏,是因為裏面有一批貨。這批貨裏有兩樣東西,槍支,還有賭品。”

“警方在行動之前,接到過一份線報,對貨物的數量基本了解。但最後查收的時候,卻發現數目對不上,少了一些。”

“所以懷疑,有一些貨在當時被秘密地轉移走了,之後可能又通過某種渠道,送往各地。”

“而在彭城,能有這麽廣的門路、又有這麽強能力的,除了沈林兩大集團,也想不到其他勢力。”

“我們經濟科,自從開始查這兩個財團,也就一直把當年那批失蹤的貨記在了賬上。”

“方小舟突然問我,我就答應了拿給他。不過話說回來,他現在出了事,當時那些文件,還不知道被他拿去哪裏了。”

白朗沒做聲。

他竭力壓下內心傾訴的沖動:那些文件不在別處,就在他手裏!

方小舟在出警前寄給他的快遞,裏面幾乎全是當年2·19案的線索。

為什麽方小舟會在當時,選擇用這樣的方式,把線索交給自己?

是不是他對下午將要發生的事早有預感?

還是冥冥之中,有某種神力一樣的東西,促使他做出了這個重要的決定。

但無論如何,這個決定都在暗示白朗:

方小舟想告訴他,在警隊裏,在專案組周圍,有不值得信任的人,並且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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