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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現在巨人的血還沒有完全蒸發，再加上我自己是血，現在的我看上去一定像個猙獰可怕的血人。
此刻我也顧不得儀表了，用力地拉著君達的袖子。君達環顧四周，表情也是一臉茫然：“他們不在嗎？”
我頓時感到不妙，心裏不免涼了半截，拉住君達袖子的雙手也無力地松開。心裏已經想到了那個可能性，但無論如何都不想去深思。
這時候，有士兵急急問道：“兵長，我們要去支援三毛分隊長嗎？”
利威爾沈聲道：“不是他們。那是埃爾德和奧路歐帶的士兵。”
我猛然聽到他們二人的名字，身體一抖，又聽到利威爾說：“作為誘餌吸引巨人註意力的士兵有兩隊，你們是第一隊，而第二隊由埃爾德和奧路歐帶領，遲於我們出發。”
思考片刻，我忽然明白了利威爾的意思。
在巨人圍城的情況下，我們必定會想辦法突圍。而普通的突圍方法必定行不通。分成兩隊突圍也依舊是不可行的事情。在白天巨人也使用過聲東擊西的方法，這說明如果我們用一樣的手段一定會被它們發現。這群巨人早就準備好隨便應付一下先行的小批士兵，卻打算對第二批出來的士兵圍追堵截。
利威爾的戲做得十足，使巨人相信我們也分成兩批使用聲東擊西的辦法。但實際上，這兩批人都是掩護三毛的煙霧彈。當巨人圍上第二批人的時候，三毛便可以悄無聲息地離開。
如此一來，三毛的壓力就減輕了很多，但第二批士兵的壓力卻會變得前所未有的大。想到這裏，我不由得為埃爾德和奧路歐擔心。剛剛放下的心一下子有提到了嗓子口。
巨人一定會集中起來圍攻第二批士兵。在擬定這個計劃的時候，第二批士兵恐怕就已經被當作棄子看待了。
我胸口一悶，下意識地叫出了聲：“那我們難道不去支援他們嗎？”
利威爾看了我一眼，說道：“為什麽不去？沒有任何一個人是應該被犧牲的。這句話還是你以前說過的啊，佩特拉。”
我抓住胸口衣服的手猛然收緊。是那一次，我夜裏偷偷進行立體機動裝置訓練的時候遇到利威爾。我情緒激動的時候對他說：“沒有人應該為人類的勝利而死。我們應該為了人類的勝利好好活著，該去死的是那些巨人，讓它們為人類的勝利去死。真正的勝利絕對不會是通過我方士兵的犧牲得來的啊。”
他當時確確實實地在聽我說話。
心中一暖。利威爾這時候已經下了命令：“全部整隊，跟我過來！”士兵們立刻規規矩矩跟上利威爾，絲毫不敢松懈。
循著聲音前進，很快我們就能看到陷入苦戰的第二隊士兵。他們知道自己的任務與處境，想必都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的。此時這些士兵看見我們前來支援，忍不住都歡呼了起來。即使巨人的吼聲再大，我們也還是能清楚地聽到這些士兵的歡呼聲。我能看見埃爾德和奧路歐。他們看見了利威爾，絕望的雙眼忽然閃爍起點點光芒。
就好像人類的希望。
利威爾一馬當先地沖上前去，幾個旋轉，速度快得幾乎無法看清。他所到之處，四五頭巨人後頸血肉飛濺，重重地倒下。人類最強果然是名至實歸。
我想起之前自己模仿利威爾的動作，只勉強砍傷了巨人，自己還受了不少傷，心裏忍不住湧起一種異樣的感覺。這種感覺並不是單純的崇拜或羨慕，還有一種沖動，一種想讓自己也變得和他一樣強大的沖動。
無論如何，都想要變強。這一種渴望變強的執念在這一瞬間徹底占據了我的身心。
巨人雖然全力進攻，但兩批士兵匯集到一處，加之利威爾超強的戰力，也還勉強有餘裕能和巨人戰鬥。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戰鬥了一陣，利威爾忽然大吼一聲：“撤退！”拖延的時間已經夠長了。我們會意，不再戀戰，而是迅速退卻。那群巨人跟在我們身後追了一小段距離就放棄了。這讓我更加確定，巨人希望我們退入廢城，等到白天再和它們戰鬥。即使它們在夜晚行動自如，但充滿陽光的白天與巨人而言更加有利。
回到廢城上，韓吉已經在城墻上等著。當下她立刻命令軍醫給受傷的士兵包紮。利威爾看了她一眼。韓吉點點頭，表示三毛已經順利地溜出去了。
我身上的血已經讓衣服和身體黏在了一起，處理起來頗為麻煩。幫我包紮的軍醫是個年輕溫柔的女性。她輕聲對我說：“接下來會很痛，但我們的止痛藥已經不足，不能給你使用。你現在最好轉移一下註意力，或許等下就不會那麽疼了。”
我咬著牙點點頭，下意識地環顧四周。但四周都是處理傷口的士兵，滿眼所見都是鮮血和猙獰的傷口。我苦笑一聲。這又叫我怎麽能轉移註意力？
但是我看著四周的士兵，漸漸感到不對勁。這一戰的幸存者之多遠遠超出我原來的預想。
在戰鬥的時候我也註意到這一點。但希望實在是容易沖昏人頭腦的東西，它有時候會讓人盲目的忘記了人力的有限性。現在想想，單憑我們與巨人纏鬥，損失如此少，實在不太可能。仔細想想，圍住第二批士兵的巨人也不算太多。
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那只表現詭異的巨人和先前遇到的奇怪的偵查巨人。這其中一定有什麽隱情。
我正想著，忽然背後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軍醫開始幫我處理傷口。我勉強回頭一看，軍醫的雙手已經沾滿了血跡。
巨人的血到此時已經蒸發。軍醫手上的是我的血。
我咬緊牙關，閉眼不去想自己身上的傷口。我開始冥想覆上白雪的山脈、灑滿陽光的草原和廣闊湛藍的海洋。
想象墻外沒有巨人的世界。
作者有話要說：
第 53 章
距離三毛脫出巨人重圍，已經過了三天。
我身上的衣服已經染上了一層又一層的血跡，但沒有替換衣服，也只能由它們去。其他幸存下來的士兵也是一樣。
在這三天裏，巨人發動了好幾次攻擊。它們已經懂得了聲東擊西之法，這也證明了巨人已經懂得了部分簡單的作戰方法。由此，城墻雖然高，但對於智力有所提升的巨人而言並非無法逾越的天塹。在三毛離開的第二天，最外圍的那道城墻被巨人摧毀。我們原來還想擊退巨人後設計補上破裂的缺口，但巨人湧入的速度超過我們可以應對的限度。我們只得退守第二道城墻內。而就在剛才，第二道城墻也已經被巨人攻破。
這幾次的進攻，巨人都沒有傾盡全力，而是慢悠悠地消耗我們的兵力。雖然在交鋒中殺死了不少巨人，但調查兵團這次派出的百餘人，現在已不足一半。而我們為了等團長歸來，死守這座廢城。
說是等團長歸來，事實上我們現在根本無從知曉團長是否還活著。而在這段時間內，三毛也沒有任何消息。
即使我們想再找格雷爾詢問更多細節也是做不到的。在我們想起他之前，格雷爾就隨著他的袍澤一處歿於戰陣。
死去的巨人屍體很快就會蒸發，而士兵則被巨人吞噬殆盡。如此看來，這修羅地獄一般的戰場竟是一具屍體也沒有。但那些可怕的戰鬥已經深深烙入還活著的每一人的腦海，成為終其一生也無法遺忘的夢魘。
現在，我們就只能相信團長為之離開的理由，比我們這裏幾十人的性命更加重要。
現在城內藥物和食品都已不足。我用力捂著受傷的左臂，背靠著最後一道城墻用力呼吸。現在就連空氣也染上了血液的腥甜氣息，而這種渾濁的空氣也是現在所能享受的為數不多的寶物。
畢竟，誰也不知道下一秒自己還能不能呼吸。
“滾開啊混蛋——！”我忽然聽到遠處的嘶吼，不由得一驚，趴在城墻上就往外看去。就在我的正前方，一只肥碩的巨人正緩緩地靠近一堆廢墟，在那堆廢墟裏，一個受傷的士兵露出了腦袋和半邊肩膀。
他已經在之前的戰鬥中受傷，頭上纏著的紗布已經變得臟兮兮的，上面還有大塊的黑色血跡。然而此時那個士兵卻好似絲毫不在意頭上的傷，用力甩著腦袋以及裸露在外的肩膀。他的頭隨著肩膀的扭動一下下狠狠撞在石頭磚塊上，鮮紅的血液覆蓋了陳舊的黑色血跡，而他卻完全沒有停止動作，一心想著從廢墟中逃出去。那巨人卻是一步一步，毫不猶豫地逐漸逼近。
我的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但眼睛卻無法離開一寸。身邊另外幾人也死死地盯著那個被廢墟壓住的士兵，握緊了拳頭，但沒有人出去營救。
千斤的廢墟加之步步緊逼的巨人，那名士兵必死無疑。
那士兵的怒罵已經變成了歇斯底裏的慘叫。那只巨人伸手粗魯地扒開了那士兵身上壓著的石塊，一把抓住他舉了起來。那名士兵在巨人的手中，慘叫聲驀然停止，然後他張口噴出了一口鮮血。
我用力咬住手背，雙眼卻不由自主地睜得越發大，一刻無法移開。我知道等待這那名士兵的是什麽。心中的恨意凝聚成一個巨大的斑點。眼睜睜地看著又一人喪生巨人之口，我卻無力去救。
就在這時候，忽然一個人影迅疾無匹地沖了出去。剎那間，血光四濺，那只巨人整個後頸被劈開，只剩一圈皮連接著它的腦袋與肩膀。它的手無力地松開，手中的士兵一聲不響就往下掉落。那個殺掉巨人的人右腳借力朝著巨人的腦袋一蹬，一把拉住那士兵的披風就往城頭而來。那只巨人的腦袋則像球一樣滾落下去。
是利威爾。他伸手提著那個士兵飛回墻頭。他環視四周。我怔怔地看著，手背上的血一滴滴滾落地面，直到利威爾看到了我。他叫到：“佩特拉！你過來看看這個士兵！”
我這時候才反應過來，連忙支撐起身體站了起來。但體力透支，沒跑幾步就撲通一聲跌倒。我又用力站起來，勉力跑到那名士兵旁邊，跪在一旁查看。
我一看，心就沈了下去。這士兵剛才在巨人手中被用力一攥，身上的骨頭已經碎了不少。他渾身浴血，肋骨已經刺破腹部紮了出來，大概內臟也全部破裂。他應該在被巨人抓住的那一刻就已經死去了，只是雙眼仍舊不甘地瞪圓，透露著臨死前的恐懼與憤恨。
我低聲說道：“兵長……他已經不行了。”
利威爾剛剛把他帶到城墻上的時候應該已經知道這士兵已死。這時候他也許是心中所想被我證實，臉上難得的露出了一些茫然的表情。
“死了……嗎。”
我不敢點頭，只是低著頭看著地面。這名士兵如此淒慘的死狀如同一根針，毫不留情的刺著所有活著的人的心臟。
地上的影子略一停頓，然後漸漸遠去。我低著頭，只知道利威爾已經走遠了。
地上的屍體仍然睜著一雙眼睛盯著我。他臨死前的恐懼，他的恨意，他的掙紮。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命運。它輕易地定人生死，毀滅希望，然後借著死者的眼睛對生者表示濃濃的嘲諷。
我用力站起來，並沒有把死者的雙眼合上。
原諒我的自私，我不想讓你就此安息。我要你睜著眼睛。
睜著眼睛看好，我們永不放棄。
三個小時後，第二道城墻內的巨人開始發起了最後的總攻。
在最後的一道城墻外，擠滿了巨人。那一張張或滑稽或冷漠的臉，那一雙雙無神呆滯的畸形怪眼，密密麻麻地堆積在一起。
這一群巨人已經懂得了搭建人梯。它們開始疊羅漢般努力往城頭爬著。
事實上爬在墻上的巨人比一般平地戰更好對付，也因此，被殺死的巨人之數不可謂不多。剩下的應該已經是最後的一批巨人了。但城墻的強度也經受不起巨人三番四次折騰。之前的兩道城墻也是因此被破壞的。
眼下我們死守的已經是最後一道城墻。一旦這一道城墻被巨人攻破，我們便只有死路一條。如果無法解決掉這一批巨人，就算是放棄團長和三毛脫身而去也是非常困難的事。
而還在這裏的人，每一個身上都背負了太多的性命與希望。為了身上背負的東西，為了證明自己的信仰，他們都早已沒有退路。
平滑的城墻一處漸漸隆起，然後，一個醜陋而巨大的頭顱探了出來。
瞬間，好幾把刀片刺進了那個醜陋的腦袋。另外，空中閃過一道黑影，在那巨人的後頸狠狠砍下。
那個巨大的腦袋搖晃兩下，最終是跌落下去。然而，砍死那只巨人的士兵在飛回城頭的時候，被一旁猛然探出頭的另一只巨人咬了個正著。
血液如雨一般飛濺。巨人的血。人的血。
仿佛戰爭正式開始的信號。巨人的腦袋一個個從城墻邊緣探了出來。瞬間，城頭殺伐之聲不絕。
眼見面前又要探出一個巨人腦袋，我一咬牙，揮刀砍下。那只巨人甫探出頭，就被我砍個正著。刀鋒從它額頭一路砍下，將它的臉分成兩半。那巨人臉上的皮肉頓時往外綻開，一張臉分外猙獰。
我趁著它還沒有動作的時候繞到它後頸，但我剛往外跳出，立刻有好幾只巨手朝著我抓來。我堪堪避開，卻身體一歪。連日的戰鬥導致我的身體已經是強弩之末。無奈之下，我一把拉住一旁巨人的頭發，順勢在它後頸補了一刀。
那巨人哀嚎一聲，身子朝著後方跌落。就在這時候，我又抓住另一只巨人的頭發，想用立體機動裝置飛回城上。就在這時候，一旁又有巨人一掌朝著我拍來，竟不顧我抓住頭發巨人的死活。我看那一掌帶著十成的力道，只得側身跳開。而被我抓住頭發的巨人被一巴掌扇在後腦，登時跌落城下。而揮出一掌的巨人似乎因用力過大而沒有站穩，一下子跌在地上，剛好一腳踩在被它擊落的巨人頸上，將那只巨人的後頸踩了個稀巴爛。
我楞了一下，立體機動裝置的鋼索就在這時射偏，頓時整個人也往下跌落。我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還沒反應過來，手臂忽然被抓住。
我定神一看，是一個我不認得的士兵。他也不及多說，一把把我提了起來。我立刻重新發射鋼索，終於回到了城墻上。那士兵也揮刀砍傷一只巨人伸向他的手，回到了城頭。
我不及向他表示感謝，立刻提起刀朝著另一邊巨人較多的地方跑去。現在大家都明白，守住了城墻，就是保住了性命。那邊的巨人實在太多，士兵已經漸漸無法支撐了。
而我也很清楚，下次不會再這麽好運。未必每次都有同伴能在危急關頭拉你一把。
面前一個女兵正臉色猙獰地揮刀刺瞎了一只巨人的眼睛，卻沒有註意到背後一只巨人朝著她伸出了手。我沖上前，一刀刺穿了那只巨人的手臂。那巨人一楞，下意識一縮手，我手裏的刀也隨著那巨人的手臂脫手而出。我一楞，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力氣在迅速地衰退。
我不敢多想，又拔出一把刀，趁著那巨人扭頭的間隙，一刀穿透了它的後頸，然後旋轉刀鋒，一塊後頸肉就這樣被我剜了出來。
幸好這只是3M級的巨人，不然我還未必有這個力氣刺穿它的脖頸。
我稍稍喘息幾聲，轉身又揮刀朝著另一邊的巨人砍去。就在血肉飛濺之間，我忽然聽到一聲慘嚎。
“城墻……破了！”
剎那間，我覺得自己好像被人兜頭澆了一桶冷水，差一點連刀都握不住了。
轉頭看去，在很遠的地方，城墻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缺口。不少士兵都朝著那邊跑去，試圖阻擋巨人進來。但最外層兩道城墻被破之後所有人都很清楚，這麽做是徒勞無功，只是在拖延時間罷了。
忽然，我看到三毛從遠處策馬而來。他帶出去的一隊人這時候只剩下五六個，而他本人也是渾身染血。三毛明顯看到了我們現在的境況。他一靠近就大吼著殺入巨人群中。即使如此，我還是看得出他的絕望。
三毛他並沒有把團長帶回來。
我大腦忽然一片空白，想要捉住什麽線索，但卻毫無頭緒。
對了！獸之巨人！如果說這一切都是獸之巨人策劃的話，那它一定就在附近！現在它大概也該出來了吧！
這一刻，我完全沒考慮獸之巨人是否真的埋伏在這附近，沒有考慮它會在哪裏，以及面對它我是否有勝算。我只知道心裏的仇恨已經無法抑制。
就是這種感覺。這種“已經死了這麽多人，也該輪到它了吧。或者，也該輪到我了吧”的想法。
我不顧一切地從城頭飛了出去，穿過巨人的包圍圈，越過一覽無餘的草原，直沖不遠處的森林。這一帶的巨人全聚在廢城附近，而稍遠處沒有巨人。我一路上竟然沒有遇到任何阻攔。
而我進入森林後，就像無頭蒼蠅一般四處亂找。我沒有找到巨人，但卻看見了一個不該在這裏的人。
“團長……？！”我驚呼出聲。在遠遠觀察著廢城狀況的那個人，不是團長還能是誰？
團長回頭看見我，也微微驚愕。我正想朝團長過去，無奈立體機動裝置的瓦斯剛好在這時候用完。我一下子就朝著地面跌落，重重地撞到樹幹上。
團長雙眉緊皺，卻沒有朝著我過來的意思。他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但卻遠比我狼狽的樣子好上太多。
我用力站起來，跌跌撞撞地朝著他走過去。團長銳利的雙眼一直盯著我。等我漸漸靠近，他問道：“佩特拉，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心裏頓時湧起一股無名邪火，大聲道：“團長，你還不打算回去嗎？”
團長盯著我，不置可否。我看團長沒有現在回去的意思，心猛地一揪。下一秒，我就用連自己都難以相信的速度拔出了刀指著團長的脖子：“回去。”
團長沒有料到我會這樣，臉上稍稍帶了點驚詫的表情。我的刀已經架到了團長脖子上，他不及抽刀，只得低聲說道：“我還有要做的事情！”
“回去！”我失控般大聲吼道。團長也憤怒起來，對著我大吼道：“現在還不能回去！如果現在走的話人類會損失什麽東西你知道嗎！”
我把刀用力在團長脖頸上壓下，吼道：“我管你去死！給我回去！現在就回去！”我現在渾身浴血，臉色猙獰，看上去一定如惡鬼一般。
團長怒吼道：“混蛋！你贏了！”他翻身騎上一旁的馬，我拽著他的衣領跟著上馬，依然把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團長一拉馬韁，策馬就朝著草原中央的廢城而去。
遠遠的就能看見巨人密密麻麻趴在城上，空中時不時飛過的黑影是士兵在砍殺巨人。即使城墻早已被破壞，他們仍然沒有放棄努力。
有人看見團長，高呼道：“團長！是團長！”這聲音吸引了所有士兵的註意力。城內爆發出一陣歡呼。團長就在這時候對著城內大吼：“全部隨我離開這座城！”
我不知道韓吉是怎樣在如此混亂的戰況下還能保存幾十匹馬的。最後是韓吉把馬匹放了出來，幸存的士兵從城內利用立體機動追上馬匹後突圍。但因此又犧牲了不少士兵。
那批巨人還剩餘不少，但它們畢竟追不上馬匹。最終生還者還是突圍了，但說不上成功。
原本帶出的一百多人，現在只剩三十多人，可見境況多麽慘烈。
等我們到了比較安全的地方稍事喘息，利威爾一下馬就直直地朝著團長走過去。
團長亦毫不退縮地看著利威爾。
利威爾走到團長面前，沈聲道：“埃爾文，你是否覺得你還欠我們一個解釋？”
“哦？”團長並沒有如利威爾所言解釋，只哦了一聲。
“你為什麽要忽然消失，你在消失的時候去了哪裏，你帶走的人為什麽沒有跟著你一起回來。還有，為什麽你回來的時候被佩特拉用刀架在脖子上。”
在團長上馬往廢城而去的時候，我很快就把刀從他的頸間移開。但這仍然被利威爾發現了。
而在我用刀脅迫團長的時候，團長最終選擇了妥協。如果是平時，這是團長認為真正值得的事情，那他不惜犧牲自己也不會妥協。當時如果團長毫不退讓，那我也許真的會動手。既然他最終讓步，那就證明了團長在消失的這段時間內得到了非常珍貴的情報，他必須活下去，才能讓這些情報最大限度地發揮作用。
我此時不想，也沒有精力去理會團長會不會再次懷疑我。
團長沈默許久。利威爾進一步追問道：“埃爾文，這一次你是打算拿我們當誘餌嗎？”
團長並沒有說話，而是緩緩擡頭。這一瞬間，我看清了他的眼睛。從他的眼裏我就已經得知了剛剛那個問題的答案。
他的雙眼閃爍著一種病態的光芒。
作者有話要說：
第 54 章
團長並沒有說話，而是緩緩擡頭。這一瞬間，我看清了他的眼睛。從他的眼裏我就已經得知的答案。
他眼裏閃爍著一種病態的光芒。
然後，他忽然轉頭盯著我。
那眼神，非常“意味深長”。我被他看得打了個冷戰。但轉念一想，我並沒有做錯什麽。如果按照團長的節奏估計得再死好一批人他才慢悠悠地往回趕。我當時整個人都快崩潰了，直到現在還恍恍惚惚，說到底回憶一下我挾持團長的經過，我忽然覺得有點後怕。簡直像是在做夢，我居然有膽量把刀子架在團長的脖子上！
但是……不能輸啊！於是我裝作氣勢很足地瞪回去。
團長就瞇起眼睛繼續盯著我看，看得我渾身發涼。
最後這件事還是不了了之。因為利威爾和剛安置好士兵的韓吉三毛都跑了過來，問團長到底是什麽狀況，可團長啥都不說，然後沒過多久巨人過來了……所以大家只好趕快收拾一下繼續往回趕……
等到回到羅塞之墻內，大家都忙著安撫犧牲士兵的家屬以及挽救調查兵團急劇跌落的風評，韓吉和三毛還陪著當地商會的老大談了好幾次，終於重新獲得了商會的支持……團長似乎也受到了處分。然而奇怪的是盡管他當時意味深長的眼神好像表明他已經知道了什麽，但在那之後他也並沒有為難我。一時間也沒人想再次提起這次墻外遠征的事情。畢竟這是所有生還者的夢魘。
一開始我以為事情好像就這樣平淡地過去了。至於團長到底在做什麽，他發現了什麽，我覺得是我操心不來的。我以為只要幹好我的事情就好。但是事情還是發生了出乎意料的轉折。
幾天後一名我並不認識的士兵忽然通知我跟他走。我當時並沒有多想，跟著他一直到了調查兵團荒廢已久的總部。在那裏等著我的是團長。
我一看見團長的黃金發際線，整個人頓時有點傻眼。他該不會想要秋後算賬吧？
團長面無表情地示意我坐下。就像在廢城裏那次談話一樣，我們兩個人面對面坐著，壓迫的氣息強得讓人簡直無法擡起頭來。
他開口說道：“佩特拉，我一直覺得你應該是個聰明人。”
我冷汗刷地就全下來了。團長繼續說道：“你當時既然敢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就已經知道你對調查兵團，甚至對人類都沒有敵意。但是你，你知道‘它們’的存在。”
瞬間，無數的畫面從我眼前一閃而過。阿尼他們的臉、從巨人後頸中挖出的伊爾姆、梅琳達、獸之巨人、在廢城看見的奇怪的巨人……
我擡起頭問道：“‘它們’？團長，你指的是誰？說得這麽籠統，我也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團長一直看著我，半晌沒有回答。過一會兒，他忽然嘆了口氣，說道：“我能理解你之前隱瞞的苦衷，而且換做是我，我也會這麽做。但在現在已經沒有必要了。因為，我掌握的，已經比你更多。”
我腦子轉了一下，心裏實在不明白團長這是真的知道了些什麽還是在套我的話。我回答道：“團長，我不知道你之前失蹤的時候去幹什麽了。但是你當時不是說要觀察什麽嘛，知道得比我多自然是很正常的。”
我原本想裝傻糊弄過去，但話剛說完就後悔了。這樣就等於變相承認了自己知道很多東西，只是不知道團長最近得到的情報。團長果然嘴角一翹，說道：“沒錯，在那之前我知道的未必會有你多，但在那之後，我已經得到了很多你不知道的情報。”
這句話後我已經不再懷疑，團長確實已經如他所言獲得了比我更多的情報。我猶豫了一下，心情覆雜地擡起頭說：“既然你說我到現在可以不再隱瞞，那我就相信你。還有，謝謝你……也願意相信我沒有敵意。”
團長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他沈默了一會兒後，說道：“既然這樣，那以後的作戰會更加需要你的協助。你既然知道這麽多，那也應該清楚這些是不能隨便洩露的。”
我點了點頭。團長又陷入了沈默。我不由得猜測團長到底知道了些什麽。我的價值取決於團長的情報。在我還有利用價值的時候，團長能夠將非常重要的東西交給我做，這也是他知人善任的一點，利威爾他們就是有力的佐證。然而，一旦有必要，他可以毫不猶豫地犧牲掉我。然而，團長看上去根本沒有要把他得到的情報告訴我的打算。
我琢磨著該怎樣讓團長認為他必須要把知道的情報，來與我共享，不求所有，只求大致梗概。他這麽篤定他已經知道了我所知道的一切，但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他這麽說也是為了造成一開始心理上的震撼效果，讓我先震了一下，接下來就方便他在跟我的談話中占據主導權。而事實上他的話也的確起到了這種效果，我在剛剛的談話中的確完全暈頭轉向，處於被動地位。然而他在對話暫告一段落的時候沈默了這麽久，反而給了我一個把剛才得到的信息反芻的機會。我敢打賭他已經知道了獸之巨人和高智慧巨人的存在，但他絕對無法具體到人。比如說，他一定不知道家鄉三人組的確切身份，也不知道當初的梅琳達和巨人有那麽點兒聯系，更不可能知道艾倫會在未來巨人化從而成為人類的戰力。畢竟這些事情親身經歷和猜測之間還是有一道天塹的。
這樣想來，我也可以用我知道的細節情報和團長交換，以獲取團長得到的情報。但是在這時候，我是絕對不可能確實地把知道的一切細節告訴團長，我不可能告訴他訓練兵團裏哪三個人就是巨人陣營的內奸，也不可能告訴他未來將有一個能夠巨人化的少年為人類戰鬥。原因無他，團長已經提前知道了這麽多東西，整件事情的發展已經有了轉圜的餘地，我所了解的劇情在還沒展開的時候就面臨著崩潰的危險。我現在，就只能用一種危險的方法拼一把。
再過不到兩個月我們就會迎來至關重要的850年。窗外的寒風呼嘯，桌上原本擺放著的熱茶已經變得冰涼。我輕輕拿起茶杯啜了一口，放下茶杯說道：“那你是怎麽發現它們故意對士兵手下留情的？”
團長一直淡定的目光，忽然僵了一下。
其實這一切都是我的猜測。在廢城幫助三毛脫圍的時候，我就覺得那只偵查巨人不對勁。它明明看見我們經過卻過了好久才出聲示警，好像是在故意拖延時間給我們創造方便一樣。而我在戰鬥中差點被巨人抓住的時候，又有一只奇怪的巨人好像不經意地把那只巨人給擠開，接下來還把它壓得死死的。它們眼裏和普通巨人不同的感情色彩我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了。而在支援第二隊士兵的時候我發現巨人的數量也有點少，戰鬥後幸存士兵的數量比我想象中多。
而在最後巨人集中攻城的時候，當我抓住一只巨人的頭發時另一只奇怪巨人一記直拳就沖著那巨人的腦袋打過來。我僥幸躲過，然而那只巨人的腦袋卻被那奇怪的巨人打爛，掉下城後後頸也被踩扁。這一點也給我造成了極大的疑惑。
這一切就好像是在巨人的陣營中也出現了內奸一樣。這些內奸借著巨人與人類的戰鬥來暗中對巨人陣營進行著清洗，有目的地對巨人進行抹殺。
聽起來就像是天方夜譚，但我賭了一把。現在看見團長的這個表現，我覺得自己不管猜得對錯，至少沒有賭得毫無意義。
團長也只是失態了一下。不到一秒鐘的時間他就恢覆了慣有的淡定表情。他轉頭看著我，什麽都沒有說。
我心裏也有點忐忑，但我覺得現在是趁熱打鐵的時機。我繼續說道：“當時遇到你的時候我情緒比較激動，手段也過激，這是我的不對。如果我當時知道你的意圖，那我一定不會那麽做。”
這句話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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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現在巨人的血還沒有完全蒸發，再加上我自己是血，現在的我看上去一定像個猙獰可怕的血人。
此刻我也顧不得儀表了，用力地拉著君達的袖子。君達環顧四周，表情也是一臉茫然：“他們不在嗎？”
我頓時感到不妙，心裏不免涼了半截，拉住君達袖子的雙手也無力地松開。心裏已經想到了那個可能性，但無論如何都不想去深思。
這時候，有士兵急急問道：“兵長，我們要去支援三毛分隊長嗎？”
利威爾沈聲道：“不是他們。那是埃爾德和奧路歐帶的士兵。”
我猛然聽到他們二人的名字，身體一抖，又聽到利威爾說：“作為誘餌吸引巨人註意力的士兵有兩隊，你們是第一隊，而第二隊由埃爾德和奧路歐帶領，遲於我們出發。”
思考片刻，我忽然明白了利威爾的意思。
在巨人圍城的情況下，我們必定會想辦法突圍。而普通的突圍方法必定行不通。分成兩隊突圍也依舊是不可行的事情。在白天巨人也使用過聲東擊西的方法，這說明如果我們用一樣的手段一定會被它們發現。這群巨人早就準備好隨便應付一下先行的小批士兵，卻打算對第二批出來的士兵圍追堵截。
利威爾的戲做得十足，使巨人相信我們也分成兩批使用聲東擊西的辦法。但實際上，這兩批人都是掩護三毛的煙霧彈。當巨人圍上第二批人的時候，三毛便可以悄無聲息地離開。
如此一來，三毛的壓力就減輕了很多，但第二批士兵的壓力卻會變得前所未有的大。想到這裏，我不由得為埃爾德和奧路歐擔心。剛剛放下的心一下子有提到了嗓子口。
巨人一定會集中起來圍攻第二批士兵。在擬定這個計劃的時候，第二批士兵恐怕就已經被當作棄子看待了。
我胸口一悶，下意識地叫出了聲：“那我們難道不去支援他們嗎？”
利威爾看了我一眼，說道：“為什麽不去？沒有任何一個人是應該被犧牲的。這句話還是你以前說過的啊，佩特拉。”
我抓住胸口衣服的手猛然收緊。是那一次，我夜裏偷偷進行立體機動裝置訓練的時候遇到利威爾。我情緒激動的時候對他說：“沒有人應該為人類的勝利而死。我們應該為了人類的勝利好好活著，該去死的是那些巨人，讓它們為人類的勝利去死。真正的勝利絕對不會是通過我方士兵的犧牲得來的啊。”
他當時確確實實地在聽我說話。
心中一暖。利威爾這時候已經下了命令：“全部整隊，跟我過來！”士兵們立刻規規矩矩跟上利威爾，絲毫不敢松懈。
循著聲音前進，很快我們就能看到陷入苦戰的第二隊士兵。他們知道自己的任務與處境，想必都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的。此時這些士兵看見我們前來支援，忍不住都歡呼了起來。即使巨人的吼聲再大，我們也還是能清楚地聽到這些士兵的歡呼聲。我能看見埃爾德和奧路歐。他們看見了利威爾，絕望的雙眼忽然閃爍起點點光芒。
就好像人類的希望。
利威爾一馬當先地沖上前去，幾個旋轉，速度快得幾乎無法看清。他所到之處，四五頭巨人後頸血肉飛濺，重重地倒下。人類最強果然是名至實歸。
我想起之前自己模仿利威爾的動作，只勉強砍傷了巨人，自己還受了不少傷，心裏忍不住湧起一種異樣的感覺。這種感覺並不是單純的崇拜或羨慕，還有一種沖動，一種想讓自己也變得和他一樣強大的沖動。
無論如何，都想要變強。這一種渴望變強的執念在這一瞬間徹底占據了我的身心。
巨人雖然全力進攻，但兩批士兵匯集到一處，加之利威爾超強的戰力，也還勉強有餘裕能和巨人戰鬥。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戰鬥了一陣，利威爾忽然大吼一聲：“撤退！”拖延的時間已經夠長了。我們會意，不再戀戰，而是迅速退卻。那群巨人跟在我們身後追了一小段距離就放棄了。這讓我更加確定，巨人希望我們退入廢城，等到白天再和它們戰鬥。即使它們在夜晚行動自如，但充滿陽光的白天與巨人而言更加有利。
回到廢城上，韓吉已經在城墻上等著。當下她立刻命令軍醫給受傷的士兵包紮。利威爾看了她一眼。韓吉點點頭，表示三毛已經順利地溜出去了。
我身上的血已經讓衣服和身體黏在了一起，處理起來頗為麻煩。幫我包紮的軍醫是個年輕溫柔的女性。她輕聲對我說：“接下來會很痛，但我們的止痛藥已經不足，不能給你使用。你現在最好轉移一下註意力，或許等下就不會那麽疼了。”
我咬著牙點點頭，下意識地環顧四周。但四周都是處理傷口的士兵，滿眼所見都是鮮血和猙獰的傷口。我苦笑一聲。這又叫我怎麽能轉移註意力？
但是我看著四周的士兵，漸漸感到不對勁。這一戰的幸存者之多遠遠超出我原來的預想。
在戰鬥的時候我也註意到這一點。但希望實在是容易沖昏人頭腦的東西，它有時候會讓人盲目的忘記了人力的有限性。現在想想，單憑我們與巨人纏鬥，損失如此少，實在不太可能。仔細想想，圍住第二批士兵的巨人也不算太多。
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那只表現詭異的巨人和先前遇到的奇怪的偵查巨人。這其中一定有什麽隱情。
我正想著，忽然背後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軍醫開始幫我處理傷口。我勉強回頭一看，軍醫的雙手已經沾滿了血跡。
巨人的血到此時已經蒸發。軍醫手上的是我的血。
我咬緊牙關，閉眼不去想自己身上的傷口。我開始冥想覆上白雪的山脈、灑滿陽光的草原和廣闊湛藍的海洋。
想象墻外沒有巨人的世界。
作者有話要說：
第 53 章
距離三毛脫出巨人重圍，已經過了三天。
我身上的衣服已經染上了一層又一層的血跡，但沒有替換衣服，也只能由它們去。其他幸存下來的士兵也是一樣。
在這三天裏，巨人發動了好幾次攻擊。它們已經懂得了聲東擊西之法，這也證明了巨人已經懂得了部分簡單的作戰方法。由此，城墻雖然高，但對於智力有所提升的巨人而言並非無法逾越的天塹。在三毛離開的第二天，最外圍的那道城墻被巨人摧毀。我們原來還想擊退巨人後設計補上破裂的缺口，但巨人湧入的速度超過我們可以應對的限度。我們只得退守第二道城墻內。而就在剛才，第二道城墻也已經被巨人攻破。
這幾次的進攻，巨人都沒有傾盡全力，而是慢悠悠地消耗我們的兵力。雖然在交鋒中殺死了不少巨人，但調查兵團這次派出的百餘人，現在已不足一半。而我們為了等團長歸來，死守這座廢城。
說是等團長歸來，事實上我們現在根本無從知曉團長是否還活著。而在這段時間內，三毛也沒有任何消息。
即使我們想再找格雷爾詢問更多細節也是做不到的。在我們想起他之前，格雷爾就隨著他的袍澤一處歿於戰陣。
死去的巨人屍體很快就會蒸發，而士兵則被巨人吞噬殆盡。如此看來，這修羅地獄一般的戰場竟是一具屍體也沒有。但那些可怕的戰鬥已經深深烙入還活著的每一人的腦海，成為終其一生也無法遺忘的夢魘。
現在，我們就只能相信團長為之離開的理由，比我們這裏幾十人的性命更加重要。
現在城內藥物和食品都已不足。我用力捂著受傷的左臂，背靠著最後一道城墻用力呼吸。現在就連空氣也染上了血液的腥甜氣息，而這種渾濁的空氣也是現在所能享受的為數不多的寶物。
畢竟，誰也不知道下一秒自己還能不能呼吸。
“滾開啊混蛋——！”我忽然聽到遠處的嘶吼，不由得一驚，趴在城墻上就往外看去。就在我的正前方，一只肥碩的巨人正緩緩地靠近一堆廢墟，在那堆廢墟裏，一個受傷的士兵露出了腦袋和半邊肩膀。
他已經在之前的戰鬥中受傷，頭上纏著的紗布已經變得臟兮兮的，上面還有大塊的黑色血跡。然而此時那個士兵卻好似絲毫不在意頭上的傷，用力甩著腦袋以及裸露在外的肩膀。他的頭隨著肩膀的扭動一下下狠狠撞在石頭磚塊上，鮮紅的血液覆蓋了陳舊的黑色血跡，而他卻完全沒有停止動作，一心想著從廢墟中逃出去。那巨人卻是一步一步，毫不猶豫地逐漸逼近。
我的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但眼睛卻無法離開一寸。身邊另外幾人也死死地盯著那個被廢墟壓住的士兵，握緊了拳頭，但沒有人出去營救。
千斤的廢墟加之步步緊逼的巨人，那名士兵必死無疑。
那士兵的怒罵已經變成了歇斯底裏的慘叫。那只巨人伸手粗魯地扒開了那士兵身上壓著的石塊，一把抓住他舉了起來。那名士兵在巨人的手中，慘叫聲驀然停止，然後他張口噴出了一口鮮血。
我用力咬住手背，雙眼卻不由自主地睜得越發大，一刻無法移開。我知道等待這那名士兵的是什麽。心中的恨意凝聚成一個巨大的斑點。眼睜睜地看著又一人喪生巨人之口，我卻無力去救。
就在這時候，忽然一個人影迅疾無匹地沖了出去。剎那間，血光四濺，那只巨人整個後頸被劈開，只剩一圈皮連接著它的腦袋與肩膀。它的手無力地松開，手中的士兵一聲不響就往下掉落。那個殺掉巨人的人右腳借力朝著巨人的腦袋一蹬，一把拉住那士兵的披風就往城頭而來。那只巨人的腦袋則像球一樣滾落下去。
是利威爾。他伸手提著那個士兵飛回墻頭。他環視四周。我怔怔地看著，手背上的血一滴滴滾落地面，直到利威爾看到了我。他叫到：“佩特拉！你過來看看這個士兵！”
我這時候才反應過來，連忙支撐起身體站了起來。但體力透支，沒跑幾步就撲通一聲跌倒。我又用力站起來，勉力跑到那名士兵旁邊，跪在一旁查看。
我一看，心就沈了下去。這士兵剛才在巨人手中被用力一攥，身上的骨頭已經碎了不少。他渾身浴血，肋骨已經刺破腹部紮了出來，大概內臟也全部破裂。他應該在被巨人抓住的那一刻就已經死去了，只是雙眼仍舊不甘地瞪圓，透露著臨死前的恐懼與憤恨。
我低聲說道：“兵長……他已經不行了。”
利威爾剛剛把他帶到城墻上的時候應該已經知道這士兵已死。這時候他也許是心中所想被我證實，臉上難得的露出了一些茫然的表情。
“死了……嗎。”
我不敢點頭，只是低著頭看著地面。這名士兵如此淒慘的死狀如同一根針，毫不留情的刺著所有活著的人的心臟。
地上的影子略一停頓，然後漸漸遠去。我低著頭，只知道利威爾已經走遠了。
地上的屍體仍然睜著一雙眼睛盯著我。他臨死前的恐懼，他的恨意，他的掙紮。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命運。它輕易地定人生死，毀滅希望，然後借著死者的眼睛對生者表示濃濃的嘲諷。
我用力站起來，並沒有把死者的雙眼合上。
原諒我的自私，我不想讓你就此安息。我要你睜著眼睛。
睜著眼睛看好，我們永不放棄。
三個小時後，第二道城墻內的巨人開始發起了最後的總攻。
在最後的一道城墻外，擠滿了巨人。那一張張或滑稽或冷漠的臉，那一雙雙無神呆滯的畸形怪眼，密密麻麻地堆積在一起。
這一群巨人已經懂得了搭建人梯。它們開始疊羅漢般努力往城頭爬著。
事實上爬在墻上的巨人比一般平地戰更好對付，也因此，被殺死的巨人之數不可謂不多。剩下的應該已經是最後的一批巨人了。但城墻的強度也經受不起巨人三番四次折騰。之前的兩道城墻也是因此被破壞的。
眼下我們死守的已經是最後一道城墻。一旦這一道城墻被巨人攻破，我們便只有死路一條。如果無法解決掉這一批巨人，就算是放棄團長和三毛脫身而去也是非常困難的事。
而還在這裏的人，每一個身上都背負了太多的性命與希望。為了身上背負的東西，為了證明自己的信仰，他們都早已沒有退路。
平滑的城墻一處漸漸隆起，然後，一個醜陋而巨大的頭顱探了出來。
瞬間，好幾把刀片刺進了那個醜陋的腦袋。另外，空中閃過一道黑影，在那巨人的後頸狠狠砍下。
那個巨大的腦袋搖晃兩下，最終是跌落下去。然而，砍死那只巨人的士兵在飛回城頭的時候，被一旁猛然探出頭的另一只巨人咬了個正著。
血液如雨一般飛濺。巨人的血。人的血。
仿佛戰爭正式開始的信號。巨人的腦袋一個個從城墻邊緣探了出來。瞬間，城頭殺伐之聲不絕。
眼見面前又要探出一個巨人腦袋，我一咬牙，揮刀砍下。那只巨人甫探出頭，就被我砍個正著。刀鋒從它額頭一路砍下，將它的臉分成兩半。那巨人臉上的皮肉頓時往外綻開，一張臉分外猙獰。
我趁著它還沒有動作的時候繞到它後頸，但我剛往外跳出，立刻有好幾只巨手朝著我抓來。我堪堪避開，卻身體一歪。連日的戰鬥導致我的身體已經是強弩之末。無奈之下，我一把拉住一旁巨人的頭發，順勢在它後頸補了一刀。
那巨人哀嚎一聲，身子朝著後方跌落。就在這時候，我又抓住另一只巨人的頭發，想用立體機動裝置飛回城上。就在這時候，一旁又有巨人一掌朝著我拍來，竟不顧我抓住頭發巨人的死活。我看那一掌帶著十成的力道，只得側身跳開。而被我抓住頭發的巨人被一巴掌扇在後腦，登時跌落城下。而揮出一掌的巨人似乎因用力過大而沒有站穩，一下子跌在地上，剛好一腳踩在被它擊落的巨人頸上，將那只巨人的後頸踩了個稀巴爛。
我楞了一下，立體機動裝置的鋼索就在這時射偏，頓時整個人也往下跌落。我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還沒反應過來，手臂忽然被抓住。
我定神一看，是一個我不認得的士兵。他也不及多說，一把把我提了起來。我立刻重新發射鋼索，終於回到了城墻上。那士兵也揮刀砍傷一只巨人伸向他的手，回到了城頭。
我不及向他表示感謝，立刻提起刀朝著另一邊巨人較多的地方跑去。現在大家都明白，守住了城墻，就是保住了性命。那邊的巨人實在太多，士兵已經漸漸無法支撐了。
而我也很清楚，下次不會再這麽好運。未必每次都有同伴能在危急關頭拉你一把。
面前一個女兵正臉色猙獰地揮刀刺瞎了一只巨人的眼睛，卻沒有註意到背後一只巨人朝著她伸出了手。我沖上前，一刀刺穿了那只巨人的手臂。那巨人一楞，下意識一縮手，我手裏的刀也隨著那巨人的手臂脫手而出。我一楞，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力氣在迅速地衰退。
我不敢多想，又拔出一把刀，趁著那巨人扭頭的間隙，一刀穿透了它的後頸，然後旋轉刀鋒，一塊後頸肉就這樣被我剜了出來。
幸好這只是3M級的巨人，不然我還未必有這個力氣刺穿它的脖頸。
我稍稍喘息幾聲，轉身又揮刀朝著另一邊的巨人砍去。就在血肉飛濺之間，我忽然聽到一聲慘嚎。
“城墻……破了！”
剎那間，我覺得自己好像被人兜頭澆了一桶冷水，差一點連刀都握不住了。
轉頭看去，在很遠的地方，城墻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缺口。不少士兵都朝著那邊跑去，試圖阻擋巨人進來。但最外層兩道城墻被破之後所有人都很清楚，這麽做是徒勞無功，只是在拖延時間罷了。
忽然，我看到三毛從遠處策馬而來。他帶出去的一隊人這時候只剩下五六個，而他本人也是渾身染血。三毛明顯看到了我們現在的境況。他一靠近就大吼著殺入巨人群中。即使如此，我還是看得出他的絕望。
三毛他並沒有把團長帶回來。
我大腦忽然一片空白，想要捉住什麽線索，但卻毫無頭緒。
對了！獸之巨人！如果說這一切都是獸之巨人策劃的話，那它一定就在附近！現在它大概也該出來了吧！
這一刻，我完全沒考慮獸之巨人是否真的埋伏在這附近，沒有考慮它會在哪裏，以及面對它我是否有勝算。我只知道心裏的仇恨已經無法抑制。
就是這種感覺。這種“已經死了這麽多人，也該輪到它了吧。或者，也該輪到我了吧”的想法。
我不顧一切地從城頭飛了出去，穿過巨人的包圍圈，越過一覽無餘的草原，直沖不遠處的森林。這一帶的巨人全聚在廢城附近，而稍遠處沒有巨人。我一路上竟然沒有遇到任何阻攔。
而我進入森林後，就像無頭蒼蠅一般四處亂找。我沒有找到巨人，但卻看見了一個不該在這裏的人。
“團長……？！”我驚呼出聲。在遠遠觀察著廢城狀況的那個人，不是團長還能是誰？
團長回頭看見我，也微微驚愕。我正想朝團長過去，無奈立體機動裝置的瓦斯剛好在這時候用完。我一下子就朝著地面跌落，重重地撞到樹幹上。
團長雙眉緊皺，卻沒有朝著我過來的意思。他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但卻遠比我狼狽的樣子好上太多。
我用力站起來，跌跌撞撞地朝著他走過去。團長銳利的雙眼一直盯著我。等我漸漸靠近，他問道：“佩特拉，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心裏頓時湧起一股無名邪火，大聲道：“團長，你還不打算回去嗎？”
團長盯著我，不置可否。我看團長沒有現在回去的意思，心猛地一揪。下一秒，我就用連自己都難以相信的速度拔出了刀指著團長的脖子：“回去。”
團長沒有料到我會這樣，臉上稍稍帶了點驚詫的表情。我的刀已經架到了團長脖子上，他不及抽刀，只得低聲說道：“我還有要做的事情！”
“回去！”我失控般大聲吼道。團長也憤怒起來，對著我大吼道：“現在還不能回去！如果現在走的話人類會損失什麽東西你知道嗎！”
我把刀用力在團長脖頸上壓下，吼道：“我管你去死！給我回去！現在就回去！”我現在渾身浴血，臉色猙獰，看上去一定如惡鬼一般。
團長怒吼道：“混蛋！你贏了！”他翻身騎上一旁的馬，我拽著他的衣領跟著上馬，依然把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團長一拉馬韁，策馬就朝著草原中央的廢城而去。
遠遠的就能看見巨人密密麻麻趴在城上，空中時不時飛過的黑影是士兵在砍殺巨人。即使城墻早已被破壞，他們仍然沒有放棄努力。
有人看見團長，高呼道：“團長！是團長！”這聲音吸引了所有士兵的註意力。城內爆發出一陣歡呼。團長就在這時候對著城內大吼：“全部隨我離開這座城！”
我不知道韓吉是怎樣在如此混亂的戰況下還能保存幾十匹馬的。最後是韓吉把馬匹放了出來，幸存的士兵從城內利用立體機動追上馬匹後突圍。但因此又犧牲了不少士兵。
那批巨人還剩餘不少，但它們畢竟追不上馬匹。最終生還者還是突圍了，但說不上成功。
原本帶出的一百多人，現在只剩三十多人，可見境況多麽慘烈。
等我們到了比較安全的地方稍事喘息，利威爾一下馬就直直地朝著團長走過去。
團長亦毫不退縮地看著利威爾。
利威爾走到團長面前，沈聲道：“埃爾文，你是否覺得你還欠我們一個解釋？”
“哦？”團長並沒有如利威爾所言解釋，只哦了一聲。
“你為什麽要忽然消失，你在消失的時候去了哪裏，你帶走的人為什麽沒有跟著你一起回來。還有，為什麽你回來的時候被佩特拉用刀架在脖子上。”
在團長上馬往廢城而去的時候，我很快就把刀從他的頸間移開。但這仍然被利威爾發現了。
而在我用刀脅迫團長的時候，團長最終選擇了妥協。如果是平時，這是團長認為真正值得的事情，那他不惜犧牲自己也不會妥協。當時如果團長毫不退讓，那我也許真的會動手。既然他最終讓步，那就證明了團長在消失的這段時間內得到了非常珍貴的情報，他必須活下去，才能讓這些情報最大限度地發揮作用。
我此時不想，也沒有精力去理會團長會不會再次懷疑我。
團長沈默許久。利威爾進一步追問道：“埃爾文，這一次你是打算拿我們當誘餌嗎？”
團長並沒有說話，而是緩緩擡頭。這一瞬間，我看清了他的眼睛。從他的眼裏我就已經得知了剛剛那個問題的答案。
他的雙眼閃爍著一種病態的光芒。
作者有話要說：
第 54 章
團長並沒有說話，而是緩緩擡頭。這一瞬間，我看清了他的眼睛。從他的眼裏我就已經得知的答案。
他眼裏閃爍著一種病態的光芒。
然後，他忽然轉頭盯著我。
那眼神，非常“意味深長”。我被他看得打了個冷戰。但轉念一想，我並沒有做錯什麽。如果按照團長的節奏估計得再死好一批人他才慢悠悠地往回趕。我當時整個人都快崩潰了，直到現在還恍恍惚惚，說到底回憶一下我挾持團長的經過，我忽然覺得有點後怕。簡直像是在做夢，我居然有膽量把刀子架在團長的脖子上！
但是……不能輸啊！於是我裝作氣勢很足地瞪回去。
團長就瞇起眼睛繼續盯著我看，看得我渾身發涼。
最後這件事還是不了了之。因為利威爾和剛安置好士兵的韓吉三毛都跑了過來，問團長到底是什麽狀況，可團長啥都不說，然後沒過多久巨人過來了……所以大家只好趕快收拾一下繼續往回趕……
等到回到羅塞之墻內，大家都忙著安撫犧牲士兵的家屬以及挽救調查兵團急劇跌落的風評，韓吉和三毛還陪著當地商會的老大談了好幾次，終於重新獲得了商會的支持……團長似乎也受到了處分。然而奇怪的是盡管他當時意味深長的眼神好像表明他已經知道了什麽，但在那之後他也並沒有為難我。一時間也沒人想再次提起這次墻外遠征的事情。畢竟這是所有生還者的夢魘。
一開始我以為事情好像就這樣平淡地過去了。至於團長到底在做什麽，他發現了什麽，我覺得是我操心不來的。我以為只要幹好我的事情就好。但是事情還是發生了出乎意料的轉折。
幾天後一名我並不認識的士兵忽然通知我跟他走。我當時並沒有多想，跟著他一直到了調查兵團荒廢已久的總部。在那裏等著我的是團長。
我一看見團長的黃金發際線，整個人頓時有點傻眼。他該不會想要秋後算賬吧？
團長面無表情地示意我坐下。就像在廢城裏那次談話一樣，我們兩個人面對面坐著，壓迫的氣息強得讓人簡直無法擡起頭來。
他開口說道：“佩特拉，我一直覺得你應該是個聰明人。”
我冷汗刷地就全下來了。團長繼續說道：“你當時既然敢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就已經知道你對調查兵團，甚至對人類都沒有敵意。但是你，你知道‘它們’的存在。”
瞬間，無數的畫面從我眼前一閃而過。阿尼他們的臉、從巨人後頸中挖出的伊爾姆、梅琳達、獸之巨人、在廢城看見的奇怪的巨人……
我擡起頭問道：“‘它們’？團長，你指的是誰？說得這麽籠統，我也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團長一直看著我，半晌沒有回答。過一會兒，他忽然嘆了口氣，說道：“我能理解你之前隱瞞的苦衷，而且換做是我，我也會這麽做。但在現在已經沒有必要了。因為，我掌握的，已經比你更多。”
我腦子轉了一下，心裏實在不明白團長這是真的知道了些什麽還是在套我的話。我回答道：“團長，我不知道你之前失蹤的時候去幹什麽了。但是你當時不是說要觀察什麽嘛，知道得比我多自然是很正常的。”
我原本想裝傻糊弄過去，但話剛說完就後悔了。這樣就等於變相承認了自己知道很多東西，只是不知道團長最近得到的情報。團長果然嘴角一翹，說道：“沒錯，在那之前我知道的未必會有你多，但在那之後，我已經得到了很多你不知道的情報。”
這句話後我已經不再懷疑，團長確實已經如他所言獲得了比我更多的情報。我猶豫了一下，心情覆雜地擡起頭說：“既然你說我到現在可以不再隱瞞，那我就相信你。還有，謝謝你……也願意相信我沒有敵意。”
團長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他沈默了一會兒後，說道：“既然這樣，那以後的作戰會更加需要你的協助。你既然知道這麽多，那也應該清楚這些是不能隨便洩露的。”
我點了點頭。團長又陷入了沈默。我不由得猜測團長到底知道了些什麽。我的價值取決於團長的情報。在我還有利用價值的時候，團長能夠將非常重要的東西交給我做，這也是他知人善任的一點，利威爾他們就是有力的佐證。然而，一旦有必要，他可以毫不猶豫地犧牲掉我。然而，團長看上去根本沒有要把他得到的情報告訴我的打算。
我琢磨著該怎樣讓團長認為他必須要把知道的情報，來與我共享，不求所有，只求大致梗概。他這麽篤定他已經知道了我所知道的一切，但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他這麽說也是為了造成一開始心理上的震撼效果，讓我先震了一下，接下來就方便他在跟我的談話中占據主導權。而事實上他的話也的確起到了這種效果，我在剛剛的談話中的確完全暈頭轉向，處於被動地位。然而他在對話暫告一段落的時候沈默了這麽久，反而給了我一個把剛才得到的信息反芻的機會。我敢打賭他已經知道了獸之巨人和高智慧巨人的存在，但他絕對無法具體到人。比如說，他一定不知道家鄉三人組的確切身份，也不知道當初的梅琳達和巨人有那麽點兒聯系，更不可能知道艾倫會在未來巨人化從而成為人類的戰力。畢竟這些事情親身經歷和猜測之間還是有一道天塹的。
這樣想來，我也可以用我知道的細節情報和團長交換，以獲取團長得到的情報。但是在這時候，我是絕對不可能確實地把知道的一切細節告訴團長，我不可能告訴他訓練兵團裏哪三個人就是巨人陣營的內奸，也不可能告訴他未來將有一個能夠巨人化的少年為人類戰鬥。原因無他，團長已經提前知道了這麽多東西，整件事情的發展已經有了轉圜的餘地，我所了解的劇情在還沒展開的時候就面臨著崩潰的危險。我現在，就只能用一種危險的方法拼一把。
再過不到兩個月我們就會迎來至關重要的850年。窗外的寒風呼嘯，桌上原本擺放著的熱茶已經變得冰涼。我輕輕拿起茶杯啜了一口，放下茶杯說道：“那你是怎麽發現它們故意對士兵手下留情的？”
團長一直淡定的目光，忽然僵了一下。
其實這一切都是我的猜測。在廢城幫助三毛脫圍的時候，我就覺得那只偵查巨人不對勁。它明明看見我們經過卻過了好久才出聲示警，好像是在故意拖延時間給我們創造方便一樣。而我在戰鬥中差點被巨人抓住的時候，又有一只奇怪的巨人好像不經意地把那只巨人給擠開，接下來還把它壓得死死的。它們眼裏和普通巨人不同的感情色彩我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了。而在支援第二隊士兵的時候我發現巨人的數量也有點少，戰鬥後幸存士兵的數量比我想象中多。
而在最後巨人集中攻城的時候，當我抓住一只巨人的頭發時另一只奇怪巨人一記直拳就沖著那巨人的腦袋打過來。我僥幸躲過，然而那只巨人的腦袋卻被那奇怪的巨人打爛，掉下城後後頸也被踩扁。這一點也給我造成了極大的疑惑。
這一切就好像是在巨人的陣營中也出現了內奸一樣。這些內奸借著巨人與人類的戰鬥來暗中對巨人陣營進行著清洗，有目的地對巨人進行抹殺。
聽起來就像是天方夜譚，但我賭了一把。現在看見團長的這個表現，我覺得自己不管猜得對錯，至少沒有賭得毫無意義。
團長也只是失態了一下。不到一秒鐘的時間他就恢覆了慣有的淡定表情。他轉頭看著我，什麽都沒有說。
我心裏也有點忐忑，但我覺得現在是趁熱打鐵的時機。我繼續說道：“當時遇到你的時候我情緒比較激動，手段也過激，這是我的不對。如果我當時知道你的意圖，那我一定不會那麽做。”
這句話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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