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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犧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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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優勢是,我們的證人K哥很信任我,說了不少關鍵信息出來。”白朗斟酌著說。

“比如,祁梵腳踝上原來的文身,很可能會構成他的死因。”

“組長,不知道你記不記得幾年前,曾經有過一則轟動娛樂圈的八卦新聞,大概是說有記者拍到疑似一位男性明星,給某位財團老板陪酒,席間兩人舉動暧昧,酒局結束後,甚至還一起駕車離開。

“當時關於這位男明星究竟是誰,眾說紛紜。記者拍到的照片裏,雖然沒能照到正臉,但是卻清晰地拍到了他上車時擡起的腳,腳踝上恰好有一個疑似文身的印記,這麽巧合,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偏了……”

“懂了,那個明星很可能就是祁梵。”

方小舟說,“你的思路沒跑偏。我就在這跟你透個底。今早丁局給指了條明路,說這個巔星娛樂公司情況比較覆雜,可能涉及到一些權色交易。”

“強迫旗下的一些簽約藝人進行‘姓交易’或者‘姓招待’。結合文身這條線,是不是能說明,祁梵就是受害者之一?”

白朗一拍巴掌。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丁局真是神機妙算。蘇小白,哦不,就是江東,他在網上發起話題,說是要揭露娛樂圈的內幕,看來也是為了這個。”

“只是有一件事還想不通,祁梵明明是受害者,兇手為什麽還要殺了他?”

兩人這回算是想到一起去了。

方小舟點了根煙,“狼哥,你說得不錯,這就是我們下一步的調查重點。我現在安排專人,去查巔星娛樂這條線,你去找STAR組合僅剩的成員林泉問問清楚。”

“必要的時候,可以讓沈天青給幫幫忙。我記得上回盤古南苑的案子裏,沈天青跟林家的大公子林櫻接觸過,想必跟林泉之間也並不陌生,兩個人又都是小年輕,說不定他會願意多說一點。”

白朗連連點頭,心裏有點好奇。

昨天在現場,方小舟還橫眉冷對,怎麽從今天早上開始,態度竟然就忽然發生變化了呢?

讓人捉摸不透。

正在想著,只聽方小舟清了清喉嚨,壓低聲音,“我問你,你對丁局怎麽看?”

“什麽怎麽看?”

白朗一怔,“丁局他,一個好領導,一個好人。我剛入行的時候就是他帶我。按理說依照他的身份,完全可以不必親自帶徒弟,可他還花那麽多精力在我身上。”

“也許是他虧欠你也說不定。”

方小舟冷不防冒出這麽一句,這話說得太快,就像一陣陰風,吹得白朗雞皮疙瘩起了一片。

他本來想要追問一句這話怎麽講?

可還沒等說出口,手機忽然振動起來,一下子打斷了他的思路。

發來消息的是十三仙。

她說自己已經跟林泉談過了,對方表現得並不算太配合。

沈天青就更是指望不上,臉上除了掛著白癡一樣的笑容之外,還要經常說一些傻話瘋話。

有時候單是看著他那無辜的眼神,就讓人火冒三丈,想要當即一腳飛踢,累計一天揍他三頓。

“你覺得林泉有沒有參與到這件案子當中來?”白朗問。

十三仙幾乎秒回,“看樣子是沒有參與,但並不代表他就沒有危險。今天下午他要舉行的發布會上,我希望警方對他實行高度保護。”

白朗同意了,他說,“你放心吧,我會親自保護的。”

想了半天,又補上一句,“你找機會再跟沈天青聊聊,他的情況我們如果理不順,恐怕也不能保他太久。”

十三仙給白朗發消息的時候,沈天青就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十三仙也表現坦然,並沒有把手機屏幕移開。

看見十三仙說想要揍自己,而且還是揍三頓的時候,沈天青忍不住笑了,卻沒有提出異議。

從昨晚到現在,他知道自己的意識,已經被折騰得散了架。

在這種情況下,蠢得令人發指,似乎也不是什麽滔天大罪。

兩人面對面在一家面館裏解決午飯。

沈天青盡可能迅速地吃,他發現只有在吃飯的時候,他似乎才能正常呼吸,不再去想那些通過催眠,而不得不回想起的恐怖回憶。

不料,十三仙擡頭盯著他,“你想什麽呢?怎麽吃個飯,還這麽苦大仇深?”

沈天青聳聳肩膀,“沒有啊,我已經盡量在放松了,你是沒見過我真正苦大仇深的樣子。”

十三仙撂下筷子,“天青,關於你姐姐的事情,你還有什麽想跟我說的嗎?如果說出來,心裏會舒服一點,那我建議你口無遮攔。”

沈天青搖頭,“你為什麽覺得說出來會舒服?對我而言,每次回顧,幾乎等同於把已經結了痂的傷口再次撕開,痛苦只會加倍。你也有秘密吧?你會願意四處說個不停嗎?”

話一說完,忽然有些內疚,覺得自己似乎意有所指。

畢竟剛剛在酒店裏,眼見著十三仙跟林泉之間的接觸,已經稱得上是高手過招。

僅僅作為旁觀者,也能感受到兩人劍拔弩張的氣氛。

那無疑就是十三仙的秘密。

只是究竟為什麽?沈天青怎麽也猜不到。

“過去我跟你想的一樣,總覺得很多爛事兒就該永遠爛在心裏,不去想,不去說,好像它就會不那麽顯眼,甚至能當它不存在,後來有一個人改變了我的想法。”十三仙認真地說。

“這個人就是黃珍。對你們而言,她是個可憐的女死者,是彭城喜福會黃門的後人,很可能在未來能夠憑借一己之力,再次攪動彭城的風水局。”

“但對我來說,她只是個朋友。是我最珍惜的朋友,是她教會我怎麽樣去面對那些恐懼,方法就是要大膽地傾吐出來。”

沈天青舉起碗喝光了面湯,“既然要傾吐,那就從你開始。你到底有什麽恐懼?我猜跟你的家人有關。如果真是人命關天,那我建議抓緊報警!”

十三仙搖了搖頭,“不好報警。”

“為什麽?”

沈天青滿臉困惑,“可你明明說了有人覺得你該死……”

“確實啊,畢竟我是個多餘的人,一個意外誕生的產物。”

十三仙說,“但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良民,林春山,哦,就是我爸爸,抱歉我不常這樣稱呼他。他很早以前就跟我約定好了,我們之間是相對平等的。”

“打個比方講,他是獵手,我是野獸,他可以選擇捕獵我,但我也可以選擇咬死他。”

十三仙第一次聽說林春山的這套“狩獵理論”,是在她十五歲那年。

當時她來到林家已經兩年,但仍然沒有任何歸屬感。

林春山雖然是親生父親,可顯然跟其他普通的父親不同。

他很少在家中出現,每次回來都喜歡把大兒子林櫻叫到書房去,單獨相處好一段時間。

相比較之下,林泉樂得從父親的眼皮底下溜走,十三仙則感到失落。

每次她靜靜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盲目地盯著電視機時,耳邊響起父親的腳步聲,她就會“倏”一下把背挺得筆直。

豎起一雙耳朵,雖然克制著不回頭,可卻在心裏默默關註著父親的一舉一動。

什麽時候他會主動叫起自己的名字呢?

十三仙又期待又畏懼。

她還不知道該如何跟這個男人相處,卻已經提前獲悉:自己大概永遠也無法獲得他的愛。

直到有一天,林春山帶了幾個朋友回來,據說是“風水大師”,幾個人臉上都帶著極為凝重的神色,直奔書房,而後緊緊鎖上門。

大概幾個小時過去,十三仙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電視睡著了。

忽然聽見一片嘈雜,猛地睜開眼,看見林春山正站在自己面前,彎下腰來,眼神覆雜地盯著自己。

他身後站著一個中年男子,穿著白色絲綢的上衣,渾身上下有點反光,對自己眨眨眼睛,露出了一個笑容。

然後他對林春山說,“果然,林枝小姐跟林櫻公子一樣,都繼承了林老板的眼睛。”

林春山點點頭,“十三,你起來,我看看。”

十三仙花了一番功夫。才意識到父親正在吩咐自己。

慌忙把睡麻了的腳伸到地上。

還沒站起來,父親就擺手制止了她,甚至還用寬大的手掌,在她肩膀上按了兩下。

“很結實。”

他轉過臉,對白衣服男人說,“這小丫頭很堅強的,一個人從東南亞偷渡過來,什麽也不怕。我看她就像雜草一樣,隨時都在瘋長。”

白衣服恭維說,“畢竟是林老板的孩子,基因強大。”

十三仙聽到這裏,大概明白自己受到了古怪的稱讚,但卻感到十分難為情。

只聽林春山感嘆了一句,“可惜在這裏,再強大的基因,有時候也抵不過輪流轉的風水!”

當時的情況,十三仙後來在黃珍那裏得到了核實。

黃珍說,按照她父親的說法,當年喜福會裏,確實有幾個風水先生。在搞一些特殊的動作。

他們首先是虛構了一個叫作“天至”的東西。

大概意思是說:按照天道,世間所有事物的得失,都應該是平衡的,一旦此多彼少,就會暗藏隱患。

好比彭城,原本是一座寧靜的小城,所有人都一樣貧窮,卻很祥和。

隨著漸漸有幾大財團勢力冒頭之後,彭城的氣氛就變化了。

乍一看是有一部分人富起來了,但實際上卻增加了整體的不穩定性。

久而久之,就好像天平的一端,因為過重會徹底垮塌,天道也會因此而爆發災難。

為了避免這種災難,他們研究出了“天至”,也就是通過風水秘術,來改變天道的“不平衡”,以此來延緩崩盤。

具體方案就是讓那些受益過多的人物,通過其它可控的方式,來失去一些東西,以此達到所謂的表面上的“平衡”。

這個故事可信度很高。

因為在當年,彭城確實出現了一些人禍天災。

人們對風水秘術的癡迷,更是助長了這種玄學的理解方式。

窮人們熱衷於把苦難訴諸於富人。

沒過多久,關於“天至”的謠言,就在坊間傳開。

人們開始相信:總會有一種力量讓財富變得平均。

而那些暫時風光的富豪們,地位已經岌岌可危,隨時可能重新洗牌。

這個謊言,也同樣牢牢抓住了一大批先富起來的人的心理。

這些人害怕洗牌,害怕一切重來,對昔日辛苦打下的江山,他們發誓決不能拱手讓人。

因此,打從一開始有人宣稱彭城的風水要大變,幾大財團就已經看在眼中,並且第一時間找到了喜福會。

紛紛使出渾身解數,想要聯合一位信得過的風水先生,給自己指一條明路,確保自己的家產和地位。

沈家和林家,都屬於最早行動起來的那一批。

沈西來和林春山,兩人的性格雖截然不同,但對風水的迷信卻出奇的一致。

他們兩個都與喜福會過從甚密,但具體結交的是“胡黃白柳”四大門中的哪幾門,倒是不得而知。

黃珍只能確定,自己的父親跟林春山,以及沈西來,都沒有什麽來往。

所以當時出現在林家的白衣男子,必然不是出自黃門。

“林春山一定沒有找過我爸。我爸一直郁郁不得志,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沒能得到林春山的賞識。”

黃珍說,“我爸很看好他,說這個人能發大財。”

十三仙暗想,說到自己的父親,財嘛,他確實是發了一點,可惜並不長久。

從“天至”誕生之時算起,不出三年,林氏集團的產業,就滑落到迫近底線的低谷。

與之相對的,則是沈氏集團的一飛沖天。

坊間傳聞,一定是沈西來請來了厲害的風水先生,使出了好一番陣仗,由此才能鎖定大勢。

但十三仙有時忍不住想,或許所謂“天至”並不是什麽謊言,而是一個真實存在的東西。

在那段時間裏,的確促成了一個特定空間內部的能量轉化。

投射到現實,也就是沈家在彭城的頭號地位就此確定,林家則漸漸退出公眾視線。

可見此消彼長的道理,絕非空穴來風,只是誰上誰下,恐怕真是時也命也。

對於沈西來的成功,彭城大部分人很快就接受了。

畢竟在公眾眼中,他也經歷了一番痛苦的掙紮——當他女兒沈思月被曝出失蹤後,似乎一切更加順理成章。

這個男人,失去了女兒,而後獲得了財富。

這是個好故事,有得有失,相得益彰。

好與不好,都在沈西來身上閉合成環,道理總歸說得通。

不服氣的只有林春山。

他深知沈家的發跡絕對沒那麽簡單,精於算計的沈西來,絕不會讓任何巧合或者意外發生,而是要一切永遠盡在掌握。

於是,林春山明裏暗裏,對許多人透露過:他懷疑是沈西來主動選擇了“天至”。

換句話說,也就是沈西來主動“犧牲”了女兒。

正如同流傳出來的風水密語所言:北鬥指路,散骨祭天。

很多人都以為,林春山的這番猜測,是源於喜福會的內部消息。

實際上,十三仙卻明白,她父親之所以能猜得如此準確,而又言之鑿鑿,是因為在他面前,原本也有這個選項。

在這個選項裏,要被犧牲掉的人,就是十三仙。

據黃珍說,所謂“天至”最簡單的辦法,就是主動讓事主選擇好想要犧牲的人選。

這個人選需要滿足兩個條件。

一是必須跟事主有重要的親緣關系,不然就不能達到“犧牲”的意思。

二是必須社會關系簡單,也就是一旦出事,不必顧慮有外人來找。

人選確定後,風水先生會出面進行一次“考察”,根據人選的生辰八字、命格特點來決定具體的“犧牲”方式。

十三仙冷笑著問,“這不就是活人祭祀?這不就是謀殺?何必說那麽好聽!”

黃珍毫不猶豫地點頭,“你說得沒錯,所以喜福會黃門不搞。”

黃門不搞,可擋不住其它三門在做這門生意。

當年林春山帶回家的風水先生,相當於就是要對十三仙這個待定人選,進行一輪“驗貨”。

對他而言,這個女孩是他的“私生女”,私德上永遠的汙點。

同時因為相處時間短暫,幾乎等同於平地裏冒出來,基本沒什麽感情,現在失去也不會太痛苦。

在人選確定之後,不知道是不是出於些許的歉意,林春山開始花一些時間,跟十三仙待在一起。

其實他們父女二人,有諸多相似之處。

且十三仙,又兼備了母親珍身上那股自由自在,而又有點混不吝的狠勁兒,跟林家的其他幾個孩子完全不同。

這一點把林春山深深吸引。

他很難不註意到自己的這個女兒,也很難不對她產生關切之意。

而林春山的太太汪敏,則完全不同。

她不僅根本無心把這個女孩當成女兒來養育,還通過生活中的各種瑣事,刻意針對她。

其他孩子去上特長班的時候,十三仙只能枯坐在家裏,對著電視機楞神。

這一幕,讓林春山倍感心酸。

他主動問她,有沒有什麽想學的東西?

樂器或者繪畫,都是適合女孩的專長。

自己也不算有經驗的父親。

問這些,純粹出於想象,如果她喜歡,他願意為她提供這些條件。

畢竟林家在彭城是有頭有臉的人家,這家的女兒也理應活得體面。

更何況還是即將為了家族事業,而做出“犧牲”的人。

十三仙問他,“我想學打架,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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