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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二十三個小風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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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澈, ”沒聽到童澈聲音,婁危叫了一聲,“你在聽嗎?”

童澈深呼吸一口, 堪堪站直穩住身形, 應一聲,“在聽。”

聽見他回答, 婁危立刻罵罵咧咧起來, “要我說這個韓清真是狼心狗肺, 我記得你當初是真心拿他當朋友。”

那時候十個練習生裏,婁危最關註童澈,當然就是因為他長得好, 想把他往金-主床上送。

可也正因為這份關註,婁危記得那時童澈和韓清兩人總是形影不離。

童澈沒出聲,眼底嘲諷一片。

他不明白婁危這種人,究竟有什麽臉在這罵別人狼心狗肺。

婁危又罵了一陣,大概是註意到童澈一直沒接話, 才訕訕止住話頭, 想起什麽, 又問道,“不過小澈,你這兩天有發現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嗎?比如接到什麽奇怪電話之類的。”

戚謝這次黑童澈顯然是做足了準備, 一個時間“萬箭齊發”, 可婁危還是想問一問,這事先到底有沒有預兆。

童澈本想說“沒有”, 可電光火石間,他想起了昨天晚上,手機上的那個未接電話。

他不知道那人是誰, 一般人可能也不會在意一個陌生號碼的未接。

可畢竟童澈現在是真的紅,他的手機號碼除了圈內的人或者刻意去查,其他人很難能知道。

抿了抿唇,童澈還是說,“沒有。”

他信不過婁危,不想和他說太多。

婁危倒也沒懷疑,轉而說起了公關方案,“小澈,公司高層和我的意思都是這樣的,你也知道這次黑料炸出來證據充足,強行洗白說你沒打過誘導劑可以說沒什麽用,不如認下來,說你當初是被韓清陷害的,現在韓清又和戚謝連起手來坑你,正好我們現在也已經有了…”

婁危本想說,他們已經有了韓清給戚謝提供視頻的證據,再加上營銷號發力重新捋一捋當初事情,真假攙半,不但能把童澈洗得幹幹凈凈,還能順道賣一波慘,再吸一批粉,堪稱完美。

然而,後面的話都還沒說出來,就被童澈打斷了,童澈的聲音並不大,語氣也稱不上強硬,卻清清楚楚傳遞出心底的堅決,“我不同意。”

婁危忽地有一瞬恍惚,他突然想起來四年前,童澈還做練習生的時候,他第一次給童澈提出來讓他找個金-主,當時,比現在更年輕更稚嫩的小Omega,一改往日的乖巧懂事,也像現在這樣,毫不猶豫說出四個字,“我不願意。”

這一瞬間,婁危覺得有些後悔。

如果知道童澈現在能這麽紅,他當初也許不會那麽做。

可現實並不賣後悔藥,好在還有轉圜的餘地。

只是…

“小澈,”婁危有些急了,“這個方案是上上策,能把你摘得幹幹凈凈,你還哪裏不滿意?”

“就算視頻是韓清傳出去的,”童澈語氣冷淡,卻又透著股執拗的認真,“可你我都一清二楚,當初給我打誘導劑的人不是他,真這麽做了,不也一樣是陷害嗎?”

“小澈!”婁危覺得童澈簡直不可理喻,“什麽陷害不陷害的,你這已經不是善良了,你這是愚蠢!他都已經對你不仁了,你為什麽不能對他不義?”

童澈沈默下來,半晌,他攥緊了手機,一字一頓,“婁哥,因為我不想成為和你一樣的人。”

和你一樣為了自己的利益,就可以肆無忌憚陷害栽贓別人。

那邊婁危呼吸一滯,這一聲“婁哥”仿佛抽在他臉上,抽得他火辣辣生疼,竟一時沒再說出話來。

“我會想辦法,”童澈又繼續道,“想好了再聯系你,在這之前先不要做任何回應,不然,我會說話算話。”

說話算話什麽?當然是開記者會把真相講得明明白白,和婁危同歸於盡。

婁危知道童澈是認真的,知道他說得出就做得到,也不敢再多說什麽,只幽幽嘆口氣,“我真是不知道,那個韓清有什麽地方值得你賠上自己前程。”

童澈心裏想,不是為了韓清,而是為了他自己的底線。

他不是聖母,該報的仇會報,可該記的恩,也不能忘。

只是這都沒必要解釋給婁危聽,婁危這樣的人,是永遠不會懂的。

“掛了。”童澈吐出最後倆字,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收起手機,童澈朝旁邊側了側頭,像是才反應過來穆晗風聽了全程,前一秒還冷酷到不行的小Omega,這一秒就又紅了臉,他有些羞赧地看著穆晗風,輕聲問,“穆老師,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傻?”

其實婁危最初提出來那個公關方案的時候,穆晗風確實也覺得還不錯。

他不是童澈,沒那麽多善心,曾經進圈以前,為了在穆家能有一席之地,為了能早日擁有和他那所謂的父親一爭高下的籌碼,為了有足夠的資本報覆到想要報覆的人,也曾不擇手段過。

何況婁危說的這個韓清,在穆晗風聽來,本身自己也沒做什麽好事。

如果能把小Omega摘幹凈,穆晗風不會手軟。

可是,聽著童澈一句句冷靜而又堅定的回答,穆晗風忽然就又改變了想法。

小Omega有他自己的想法與判斷,有他自己一直堅持的原則底線,也總是這麽恩怨分明。

雖然和自己不同,但是,不也正是這樣的童澈,才吸引著自己嗎?

於是,穆晗風笑了笑,又輕輕揉了揉童澈的發頂,認真回答道,“不傻,童童做得很好。”

不過,誇獎歸誇獎,Alpha的占有欲和勝負欲,有時候來得可完全不講道理。

不等童澈說話,穆晗風就又來了一句,“可是童童,那個什麽韓清,就是在視頻裏被你扯住褲腳的人嗎?”

童澈一頓,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竟然從穆晗風這句話的語氣裏聽出來兩分酸味!

盡力忽略掉這個奇怪念頭,童澈點了點頭,扯出個自嘲笑容,“對,韓清就是,就是我剛剛和您講的,我當時的室友,也是好朋友。”

穆晗風只覺喉間的腥甜比剛才更甚了。

先是被自己的經紀人坑害,又是被自己所以為的最好朋友背叛。

小Omega明明就這麽好,明明就該一路坦途,怎麽就偏要遭受這些?

“可是,”童澈垂頭盯著地上的枯枝,聲音更輕了些,“可是我覺得,也許他真的有什麽苦衷。”

一方面,從理智上分析,如果韓清當時真的是故意錄下的視頻,那完全沒道理等到現在戚謝找到他,才放出來。

他一路走到現在四年,就是紅起來,也紅了快一年了,這麽長的時間,韓清想黑他,隨時都可以,何必非要等這麽久?

另一方面,情感上,童澈仍然覺得,當初韓清是真的也拿他當朋友的。

童澈自小因為家庭原因,本就敏感,別人待他是真心還是假意,他分得很清。

更何況,裝能裝得了一時,卻很難裝得了三年。

他和韓清從做練習生的第一天認識,兩人就一個宿舍,每天一起吃飯一起訓練一起睡覺,就是他被婁危打了誘導劑的那個晚上,還是韓清把他背回宿舍的,給他打了抑制劑,還自己不睡覺,照顧了他整整一夜。

這份善意,童澈一直記著。

如果當初沒有韓清,童澈真的不知道自己那晚會怎麽樣。

也正因為記著這份善意,童澈才不會同意婁危的提議。

他和韓清朝夕相處形影不離了三年,直到去年夏天,婁危幫他爭取到了那部古偶劇的試鏡名額,他也真的試鏡成功進組了。

而韓清還留在公司繼續做練習生,等一個不知道何時會出頭的機會。

剛進組的前半個月,童澈還每天晚上都和韓清聊天,就像兩人還在一起當練習生一樣。

可後來漸漸地,韓清就不主動聯系他了,童澈聯系韓清,也總是打三個電話只有一個能打通,通了也說不到五分鐘,韓清就以各種事情為由掛斷,童澈問過他很多次是不是出什麽事了,他卻總說沒事。

那時候童澈自己每天拍戲連軸轉,也真的很辛苦,漸漸地,兩個人的聯系就這樣越來越少。

直到童澈殺青,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回公司找韓清,可等他回到公司,卻被告知韓清已經退隊,或者可以說是退圈了。

而在這之前,韓清甚至連一條消息都沒給他發過。

童澈給韓清發信息,發現韓清早已經把他拉黑;童澈給韓清打電話,電話成了空號;童澈甚至找去了韓清最初登記時候留的家庭地址,可那個房子早已換了主人,說不認識韓清。

再後來,童澈就開始沒日沒夜地趕通告,為了自己的生活而奔波。

只在夜裏睡不著覺的時候,童澈才有空想一想那段做練習生的時光,想一想曾經唯一的好朋友。

說來也怪,明明社交手段這麽發達,童澈卻真的再也聯絡不到韓清。

這些事情,童澈沒給任何人講過,他不想講,也沒人可講。

但也許真的是在心裏憋了太久了,也許是今天的穆晗風看起來太溫柔了,總之,童澈只是猶豫了一瞬,就都講給了穆晗風聽。

穆晗風聽完,沈默了很久。

他想安慰童澈,卻不知道能說什麽,語言在這種時候總是太蒼白無力,不如來些更實際的。

於是,穆晗風沈聲道,“你想找他的話,我可以幫忙。”

童澈搖了搖頭,又說了昨晚的那個未接電話。

穆晗風聽懂了他的意思,“童童是覺得,有可能是韓清給你打的?”

童澈點了點頭。

穆晗風就又問,“那要不要打過去?”

這次,童澈停頓的時間久了一點,半晌,像是下定什麽決心一般,又點了點頭,同時,手指劃到了手機屏幕上那個陌生號碼,微滯一秒,終於,還是回撥了過去。

“嘟”聲響起的瞬間,童澈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穆晗風托住童澈後背,輕輕拍了兩下安撫。

童澈心下稍安,安靜等著電話接通。

可“嘟”聲響了很久,久到童澈都準備放棄了,電話卻忽然通了。

童澈呼吸瞬間緊了起來,他頓了頓,試探著“餵”了一聲。

又過了兩秒,手機裏才傳出一聲熟悉又已經有些陌生的輕喚,“澈寶。”

童澈一下就又繃不住了,他死死咬著嘴唇,可還是沒能繃住,溢出聲哭腔,又生氣又委屈,“韓清,你還知道給我打電話!你怎麽不永遠人間蒸發!”

“對不起,”韓清語氣裏是濃重的愧疚與痛苦,“澈寶真的對不起,我真的走投無路了,我太需要錢了,我媽在醫院住了快一年了,我真的太需要錢了,不然我媽很快就要被停藥的!”

童澈如墜冰窟,韓清說的話坐實了他的“罪名”,可這一刻,童澈的關註點卻不可控制地跑偏了,他吸了口氣,輕聲問,“阿姨,是什麽時候生病的?”

韓清的話音頓住,像是在猶豫要不要告訴童澈,可他最後還是說了,“就是你去年拍戲那段時間。”

童澈覺得又開始天旋地轉了,他下意識一把攥住了穆晗風的手腕,勉強撐著自己不跌倒在地,嘴唇發顫,難以置信地問道,“那你當時,為什麽不告訴我?”

韓清苦笑了一聲,“那時候你也才進組不久,也沒什麽錢,何況拍戲還那麽累,我就是告訴你了,除了給你徒增煩惱負擔,還能有什麽用?”

童澈聲音啞了,少有暴躁地吼出聲,“就算那時候沒用,可等我紅了以後,有錢了以後,你為什麽不聯系我!為什麽不說!”

韓清的聲音聽著很疲憊,他低聲喃喃,“我媽的病很燒錢的,真的很燒錢,就像個無底洞,你熬了三年,好不容易熬出頭,我怎麽能再把你拖進來,成為你的拖累?何況,當初是我拼死了不告訴你,也是我單方面斷了和你的聯系,後來又怎麽有臉再找你問你借錢?”

童澈雙目赤紅,快要嘔出血來,他一字一頓質問道,“韓清,你沒臉問我借錢,怎麽就有臉背叛我換錢?”

韓清像是被戳中了內心痛點,呼吸瞬間急促起來,他像是想說很多話,可最後,說出口的卻也只是一句帶著哭腔的“對不起,真的真的對不起”。

童澈死死攥著手機,指節用力到發白,他心底忽然湧起股無言疲憊,強撐著一口氣,問出一句,“韓清,那個視頻,當初,是你故意錄的嗎?”

在這句話出口的瞬間,童澈還是很沒出息地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他聽見韓清答,“不是。”

“澈寶,”韓清緩了緩,又重覆了一遍,“真的不是,我知道你現在已經不會再信我了,可當初,我真的是把你當朋友的,也真的沒想過要害你。”

童澈死咬著下唇,啞聲說出兩個字,“我信。”

他相信韓清說的都是真話,也有那麽一分懊悔,懊悔自己當初為什麽不更強硬一點,更敏銳一點,更堅決一點,如果當初就能知道韓清的母親生病,他們一起想辦法,總不會落到今天這樣。

可比起懊悔來,童澈更多的還是憤怒。

憤怒到最後,韓清還是選擇了背叛他,即便真的有很深的苦衷。

童澈捫心自問,如果兩人立場互換,他也永遠都不會這麽對待韓清。

像是沒想到他會這麽說,韓清呼吸猛地一滯,再也控制不住哭出聲來,“澈寶,都是我的錯,我真不是個東西…當初戚謝找到我的時候,都是我鬼迷心竅,豬油蒙了心!”

他毫不留情罵了自己很多難聽話,才斷斷續續講出來發生了什麽。

其實也沒什麽好講,無非是一念之差。

當初戚謝找到他的時候,是已經查到了童澈當初打過誘導劑的事情,那件事情雖然當時並沒激起什麽水花,可畢竟沒有不透風的墻,有心去查,總歸是能查得到的。

可雖然查到了,卻也只是“聽說有過這麽件事”,沒有所謂的實錘,於是便又輾轉聯系上了當時和童澈走得很近的韓清。

不得不承認,戚謝在做這種事情上,比演戲上心多了。

他不是冒冒然去聯系韓清的,那樣太容易翻車,而是做足了功課,查到了韓清確實已經退圈很久,還有個一直生病住院的母親。

之後他又查了童澈這邊,發現他在韓清退圈之後,每天的日程都排得很滿,也沒有任何狗仔拍到他去過一次醫院的照片。

由此,戚謝做出了推斷——

童澈和韓清多半是已經鬧崩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崩,可這顯然對他很有利。

於是戚謝便找到韓清,問他知不知道當初童澈打誘導劑的事情,有沒有留下什麽證據,並且開了很高的價。

韓清最開始是拒絕的。

他手裏確實有證據,就是那段視頻。

但那段視頻,當初確實不是他故意錄的。

童澈被打了誘導劑的那個晚上,他在練習室裏練舞,他們練舞都會習慣性開錄像設備,而他中途去接了次水,沒關錄像機,回來就發現童澈已經出現在了他的練習室裏。

當時那個情況,韓清一心都系在童澈身上,根本就沒有去關心什麽錄像機。

而等後來,兩人也確確實實是完全忘了還有錄像機這個東西。

等韓清再次看到那段視頻,已經是去年,他決定好了退圈,在公司收拾東西的時候。

當時他沒有刪掉那段視頻,不是為了留著黑童澈,只是因為他覺得,那也是他和童澈有過的一段回憶,以後可能無緣再做朋友,但他想把每段回憶都保留下來。

只是時過境遷,韓清到底是被現實,被他母親日覆一日衰敗的身體,愈加高昂的醫藥費,磨沒了當初心境。

最開始拒絕了戚謝,戚謝卻並沒有立刻放棄,甚至還把價格擡得更高了,要他好好考慮。

韓清以為自己還是會拒絕的,可卻也是在那同一時間,他被醫生叫去,簽了責任書。

他的母親又要做手術了,這已經是近一年來,他不知道第多少次簽這個東西,當然同時,他也被醫生通知了卡裏錢不夠的消息。

韓清從小就沒見過他爸,聽說是酷愛賭博,最後把自己賭進去了,他一直都和媽媽相依為命,在這種時刻,他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媽媽也離他而去。

於是,最終,他還是找出了那段視頻,截掉了後面有自己的畫面,把前面的那段,足夠“實錘”的視頻發給了戚謝。

至於昨晚,又按捺不住給童澈打的那個電話,無非是做過錯事之後的良心不安。

別人賣身葬父,而他韓清,賣友救母。

“澈…澈寶,”韓清終於講完,已經泣不成聲,“我告訴你這些,不是想為自己開脫,我知道我是真的對不起你,我只是想讓你知道,當初,我也是真的沒想過要害你。”

聽完了全部的始末,童澈反倒平靜了不少,他開口,一句一頓,“韓清,戚謝找你的時候,你就該聯系我的,哪怕是用那段視頻來威脅我,問我要錢,都比直接背叛了我要好。”

可現在說這些終究都成了空談,事情已經發生,無可改變。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韓清沈默了很久,緩過來些,止住了哭聲,轉而說道,“婁哥是不是已經查到我了?是不是想把所有罪責都推在我頭上?你別和他倔,你就聽他的好不好?戚謝…戚謝給的錢我也已經都拿到了,況且我以後也不可能再進圈了,我就想拿著錢陪我媽好好治病,我不怕被人罵。再說,確實是我對不起你,是我欠你的。”

童澈指甲狠狠陷入掌心,痛感讓他略微清醒,闔了闔眼,深深呼吸一口,童澈語氣恢覆了冷淡與漠然,“韓清,你聽好,我不會這麽做,但我也不會原諒你。”

韓清又沒了聲音,良久,他長嘆一聲,語氣近乎奢求,“澈寶,還能再見你一面嗎?”

童澈驀然回身,整個人撲進了穆晗風懷裏,頭緊緊埋在他頸間,壓抑著哭聲,丟出兩個字,“再說。”

之後,他就直接掛斷電話,近乎倉惶地把手機揣回了口袋。

小Omega主動“投懷送抱”,穆晗風卻沒有半分喜意。

他感覺到自己的頸側已經濕潤一片,小Omega的每一滴眼淚都落在他頸窩,卻更落在他心上,讓他覺得心尖鈍痛難忍。

在這之前,穆晗風是真的從不知道,自己能心疼一個人,心疼到這種地步。

穆晗風再也不想端著,再也不需要小Omega向他說兩句還是一句軟話,他甚至想,只要小Omega能重新笑起來,讓他摘月亮也行。

穆晗風一下下輕拍著童澈的後背,低聲哄道,“童童,穆老師在,穆老師來解決,都按著你的想法解決,好不好?”

只是穆晗風沒想到,他說完這句話,懷裏的小Omega身形卻猛地一顫。

童澈一時間竟連眼淚都止住了,他從穆晗風懷裏擡起頭,怔怔望著穆晗風,嘴唇動了動,“穆…穆老師,您是說認真的嗎?”

穆晗風只以為是童澈不相信,語氣壓得更為溫緩,“當然是真的。”

可童澈眼底卻劃過一瞬惶恐,他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退出了穆晗風的懷抱,慌張搖頭,“不用,不用穆老師幫我。”

穆晗風眉峰一挑,他發現這個小Omega是真的很有意思。

總是拒絕別人求之不得的東西。

不過好在他有的是耐心,穆晗風低頭望進童澈的眼睛,語氣循循善誘,“那你告訴穆老師,為什麽不願意穆老師幫忙?”

童澈一張小臉煞白,臉頰上還掛著淚痕,發絲也蹭得淩亂,站在光禿禿的樹下,勾得人心口發疼。

他抿了抿唇,下意識又攥起手指,像在組織語言,“我不是,穆老師,我不是為了要您幫我,才告訴您這麽多的,我不是在跟您賣慘裝可憐…我,我只是…”

他想說他只是真的一個人壓了太久太久,無論是當初婁危趁他喝醉給他打了誘導劑,還是後來韓清忽然的不告而別,他都只能一直深深埋在心底。

他每天都很忙,忙著趕通告,忙著賺錢,忙著向前跑,忙到沒空回憶過去,沒空難過,沒空自怨自艾。

可今天出現在這裏,出現在他身邊的穆老師,就像是突然在他心上開了條缺口,而剛剛那個電話,又像是個炸-彈,把他一直深埋在心底的東西,都炸了個稀爛,讓他再也忍不住,對著穆晗風都發洩出來。

穆老師能不嫌棄他,能願意聽他說,還願意借肩膀給他,童澈就真的已經感激不盡了。

更多的,他從來就沒有想過。

可這些話實在太長了,童澈現在腦袋混沌得厲害,他根本說不出口,於是只能挑了最重要的一句說,“穆老師,真的真的很謝謝您,不管您信不信,但是,我真的從始至終,都沒想過要您幫我,這是我自己的泥潭,我不能把您也拖進來。”

說完,童澈還幹脆彎下腰,想給穆晗風鞠個躬。

可他才剛剛低下頭,肩膀就被一雙有力的大手穩穩扶住了,穆晗風嗓音低沈,言簡意賅道,“童童,我信你,但是,你可以想。”

童澈身形再次頓住,他緩緩擡起頭,看著穆晗風,像是沒能理解他在講什麽一樣。

這個表情落在穆晗風眼裏,就又惹得他呼吸不暢了。

在這一瞬間,穆晗風真的很想知道,很想知道童澈究竟是怎麽一路走過來,一路長這麽大的,是不是從來就沒人待他好過,不然只是這一點點的善意,到了童澈這裏,怎麽就仿佛成了天大的恩情?

穆晗風闔了闔眼,語氣盡量放得輕松又和緩,“童童,我們是…”

像是為了尋找一個合適的詞,穆晗風頓了頓,才又接上話頭,“我們是cp,我幫你完全是在情理之中,何況這對我來說,也並不是什麽難事。”

穆晗風確實沒有在說大話,他心裏已經有了個初步的公關方案,既能把童澈摘幹凈,又能滿足童澈的要求——不牽扯上韓清。

可童澈還是搖頭,“穆老師,真的不麻煩您,我…我自己能想出來辦法。”

穆晗風沒接話,他又點了根煙,狠狠吸了一口,才忽然問童澈,“童童,你在顧慮什麽?”

像是被戳中了心事,童澈慌亂低了頭,不再與穆晗風對視,也不出聲。

他確實是在顧慮,可卻不想說出來讓穆晗風知道。

在這之前,穆晗風對他好,他都知道,也算能欣然接受。

因為之前的“好”,在童澈自己劃的圈圈之內,不至於讓他感到惶恐。

而現在,穆晗風提出來要幫他解決這麽大的問題,這麽大的“好”,已經超出他的圈圈很多很多了。

就像一個人,給他一塊巧克力,他不會害怕,可這個人買下了一整個巧克力廠送他,童澈就不敢要了。

太大的好,童澈怕自己受不住,受不起,要付出更多去交換。

他不是信不過穆晗風,只是信不過自己配被人不求回報好好對待。

可這些,都不能說出來。

萬一穆老師誤會了,誤會他是信不過他,覺得他不識好歹,又該怎麽辦?

童澈正越想越難過,就聽穆晗風又開口了,“童童,你不信我,是不是?”

童澈呼吸一緊,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他拼命搖頭,急得喉嚨幹澀,“不是的,穆老師,我不是,咳…我不是不信您,我,咳咳咳…”

童澈的心思,穆晗風仔細揣摩了一下,不說猜得準十分,八-九分也有了,他當然知道童澈不是不信他,問這句話也是為了讓小Omega能開口說話,說話了,他才好接著講下去。

可即便這樣,穆晗風也沒想到童澈會這麽大反應,頓時又後悔起自己沒用個更溫和的方法。

“知道了,”穆晗風輕輕拍著童澈的後背,想了想,試探著釋放出一點點信息素,裹著童澈全身,低聲哄著,“知道你信我,放松,乖。”

穆晗風現在的動作,聲音乃至信息素,都充滿了十足的安撫意味,童澈總算慢慢平靜了下來。

穆晗風悄聲松了口氣,又道,“童童,你不用想太多,我也不是無條件幫你。”

童澈一楞,眼睛反倒亮了起來,比起平白接受他根本還不起的好意,不如有條件的交易更能讓他心安。

童澈急忙道,“穆老師您說!”

穆晗風握拳抵在唇邊,假意咳了一聲,掩住了唇角微微浮起的一點笑意,“童童,昨晚你給我唱歌,我睡得很好,從今晚開始,到錄制結束,你每天晚上都給我唱歌,好不好?”

童澈聽了穆晗風這個“請求”,原本亮起來一點的眼睛就又黯淡了下去,他小聲道,“穆老師,我可以每晚都給您唱歌,但是,但是這太容易了,您要幫我很大的忙,這不公平。”

穆晗風又吸了口煙,輕按兩下額角,再接再厲,“我覺得很公平,我幫你公關也好,你給我唱歌也罷,我們的目的是完全一樣的,都幫對方解決了眼下的麻煩,這不就夠了嗎?”

童澈楞了楞,他覺得穆老師說得好像有些道理,卻又隱隱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可具體是哪裏,他一時也想不明白。

可穆晗風怎麽會給他想明白的機會?

他只會趁熱打鐵一鼓作氣,“好了,想通就好,從現在開始,這件事情就完全交給我來辦,童童的任務就是想一想晚上要給我唱什麽歌。”

童澈的思維果然被穆晗風完全帶偏,竟真的一本正經想起晚上要唱什麽歌來,還問穆晗風,“穆老師,您還要聽兒歌嗎?”

猝不及防聽見童澈問這麽一句,穆晗風一口煙嗆進喉嚨,猛咳兩聲,才微啞著嗓音答,“都行,童童唱什麽,我就聽什麽。”

童澈牽了牽唇角,露出小酒窩來,又認真思考起來。

穆晗風又擡手捏了捏眉心,哭笑不得。

進圈以後被捧慣了求慣了的穆大影帝,頭一次自己捧著求著上趕著要給人幫忙,竟覺得比曾經在商場上跟人談判還難!

不過好在,結果還不錯。

看著小Omega認真琢磨要唱什麽歌的模樣,穆晗風心情又好起來,他摸出手機,點進微博,轉發了現在的熱搜第二#童澈誘導發情,自導自演為爬床#這個話題,幹脆利落配了句話——

一派胡言!童童現在和我一起錄制節目,住一個房間,他如果真是這種人,怎麽不來爬我的床?是我穆晗風不配當金-主嗎?

作者有話要說:穆影帝可真是別出心裁別具一格另辟蹊徑獨一無二【鼓掌】

下章繼續快樂解決麻煩~

【高亮】這章韓清的部分爭議蠻大,大家可以有自己的理解,後面不會再出現類似情節。

終於把韓清寫出來了,隨口說兩句。

我不太喜歡把所謂的反派寫成全員惡人,是因為我一直覺得,其實很多時候,做了惡事的人,可能只是一個普通人,普通人心中也會有惡,在某個特定情況下,因為某種苦衷,亦或者就是所說的一念之差,便做了惡事。

因此有了韓清這個角色。

童童恩怨分明,待他的好與不好,他都會記得。

——

為了努力寫到甜的部分,這章如此粗長,我是不是該被狠狠誇獎!

肝爆了…暫時緩緩,明天下午六點更新,後天恢覆老時間。

感謝投雷和營養液~

鞠躬,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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