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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胡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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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貞回到上房,玉娘將將把帳算完。見林貞進來便問:“說是送人,竟去了半日,可是到姥姥家轉了一圈兒?”

“我到園子裏走了走,街上人多,轎子擡到那裏都要半個時辰,趕上飯點姥姥還留飯。他們正忙年,沒得給人添亂,懶去了。”

玉娘道:“偏你這麽多想頭。京裏的婦人通不許胡亂出門,你在這裏好好逛吧,日後可不得自在。”

林貞笑道:“若想出門,總有許多辦法。”

玉娘道:“又胡說,那府裏好幾層婆婆哩,別叫人說嘴。”

林貞只得應了,又對玉娘道:“方才丹旭悄悄求我成全他和於二姐哩,我見他還有膽色兒,敢自家出頭不叫於二姐為難,也算個人物。日後有婚配,媽媽成全了她們吧。”

“我早有成算,通瞞著你爹,沒得尋他生氣。”玉娘道,“丹旭……是你爹的人……你懂吧?”

林貞哭笑不得:“媽媽,我又不是二三歲,三媽媽還鬧了一場哩。怎底不知?總也要等爹爹不要了他再說。哪有尋自家爹不自在的。”

“正是這話了,我拘了她們不許告訴你爹。”玉娘嘆道,“也是那孩子老實,也來了幾年,從不仗著寵愛做些無禮的事。不像丹陽,恨不能拉來打死!見天在家吆五喝六,當自己是主子了!”玉娘極討厭丹陽,她乃一家主母,丹陽勾搭李鳳山之事林貞都知道了,她能不知?先前不知,後來丹陽媚眼亂飛,她又沒瞎了。良家女子,最恨偷情之人。丹旭又不同,誰個都知他不願,又沒與於二姐做出無禮的事來,便是私相授受,也沒下作的去勾引男子。還常常見他被丹陽欺負,心裏先同情了三分。哪像丹陽浪的不像個男人!大戶人家養小廝的不少,丹陽那樣的也多見,偏偏有個丹旭比著,玉娘難免就偏心了。林貞說了,她便記著,以後如了他的意,算是行善積德。

君子成人之美,林貞報備完畢,了卻一樁心事。與玉娘閑話道:“秀蘭姐姐預備許誰家哩?我看大妗子挑花了眼了。”

“左不過這幾家吧。她家幫著你爹販皮毛絲綢,賺了好大一註。只是她不同你,家產多半留與兄弟,媽媽想添些個給她,你莫惱。”

林貞笑道:“我何曾小氣過?又不會外了我去。”前世小康之家的影子漸行漸遠,在豪富林家生活了十幾年,金錢上越發不計較了。提起這話,林貞又道,“今日我找出了兩件披風與丫頭,舊年還有好些,都是上好的皮毛,叫他們拆了重新拼一下,改了穿也是好的。白收著可惜了。”

一語提醒了玉娘,忙對春花道:“我也有好些,都壓著箱子底。撿那半新的收拾出來與她幾個媽媽。雖年下有新的,那些個也極好。差些兒的一樣撿出來,與姐兒的一並攏起來,重新做了,賞了幾個有功的吧。前日想說的,又混忘了。”

春花道:“不若把爹的也一齊拿來,他們跟著爹在外頭行走的,頂好要頭一份哩。”

玉娘點頭道:“很是,你去辦吧。”又扭頭對林貞道,“承平公府我便不送太多,做人兒媳,起先不要忒大方了,日後容易結怨。寧可先冷著,再慢慢熱乎。對公婆要恭敬,卻不能過軟。世人皆是一樣,你軟了,人家便要欺你。;過硬了,又叫人說嘴道你沒家教。橫豎咱家陪嫁豐厚,他家不敢為難你。你只別先作踐自個兒,一世便安了。”

“媽媽與我的嫁妝也太重了些。”

玉娘笑道:“我的兒,這家裏一桌一椅,哪個不是你的?我和你爹還帶到土裏去不成?若得天之幸,再得個哥兒,你又不是那等沒良心的,豈會丟開手不管?何況既然能賺這多錢與你,自然也能賺那多錢與他,你且不用操心這個。”說起嫁妝,玉娘又道,“我實與你說,承平公府真個窮,我使人在京裏打聽來的。你的嫁妝,壓箱銀子我打算給多了,多多與你衣衫布料,他們總不好明搶。其餘的給多了,這個討那個要,你也為難。過了年,你十三了。女子及笄而嫁,正巧你爹今年販了那多綢子,正好撿了你喜歡的花樣來。我尋思著,京裏的院子太小,你出嫁不好看,再買一個大的。既做出門使,又做陪嫁,日後你生孩子,我去瞧你也有地方住。今年夏天再進京,我們娘倆就去挑一回,你說好不好?”

“好地段兒怕難得。”林貞道,“若說他們家惦記我的嫁妝,依我說索性買了田,一年有那麽多,又不夠多,省的磨牙。”

“田也要買,鋪子也要買。你一個女孩兒家,手裏攥著這些才好,不用拋頭露面的費心,又白有錢拿,才是福氣哩。日後養了姐兒,做陪嫁都好。我們姐兒這個模樣兒,一等一的好。公府裏出來的小姐,沒準要做皇後哩!”

“媽媽,我還沒嫁!”

“害甚麽羞?你婆家又不是沒出過皇妃王妃。”

“那多早的事兒了!何況皇妃又不是皇後。”林貞不欲在此事上饒舌,忙拿閑話引開。母女兩個又說了一回珠寶首飾,一齊吃了晚飯,各自休息不提。

林俊一直忙到除夕才得了閑,一家人聚在廳裏。同往年一樣,林俊兩口子上座,林貞末坐。因林俊累的狠了,只想歇歇,嫌戲曲吵的人腦仁疼,便只一家人湊在一起閑話兒,並無閑雜人等進出。

一群妻妾,無一個聒噪的,輕言細語的拉拉家常,林俊聽的一陣陣舒心,不由嘆道:“還是家裏舒服,外頭鬧哄哄的。”一時又想起正事,對玉娘道,“初四尋一班好戲,再找四個妓|女,我要請陳指揮使吃年酒。他怕要帶家眷來,你仔細招待著。衣裳就穿誥命的服飾,別越了她。”

“我省得。外頭的事我不懂,家裏的事你且放心。”

“又有,你大哥要同世俊說親,托到我這裏。我哪知內宅女眷,少不得你去瞧了。他似不大看得上廣寧的,官家的又看不上他。依我說,索性到京裏,不拘哪個勳貴,尋那靠近本家的庶出聘了來便是。無非花些個錢財,我自發達了,也不會忘了親戚,那是王家長孫,銀錢不湊手,你與他貼上便可。”

玉娘喜笑顏開的道:“叫他們操心去,你累的很,何必管他家閑事。”

林俊笑了笑不說話,悶頭吃了一陣酒,眾人閑話說盡,竟安靜下來。一時氣氛有些尷尬,玉娘來回掃了幾眼,看到三個妾皆年華不再,才想起林俊好久沒添新人了。便道:“她爹,過了年,我們再尋個好生養的聘了來吧。家裏熱鬧些。”

人的精神氣兒皆有定數,如那書香門第,為何不許子弟納妾?無非是怕他們分了心勞了神丟了前途。林俊往年無甚正經營生,鋪子雖有瑣事,交予掌櫃,不用日日操心。如今的生意,連內府都做,不敢有一絲差池,唯有兢兢業業,才不負天恩;他又是個千戶,多不多、少不少、一日也有十來件事兒要他或管或判。近一年來,他只要回家,多半都在書房睡覺,連丹旭美人都拋在腦後,哪有空納新娘子。然心裏又對兒子報著一絲絲期望,體諒玉娘一番好意,笑道:“累你煩心。”

玉娘同他已是老夫老妻,自打柳初夏這個禍頭子除了之後,她越發坐的穩當,心氣從容無比,一絲醋意都無,笑問道:“要好看的?還是要好生養的?”

林俊道:“你說呢?”

玉娘嗔了他一眼,道:“尋個老母豬與你!”

林俊調侃:“那卻不用費銀子,眼前不有一個?”

氣的玉娘拿帕子砸他,夫妻兩對望,一起笑將起來。

李翠娘等人酸的臉都青了,暗道:奇了怪哉,莫不是她爹改了性子做起了菩薩?如今越發不把幾個妾放在眼裏。便是有半個名份的李翠娘都心慌,何況那兩個過不了明路的!一頓飯吃的極沒意思,三人不敢擺臉色,一齊裝死,一個字兒不吐,硬是把除夕夜坐出了一堂蕭瑟的味道。

林貞方才還好,聽到玉娘替林俊納妾,心裏先咯噔一下。往常她不對此事過心,乃林俊風流成性,習以為常。今日忽然想起她也要嫁人,日後少不得也要咬著壓替孟豫章納妾,只覺的胃裏的胃酸都在翻滾。勳貴人家……賈母怎麽說的?大家子規矩,哥兒未成婚前,屋裏先放兩個人使。林貞一陣胃疼,孟豫章現在到底是幾手貨了?屋裏有幾個襲人晴雯了?

她才過了幾天舒心日子呀。今日看著玉娘林俊恩愛,她可不曾忘了玉娘當時哭的那樣慘。柳初夏那時步步緊逼,她一個正房只好扣著個繼女,搶了保姆的活計做著。堂堂一個正室,何其可憐?然風光一時的柳初夏,一不留神,連死都那樣消沒聲息,這個年代的女人,又何其可悲?想到此處,林貞一時間顧不上過年該喜慶的事兒,整個人都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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