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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朝著巨人的血盆大口舉起了刀，似乎以為一刀砍上去那巨人就會退卻一般。我大叫一聲不好，急中生智，按動開關，腰間的鋼索往前激射，正好命中那巨人的左眼。鋼索之力使巨人的頭往後一晃，那一口便咬了個空。妮可被我射出的鋼索蹭到，整個人一歪，便向著下面跌去。我忙隔斷鋼索，一把拉住她，借著鋼索的後坐力遠離了那只巨人。韓吉趁著巨人晃頭的工夫敏捷地閃身到巨人的身後，一刀割斷巨人的後頸，對著我做出一個“OK”的手勢。
我的心略略一寬，便用力拉緊了妮可準備到一個比較安全的地方，忽然面前灑下一大片陰影。我心裏暗叫要糟，正想回頭，手裏還拉著妮可，不方便轉彎。我一咬牙，正想降落，身體卻被一只巨掌抓住。身後的巨人一把把我和妮可同時抓起來，拎到眼前看了看，銅鈴般的眼睛笑成了縫。
當然高興了，一下子捉到了兩個。身邊的妮可依舊面無表情，毫無反應。我只得用力握緊刀片，往巨人的掌心處狠狠用力。只聽“噗哧”一聲，巨人的手掌被我刺穿，刀片也破裂。破碎的刀片一端從巨人手掌的另一側冒出了頭。
那巨人臉上的笑容似乎僵住了，突然飛速地舉起手，打算把我們兩個人塞進口中。
絕望之際，我忽然見到一根鋼索“刷”的一聲釘在不遠處的墻壁上。
利威爾如同天神一般淩風而至。只一刀，那巨人掌中的力道便消失了。我連忙掙脫巨人的手掌，拉著妮可落在地上。直到這時候，那巨人龐大的身軀才朝著旁邊歪倒，撞塌了一側的墻壁。
利威爾落地，皺著眉頭看了我們一眼：“我說你們兩個……到底在幹什麽！”
妮可依然面無表情，我連忙解釋道：“妮可她……大概患上了創傷後應激障礙……”
利威爾聽到我這麽說，也楞了一下。不過瞬間，他又換回了一張冷臉：“佩特拉，你先送她趕回大部隊，應該距離還不是很遠，沒什麽危險。”他擡頭看了遠處的韓吉一眼：“這裏的，我和那家夥收拾也夠了。”話剛說完，他便又加入了戰鬥。
“好的……”我連忙拉起妮可，啟動立體機動離開了這修羅場一般的地方，追趕著大部隊。
“妮可，你究竟怎麽了？”我一邊飛著一邊詢問。
“……我要殺掉巨人，給伊爾姆報仇。”一直一聲不吭的妮可終於開了口，卻依然是一張毫無表情的臉。
“像你剛剛那樣……恐怕沒辦法給伊爾姆報仇吧。”也許這麽說會刺激到她，可是我已經別無選擇。“你現在連砍巨人後頸都不知道做了，這樣下去只能成為巨人的點心，和伊爾姆在黃泉下一同懦弱地哭泣吧！”
“伊爾姆才不是懦弱的人！我也不是！”妮可怒吼起來。
“那你就振作一點！”我也加大了音量，“你以為你現在這樣，伊爾姆就會感到欣慰嗎？你不僅不能替他報仇，還會賠上自己！這一定不是伊爾姆願意看到的吧！”
“……”
“如果你死了，還有誰會像你一樣去愛著伊爾姆呢！”我用力握緊她的手，“所以，別沖動！先努力活下去！伊爾姆一定也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然後……再把巨人殺光！”
“……我懂了。”半響，妮可悶悶地說，“抱歉，差點害你也……”
“我不是好好地活著嘛。”我忍不住松了一口氣，妮可的心結似乎暫時解開了。
“就算我會這麽說……”妮可又開口了，“也並不代表我不會為伊爾姆報仇！”
“誰不想給伊爾姆報仇啊！”
“……！！”妮可驚訝地擡起臉來盯著我，過了一會兒，目光逐漸堅定起來：“嗯！我要努力活下來！然後繼承伊爾姆的遺志，把巨人通通殺掉！”
我看著妮可。她的眼睛就好像天邊耀眼的太陽。
作者有話要說：
第 11 章
果然如利威爾所言，我們很快就趕上了大部隊，一路上沒有遇到太多巨人。
趕上大部隊以後，我們得知撤退後又收到了城墻上士兵的信息，暫時附近沒有落單的巨人，建議隊伍繼續一路向西，因為西邊巨人比較稀少。
我們就這樣又越過了幾條街道，城墻上又傳來了信息：西北方向的巨人可以捕捉。
隊伍改變方向往西北而去。團長緊急傳下指令：捕捉到巨人之後，固定以及轉移巨人的工作進行過程中必須有人散開偵查，主動出擊，將附近的巨人引開。團長的指令一下達，我就知道這次一定會有更多的人犧牲。
如果讓少數人脫離大部隊，以他們自己來引誘巨人的話，那麽那些人會把巨人越引越遠，自己也會遠離大部隊，孤身奮戰。這樣一直遠離大部隊的話幾乎就沒有機會活著回來了。
團長似乎已經作出了犧牲部分人的準備了。現在隊伍裏大概還有四十多人，其中至少有二十人會犧牲掉。
而且雖然團長每隔幾分鐘就發射一次信號彈標明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但剛剛留下與巨人戰鬥的利威爾和韓吉還沒回來。
我並不擔心這兩個戰鬥力超強的人的安全。事實上，我覺得他們兩個人如果能及時回來，那我們這邊的戰力會大大增強，犧牲也會減少。
我一邊想著，隊伍一邊飛快地前進著，很快就看見了兩個巨人。那兩只巨人動作笨拙，其中前面的那只還未轉過身來，就已經有在隊伍前面的士兵騰空而起，對著它的後頸狠狠砍下一刀。那巨人受到沖擊，腦袋重重一頓，巨大的身軀後仰，就要往後跌倒。後面的那只巨人正要往前，卻被前面那只巨人的屍體撞到，頓時像多米諾骨牌一樣也跟著仰面朝天摔倒。
團長一揮手，停住了隊伍。巨人這種姿勢躺在面前，要發射鋼索命中適當部位比較困難。團長命令後面負責固定炮發射的士兵調整固定炮的位置，等巨人上身稍微離地就發射。
那巨人躺在地上笨拙地四肢亂動，好半天爬不起來。我心裏焦急，唯恐夜長夢多，拖的時間久了引來別的巨人。
好不容易，那只巨人雙手撐地擡起了上身，團長一聲令下：“發射！”兩門固定炮轟鳴，就像之前對付那只3m級巨人一樣把現在這只巨人雙肩射穿，穩穩地釘在地上。
隊伍停留在這裏的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士兵們小心而迅速地推動小型炮靠近巨人。由於有之前固定3m級別巨人的經驗，這次大家動作更為熟練，首先有人發射固定炮固定住巨人雙手大臂，然後一路向下，把巨人全身關節都固定住了。
接下來就是把巨人裝進籠子裏。負責轉移巨人的士兵剛把籠子的材料搬來準備組裝，遠處的房屋就露出了巨人的腦袋。
還是太慢了麽？
巨人逐漸逼近，而轉移巨人的工作需要極大的耐心與細心，絲毫不得馬虎，也就無法迅速完成。眼看著巨人越走越近，我想起了團長剛剛下達的命令：必須要有士兵去引開巨人。
我一咬牙：幹脆就我去吧。
我拔出刀，殺氣騰騰地往前走了幾步，準備與巨人決一死戰。就在這時候，我的手臂忽然被人拉住。我回頭一看，是一個瘦瘦高高的士兵。
他看出了我打算去和巨人戰鬥的主意，雙目直視我的眼睛：“你是佩特拉吧。”
“對……我是。”
“你，真的可以研發出那種炮彈吧？能夠有效困住巨人的那種。”
我看著那名士兵的雙眼，一時不知如何作答：“應該可以吧……”
“那就請認真活下去，然後為人類做出更大的貢獻！你，和韓吉分隊長，絕對不能死在這裏！”那士兵用力抓住我的肩膀：“就算是我求你，不要讓我們死得毫無價值。”
“史丹利，要上啰！”旁邊一個士兵提醒他。
“嗯。”史丹利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回答他，然後轉回頭，深深凝視著我：“一定要答應我們。”
我默默掃視了四周一眼，包括團長在內，每一個人都在盯著我。
我收回目光，艱難地對史丹利說：“我……就算豁上性命也一定會做到！”
史丹利抓著我肩膀的手忽然收緊，手上用力很大，我的骨頭幾乎要被捏碎，但依然眉頭也不皺地看著他。片刻，史丹利如釋重負般地笑了：“謝謝你。”
巨人已經很近了。史丹利轉頭，對著剛才叫他的士兵吼道：“上吧！”
“上啊！”好幾個士兵跟著吼叫，臉上都染上了視死如歸的決然。
史丹利一下松開我的肩膀，拔出刀從我面前騰空飛起。我失去史丹利雙手的支撐，一下子站不穩，跪倒在地上。士兵們拔出刀，紛紛吶喊著，從我身邊跑過或飛過，沖向敵人。我呆呆地直視前方，感受著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生命越過我，義無反顧地沖向死亡，瞬間淚如雨下。
身後響起了戰鬥的跌撞聲，刀鋒入肉聲，房屋倒塌聲。妮可走過來，拉起淚流滿面的我，認真而平靜地說：“佩特拉，這是大家對你的信任，也是你背負的使命。我們每個人都有應該做的事情。你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完成你的任務，讓他們死得有價值。”
我收斂心神，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臉：“你說得對，我剛剛太激動了。我們快點去幫忙轉移那只巨人，爭取快一點完成這次行動。”
我拉著妮可跑到那只巨人的旁邊跟著別的士兵一起轉移巨人。
剛剛來的那批巨人果然被豁出性命的士兵們引誘得漸行漸遠。我用力扭動鋼索上的軸承。
喧囂聲漸漸小了下去。我聽到一聲吶喊格外響亮。擡頭遠望，我能看見在遠處，史丹利攀上巨人的臉，用僅剩的半片殘刀狠狠刺入巨人的臉上。
我咬了咬牙，繼續扭動著軸承。
就算眼前即是輿待轉移的巨人，奇異地，我仍然能用餘光瞄到遠處戰鬥的情況。
史丹利用力地拔出巨人臉上的刀片，即使被巨人抓住仍用力地把殘缺的刀片刺向巨人的手指。
我把鋼索分離，摸索著尋找籠子裏的鋼索扣。
巨人把史丹利的下半截身體送進嘴裏。史丹利露在外面的上半身艱難地伸著脖子，從遠處定定地望著我。
我找到了鋼索扣，拿起半截鋼索就要扣進去。
巨人的嘴如慢鏡頭一般合攏。霎時間，史丹利僅剩下半截身軀握在巨人的手掌裏，他的屍體沒有閉眼，仍然殷殷地往我這邊望著。
我的手一抖，鋼索“哢”地一聲扣上。
腦海中突然響起史丹利剛剛的話：“就算是我求你，不要讓我們死得毫無價值。”
我提起另一條鋼索，加快了動作。
去引誘巨人的士兵們紛紛戰死，而巨人們也逐漸遠離，漸漸地就聽不到它們的腳步聲了。
我咬著嘴唇，雙手迅速地移動著。
“不好了！東邊又來了一批！”團長忽然霍地一聲站起，拔出刀：“轉移巨人的原地繼續工作！剩下的人跟著我！”
東邊隱隱傳來腳步聲，地面開始微微顫動。我的眼淚終於又掉了下來。
我從來沒想過會有這樣一天。
身邊的人紛紛戰死，而我卻無能為力。
巨人離我們還很遠，團長就帶領著士兵們朝著巨人的方向而去。他的目的很明顯：不能讓正在轉移巨人的我們受到襲擊。
原地只剩幾人，在緊張地組裝著。
嘴裏一股鹹腥味，大概是嘴唇被咬破了。
忽然，我面前出現了一片陰影。
妮可遠遠地在另一頭工作。她擡頭沖著我瘋狂地大喊：“佩特拉——！”
我知道有一只巨人就在我身後。
沒有回頭，我手上加快了速度。我能感受到身後的巨人蹲下。它的氣息噴到了我身上。
就算沒有我，韓吉也能完成炮彈的研制吧。
巨人的兩根手指已經捏住了我。
妮可在巨人另一頭喊著什麽，好幾個人都失措地向我跑過來，但都鞭長莫及。
我什麽都聽不到，直到響起了一個清脆的聲音。
“哢。”
最後一條鋼索組裝完畢了。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
我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身體就被一股極大的力量淩空提起。我看得到妮可驚恐的臉。
轉頭，我直視著巨人醜陋的臉。
毫無懸念的，我雙手直直地把刀片送出去。那巨人已經把我貼近它的臉，這一下子它的雙眼就被刺傷。
那只巨人怒吼一聲，仍沒打算放開我。就在這時候，有一道人影迅速掠過巨人後頸，並對它施以重擊。我近距離看著一塊後頸肉帶著血花整齊迅速地斜飛出去，然後下意識掙脫巨人的手，落在地上。
“謝謝，利威爾兵長，每次都是你救了我。”我輕輕地說。
利威爾斜睨我一眼，轉頭又看著那只被捕獲的巨人：“巨人捉到了，現在也該回去了吧。”
“團長還在東邊戰鬥……”
立體機動的噴氣聲響起，韓吉和另外三、四個士兵也落下地。韓吉一落地就看到那只巨人，頓時激動地喊道：“捉到了！快把它運回去！”
“我帶幾個人去通知團長撤退。”利威爾扔下一句話，飛馳而去。幾個士兵很自覺地跟上他。
韓吉見到我和妮可都沒事，自然很激動。可現在不是聊天的時候。我們急急地套上馬，在籠子四周圍上黑布，拉著被捕獲的巨人就急急趕回城門處。
團長和利威爾很快就趕了回來，由於時間不長，所以犧牲的人數不算太多。另外中途又有幾個和史丹利同一批的幸存下來的士兵歸隊，最後剩下的士兵也只有二十多個。
這次出墻不到三個小時，卻折損了大半兵力，剩下的人缺胳膊斷腿地狼狽歸來，還帶回一個黑布包裹的大籠子。一進城門，我們就接受了群眾異樣眼神的洗禮。
韓吉按照計劃宣稱黑布包裹的籠子是緊急治療點，正有傷員在裏面接受治療。即使如此，居民們的表現依然是半信半疑。
我意外地在人群裏看到佩特拉的父母。他們見我沒事，都松下一口氣的樣子，高興地沖著我招手。我勉強擡起手晃了晃，然後放下。經歷了今天上午這一切的我實在太累，無力回應他們的欣喜。
另外，不少在隊伍中尋找不到他們親人，得知噩耗後放聲大哭的人們讓我更加沈郁。
我騎馬走在籠子的旁邊，忽然有一個戴著口罩、包著頭巾的男人湊上來：“你有沒有見過奧斯頓？”
奧斯頓？這個名字很陌生，似乎沒聽過。不過既然有人問起大概也是參加這次行動的士兵其一。籠子大致在隊伍末尾，一直到這裏都見不到人的話九成九是犧牲了。我有點疲憊地搖搖頭。
那人看上去似乎有點悲傷。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在這時，他眼中精光一閃，忽然從懷裏掏出一把刀子來，一刀劃在籠子的黑布上。
這一下出乎我意料，我猝不及防，頓時呆住了。就在我楞神的片刻，那男人一把抓住黑布的裂口，用力一扯，只聽“嚓”的一聲，那黑布竟被撕下一大塊來。
我的心頓時狠狠一顫：黑布裏的……是巨人啊！
下意識地，我緊緊抓住那男人的手臂，抽出刀片架在他脖子上：“你住手！”雖然這樣，但我心裏已經透涼透涼的了。如果居民發現我們把巨人帶進城墻裏……
我幾乎做好了準備面對接下來的大騷動，但卻發現四周出乎我意料的正常，根本就沒有人發現一絲異常。
我忍不住伸頭往黑布的破口看去。黑布底下竟然還有一層黑布，完全看不到布下的景象。
那男人趁我看到黑布楞神的當兒，一把掙脫，鉆進人堆不見了。我正要下馬去找，韓吉的聲音在我旁邊響起：“不要追了，那一定是憲兵團的人。”
“什麽？”我一回頭，正看見韓吉騎在馬上認真地看著我，“你怎麽知道是憲兵團的人？”
“憲兵團嫉妒我們調查兵團的民望已經很久了吧，之前妮可的事件就完全可以看出來。”韓吉解釋道：“這次我們出去捕捉巨人的情報無法避開憲兵團，我就猜想他們可能會在回程路上動什麽手腳破壞我們的計劃。而這個手腳多半是把巨人暴露在命中面前讓調查兵團威望盡失，所以我就用了雙層的黑布，暗中留了一手。”
“是這樣啊……”我楞了楞，滿懷歉疚地說：“真對不起，我沒看好籠子……”
“沒關系啦，我也沒想到他們會這麽快就下手。”韓吉安慰了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在這邊守著吧。”
“那……那一邊呢？”我有點擔心。
“那邊啊……有我們人類最強在守著呢。”韓吉沖我眨了眨眼。我落後幾步往籠子左邊看去，果然看到利威爾冷冷地騎馬跟在一旁。
“……”我有點擔心，還是到了馬車的後方守著。籠子的前方和後方都是士兵，兩邊的居民只能接近籠子的左邊和右邊，但後方的士兵只有幾個，我提高警惕守在這裏會更保險一點。
利威爾就在離我不遠的地方策馬走著。我想了想，還是默默挪到他旁邊。
利威爾轉頭看了我一眼，我硬擠出個笑來，利威爾便收回目光，繼續騎他的馬。
“那個……兵長？”我看他捉摸不定的表情，心裏打鼓。
“什麽事？”
“之前……真的很感謝你救了我，”我誠懇地道謝，“光這次出墻你就救了我兩次，在加上之前的墻外遠征……嗯，好多次。”
“哦。”
“……”我又沒話可說，氣氛有點尷尬。
“啊啊，左邊有兵長，右邊有韓吉分隊長，前後都是士兵，籠子應該很安全啊哈哈……”我顧左右而言他。
等等，好像有點不對勁。似乎……忘了什麽。
“籠子的下面！”我腦海中靈光乍現，驚叫一聲。
利威爾神色一凜，連忙往籠子的下方看去。這一看，他竟換上一副吃驚的表情，喃喃道：“來不及了……”
我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只見籠子下方正冒著一縷蒸汽。
另一側的韓吉也註意到我們奇怪的表現，往籠子底看了一眼，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失聲大叫：“是誰幹的！”
韓吉的聲音很大，周圍的人群漸漸靜了下來。
韓吉繼續憤怒地吼叫：“這到底是誰幹的！是誰把……”
我忙撲過去，一把捂住韓吉的嘴巴，在她耳邊低聲說：“不要激動！”
韓吉一楞，咬著牙黑著臉低下頭去，握著韁繩的手卻無力地垂下。
位在周圍的人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了一番，終於恢覆了原來的情景。
而調查兵團的全部人，卻都一下子覺得失去了所有力氣。
就這樣一路回到調查兵團的本部，韓吉嚎啕大哭著取出了用二十多人的性命換來的巨人屍體。
這屍體也在幾分鐘內完全腐爛殆盡，在空氣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一次，調查兵團輸了，而且輸得很徹底。
作者有話要說：
第 12 章
巨人的屍體腐爛殆盡後，調查兵團的人還是默默地圍著空無一物的籠子坐了許久。
韓吉一開始趴在籠子邊上號啕大哭，哭到最後太累了，撐不住，邊流著眼淚邊睡著了。有的時候我還真羨慕韓吉，可以這麽真性情地把心裏的委屈和不滿發洩出來。
利威爾臉上的表情冷若冰霜。團長皺著眉，臉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什麽。
妮可無言地坐在我旁邊。
我整個人都不好了，思緒完全亂掉，腦海裏全部是這次出墻的畫面閃回，史丹利的話一遍又一遍在我耳邊響起，讓我有想要去跳墻的沖動。
頭越來越痛，我煩躁地整個人“吧唧”一聲躺倒在地上。旁邊的人被我嚇了一跳，都看著我。
妮可拉了我一把，想把我拉起來。我滾了滾，表示我不想再站起來了。
利威爾離我挺近的，他面無表情地輕輕踢了踢我的腿。
我依然堅決地挪了挪，表示我不起來。
看到利威爾微微皺眉，我躺在地上蹭啊蹭，整個人縮到了籠子底下。
好難過，果然一個人躲在角落裏會比較有安全感。
我仰頭望著一層層的黑布，不出聲地流著眼淚。我很清楚犧牲的戰士們是帶著怎樣的信念去迎接死亡的。就是因為他們相信我，才這麽坦然地去戰鬥，可是我……沒有看好巨人……我明明答應他們了，可是現在卻不得不食言了……
眼淚不停地流，我努力地眨著眼睛。籠子底空間很小，擡起手來擦眼淚，手肘蹭到籠子底部破損的黑布，發出“嚓嚓”的聲音。
鬼使神差地，我伸手抓住籠子底部的鋼條，兩只腳也卡上籠子。一用力，我發現自己能穩穩地伏在籠子的底部。
大腦忽然迅速地冷靜了下來。籠子底部離地面很近，籠子四周又有士兵，殺死巨人的人是在什麽時候潛入籠子底部、割裂籠底的黑布，然後又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全身而退的呢？
真的要說的話……大概也就是在我們進城的那一剎那。城門打開的瞬間所有人的神經都會略略放松，而且籠子經過城門的那一剎那的確有機可乘。另外還有的就是在憲兵團那個男人持刀劃破籠子右側黑布的時候。當時雖然註意到的人不多，但還是引起了不大不小的騷動。在那個時候趁著混亂逃跑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這樣子去排除的話……進門的時候門邊清一色全是士兵。有調查兵團的，有憲兵團的，也有駐紮兵團的，甚至訓練兵團也來了不少人。要想混在這群人裏必須要穿制服。制服這種東西只有士兵才有，而且是定量發放，所以殺死巨人的人應該是士兵無誤。
而在騷動的時候街上既有居民在看熱鬧也有各個兵團的士兵在圍觀，所以找不到什麽有用的線索。
回憶一下，之前憲兵團幹的兩件事，無非是拉攏臥底封鎖獸之巨人的情報以及故意讓巨人曝光從而使調查兵團威望盡失，都是些小打小鬧的事情。這次調查兵團豁出性命帶回來的巨人被殺，似乎不是憲兵團幹出來的。大局面前，孰輕孰重，我想憲兵團還是能明白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只剩下一個可能了。
我幾乎忘記訓練兵團裏還有個巨人三人組了。
後續的劇情裏他們也幹過把活捉到的巨人殺掉這種事了，現在這件事是他們幹的也不出奇。
我默默地松開手重新躺到地上，冰冷的地面讓我感覺冷氣滲進了骨頭裏。
大腦經歷了瞬間的空白。
我又開始默默地挪著。該挪出去了。
我原路蹭出去半個身子，一擡頭就看見利威爾的死魚眼冷冷地盯著我。
“兵長……”我默默地朝著他伸出手。折騰半天，我早就沒力氣了。
利威爾默默地拉住我的手一用力就把我從籠子底拖出來了。我從地上爬起來，一屁股靠著籠子坐下。利威爾一言不發地站起來，轉身離去。
我抱著肩膀，默默地擡起頭看著陰暗的天空。
事實上團長最後並沒有針對這件事作出很大的反應。本來把巨人帶進墻內就是見不得光的事情。而且我隱隱感覺到團長並不完全認為巨人的死是憲兵團幹的。
只是士兵們的死，團長一定不會忘記。
當天的下午無事，出墻的隊伍進行了休整。軍醫幫傷者處理傷口的情景讓我感覺很不好。
我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就跑到訓練兵團的訓練場地外面等著。
我幾乎是萬念俱灰地蹲在街角。沈悶的風配著陰暗的天光，正是現在心情的寫照。
第一次見到巨人三人組，是我剛剛墻外遠征回來，在訓練場地閑逛的時候看到他們的。當時我是以玩票的性質看著他們三個人嘗試利用立體機動裝置的皮帶。那時候我一直堅信他們並不一定會與我們為敵，至少我相信還有三年，矛盾並不尖銳，一切都可以改寫。我甚至為他們利用立體機動裝置的天賦感到微微的興奮。
第二次，我在圖書館偶遇阿尼。當時，我還一腦子天真的想法，心裏還在隱隱地心疼身不由己的阿尼，盡管知道她是最終可能會結束我生命的女巨人。當時的我，還在天真地認為可以不犧牲任何一個人。當時的我，面對阿尼的問題，還自豪地回答著“追求自由，本來就是人類的天性啊。”
這次，大概就是第三次和他們見面吧。在這之前，發生了太多的事情，犧牲了太多人。一個個生命無情地消逝著。現實狠狠擊碎了我當時幼稚愚蠢的想法。對巨人三人組抱有希望，換來的就是史丹利等無數無辜士兵的死亡。
我想到這裏，胸口一痛。
雖然不願意質疑自己的信念，可是現實給了我沈重的打擊。
我靠著墻緩緩坐下來。
開始有三三兩兩的訓練兵結束訓練走出訓練場。我木然地看著他們步履輕快地走過。
過了一會兒，巨人三人組終於出現在門口。
他們的神態看上去很正常。萊納在右邊滿頭大汗地勾著走在中間的貝特霍爾德的肩膀，大笑著說著什麽。貝特霍爾德在很認真地聽他說話，偶爾分神偷偷瞄在左邊的阿尼一眼。阿尼扭著頭，似乎完全沒有在聽萊納說話。萊納說著說著，忽然對阿尼說了些什麽，阿尼轉頭，默默地斜睨他一眼，簡單地回答了一句，然後又收回目光，扭過頭去。
真是和諧呢……
這大概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從心深處湧出想要殺人的想法吧。
阿尼的腳步忽然頓了頓，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停了下來迅速掃視了一下四周。萊納和貝特霍爾德都奇怪地停下詢問。
阿尼一定是察覺到我的殺氣了吧。她往四周掃視，卻完全沒有看到坐在街角的我。
面對另外兩人的詢問，阿尼只是緩緩搖了搖頭，便自顧自走了。另外兩個人連忙跟上。
心裏一個聲音一遍遍地響起：“不能沖動！”
我面無表情地盯著他們，最終還是沒有跟上去。
已經入夜了，我仍然坐在原來的地方一動不動。
遠遠走來了妮可。她看見我坐在空蕩蕩的街道上，便朝著我直直地走來。
走到我面前，俯下身。妮可略帶擔憂地對我說：“佩特拉，該回去了。”
我依稀記得自己木然地回到宿舍，然後就倒頭大睡。
第二天開始，調查兵團的一切依然如常進行著。沒有人再提起前一天捕捉巨人的事，但這件事並沒有淡去，而是成為所有人心中永遠不願提起的回憶，紮在心裏隱隱作痛。
團長依舊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利威爾似乎變得更難以捉摸。韓吉看上去不像之前那樣有精神了。炮彈的研究停滯不前，她也就暫時把它放下，開始進行巨人的研究。
憲兵團那邊也了解到調查兵團這次行動的失敗，最近收斂了不少，平時的事務也稍稍有一點讓著調查兵團的趨勢。這一點更加堅定了我對於殺死巨人的兇手就是萊納、貝特霍爾德和阿尼他們三個人的判斷。
我一再告誡自已不要沖動，免得對巨人三人組做出什麽從而造成無法挽救的後果。盡管如此，我的內疚感依然時時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所以每一天我都努力讓自己全身心地投入訓練與學習中，閑暇時間就一遍一遍地拿膠體做實驗。但連韓吉這種智囊型的人都沒辦法取得進展，我就更不用說了。
過了幾天，包括我在內的一批士兵得到了兩天的休假，可以回家去見見父母。
調查兵團的士兵們都是幾乎沒有明天的人，大家都很珍惜能夠和親人相聚的時光。大部分人都決定回家一趟。我隨大流，收拾收拾東西就離開了。
家離訓練兵團本部很近。很短的一段路我竟然走了很久。走到的那一瞬間，我推開門，疲憊的說了一句：“我回來了。”
話一說完，我就忍不住落下淚來。
依舊是熟悉的場景，佩特拉的媽媽從廚房裏探出頭來：“女兒回來啦！等等，媽媽馬上就做好菜吃飯。”
佩特拉的爸爸從報紙堆裏擡起頭：“這次又放幾天假？”
“還是兩天。”我進門前擦幹了眼淚，裝得像沒事兒一樣。
佩特拉的爸爸輕輕摘下眼鏡：“前幾天，你們好像又出墻執行任務了？”
“嗯。”我點點頭，因為想起不願觸及的回憶而內心微微顫抖。我閉了閉眼，維持著一副正常的表情：“其實也就是普通的調查，沒什麽特別的。”
“哦……”佩特拉的爸爸眼神有點覆雜地盯著我。我不敢直視他，氣氛頓時變得很尷尬。
“吃飯了！”佩特拉的媽媽喜滋滋的一聲叫喚恰到好處。我匆忙扔下一句：“我去幫媽媽忙。”連忙跑進廚房。
飯桌上，我默默地吃著，佩特拉的爸爸依舊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看著我。
我心裏沒底，手不時地抖一抖。
“女兒……”佩特拉的爸爸終於說話了啊！我手猛地一抖，湯灑在桌子上了。
“什麽事？”
“你們這次出墻調查，不普通吧。”佩特拉的爸爸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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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朝著巨人的血盆大口舉起了刀，似乎以為一刀砍上去那巨人就會退卻一般。我大叫一聲不好，急中生智，按動開關，腰間的鋼索往前激射，正好命中那巨人的左眼。鋼索之力使巨人的頭往後一晃，那一口便咬了個空。妮可被我射出的鋼索蹭到，整個人一歪，便向著下面跌去。我忙隔斷鋼索，一把拉住她，借著鋼索的後坐力遠離了那只巨人。韓吉趁著巨人晃頭的工夫敏捷地閃身到巨人的身後，一刀割斷巨人的後頸，對著我做出一個“OK”的手勢。
我的心略略一寬，便用力拉緊了妮可準備到一個比較安全的地方，忽然面前灑下一大片陰影。我心裏暗叫要糟，正想回頭，手裏還拉著妮可，不方便轉彎。我一咬牙，正想降落，身體卻被一只巨掌抓住。身後的巨人一把把我和妮可同時抓起來，拎到眼前看了看，銅鈴般的眼睛笑成了縫。
當然高興了，一下子捉到了兩個。身邊的妮可依舊面無表情，毫無反應。我只得用力握緊刀片，往巨人的掌心處狠狠用力。只聽“噗哧”一聲，巨人的手掌被我刺穿，刀片也破裂。破碎的刀片一端從巨人手掌的另一側冒出了頭。
那巨人臉上的笑容似乎僵住了，突然飛速地舉起手，打算把我們兩個人塞進口中。
絕望之際，我忽然見到一根鋼索“刷”的一聲釘在不遠處的墻壁上。
利威爾如同天神一般淩風而至。只一刀，那巨人掌中的力道便消失了。我連忙掙脫巨人的手掌，拉著妮可落在地上。直到這時候，那巨人龐大的身軀才朝著旁邊歪倒，撞塌了一側的墻壁。
利威爾落地，皺著眉頭看了我們一眼：“我說你們兩個……到底在幹什麽！”
妮可依然面無表情，我連忙解釋道：“妮可她……大概患上了創傷後應激障礙……”
利威爾聽到我這麽說，也楞了一下。不過瞬間，他又換回了一張冷臉：“佩特拉，你先送她趕回大部隊，應該距離還不是很遠，沒什麽危險。”他擡頭看了遠處的韓吉一眼：“這裏的，我和那家夥收拾也夠了。”話剛說完，他便又加入了戰鬥。
“好的……”我連忙拉起妮可，啟動立體機動離開了這修羅場一般的地方，追趕著大部隊。
“妮可，你究竟怎麽了？”我一邊飛著一邊詢問。
“……我要殺掉巨人，給伊爾姆報仇。”一直一聲不吭的妮可終於開了口，卻依然是一張毫無表情的臉。
“像你剛剛那樣……恐怕沒辦法給伊爾姆報仇吧。”也許這麽說會刺激到她，可是我已經別無選擇。“你現在連砍巨人後頸都不知道做了，這樣下去只能成為巨人的點心，和伊爾姆在黃泉下一同懦弱地哭泣吧！”
“伊爾姆才不是懦弱的人！我也不是！”妮可怒吼起來。
“那你就振作一點！”我也加大了音量，“你以為你現在這樣，伊爾姆就會感到欣慰嗎？你不僅不能替他報仇，還會賠上自己！這一定不是伊爾姆願意看到的吧！”
“……”
“如果你死了，還有誰會像你一樣去愛著伊爾姆呢！”我用力握緊她的手，“所以，別沖動！先努力活下去！伊爾姆一定也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然後……再把巨人殺光！”
“……我懂了。”半響，妮可悶悶地說，“抱歉，差點害你也……”
“我不是好好地活著嘛。”我忍不住松了一口氣，妮可的心結似乎暫時解開了。
“就算我會這麽說……”妮可又開口了，“也並不代表我不會為伊爾姆報仇！”
“誰不想給伊爾姆報仇啊！”
“……！！”妮可驚訝地擡起臉來盯著我，過了一會兒，目光逐漸堅定起來：“嗯！我要努力活下來！然後繼承伊爾姆的遺志，把巨人通通殺掉！”
我看著妮可。她的眼睛就好像天邊耀眼的太陽。
作者有話要說：
第 11 章
果然如利威爾所言，我們很快就趕上了大部隊，一路上沒有遇到太多巨人。
趕上大部隊以後，我們得知撤退後又收到了城墻上士兵的信息，暫時附近沒有落單的巨人，建議隊伍繼續一路向西，因為西邊巨人比較稀少。
我們就這樣又越過了幾條街道，城墻上又傳來了信息：西北方向的巨人可以捕捉。
隊伍改變方向往西北而去。團長緊急傳下指令：捕捉到巨人之後，固定以及轉移巨人的工作進行過程中必須有人散開偵查，主動出擊，將附近的巨人引開。團長的指令一下達，我就知道這次一定會有更多的人犧牲。
如果讓少數人脫離大部隊，以他們自己來引誘巨人的話，那麽那些人會把巨人越引越遠，自己也會遠離大部隊，孤身奮戰。這樣一直遠離大部隊的話幾乎就沒有機會活著回來了。
團長似乎已經作出了犧牲部分人的準備了。現在隊伍裏大概還有四十多人，其中至少有二十人會犧牲掉。
而且雖然團長每隔幾分鐘就發射一次信號彈標明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但剛剛留下與巨人戰鬥的利威爾和韓吉還沒回來。
我並不擔心這兩個戰鬥力超強的人的安全。事實上，我覺得他們兩個人如果能及時回來，那我們這邊的戰力會大大增強，犧牲也會減少。
我一邊想著，隊伍一邊飛快地前進著，很快就看見了兩個巨人。那兩只巨人動作笨拙，其中前面的那只還未轉過身來，就已經有在隊伍前面的士兵騰空而起，對著它的後頸狠狠砍下一刀。那巨人受到沖擊，腦袋重重一頓，巨大的身軀後仰，就要往後跌倒。後面的那只巨人正要往前，卻被前面那只巨人的屍體撞到，頓時像多米諾骨牌一樣也跟著仰面朝天摔倒。
團長一揮手，停住了隊伍。巨人這種姿勢躺在面前，要發射鋼索命中適當部位比較困難。團長命令後面負責固定炮發射的士兵調整固定炮的位置，等巨人上身稍微離地就發射。
那巨人躺在地上笨拙地四肢亂動，好半天爬不起來。我心裏焦急，唯恐夜長夢多，拖的時間久了引來別的巨人。
好不容易，那只巨人雙手撐地擡起了上身，團長一聲令下：“發射！”兩門固定炮轟鳴，就像之前對付那只3m級巨人一樣把現在這只巨人雙肩射穿，穩穩地釘在地上。
隊伍停留在這裏的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士兵們小心而迅速地推動小型炮靠近巨人。由於有之前固定3m級別巨人的經驗，這次大家動作更為熟練，首先有人發射固定炮固定住巨人雙手大臂，然後一路向下，把巨人全身關節都固定住了。
接下來就是把巨人裝進籠子裏。負責轉移巨人的士兵剛把籠子的材料搬來準備組裝，遠處的房屋就露出了巨人的腦袋。
還是太慢了麽？
巨人逐漸逼近，而轉移巨人的工作需要極大的耐心與細心，絲毫不得馬虎，也就無法迅速完成。眼看著巨人越走越近，我想起了團長剛剛下達的命令：必須要有士兵去引開巨人。
我一咬牙：幹脆就我去吧。
我拔出刀，殺氣騰騰地往前走了幾步，準備與巨人決一死戰。就在這時候，我的手臂忽然被人拉住。我回頭一看，是一個瘦瘦高高的士兵。
他看出了我打算去和巨人戰鬥的主意，雙目直視我的眼睛：“你是佩特拉吧。”
“對……我是。”
“你，真的可以研發出那種炮彈吧？能夠有效困住巨人的那種。”
我看著那名士兵的雙眼，一時不知如何作答：“應該可以吧……”
“那就請認真活下去，然後為人類做出更大的貢獻！你，和韓吉分隊長，絕對不能死在這裏！”那士兵用力抓住我的肩膀：“就算是我求你，不要讓我們死得毫無價值。”
“史丹利，要上啰！”旁邊一個士兵提醒他。
“嗯。”史丹利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回答他，然後轉回頭，深深凝視著我：“一定要答應我們。”
我默默掃視了四周一眼，包括團長在內，每一個人都在盯著我。
我收回目光，艱難地對史丹利說：“我……就算豁上性命也一定會做到！”
史丹利抓著我肩膀的手忽然收緊，手上用力很大，我的骨頭幾乎要被捏碎，但依然眉頭也不皺地看著他。片刻，史丹利如釋重負般地笑了：“謝謝你。”
巨人已經很近了。史丹利轉頭，對著剛才叫他的士兵吼道：“上吧！”
“上啊！”好幾個士兵跟著吼叫，臉上都染上了視死如歸的決然。
史丹利一下松開我的肩膀，拔出刀從我面前騰空飛起。我失去史丹利雙手的支撐，一下子站不穩，跪倒在地上。士兵們拔出刀，紛紛吶喊著，從我身邊跑過或飛過，沖向敵人。我呆呆地直視前方，感受著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生命越過我，義無反顧地沖向死亡，瞬間淚如雨下。
身後響起了戰鬥的跌撞聲，刀鋒入肉聲，房屋倒塌聲。妮可走過來，拉起淚流滿面的我，認真而平靜地說：“佩特拉，這是大家對你的信任，也是你背負的使命。我們每個人都有應該做的事情。你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完成你的任務，讓他們死得有價值。”
我收斂心神，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臉：“你說得對，我剛剛太激動了。我們快點去幫忙轉移那只巨人，爭取快一點完成這次行動。”
我拉著妮可跑到那只巨人的旁邊跟著別的士兵一起轉移巨人。
剛剛來的那批巨人果然被豁出性命的士兵們引誘得漸行漸遠。我用力扭動鋼索上的軸承。
喧囂聲漸漸小了下去。我聽到一聲吶喊格外響亮。擡頭遠望，我能看見在遠處，史丹利攀上巨人的臉，用僅剩的半片殘刀狠狠刺入巨人的臉上。
我咬了咬牙，繼續扭動著軸承。
就算眼前即是輿待轉移的巨人，奇異地，我仍然能用餘光瞄到遠處戰鬥的情況。
史丹利用力地拔出巨人臉上的刀片，即使被巨人抓住仍用力地把殘缺的刀片刺向巨人的手指。
我把鋼索分離，摸索著尋找籠子裏的鋼索扣。
巨人把史丹利的下半截身體送進嘴裏。史丹利露在外面的上半身艱難地伸著脖子，從遠處定定地望著我。
我找到了鋼索扣，拿起半截鋼索就要扣進去。
巨人的嘴如慢鏡頭一般合攏。霎時間，史丹利僅剩下半截身軀握在巨人的手掌裏，他的屍體沒有閉眼，仍然殷殷地往我這邊望著。
我的手一抖，鋼索“哢”地一聲扣上。
腦海中突然響起史丹利剛剛的話：“就算是我求你，不要讓我們死得毫無價值。”
我提起另一條鋼索，加快了動作。
去引誘巨人的士兵們紛紛戰死，而巨人們也逐漸遠離，漸漸地就聽不到它們的腳步聲了。
我咬著嘴唇，雙手迅速地移動著。
“不好了！東邊又來了一批！”團長忽然霍地一聲站起，拔出刀：“轉移巨人的原地繼續工作！剩下的人跟著我！”
東邊隱隱傳來腳步聲，地面開始微微顫動。我的眼淚終於又掉了下來。
我從來沒想過會有這樣一天。
身邊的人紛紛戰死，而我卻無能為力。
巨人離我們還很遠，團長就帶領著士兵們朝著巨人的方向而去。他的目的很明顯：不能讓正在轉移巨人的我們受到襲擊。
原地只剩幾人，在緊張地組裝著。
嘴裏一股鹹腥味，大概是嘴唇被咬破了。
忽然，我面前出現了一片陰影。
妮可遠遠地在另一頭工作。她擡頭沖著我瘋狂地大喊：“佩特拉——！”
我知道有一只巨人就在我身後。
沒有回頭，我手上加快了速度。我能感受到身後的巨人蹲下。它的氣息噴到了我身上。
就算沒有我，韓吉也能完成炮彈的研制吧。
巨人的兩根手指已經捏住了我。
妮可在巨人另一頭喊著什麽，好幾個人都失措地向我跑過來，但都鞭長莫及。
我什麽都聽不到，直到響起了一個清脆的聲音。
“哢。”
最後一條鋼索組裝完畢了。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
我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身體就被一股極大的力量淩空提起。我看得到妮可驚恐的臉。
轉頭，我直視著巨人醜陋的臉。
毫無懸念的，我雙手直直地把刀片送出去。那巨人已經把我貼近它的臉，這一下子它的雙眼就被刺傷。
那只巨人怒吼一聲，仍沒打算放開我。就在這時候，有一道人影迅速掠過巨人後頸，並對它施以重擊。我近距離看著一塊後頸肉帶著血花整齊迅速地斜飛出去，然後下意識掙脫巨人的手，落在地上。
“謝謝，利威爾兵長，每次都是你救了我。”我輕輕地說。
利威爾斜睨我一眼，轉頭又看著那只被捕獲的巨人：“巨人捉到了，現在也該回去了吧。”
“團長還在東邊戰鬥……”
立體機動的噴氣聲響起，韓吉和另外三、四個士兵也落下地。韓吉一落地就看到那只巨人，頓時激動地喊道：“捉到了！快把它運回去！”
“我帶幾個人去通知團長撤退。”利威爾扔下一句話，飛馳而去。幾個士兵很自覺地跟上他。
韓吉見到我和妮可都沒事，自然很激動。可現在不是聊天的時候。我們急急地套上馬，在籠子四周圍上黑布，拉著被捕獲的巨人就急急趕回城門處。
團長和利威爾很快就趕了回來，由於時間不長，所以犧牲的人數不算太多。另外中途又有幾個和史丹利同一批的幸存下來的士兵歸隊，最後剩下的士兵也只有二十多個。
這次出墻不到三個小時，卻折損了大半兵力，剩下的人缺胳膊斷腿地狼狽歸來，還帶回一個黑布包裹的大籠子。一進城門，我們就接受了群眾異樣眼神的洗禮。
韓吉按照計劃宣稱黑布包裹的籠子是緊急治療點，正有傷員在裏面接受治療。即使如此，居民們的表現依然是半信半疑。
我意外地在人群裏看到佩特拉的父母。他們見我沒事，都松下一口氣的樣子，高興地沖著我招手。我勉強擡起手晃了晃，然後放下。經歷了今天上午這一切的我實在太累，無力回應他們的欣喜。
另外，不少在隊伍中尋找不到他們親人，得知噩耗後放聲大哭的人們讓我更加沈郁。
我騎馬走在籠子的旁邊，忽然有一個戴著口罩、包著頭巾的男人湊上來：“你有沒有見過奧斯頓？”
奧斯頓？這個名字很陌生，似乎沒聽過。不過既然有人問起大概也是參加這次行動的士兵其一。籠子大致在隊伍末尾，一直到這裏都見不到人的話九成九是犧牲了。我有點疲憊地搖搖頭。
那人看上去似乎有點悲傷。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在這時，他眼中精光一閃，忽然從懷裏掏出一把刀子來，一刀劃在籠子的黑布上。
這一下出乎我意料，我猝不及防，頓時呆住了。就在我楞神的片刻，那男人一把抓住黑布的裂口，用力一扯，只聽“嚓”的一聲，那黑布竟被撕下一大塊來。
我的心頓時狠狠一顫：黑布裏的……是巨人啊！
下意識地，我緊緊抓住那男人的手臂，抽出刀片架在他脖子上：“你住手！”雖然這樣，但我心裏已經透涼透涼的了。如果居民發現我們把巨人帶進城墻裏……
我幾乎做好了準備面對接下來的大騷動，但卻發現四周出乎我意料的正常，根本就沒有人發現一絲異常。
我忍不住伸頭往黑布的破口看去。黑布底下竟然還有一層黑布，完全看不到布下的景象。
那男人趁我看到黑布楞神的當兒，一把掙脫，鉆進人堆不見了。我正要下馬去找，韓吉的聲音在我旁邊響起：“不要追了，那一定是憲兵團的人。”
“什麽？”我一回頭，正看見韓吉騎在馬上認真地看著我，“你怎麽知道是憲兵團的人？”
“憲兵團嫉妒我們調查兵團的民望已經很久了吧，之前妮可的事件就完全可以看出來。”韓吉解釋道：“這次我們出去捕捉巨人的情報無法避開憲兵團，我就猜想他們可能會在回程路上動什麽手腳破壞我們的計劃。而這個手腳多半是把巨人暴露在命中面前讓調查兵團威望盡失，所以我就用了雙層的黑布，暗中留了一手。”
“是這樣啊……”我楞了楞，滿懷歉疚地說：“真對不起，我沒看好籠子……”
“沒關系啦，我也沒想到他們會這麽快就下手。”韓吉安慰了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在這邊守著吧。”
“那……那一邊呢？”我有點擔心。
“那邊啊……有我們人類最強在守著呢。”韓吉沖我眨了眨眼。我落後幾步往籠子左邊看去，果然看到利威爾冷冷地騎馬跟在一旁。
“……”我有點擔心，還是到了馬車的後方守著。籠子的前方和後方都是士兵，兩邊的居民只能接近籠子的左邊和右邊，但後方的士兵只有幾個，我提高警惕守在這裏會更保險一點。
利威爾就在離我不遠的地方策馬走著。我想了想，還是默默挪到他旁邊。
利威爾轉頭看了我一眼，我硬擠出個笑來，利威爾便收回目光，繼續騎他的馬。
“那個……兵長？”我看他捉摸不定的表情，心裏打鼓。
“什麽事？”
“之前……真的很感謝你救了我，”我誠懇地道謝，“光這次出墻你就救了我兩次，在加上之前的墻外遠征……嗯，好多次。”
“哦。”
“……”我又沒話可說，氣氛有點尷尬。
“啊啊，左邊有兵長，右邊有韓吉分隊長，前後都是士兵，籠子應該很安全啊哈哈……”我顧左右而言他。
等等，好像有點不對勁。似乎……忘了什麽。
“籠子的下面！”我腦海中靈光乍現，驚叫一聲。
利威爾神色一凜，連忙往籠子的下方看去。這一看，他竟換上一副吃驚的表情，喃喃道：“來不及了……”
我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只見籠子下方正冒著一縷蒸汽。
另一側的韓吉也註意到我們奇怪的表現，往籠子底看了一眼，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失聲大叫：“是誰幹的！”
韓吉的聲音很大，周圍的人群漸漸靜了下來。
韓吉繼續憤怒地吼叫：“這到底是誰幹的！是誰把……”
我忙撲過去，一把捂住韓吉的嘴巴，在她耳邊低聲說：“不要激動！”
韓吉一楞，咬著牙黑著臉低下頭去，握著韁繩的手卻無力地垂下。
位在周圍的人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了一番，終於恢覆了原來的情景。
而調查兵團的全部人，卻都一下子覺得失去了所有力氣。
就這樣一路回到調查兵團的本部，韓吉嚎啕大哭著取出了用二十多人的性命換來的巨人屍體。
這屍體也在幾分鐘內完全腐爛殆盡，在空氣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一次，調查兵團輸了，而且輸得很徹底。
作者有話要說：
第 12 章
巨人的屍體腐爛殆盡後，調查兵團的人還是默默地圍著空無一物的籠子坐了許久。
韓吉一開始趴在籠子邊上號啕大哭，哭到最後太累了，撐不住，邊流著眼淚邊睡著了。有的時候我還真羨慕韓吉，可以這麽真性情地把心裏的委屈和不滿發洩出來。
利威爾臉上的表情冷若冰霜。團長皺著眉，臉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什麽。
妮可無言地坐在我旁邊。
我整個人都不好了，思緒完全亂掉，腦海裏全部是這次出墻的畫面閃回，史丹利的話一遍又一遍在我耳邊響起，讓我有想要去跳墻的沖動。
頭越來越痛，我煩躁地整個人“吧唧”一聲躺倒在地上。旁邊的人被我嚇了一跳，都看著我。
妮可拉了我一把，想把我拉起來。我滾了滾，表示我不想再站起來了。
利威爾離我挺近的，他面無表情地輕輕踢了踢我的腿。
我依然堅決地挪了挪，表示我不起來。
看到利威爾微微皺眉，我躺在地上蹭啊蹭，整個人縮到了籠子底下。
好難過，果然一個人躲在角落裏會比較有安全感。
我仰頭望著一層層的黑布，不出聲地流著眼淚。我很清楚犧牲的戰士們是帶著怎樣的信念去迎接死亡的。就是因為他們相信我，才這麽坦然地去戰鬥，可是我……沒有看好巨人……我明明答應他們了，可是現在卻不得不食言了……
眼淚不停地流，我努力地眨著眼睛。籠子底空間很小，擡起手來擦眼淚，手肘蹭到籠子底部破損的黑布，發出“嚓嚓”的聲音。
鬼使神差地，我伸手抓住籠子底部的鋼條，兩只腳也卡上籠子。一用力，我發現自己能穩穩地伏在籠子的底部。
大腦忽然迅速地冷靜了下來。籠子底部離地面很近，籠子四周又有士兵，殺死巨人的人是在什麽時候潛入籠子底部、割裂籠底的黑布，然後又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全身而退的呢？
真的要說的話……大概也就是在我們進城的那一剎那。城門打開的瞬間所有人的神經都會略略放松，而且籠子經過城門的那一剎那的確有機可乘。另外還有的就是在憲兵團那個男人持刀劃破籠子右側黑布的時候。當時雖然註意到的人不多，但還是引起了不大不小的騷動。在那個時候趁著混亂逃跑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這樣子去排除的話……進門的時候門邊清一色全是士兵。有調查兵團的，有憲兵團的，也有駐紮兵團的，甚至訓練兵團也來了不少人。要想混在這群人裏必須要穿制服。制服這種東西只有士兵才有，而且是定量發放，所以殺死巨人的人應該是士兵無誤。
而在騷動的時候街上既有居民在看熱鬧也有各個兵團的士兵在圍觀，所以找不到什麽有用的線索。
回憶一下，之前憲兵團幹的兩件事，無非是拉攏臥底封鎖獸之巨人的情報以及故意讓巨人曝光從而使調查兵團威望盡失，都是些小打小鬧的事情。這次調查兵團豁出性命帶回來的巨人被殺，似乎不是憲兵團幹出來的。大局面前，孰輕孰重，我想憲兵團還是能明白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只剩下一個可能了。
我幾乎忘記訓練兵團裏還有個巨人三人組了。
後續的劇情裏他們也幹過把活捉到的巨人殺掉這種事了，現在這件事是他們幹的也不出奇。
我默默地松開手重新躺到地上，冰冷的地面讓我感覺冷氣滲進了骨頭裏。
大腦經歷了瞬間的空白。
我又開始默默地挪著。該挪出去了。
我原路蹭出去半個身子，一擡頭就看見利威爾的死魚眼冷冷地盯著我。
“兵長……”我默默地朝著他伸出手。折騰半天，我早就沒力氣了。
利威爾默默地拉住我的手一用力就把我從籠子底拖出來了。我從地上爬起來，一屁股靠著籠子坐下。利威爾一言不發地站起來，轉身離去。
我抱著肩膀，默默地擡起頭看著陰暗的天空。
事實上團長最後並沒有針對這件事作出很大的反應。本來把巨人帶進墻內就是見不得光的事情。而且我隱隱感覺到團長並不完全認為巨人的死是憲兵團幹的。
只是士兵們的死，團長一定不會忘記。
當天的下午無事，出墻的隊伍進行了休整。軍醫幫傷者處理傷口的情景讓我感覺很不好。
我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就跑到訓練兵團的訓練場地外面等著。
我幾乎是萬念俱灰地蹲在街角。沈悶的風配著陰暗的天光，正是現在心情的寫照。
第一次見到巨人三人組，是我剛剛墻外遠征回來，在訓練場地閑逛的時候看到他們的。當時我是以玩票的性質看著他們三個人嘗試利用立體機動裝置的皮帶。那時候我一直堅信他們並不一定會與我們為敵，至少我相信還有三年，矛盾並不尖銳，一切都可以改寫。我甚至為他們利用立體機動裝置的天賦感到微微的興奮。
第二次，我在圖書館偶遇阿尼。當時，我還一腦子天真的想法，心裏還在隱隱地心疼身不由己的阿尼，盡管知道她是最終可能會結束我生命的女巨人。當時的我，還在天真地認為可以不犧牲任何一個人。當時的我，面對阿尼的問題，還自豪地回答著“追求自由，本來就是人類的天性啊。”
這次，大概就是第三次和他們見面吧。在這之前，發生了太多的事情，犧牲了太多人。一個個生命無情地消逝著。現實狠狠擊碎了我當時幼稚愚蠢的想法。對巨人三人組抱有希望，換來的就是史丹利等無數無辜士兵的死亡。
我想到這裏，胸口一痛。
雖然不願意質疑自己的信念，可是現實給了我沈重的打擊。
我靠著墻緩緩坐下來。
開始有三三兩兩的訓練兵結束訓練走出訓練場。我木然地看著他們步履輕快地走過。
過了一會兒，巨人三人組終於出現在門口。
他們的神態看上去很正常。萊納在右邊滿頭大汗地勾著走在中間的貝特霍爾德的肩膀，大笑著說著什麽。貝特霍爾德在很認真地聽他說話，偶爾分神偷偷瞄在左邊的阿尼一眼。阿尼扭著頭，似乎完全沒有在聽萊納說話。萊納說著說著，忽然對阿尼說了些什麽，阿尼轉頭，默默地斜睨他一眼，簡單地回答了一句，然後又收回目光，扭過頭去。
真是和諧呢……
這大概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從心深處湧出想要殺人的想法吧。
阿尼的腳步忽然頓了頓，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停了下來迅速掃視了一下四周。萊納和貝特霍爾德都奇怪地停下詢問。
阿尼一定是察覺到我的殺氣了吧。她往四周掃視，卻完全沒有看到坐在街角的我。
面對另外兩人的詢問，阿尼只是緩緩搖了搖頭，便自顧自走了。另外兩個人連忙跟上。
心裏一個聲音一遍遍地響起：“不能沖動！”
我面無表情地盯著他們，最終還是沒有跟上去。
已經入夜了，我仍然坐在原來的地方一動不動。
遠遠走來了妮可。她看見我坐在空蕩蕩的街道上，便朝著我直直地走來。
走到我面前，俯下身。妮可略帶擔憂地對我說：“佩特拉，該回去了。”
我依稀記得自己木然地回到宿舍，然後就倒頭大睡。
第二天開始，調查兵團的一切依然如常進行著。沒有人再提起前一天捕捉巨人的事，但這件事並沒有淡去，而是成為所有人心中永遠不願提起的回憶，紮在心裏隱隱作痛。
團長依舊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利威爾似乎變得更難以捉摸。韓吉看上去不像之前那樣有精神了。炮彈的研究停滯不前，她也就暫時把它放下，開始進行巨人的研究。
憲兵團那邊也了解到調查兵團這次行動的失敗，最近收斂了不少，平時的事務也稍稍有一點讓著調查兵團的趨勢。這一點更加堅定了我對於殺死巨人的兇手就是萊納、貝特霍爾德和阿尼他們三個人的判斷。
我一再告誡自已不要沖動，免得對巨人三人組做出什麽從而造成無法挽救的後果。盡管如此，我的內疚感依然時時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所以每一天我都努力讓自己全身心地投入訓練與學習中，閑暇時間就一遍一遍地拿膠體做實驗。但連韓吉這種智囊型的人都沒辦法取得進展，我就更不用說了。
過了幾天，包括我在內的一批士兵得到了兩天的休假，可以回家去見見父母。
調查兵團的士兵們都是幾乎沒有明天的人，大家都很珍惜能夠和親人相聚的時光。大部分人都決定回家一趟。我隨大流，收拾收拾東西就離開了。
家離訓練兵團本部很近。很短的一段路我竟然走了很久。走到的那一瞬間，我推開門，疲憊的說了一句：“我回來了。”
話一說完，我就忍不住落下淚來。
依舊是熟悉的場景，佩特拉的媽媽從廚房裏探出頭來：“女兒回來啦！等等，媽媽馬上就做好菜吃飯。”
佩特拉的爸爸從報紙堆裏擡起頭：“這次又放幾天假？”
“還是兩天。”我進門前擦幹了眼淚，裝得像沒事兒一樣。
佩特拉的爸爸輕輕摘下眼鏡：“前幾天，你們好像又出墻執行任務了？”
“嗯。”我點點頭，因為想起不願觸及的回憶而內心微微顫抖。我閉了閉眼，維持著一副正常的表情：“其實也就是普通的調查，沒什麽特別的。”
“哦……”佩特拉的爸爸眼神有點覆雜地盯著我。我不敢直視他，氣氛頓時變得很尷尬。
“吃飯了！”佩特拉的媽媽喜滋滋的一聲叫喚恰到好處。我匆忙扔下一句：“我去幫媽媽忙。”連忙跑進廚房。
飯桌上，我默默地吃著，佩特拉的爸爸依舊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看著我。
我心裏沒底，手不時地抖一抖。
“女兒……”佩特拉的爸爸終於說話了啊！我手猛地一抖，湯灑在桌子上了。
“什麽事？”
“你們這次出墻調查，不普通吧。”佩特拉的爸爸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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