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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態度【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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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誠並不滿意江以明今天的表現。

下了臺, 他把人叫到跟前:“剛才人去哪了?那麽重要的場合你自己先失蹤,沒點分寸。還有,你嘴上怎麽回事?”

江以明用指節抵了下唇角, “沒怎麽。”

說完, 他往江誠身後瞥了一眼, 淡淡道:“陳姨來了。”

陳夢然必然會來找江誠理論。

礙於外人多,江誠只用一個眼神就呵退了她。

陳夢然沒法發作,等江誠離開,只好找江以明的茬。

她就靜立在他身側,表情保持著優雅, 說的話卻格外刻薄:“我還以為你真的不爭不搶。背地裏果然是好手段。但你要知道,江家兩個兒子,不患寡而患不均總聽過吧。老-江要面子的很,不會全給你的。”

“您沒別的事了?”江以明問。

陳夢然啞然, 她不知道江以明是勝券在握懶得同她爭辯, 還是從始至終沒把他們江家爭搶的繼承權當回事。

默了半晌,她看到江以明終於從宴會廳某處收回目光。視線在她身上落了兩秒,說:“沒別的事我先回醫院了。”

“你是在威脅我?”她追問。

江以明不鹹不淡開口:“隨您怎麽想。”

他沒再看陳夢然的反應, 徑直從宴會廳大門出去。

或許是因為剛剛江誠宣布的事, 現在落在他身上的註目禮比往常更多。

江以明走出幾步, 迎面碰到幾位賓客同他打招呼。幾人與他年紀相仿, 應該是誰家的公子少爺。

其中一人叫住江以明:“江公子,有事先走?以後有空一起出來坐坐啊。”

“嗯。”江以明說,“有機會的話。”

那人沒把他冷淡的態度放心上, 又說:“我朋友那準備開家醫美, 要不交換個聯系方式。開業活動我喊你一道?”

江以明沒應, 他又跟上來。

“這是去哪兒呢?我正好也要走, 咱一起?”

江以明說:“去醫院。”

那人尬了幾秒,說:“哦,是看江一汀啊。”

他們之前應該都和江一汀有交集。

提到他名字,幾人表情各異。

不知懷的什麽心思,有人和江以明說:“他是自己折騰的。有段時間天天和幾個朋友在外面弄到半夜,像不知道自己身體不好似的。你不知道吧,他玩的挺花的。”

江以明從不關心江一汀在外面的事,聽說了也就不冷不熱嗯一聲。但那人說的重點遠不在這上面。

他講忠告似的告訴江以明:“他以前好的時候,也沒在外面少說你的不是。你不用對他太上心。”

“是了。以前我們還以為他弟弟是個怎麽沒人情味的人呢。真見到你才知道不是這碼事兒。”

“咱們這種家庭,兄弟之間關系不好很正常。別往心裏去,他小肚雞腸為了那點家產。我們知道你不是。”

江一汀倒了。

他們就能在這肆意講他曾經說過的話,做過的事。

江以明覺得京城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他曾經確實把江一汀當過江家唯一的正常人。

疏遠後他開始明白,對江一汀來說,他不過是個救命工具。需要的時候可以對他好,一旦不需要了也可以棄之如敝履。

江一汀善於攻心。

他會讓每個人覺得舒服,感受到他的溫柔。

即便過去這麽久,知道自己其實壓根不重要,江以明仍然沒辦法討厭他。

或許他早就把這種叫做厭惡的情緒壓到了心底。而雙眼看到的,都是他需要的光亮。

他需要江一汀,就像江一汀需要他一樣。

直至他在黑暗中找到新的光。

靜靜等他們說完,江以明才擡了下眼。

他說:“你們是不是忘了。江一汀是我大哥。”

他丟下一群目瞪口呆的人徑直往外走。

從酒店到醫院,中途江誠給他撥了好幾通電話。

等抵達醫院,江以明才回了個短信:有點事,回醫院了。

至此電話才沒有再轟炸過來。

過了晚間探視時間,醫院很靜。

白熾燈一盞接一盞,人從長廊穿過,連影子都無所遁形。

江以明按下頂樓電梯。

這些天江一汀從家裏轉到了醫院,就住在頂層套房。

江以明來的時候,他已經睡過一覺醒了。

這會兒護工也在,把身側位置讓開,暫時退到外間起居室。

室內只剩下兄弟倆。

江以明隨手拿了把水果刀坐到床側。

手指抵著刀背一圈圈轉,他垂著眼沒看江一汀:“能吃得下?”

“你削的吃不下也吃。”江一汀扯起唇角,笑,“不是去吃晚飯了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嗯,沒什麽意思。就回來了。”

靜了沒幾秒,江一汀突然說:“我都知道。今天是爸叫你去的吧?”

“嗯。”

“以後醫院董事的位置,給你了?”

連陳夢然都是今晚才知道的,江以明沒問他從哪得到的消息。

他把蘋果削完,切成片,遞過去一塊:“我沒打算要。”

“為什麽不要?”江以汀說,“以明。我自己也知道,這次覆發很難再恢覆如初。我能理解爸把家裏的事都交到你手上。”

江以明拇指抵著刀背用了點力,切下第二塊放進自己嘴裏。

他慢慢地咀嚼,也在慢慢地想,江一汀說這番話的用意。

是逼他一個態度吧?

江以明放下刀,敞腿靠進椅背:“等做完手術,我就會回南山鎮。”

“你不留下?爸會讓你走嗎?”江一汀訝異。

江以明突然反問:“你想讓我留嗎。”

“……想啊。”

已經有了一秒遲疑。

江以明聽出來了。

他慢條斯理吃了兩塊,忽然連刀帶蘋果扔進垃圾桶:“大哥。”

江一汀微楞,“什麽。”

“你什麽時候能坦誠點?”

沒人知道他是來醫院做什麽的。

長廊燈光慘白,把他的背影襯托得格外落

寞。

江一汀盯著空無一人的門口看了許久。

他遲遲還未反應過來。

說不出來具體哪裏,他看到的江以明,好像不一樣了。

***

從宴會回來,沈清好幾次想和沈倪說說話。

見到喜歡的人的心情,她自始至終都藏著,等著和沈倪分享。

沈倪正常講話,正常笑。

可總有些地方不對勁。

沈清晚上去敲了沈倪的房門。門沒鎖,就像等著她過去一樣。

這是姐妹倆說秘密的時光。

她在黑暗中摸索進去,熟練地掀起一邊被子躺下:“我今天見到他了。你覺得怎麽樣?”

窸窸窣窣,有人翻了個身。

沒多久,沈倪的聲音透過薄被傳了過來,聽起來有些悶:“挺好的啊,身高在線,顏值也在線。反正……就挺好的。特別適合你。”

沈清:“真的?”

“我哄你又不能拿紅包。”沈倪在那頭笑了笑,“你是我見過最好的人。他也特別好。沒人比你們更合適了。”

“他也特別好?”沈清問。

“我說……看起來。”

沈清糾結:“可是我今天才知道,我們差好幾歲呢。換了你,你會喜歡上一個大你這麽多的人嗎?”

“不會啊。”沈倪那窸窸窣窣一直有聲音,她好像在黑暗裏吸了下鼻子,說:“有代溝。”

她肯定是故意的。

沈清湊過去想撓她癢癢,沈倪不知道以什麽奇怪的姿勢躺著。手一伸,指尖摸到冰涼濕意。

沈清啊一聲,收回:“什麽啊?”

“流鼻涕了。”沈倪悶聲坐起,“我去擤一下。”

她對自己房間很熟悉,摸黑進到衛生間。

沈清就躺在外邊聽她擤了好幾分鐘鼻涕,中間動不動夾雜水流聲。宛如一個大工程。

沈清大聲問:“不會感冒了吧?”

“……還行。”

“那我去給你拿感冒藥。”

“不用了,姐。”沈倪在裏邊拒絕,“睡一覺就能好。可能就是普通鼻炎。沒事兒。”

她擤完鼻涕出來,同樣摸黑回到床上。

沈清要去開燈看看。

沈倪快一步抓住她的手,甕聲甕氣地說:“睡了啊。”

她牢牢抓著自己的手,沈清順從躺下:“那好吧。”

***

人生幸事好像遵循了守恒定理。

沈倪和江以明的聊天記錄一直停在了宴會前一天。

她在這摔了一跤,然而《gogo》那裏,流月緊急聯系她說,這期新刊出了之後風評迅速回升。

流月還截了幾張圖給她看,都是網絡評論。

——戀愛番秒變虐渣升級打臉?開始激動起來了,mark

——都跟你們說劇情展開以後挺不錯的啊!看過網絡原番的粉絲前來報道,gogo刪減太多了少了點味道,但是總體還行

——gogo我爹,果然gogo出品都是國漫精品。說著我就去把前面打的一星給改了回來

流月興奮地跟她說,如果歡迎度持續下去,出單行本的希望也非常大。建議她這邊繼續保持。

沈倪把原稿發過去,那邊慢悠悠回了個問號。

緊接著流月的電話雖遲但到:“我記得你不是畫了個醫生的人設稿的?不加了?”

畫那張圖時,她心裏還滿滿當當裝的都是江以明。

這才多久。

流月問:“你忘了?”

“嗯。”

“真不加了?”

“不加了。”

流月自己嘟囔了一句:“我覺得挺好的。不加可惜了。”

流月的可惜只持續了兩三秒。

因為沈倪在電話那頭叫了她一聲,說:“我最近畫個新稿,你有時間幫我看看嗎?”

“能啊。”流月很驚喜,“什麽類型的?”

“治愈系吧。”沈倪說。

按照沈倪從前的風格,流月不敢相信:“確定不是致郁?導致的致,抑郁的郁?”

沈倪:“……”

流月又問:“你來得及兩邊同時進行?”

“來得及吧。”沈倪回答,“課少,想讓自己忙一點。”

沈倪以前可是拖稿大王。

流月每次催稿都能把自己生生逼成潑婦。

她在電話裏連續兩次叫了沈倪的名字,沈倪也應了兩聲。

第三次,流月終於選擇相信自己的耳朵:“寶貝,我覺得你變了。”

流月成功在沈倪的通訊錄裏晉級成置頂。

這段時間幾乎每天都在一起討論劇情。

因為沈倪回了京,有時候也會約到外面見面。在京城,沈倪的交際圈比在南山鎮擴大無數倍。

她的生活肉眼可見地忙了起來。

偶爾在家,沈清也會到她房間,跟她講點最近發生的事。

沈清近期最開心的一件事,莫過於有了江以明的手機號。她興奮又糾結,不知道該不該主動加對方好友。

這些心路歷程與沈倪經歷過的一模一樣。

她在黑暗中看著沈清輾轉反側,說:“加啊,有什麽不敢的。”

“是不是這個號碼綁的還不一定呢。那我萬一加的話,要說什麽?他不會不通過吧?”

“那就多加幾次,總會通過的。”

沈倪翻身朝天,看向黑黢黢的天花板。

幾秒後,她突然從床上猛地坐起。

“怎麽了?”沈清的臉被手機熒光照得幽幽泛青。

沈倪緊張地咽了下口水:“還是別加了。”

沈清:“啊?”

江以明的頭像是揣手看鏡頭的大橘。

照片上的貓本貓就在她家樓下呼呼大睡,這該怎麽解釋?

沈倪阻止得太晚,她聽到沈清剛才那聲“啊”之後,又啊了一聲。這次語調揚得更婉轉。沈清自言自語道:“是這個號碼嗎?怎麽頭像是只橘貓。”

沈倪僵直脊背不敢動,連回頭的動作都慢了幾拍。

呼吸頓

在鼻尖,一時間房間裏靜得落針可聞。

她原本覺得,她的退讓會成全兩個更好的人遇到一起。可到此刻,才發現有很多難以圓回來的蛛絲馬跡。她不可能抹去和江以明在南山鎮的過往。

要是沈清知道了呢?

她會介意嗎?

沈倪陷入新一輪的擔憂。

沈清突然打斷她,說:“這只貓跟我們家大橘好像啊。”

她瞇眼仔細觀察了會兒,然後指指自己的頭像,“不過大橘更好看。臉圓,眼睛大,又胖又幹凈。”

沈清不知道什麽時候也把頭像換成了大橘。

是大橘的近照。

如果仔細對比,花紋是一樣的。

只不過江以明拍的時候,大橘應該還在流浪。沒現在這麽有富態。說是同一只能找出同一只的規律,非說不是,好像也可行。

沈倪繃緊神經:“橘貓不都長那樣。”

“哦,那我還加他嗎?”沈清問。

“……加吧。”

姐姐介意的話……

大不了以後她離得遠遠的。

說完,沈倪自暴自棄般慢慢放松脊柱,縮回被子裏。

接下來幾天風平浪靜。

不知道是沈清沒加成功,還是他們壓根就沒聊到過去。沈倪本來就身心俱疲,稍微一放松,就中了秋季流感的招。

鼻子堵了快一周,嗓子口火燒火燎得疼。

喝板藍根沒起作用,後來發展成低燒。

持續低燒讓整個人都很難受,久違的骨骼酸痛感再次席卷而來。她下意識點進某個聊天框,剛打算問問上回吃的退燒藥叫什麽,打出第一個字的時候,視線落在最後一條通訊上。

她說:【晚點還有聚餐,就不打電話了】

江以明:【好。】

沈倪猛地撤回。

手指抖了一下,把單獨一個【江】給發了出去。幾乎是同時,有系統提示跳出來。

【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哦,原來被拉黑了啊。

沈倪盯著屏幕看了許久,把手機揣回兜裏。

她戴好口罩自己打車去了醫院。

離她最近的是家公立醫院,門診人很多。

沈倪當天排的號已經到了六十五。如果是在同沈應銘有合作的那家私立醫院的話,可能這時候已經順利看到了醫生。開藥還是挨針,都有了定論。

沈倪覺得悶,起身到走廊盡頭吹了會兒風。

剛入秋,風還不涼,吹在身上剛好適宜。

她想起南山鎮夏天的風。悶熱,帶著濕氣,能聞到河水的氣息。忽然就很想念那個地方。

她說不好到底是想南山鎮、想那的人、還是想在那度過的日子。

身後電子屏叫號的聲音才到三十一。

沈倪支在窗口嘆了口氣。

忽然聽到身後似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聲音略顯陌生。沈倪回頭,看到個穿白大褂戴口罩的醫生就站在離她一臂距離的地方。

“小倪,是你吧?”

“……你是?”沈倪問。

“我。”醫生拉下口罩,“咱們在南山鎮見過,你忘了?”

沈倪見到他的臉,回憶翻湧得更快。

是和江以明同批去南山鎮援鄉的醫生,還一起吃過火鍋,交換了聯系方式。

她沒想到憑一個背影,對方就能認出自己。

醫生似乎看出她的疑慮,笑:“沒見過比你還漂亮的頭發。從樓道一上來,我就註意到了。哦對,你等等。”

他重新推開走廊盡頭的防火門,朝樓道裏喊了一聲:“江醫生,你鄰居。”

沈倪被他突如其來一嗓子喊懵了。

在她遲疑的幾秒內,從防火門的縫隙中看到樓梯轉角多出個模糊身影。

他站在背光處,下頜似乎低了一下。

他在審視她。

落在身上的視線讓她焦灼不安。

沈倪眼睜睜看著身影從樓梯上下來,離她越來越近。她幾乎快聽不到自己的呼吸,看到的想到的都是他的眉眼。

別過來,求你。

她在心裏默念,別再靠近了,所有的我以為都會隨著你踏近的每一步崩塌。

江以明聽不到她的祈禱,最終還是站到她面前。視線若有似無從她身上飄過,“這麽巧。”

“……”

他轉頭,對男醫生說:“以前的鄰居而已,沒那麽熟。以後不用特意叫我。”

他的語氣很平靜。

沈倪緩緩閉了下眼,好像聽到有什麽東西鉤住了她的胸口。像尖利的倒鉤紮進血肉,一點點往外拉扯。皮開肉綻,被撕得粉碎。

不過是她求仁得仁而已,有什麽資格說自己難受。

她低聲嗯了一聲,對男醫生笑笑:“是這樣的。”

男醫生莫名。

他看看沈倪手裏攥緊的掛號單,沒先管他倆是怎麽回事,問她:“小倪你多少號來著?”

“……六十五。”

“上午可能來不及看了。”男醫生說,“我幫你跟科室醫生講一聲,看完上午的號給你加塞一個。開藥還是掛水到時候我反正在這兒,立馬給你開進單子裏。省的下午多來一趟。”

沈倪抿了下唇,“沒關系。不用那麽麻煩。今天我也沒別的事。”

“別介。”

沈倪不想麻煩他,本以為以江以明如今的態度,會說些什麽諷刺的話。

可他什麽都沒說,只是中途看了兩回表。

江以明:“我趕時間取報告,先走了。”

“行。”男醫生朝他揚了揚手裏報告,“下午那份我給你發電子版過去。”

他來和走都顯得格外輕巧。

手機在褲兜裏短暫震動,江以明重回樓道繼續往上,順便看了眼手機。

備註沈清,內容是:【好,那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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