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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劍意·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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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姬終於是有些忍不住了, 她走出洞府的時候,正迎面看見蕭丞擡頭望她。

蕭丞仿佛料定了一擡頭就能夠看見她一樣。

秦姬有一些傷神,蕭丞的眸子很黑, 即便是在月光之下, 仍然能夠清楚的看見蕭丞梁燦燦的眼眸, 但是這雙眼眸只有在看向符水雲的時候才是溫柔的。

在平時的時候別說溫柔, 像現在,蕭丞看著秦姬的時候, 竟然讓秦姬有一些心悸。

秦姬也說不出為什麽,大概是因為秦姬以前坑害過符水雲,雖然每一次都害不到符水雲,但是秦姬也知道,蕭丞特別護著自己的姐姐, 估計是從前秦姬對符水雲做的那些事蕭丞還沒有放開,還沒有釋懷, 也還沒有原諒她。

但是,秦姬心裏已經開始笑了。

不論蕭丞原不原諒她,其實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符水雲早已經原諒她了, 要不然, 以符水雲那樣的性情,不可能對著她放任不理。

其實,從某方面來說,秦姬還是很喜歡符水雲這樣對待她的, 有時候秦姬真心的覺的, 如果不是因為符水雲跟自己有仇的話,她們做很好的朋友也說不定呢。

秦姬知道, 於小然因了跟符水雲同組,還是符水雲的師姐的原因,被符水雲當成朋友,可以說是受盡了符水雲的保護,這在整個太虛峰的弟子境,根本就沒有人是不知道的,但是,秦姬卻根本也不將這樣的事情放在心上。

當然,這是秦姬自己欺騙自己的時候,就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其實,在秦姬的潛意識,還是有一點嫉妒於小然的,於小然那樣蠢,根本還是沒有自己的一半好,卻占盡了好處,如果,是自己和符水雲做朋友,那麽那些好事全部都是她秦姬的,也沒有於小然什麽事情了。

更讓人氣憤的還不是這些,其實,對於秦姬來說最讓人氣憤的是什麽?

不是於小然,而是符水雲,如果當初符水雲不來多好呀,如果不是符水雲的話,於小然還是跟著秦姬的,也不至於讓秦姬現在就像是一個孤家寡人,根本就交不到朋友,即便秦姬交不到朋友不是因為符水雲,是因為她自己的性格原因,但是,秦姬也覺的自己的性格是符水雲造成的,根本就是她無辜,如果不是符水雲殺了她的姐姐秦霜,秦姬還是很有追求的,但是現在姐姐都不在了,秦姬仿佛已經沒有什麽東西好追求的了,當然,秦姬現在想變強,就是秦姬覺的因為她現在的境界還是打不過符水雲的。

打不過的話當然要好好的修行,所以,現在秦姬的修行動力,幾乎全部是來自於符水雲。

秦姬還沒有問蕭丞大半夜到自己的洞府做什麽,來就來了,還竟然非要將自己給引出來?

秦姬真的是一頭霧水,根本就猜不懂眼前這個男人到底有幾個意思。

蕭丞仿佛也不打算解釋,蕭丞只是淡淡地望了秦姬一眼,道:“秦姬。”

秦姬的眼睛倏然微微地睜大了一點。

蕭丞還從來沒有叫過她的名字呢,這一聲呼喚,差點讓秦姬跳了起來。

秦姬連忙壓住自己奇怪的情緒,道:“蕭丞,你大半夜到我的洞府外邊,做什麽?”

“我來看你。”

蕭丞淡淡地說道。

如果蕭丞是一個喜歡說笑的人,秦姬自然不相信蕭丞的這些話,這就像是一個浪蕩的男人,在調笑一個小女孩。

但是,在秦姬面前,蕭丞也不是一個浪蕩的男人。

蕭丞不但不浪蕩,而且可以說,是一個極其自律,極其負責的人,蕭丞屬於那種生人勿近的,反正,秦姬沒有見過蕭丞搭理過除了符水雲之外的女孩子,蕭丞跟和他同年級的男修根本就不一樣,跟蕭丞一樣年紀的那些修士們,基本上都喜歡跟女修門打鬧在一起,但是蕭丞仿佛從來都不喜歡這樣。

秦姬看見蕭丞的時候,蕭丞基本上都是在辛勤的修煉。

秦姬不能否認,她其實很喜歡蕭丞。

但是這樣的喜歡,卻和普通的男女之間的喜歡不太一樣,普通的男女間的喜歡,秦姬仿佛也沒有對那些人們動過心,秦姬的眼光其實很高,當然,秦姬對蕭丞這樣特殊的情愫,或許也是因了姐姐的一些影響。

至少秦姬的姐姐,曾經教會了秦姬如何去喜歡一個人,雖然秦姬的姐姐也不是明面上在教導秦姬的,但是,有時候女孩子,不論是凡域的女孩,還是在玄同大陸修真界的女修,其實都是有共通的地方的,至少,在對待男女之情上,女孩子們大多都是無師自通的。

“你,來找我?”

秦姬有一些遲疑地望著蕭丞。

見蕭丞不像是來找茬的,秦姬仿佛是放下了一些心。

蕭丞道,“是。”

秦姬點了點頭,“你找我,做什麽呢?”

秦姬直接問出了內心的想法,反正她跟蕭丞也不是說什麽關系好的朋友,根本也不需要見面了選噓寒問暖,開門見山是最好的選擇。

“自然是找你確認一些東西。”蕭丞的各自比秦姬高,此時有一些居高臨下,像是一個王者,還像是,一個睥睨著天下的神祗。

秦姬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其實秦姬在符水雲面前的時候,是比符水雲高的,但是,她卻比蕭丞低了很多,也不知道是因需要擡頭去看蕭丞,所以有了一些不需要有的壓力,還是因別的,秦姬自己真的是說不清楚,但是說不清楚,也沒有辦法,秦姬有時候還是很懊惱的,因為,她很多時候都以為自己是一個很自制,也很自律的人,但是在有時候,她卻發現自己根本就不是的。

秦姬問道:“那你找我,是想要確認什麽東西呢?”

“確認,你的黑色禁術,是在哪裏偷學來的?”蕭丞淡淡地說道,仿佛是在說著一些很普通的事情。

但是,秦姬卻嚇了一跳。

秦姬的確是在修習一些禁術,但是,秦姬以為那些事情只有她自己一個人知道,但是,想不到的是,蕭丞竟然也知道。

蕭丞是怎樣知道的?

一開始,蕭丞就知道?還是說,是剛才,自己在修煉的時候,蕭丞雖然是在洞府外邊的,但是,其實蕭丞能夠看見她在做什麽?就像是剛才自己在洞府看著蕭丞的一樣。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秦姬覺的自己還是低估了蕭丞,秦姬剛才能在洞府看見蕭丞,是因這裏是秦姬的地盤,秦姬當然因地制宜了,但是,蕭丞不是這個地盤的主人,卻能夠在洞府外邊看見自己在做什麽的,那蕭丞簡直就是一個優秀的天才。

想到這,秦姬不禁又想到了符水雲,同樣都是小村子出來的人,符水雲的運氣實在是太好了,跟秦姬真的是特別的不一樣,不一樣到,讓秦姬有些嫉妒。

但是,這樣的嫉妒,秦姬卻是不想表現出來的,至少,在蕭丞的面前,秦姬也不想表現出特殊的情愫給蕭丞看見。

“你怎麽知道?”

秦姬楞了楞,但是秦姬沒有否認,因為秦姬是一個很聰明的人。

秦姬雖然跟蕭丞說話不多,但是秦姬卻仿佛有一點了解蕭丞的樣子,也不知道秦姬是如何能夠了解到蕭丞的。

但是,秦姬就是能夠懂蕭丞的一些想法,比如,蕭丞的肢體動作,看在秦姬眼裏,秦姬竟然莫名其妙的能夠看懂,如果是符水雲的話,符水雲都難以看懂這些東西。

當然,這跟符水雲一心奔赴在修行上,根本就不理外界,也有一點的關系,但是不論如何,即便是在此刻,秦姬被蕭丞當面拆穿了,秦姬卻也不惱,也不著急。

仿佛,在秦姬的心裏認定了蕭丞不可能將這件事情告訴別人一樣。

秦姬在這方面還算是一個聰明的人,秦姬能夠根據每個人的不同特質,看出那個人會做什麽事情,不會做什麽事情。

即便是蕭丞將秦姬修煉黑色禁術的事情,告訴了符水雲。

秦姬也相信,符水雲根本不會將這件事情說出去,秦姬很了解,符水雲不是一個喜歡在人們背後議論什麽的人,不論是議論人,還是議論什麽東西,那都不是符水雲的風格,也是符水雲根本就不會,也根本就不屑,甚至根本也想不到想要去做的事情。

符水雲從某方面來說,也算的上純粹。

但是不論如何,秦姬心裏還是有一點怯懦的,畢竟,這樣的事情,也不是什麽光榮的事情,被宗門知道的話,自然是要被宗門攆出這樣的門派的,根本就不會有秦姬的一席之地,秦姬其實也說不上自己的心裏到底是怎樣的情愫,她此時面對著蕭丞。

秦姬很能夠看懂別人內心想法這個屬性,早在當初引誘李依依上當的時候,秦姬就已經使用過了,她用她特殊的察言觀色的能力。

但是,她現在站在蕭丞的面前,卻根本就想不出來,蕭丞到底在想著什麽?

“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秦姬說道,秦姬不理解,既然蕭丞知道了,他在自己的心裏默默的知道就行了,為什麽還要說出來?

既然蕭丞也不會對外人說,蕭丞肯定不會去宗門上報的,蕭丞這樣孤傲,符水雲也是那樣的驕傲,這兩個人處理事情的方法,從來就是喜歡憑借著自己的實力,哪裏需要去暗裏去宗門報告什麽事情這樣的方法來解決自己的個人恩怨?

秦姬在這方面,真的很不錯,事實上,不論是符水雲還是蕭丞,還真的不屑。

“我不為什麽,是我姐姐想要知道而已。”

蕭丞毫不隱瞞地說道。

但是,蕭丞笑了笑,“其實我早已經猜到了,原來你是在練黑色禁術,我了解了,告辭了。”

秦姬簡直是莫名其妙,秦姬都不知道,自己怎麽奇奇怪怪的就……

被人叫出來說了一通廢話?

而且自己竟然還在心裏有所期待,希望他和自己廢話的更多一點?

秦姬簡直難以想象自己的腦袋到底是在想些什麽……

蕭丞走後,秦姬望著蕭丞的背影,不禁又想起了姐姐秦霜……

想起秦霜的時候,就又想到秦霜當時那樣喜歡過的那個男人,蕭望……

秦姬就是莫名其妙地覺的,蕭丞和蕭望,真的仿佛是不同歲月不同時空裏邊,相同的兩個人?秦姬小時候,在姐姐的一個小盒子裏看見過蕭望的畫像,真的跟蕭丞有一點的想象,也難怪,秦姬在第一次看見蕭丞的時候就覺的有一點似曾相識的樣子。

但是……

畢竟還是沒有證據去證明那些陳年往事裏邊的記憶,就是蕭丞……

秦姬轉身,朝著洞府走回去的時候,腦袋裏邊不禁又想起了自己曾經歷經心魔時候的一個幻境,那時候,那個幻境裏邊的男人,秦姬還不熟悉,就是覺的有一點陌生,但是,在剛才看見蕭丞的那一刻,那些久違的記憶仿佛一下子就出來了……

那時候,到底是哪個時期,秦姬也無從考證,畢竟在幻境,也沒有詳細的年歲,秦姬就記的,那一天,是在雲夢澤外,下著雨,細雨沿著墻面上斑駁的痕跡往下蔓延。

整個雲夢澤似乎被烏雲壓的喘不過氣來。

路上行人神色匆匆,有的急於奔跑著尋找避雨之地,有的則坐在簡陋的茶館裏象征性的叫了些食物。

在秦姬的記憶,那是一條特別噪雜的街道,街道上有一個人慢慢的走著,似乎漫無目的,唯有他的身影,在匆忙的人群裏,顯的與眾不同。

在當時,那個秦姬還陷在自己的夢境的時候,秦姬根本不知道,也分不清楚這個人到底是誰,這個人到底跟自己有何關系。

但是,後來秦姬仿佛認出來,那個人就是蕭望。

他手裏緊握著一把劍,頭上的草帽遮的看不見雙眼,他所走的每一步,都踩的那麽堅實有力。

秦姬知道那個人是蕭望,但是,在那個幻境之中的所有人,仿佛都不認識他……

在當時,秦姬還覺的這個夢太奇怪,在現在回想起來,卻不盡然。

蕭望在路上慢慢地行走著,他仿佛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往哪裏,卻也仿佛其實他知道自己要去哪裏,但就是不著急,他喜歡慢慢地,腳踏實地走這片路……

正在這時,街道盡頭突然傳來一陣馬嘶和吆喝聲,路旁行人紛紛避開。

只見幾個錦衣人手持長鞭馬不停蹄的向前趕路,躲避的慢的便會挨上幾鞭子。

在幻境裏邊,秦姬清楚地望著那些錦衣人,他們穿的衣服,讓秦姬有一點眼熟,但是秦姬卻想不起來到底在何處見過。

仿佛是風月閣的裝扮,但是,仿佛也不是,風月閣的裝扮不是那樣的華麗,風月閣的裝扮秦姬特別的了解,風月閣的女修才能夠打扮的花枝招展,風月閣的男修們全部都是穿的灰撲撲的,好用來襯托出風月閣女修們的多彩。

帶著草帽的蕭望往前走著,其實,秦姬不是很理解,蕭望為什麽要那樣打扮,難道,蕭望在修道之前,是一個帶草帽的刺客?

眼看著就要沖到蕭望他的身前了,帶頭的錦衣大喝一聲:“滾開!”然後便揮鞭而下。

大家都不知道那是蕭望,暫時先將蕭望叫做草帽人好了。

草帽人第一次擡起頭來,眼睛裏迸射出一道寒光,左手伸出二指夾住皮鞭,下一秒那個朝他揮鞭的人突然掉在地上,死了。

沒有人看清楚他是怎麽死的,只聽到方才有劍出鞘入鞘的碰撞聲。

皮鞭在他的指力下斷成兩截,剩下的錦衣大怒,但有前車之鑒不敢造次,心中隱隱感覺到不安,似乎一旦輕舉妄動面前帶著草帽的神秘年輕人會將成為他們生命的終點。

“你是什麽人!”錦衣問道。

“活人。”

“……廢話!”錦衣憤怒道。

“在我眼裏,只有兩種人,活人和死人。”

錦衣打馬原地打轉著私下道:“好漢不吃眼前虧,這仇必報,可不是現在。”然後擡高聲音:“今次我們妥協一次,請告訴我們你的名字。”

“傅語欣。”草帽人淡淡道。

秦姬忽然想起來,對,蕭望當時說的名字就是傅語欣!

秦姬更迷茫了,傅語欣又是誰?

自己在夢裏竟然夢見這樣奇怪的人,那其實是一個幻境,但是幻境和夢境交織,連秦姬當時都分不清了,秦姬記著,當時蕭望說的就是傅語欣,但是,秦姬可以確認的是他就是蕭望。

所以,秦姬到現在也不知道,那個幻境,蕭望,為什麽要冒充別人?

秦姬不是符水雲,當然不知道誰是傅語欣了……

那蕭望說著向前走去,手中依然握著那把劍。

既然在這個幻境,蕭望要冒充做傅語欣,那麽,秦姬覺的,或許幻境的是蕭望的前世?蕭望其實前世就叫傅語欣?

秦姬覺的還是要將蕭望和傅語欣區分開來,在幻境後邊的蕭望,便被秦姬打上了傅語欣的標簽。

錦衣人識時務的往兩邊靠去。

只聞街道四周爆發一陣雷鳴般的掌聲。

但接下來便是眾人挨鞭的嗷嗷嚎叫聲。

對於這些嚎叫和求救,傅語欣是不管的,他只管自己的事。

他不會因為路旁的求救而多看兩眼。

眾人還只想著他殺了錦衣人是在行俠仗義,他們真是可笑。

錦衣人在雲夢澤人盡皆知,因為這是江湖上一個響亮的門派,而雲夢澤的錦衣人,只是他們門派一個小小的分支。

傅語欣未必不知道這些,他未必不知道自己已經觸怒了一個足以令整個雲夢澤風雨飄搖的勢力。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這一次,在雲夢澤必定聲名大噪。

他往前走著,他這麽不斷的走路,不緊不慢,是為了去見一個人,一個足以證明他實力的人。

這是一條冗長的鐵索橋。

橋的兩端連接著萬丈高峰。

橋下是雲封霧鎖的深淵。

似乎往下瞄上兩眼,心就會從喉嚨裏跳出來,實在是太高了。

可偏偏就有人住在這裏。

傅語欣走在這座橋上,橋沒有晃動,他走的很穩。

突然他站住了!

“什麽人!”

在他的面前突然出現兩個童子,仿佛他們一直都存在似的,可他們竟是瞬間移動而來。

“奪命人。”

傅語欣抱著雙臂開口道。

童子聞言鐵青著臉,二話不說揮刀向他砍去。

傅語欣發絲飛舞,劍出鞘,頭落地。

落地的當然是兩名童子,他們的頭骨碌骨碌掉到橋下,繼而屍體也掉了下去,場面駭人。

“你的殺人方式很特別。”

傅語欣前方的橋上,悠悠然走來一個女子,穿過淺淺的白霧,只見他一襲月牙白的衣衫,如雪,如雲,如詩,如畫,他輕紗遮臉,眼眸璀璨。

傅語欣沒有說話,他有時候殺小孩,有時候老人也不放過,只要對他有威脅,或者,他看不慣。

可是這一次他沒有出手,他覺的面前的女子並無惡意。

“跟過來,婆婆讓我來接你。”女子笑道。

傅語欣跟著他走到橋的盡頭。

傅語欣殺人的方式很特別,這是真的。

有時候他會在對手頸間來個一點紅,有時候卻會將對手戳成蜂窩,有時候,遇上心情不好,甚至會鞭屍。

橋的盡頭是一座花園,很別致,很錦繡。

花園裏有很多很多的美女,可這不是妓院。

這裏是,紅袖飄。

紅袖飄,江湖上沒有人不知道這三個字。

紅袖飄的主人,據說是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一個武功了的的老女人。

他在江湖上赫赫有名。

他一生未嫁,只因為,他從未遇見比自己更厲害的男人。

只有比自己強的人,他才會嫁,可是青春易逝,他這一等,就是一輩子。

“姥姥,我把人帶來了。”

蒙面女子朝一座小屋喚道,然後伸手指引道:“這位公子,姥姥請你進去。”

傅語欣走進去,蒙面女子留在原地。

“呵呵呵呵,不怕死的小夥子,也是來向我挑戰的麽?”

“是的前輩。”傅語欣客氣的說道。

他對江湖上每一個高手都是尊敬的,盡管他是來挑戰。

他來挑戰赫赫有名的高手,不為出名,只為證明自己深山苦修後的實力。

這證明,勝則揚名,敗則沒命。

“出招吧。”老女人傲嬌的說道。

“是。”

傅語欣話剛落音,老女人便瞪大雙眼,下一秒便躺倒了。

“真沒想到……”老女人躺在地上發話了,“真沒想到你這麽厲害,”說著說著嗷嗷大哭道:“為什麽,為什麽你沒有早幾十年來見我,為什麽為什麽……”說著說著便咽氣了。

傅語欣沒想到江湖高手竟然如此不堪一擊。

只是他不明白,不是江湖高手太水,而是自己的劍,太快,太快,太快……

“幾十年前,這世上還沒有傅語欣。”

傅語欣淡定的走出屋子。

“你婆婆在屋內,你可以埋了他。”傅語欣對屋外的蒙面女子說道。

蒙面女子聞言卻面帶喜色,“你贏了?曾經來過無數人,可是都被婆婆丟在山下餵狼,你竟然贏了?”

傅語欣不了解為什麽他這麽高興,自己殺了他婆婆他反而不找自己報仇。

蒙面女子道:“這下好了,我們可以自由了,這個老不死的從小把我們這些少女偷來做丫鬟,他是個蘿莉控,我們長大他就很討厭我們了。”說著指了指自己的面紗,“他對我們很壞很壞,我們就是被虐待長大的,他還逼我們蒙上臉,說一看見年輕漂亮的女孩他就悲憤,這下該他自己下山餵狼了。”

說著一把扯下臉上的面紗。

這一扯,傅語欣看呆了。

他稱不上十分美麗,但足夠美好,足夠清純。

臉上盈盈笑意,自有一番引人註目的魅力。

是的,魅力,傅語欣並不知道,這江湖上還有一種陰柔武功,媚術。

在紅袖飄長大,自然而然能將這種武術運用巧妙,渾然天成。

傅語欣收回目光。

準備離開。

他覺的自己沒必要再呆在這裏,他還有漫長的道路要走,他的未來,是刀光劍影的未來。

“餵!”女子沖著他不辭而別的背影喊道,“你能順便把我帶下山麽?我從未離開這裏,可是我自由了,我也要走!”

傅語欣並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回答什麽。

他並不覺的自己有義務帶上一個女人下山,這些與他毫無關系。

可是女人又喊了他一次,並且跟了上來。他覺的有些煩躁,他甚至打算,如果他進一步糾纏,他就殺了他。

“餵,你使我獲的自由,你是我的恩人。”女子高興的說道。

他沒有殺他。

他遠遠的看到山前的鐵索橋不見了。

似乎這座橋從來沒有存在過。

兩座山相對而立,像兩個準備決鬥的仇人。

“啊!那座橋不見了!”女子也發現了,於是飛快的跑到崖邊,轉身對傅語欣喊道:“怎麽辦!這座山壁立千仞,只有那邊的山才能下去!”

“你覺的它是怎麽消失的?”傅語欣問道。

“這座橋很結實!……啊!我看到了!在這!”女子焦躁的叫道。

傅語欣走上前,看到那座鐵索橋殘破的垂在崖邊,從上面往下看去,就像兩根焦黑的鐵鏈,鐵鏈中間的木板,已經蕩然無存,這是火燒的痕跡。

“如果沒猜錯,另一邊必定是人為砍斷了。”傅語欣道。

不僅如此,還點火燒毀,做的的確周到。

女子有些害怕,“這……怎麽回事?”

難道是錦衣人?傅語欣只能想到他們。

還真是陰險,不與自己正面交鋒,背地裏做些偷雞摸狗的事情。

紅袖飄可能有麻煩,必須迅速離開。傅語欣想到。

“餵!大俠!我們走不了麽?”女子忽然扯住他的衣袖,眸間秋水漣漣。

“……”傅語欣一楞,“此地不宜久留,你會不會輕功?”

“我輕功很好!”女子答道。

此時突然傳來一陣噪亂聲,循聲望去,遠遠看到紅袖飄內煙霧彌漫,大火正在吞噬著那座龐大而精致的花園。

隱隱聽到有人呼叫救火,有人哭喊著逃命。

面對困難,人與人處理的方式的確不同。

“怎麽會……”女子顫抖道:“是……主人的魂靈發怒了麽?”

很多人朝這條路蜂擁出來,火勢在蔓延。

傅語欣突然走到崖邊,縱身向下跳去。

身體呈落勢的時候他抓住那條焦黑的鐵鏈,他想借力落地,這在他的把握之中,他可以安穩的操縱。

誰知女子看他一跳,再看身後漸漸湧來的那群人,心裏恐怖不已,也學傅語欣縱身跳下。

可是他根本不知道這一跳的目的是什麽。

傅語欣看到一襲白衣在眼前飄落,仿佛冬天裏潔白的雪。

傅語欣鼻孔發出一聲冷哼,“不知所謂……”

松開手在巖壁借力一蹬,追向那抹白色的身影,抓住他順勢落地,這一系列動作流暢而完美。

可惜女子並沒有看到,他在空氣中降落的那一刻,已經被這駭人的高度嚇暈了。

傅語欣有些驚訝。

驚訝於自己的反映。

這是他第一次救人。

一個與自己無幹的人。

傅語欣將他放下,繼續走自己的路。

路,還是那條路,一個人,刀光劍影,追尋高度。

這荒山野嶺的崖下,盡管危險重重,他會遇到什麽,是他自己的造化,哪怕下一秒被豺狼吃掉,反正他看不見。

傅語欣走到一家客棧的角落,要了些酒菜,客棧的一邊圍坐著很多人,傅語欣無意間聽到人群裏傳來自己的名字,原來是一個說書人,在講他的故事,講他如何嚇退錦衣人,講他如何戰勝女高手,甚至還講他如何燒毀紅袖飄,如何糟踐淩辱紅袖飄的遺婢,繪聲繪色,神采飛揚,仿佛身臨其境。

人群裏時而驚嘆,時而扼腕,時而憤怒。

傅語欣一笑,我的故事,你又知道多少呢?他咽下一口酒,靜靜的聽著,靜靜的看著。

看著說書人嘴裏的自己從梟雄到禽獸,看著一邊喝彩的人們從崇拜到鄙夷,有的故事甚至無中生有,可是自己就坐在這裏,誰也沒能認出來。

夜晚的天很黑,就像他的瞳仁。

此時的他站在小樓的窗口前,正好能夠看見月亮,月光順著他的輪廓灑下來,照亮了他的眼睛,掩埋了他的背影。

“吱呀”門突然被推開。

“這裏地方小,容不下你們大駕。”傅語欣突然跳出窗外,落在一片草地上。

屋子裏闖進去十個錦衣人,也齊齊跳了下去,他們都沒有說話,只是以傅語欣為目標,群攻。

第二天這片草地上多了十個屍體。

傅語欣仍然握著手中的劍,劍,只是平凡的長劍,人,也只是平凡的路人。

這一次他要去的地方是殘劍樓。

殘劍樓宮主殘劍仙,傳說中是位蛇蠍心腸的奪命美人。

殘劍樓不比紅袖飄那般隔世,殘劍樓坐落在楓華谷,那裏戒備森嚴,即便是一個小小的婢女,放在民間也是翻雲覆雨的老江湖。

遠遠望去,是一座連綿的青山,青山前有一座雕欄玉砌的廣場,廣場中間的最深處,是一座山洞,也就是——殘劍樓入口。

廣場上侍衛繁多,傅語欣先在遠處看著,他要確保自己萬無一失。

下一刻,他便提起劍飛身而起,他試圖在半空中沖入山洞,以瞞過侍衛們的眼睛,可是他低估了他們。

他不的不陷入一場廝殺,對手全都是女人。

他們身上的紅衣拂過自己的皮膚,紅衣上津溢著薄薄的香味,這種味道,令自己不由自主陷入回憶,可是回憶是什麽?是一片空白。

直到肩膀受了一劍才明白,這是種迷香,奪人魂魄,奪人性命。

他還是沖入了山洞,山洞盡頭是一片豁然開朗的浩大天地。

他像是一只被眾多螞蟻圍起的食物一樣,舉步維艱,難以突出重圍。

這是他出山後第一次遇到困難,他以為自己會這樣死去,這時候,他聽到一陣流水的蕩漾,他用力沖起來,踩過眾人揮舞的刀光,縱身沒入水中。

水面上一圈波紋漸漸消散,漸漸平息。

傅語欣在一處無人的角落游上岸,他隱隱聽到一句刻薄的女人喝罵聲:“還不快幹活!要不要把你肩膀上的琵琶勾取下來掛在你的命根子上?”

看來這是個比自己還變態的女人。

傅語欣有時候也很變態,這點他自己明白。

他握住劍,飛身過去,倒下一片。

經過方才的圍剿,他已經明白,對於敵方人多的時候,一定不能求快,要一個一個解決,悄無聲息的解決,否則等他們實行人海戰術,生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一路偷襲,回首時,屍體遍野,路,已被清理幹凈。

傅語欣手指在劍上劃過,他蘸過劍刃上流淌的鮮血,吮了吮手指。

他已經殺了太多的人。

最高的那座宮殿,就是殘劍仙的所在處吧。

他甚至沒有給自己歇息的時間,他的嘴角咧開,發出低低的笑聲,他喜歡,他喜歡這種嗜血的快感,這種感覺使自己如入雲端,飄渺,痛快。

他的手在顫抖,是劍在召喚,迫不及待。

他緊握著沖上去。

“誰?”面前的紅衣女子飛鏢問候。

傅語欣閃身躲過,“殘劍仙?”傅語欣反問。

紅衣女子擡眼向他看去,因渴望而充滿血絲的眼睛,滴血的劍刃。

殘劍仙深吸一口氣,“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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