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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大結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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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兩天, 雙方又緊鑼密鼓見了幾回,還請了據說是高人看日子,最終定下來正月初一定親。

其實度藍樺對這個高人的真實性深表懷疑, 因為這廝一開始的口形絕對不是“正”, 但一聽說肖明成可能要外地赴任,就非常順暢且自然地說什麽“大年初一萬物初始,開門紅”之類的吉利話。正好老黃歷上也確實寫了那天是諸事皆宜,於是事情就這麽定下來。

本來麽,趕正月初一是擔心定親宴上湊不齊親家,沒成想正月肖明成和度藍樺在,一直等到二月春闈了, 他們竟然還在!

眼看著短租要變成長租, 房東都來問了好幾回,說後頭還有幾家想租的, 您是要續租啊還是怎麽著?

肖明成也捉急, 心道你問我,可我不能去問陛下啊?

沒奈何, 只好續租。

肖明成自己都沒想到在忙了十多年後, 竟然會以如此意外的方式迎來漫長假期, 短暫的焦慮過後,他反而放開了,每天該吃吃該喝喝, 找認識的司馬通、霍瀟和洪元他們喝喝茶, 再帶著父母逛逛京城, 生活閑散卻充實。

臘月初九那天,洪元主動登門遞了條消息,說他的事兒有點眉目了。

“昨兒惠妃那個二楞子舅舅進京了, 我去酒樓盯梢,竟無意中撞破一樁大買賣……”洪元眉飛色舞道。

這句話內包含的信息太多,饒是肖明成也琢磨片刻才一一發問,“惠妃舅舅進京跟你有什麽關系?平白無故□□的,你盯人家梢幹嘛?撞破的買賣又與我何幹?”

你上門來就是說閑話的?

昨天春闈結束了,肖知謹和其餘三個小夥伴都參加了,如今正各自等消息。

兒子要成親了,肖明成也就把他當個正經大人,開始在四處會友時有意識的帶上,算讓他正式接觸政壇。當年他孤身一人無所依仗,好在他的兒子不會。

今天小夥子也在場,聞言下意識看向洪元,心道禦史都這麽多話、這麽愛管閑事的嗎?

洪元嘖了聲,“你們倒是聽我說啊。”

惠妃是近兩年的後起之秀,原本只是個五品小官的孫女,誰承想會撒嬌扮癡且能生,就入了成寧帝的眼。可能是一脈相承的家教不行,惠妃雖然沒有兄弟,但卻有個極親近的舅舅,那舅舅腦子不好使還不自知,娶了個眼皮子淺的舅媽,兩人可謂破鍋配爛蓋,整天在外頭瞎胡鬧,弄出不少新聞。

洪元最喜歡對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外戚下手,骨頭越硬越願意啃,於是得知對方進京,立刻就盯上了:出事兒了禦史再彈劾算什麽本事?有本事就抓第一手消息,全程跟蹤啊!到時候真憑實據當眾給你啪啪一擺,直接打死了別翻身,多痛快!

肖明成聽後肅然起敬,覺得這廝做區區禦史著實委屈了。

如此才幹,您合該去別國當個細作啊!

洪元原本是打算盯惠妃的舅舅的,誰知聽了半天也不過是兩口子對著滿城閨秀評頭論足,覺得都配不上自家傻兒子:

那可是如今最得寵的惠妃娘娘的嫡親的侄兒,多麽榮耀的身份!

洪元捧著小本本記了半天,也笑了半天,決定轉手就把這消息賣給話題中那幾個女孩兒在朝堂上的父兄……

當他逐漸失去興趣準備離開時,隔壁的包間突然有了動靜:是戶部的人。

本來麽,就戶部那幾個老幫菜,每天上朝穿什麽褲衩兒他都門兒清,就沒打算細聽。奈何對方嘴裏忽然蹦出來一個老熟人的名字:肖明成,他剛要走的腳步就又停了下來,繼續聽了第二場。

“戶部上了折子想要你,陛下意動,但好像又不是特別堅決,所以把折子壓下了,一直擱置。”說到這裏,洪元忽然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道,“我聽說西北這兩年不大太平……”

西北的兩府五州還是當年大祿朝從幾個鄰國嘴裏硬撕出來的,一來連年戰亂傷了根基,二來本就環境惡劣,導致多年後經濟還是上不去,特別窮,主要業務就是處置中原流犯。

這一窮了吧,人口就上不去;人口上不去吧,兵源駐防只能依靠外地支援,天長日久的,朝廷上不少人就對那一片只知道伸手要錢的領土有了意見,導致邊防極不穩定也很不牢靠。

大祿朝這邊稍一松懈,幾個曾經被打趴下,如今又漸漸緩過神來的鄰國就開始不安分,聽說這兩年時常有小股騎兵滋擾,搶了就跑。

打吧,不值當的;不打吧,不甘心受這窩囊氣……

反正最近幾年當地文官要麽一味守成,要麽幹脆使出渾身解數托關系想要調離,地方武將系統意見很大,成寧帝很不高興。

肖明成瞬間明白了洪元的意思,“陛下想讓我去?”

洪元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我可沒明說啊,陛下也沒放話,不過如今各處的缺基本都安排了人,簡在帝心卻還閑賦在家的,數來數去也就你們幾個,差不離吧。”

洪元也很能理解成寧帝的心情,換他,他也想這麽安排:這人治理地方、發展農耕真的太在行了!天生搞糧食的好手。

糧食是什麽?糧食就是錢啊!有了錢就能吸引人口,就能養兵!

到時候西北自食其力,就如有源之水、有本之木,自動構築起鋼鐵防線,不光能大大緩解中央壓力,沒準兒還能反哺呢!

但戶部的提議吧,也很有道理:

這種人才不來戶部簡直太浪費了,腦子太好使了!管錢糧絕對是最適合他的活兒。而且他老婆不是喜歡破案子嗎?我們可以幫她在刑部弄張桌子啊!這不一舉兩得麽?

另外成寧帝自己也有點心虛,他知道這些年把肖明成使喚得太狠了點兒,連帶著人家的媳婦也 “私人公用”,打著後宮支持的幌子叫她辦了不少惠民的實事……

本來此等大才,就是一步登天也配!可偏偏局限於家世、資歷,又沒有足以服眾的典型政績,一直在地方打轉。

這就夠委屈的了,若再把人發配邊疆……是不是太過分了點兒?

有洪元暗中通風報信,一直以來肖明成百思不得其解的所有難點就都通了:

為什麽聖意懸而未決,為什麽最近好像總有那麽幾個從沒有任何交集的官員跟自己套近乎……

戶部是真缺自己這麽個人嗎?可能是求賢若渴,但也可能是捧殺,或者為更深處的籌謀。

還是那句話,天子腳下,四品官算什麽?他若要入戶部,頂了天升半級,看著榮耀,實則被戴上重重枷鎖,處處受制於人。

更要命的是,要麽破釜沈舟九死一生,去搞別人不敢搞的人,不然戶部太難出政績了!不用太久,只要三兩年他沒有像以前那樣大放光彩,那麽曾經所有的正面評價就將自動消散,圍繞在他身上的奇跡光環也將黯淡無光……到了那個時候,所有人都會說他江郎才盡,即便成寧帝再想委以重任恐怕也難上加難……

一開始肖知謹想不明白,後來聽了兩個長輩三言兩語後豁然開朗,頓時嚇出一身冷汗,“誰想的這損招兒啊?太黑了。”

若父親真去了戶部,前途未蔔不說,還要對那人感恩戴德呢。

當然,目前一切只是猜測,但就平時肖明成的人緣和他家的運氣來看,這種可能性相當之高。

洪元看著肖知謹,喜愛之情溢於言表,順手往他腦袋上恏了一把,遺憾道:“這小子,真不錯,怎麽就沒給我當女婿?”

這話說的,肖明成都不想接了:他女兒足足比自家兒子大了半輪,如今孩子都倆了!

“對了,”洪元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哪兒不對,“你小子不是要定親了嗎?難得有空,怎麽不去找人家玩兒?”

此言一出,就見肖家父子倆齊齊變色,極度相似的兩張臉上很是一言難盡的苦澀。

他們能說自己的老婆/未婚妻天天不著家嗎?

肖知謹甚至一度懷疑霍瓊跟自己成親都是沖著母親來的!自打兩人關系過了明路,確實親近許多,霍瓊的話也明顯增多,但肖知謹卻高興不起來:那增多的話全是問別人的!

“三思,跟我講講以前度夫人的事吧!”

“她當初為什麽要辦女學啊……啊,她可真了不起!”

“那個醫院又是怎麽一回事?誰都能去看病嗎?那如何盈利呢?”

“聽說她的書法極好,你能幫我弄一張來嗎?”

然後度藍樺還天天帶著霍瓊出去玩!

這哪兒像婆媳倆,姊妹倆吧?

再說話題中心人物度藍樺,她今天又拉著霍瓊出門玩了,然後還意外遇到一位故人。

事情經過是這樣的:兩人先去戲園子看戲,又去茶樓喝茶,吃飽喝足後找地方消食,霍瓊就提議去逛逛書肆。京城的書肆與別處不同,與其說是買書的,倒不如說是大型綜合性文化用品店,筆墨紙硯等與讀書相關的應有盡有,還可以提供裝裱、刊印等深度附加服務,就很周到。

霍瓊出身書香世家,在這方面非常挑剔,直接開口說去朱家鋪子,要看今年新出的雪花楓葉紙。

“朱”“楓葉紙”這兩個詞連在一起,瞬間就激活了度藍樺塵封的記憶,無數細碎的記憶碎片在她腦海中翻騰,讓她回憶起當初那起完美犯罪。

她覺得就算再活第三輩子都忘不了朱浩這個名字的。

“……說起來,朱家鋪子的少掌櫃也是女子呢,人稱朱四姑娘。”霍瓊主動介紹,語氣頗有幾分推崇,“聽說原本她是有個弟弟的,奈何突遭變故……”

度藍樺挑了挑眉,得了,對上了,準沒錯兒。

原來並不只有己方在進步,短短幾年時間,朱家就從一家小小的村鎮造紙坊發展為如此規模,在寸土寸金的京城擁有龐大的產業,還入了霍瓊這類人的眼。

雪花楓葉紙,名字倒是風雅,只不知是誰的傑作。

度藍樺還真有點好奇了。

說曹操曹操到,大概是年底盤貨吧,各大店鋪的實際掌權人紛紛從幕後走到臺前。兩人一進朱家鋪子的大門,度藍樺就隱約瞧見珠簾後頭一道熟悉的側影。

是個二十來歲的漂亮女人,眉目清秀,說不上多麽天姿國色,但自有一股自信張揚的氣勢在,令人過目難忘。

朱玉,朱浩的第四個女兒,在朱家唯一一根獨苗死後被當做繼承人培養的奇女子。

霍瓊顯然來過不止一次,鋪子裏的人都認識她,忙上前殷勤招呼,又命上茶。

掌櫃的親自陪著說笑一回,又往珠簾後頭去,弓著腰跟朱玉說了幾句。

他少說也有四十多歲了,但對年齡只有自己一半的少東家卻不敢有半分輕視。這份尊敬並非全然礙於身份差別,更多地還是發自內心的認同和敬畏。

這個年輕女人的手段之果決狠辣遠勝尋常男子。之前不是沒人小瞧過她,可如今都去哪兒了呢?掌櫃的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

朱玉擺擺手,略整理下衣服,親自出來招待。

她本是沖著霍瓊來的,誰知一挑簾子,先一步瞧見了霍瓊身邊的度藍樺,直接就楞了。

大約過了幾次呼吸的功夫吧,朱玉忽然笑了。

她恭恭敬敬行了個大禮,“多年不見,夫人一向可好?”

霍瓊的視線不住在她二人之間徘徊,比起驚訝,更多的還是好奇。

她忽然發現面前兩人雖然身份千差萬別,但細數過往經歷和日常舉止,實在有太多相似之處,如同……師出同門。

他鄉再見,各自身份經歷截然不同,但在追逐目標的道路上,卻又似乎殊途同歸,怎不叫人感慨萬千?

度藍樺細細打量她一回,忽然感到欣慰,點點頭,“我很好,想必你也很好。”

朱玉笑了,沒有像尋常女子那樣自謙,大大方方道:“是。”

當初父親朱浩從度夫人身上看到了另一種可能,她又何嘗不是?

她現在很好,以後會過得更好。

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朱玉顯然很懂得為人處世,在弄清楚度藍樺和霍瓊的關系後,也只是真誠送上祝福,並未有過分親昵的舉動,這個距離感讓霍瓊很受用。

朱玉親自陪同度藍樺和霍瓊挑選了心儀的商品,沒說希望她們日後多多光顧,也沒說自己想登門拜訪更進一步的話,只遙遙相送。

全套流程都像老板對待普通貴賓一樣,直到上了馬車,度藍樺才挑開車簾,對不遠處站著的朱玉道:“既然走出來了,不妨試試走得更遠。”

不知什麽時候天上已經飄起雪花,隔著紛紛揚揚的雪幕,朱玉一直克制著的眼底突然迸發出灼熱的光,野心暴露無遺。

她緩步上前行了一禮,“是。”

馬車走出去好遠了,霍瓊都沒再開口,還是度藍樺先道:“奇怪我們怎麽認識的?”

被看破心思的霍瓊點了點頭,“您這些年都不在京城,而朱家的鋪子卻是三年前才入京的,按理說怎麽都對不上。若說家中長輩的關系,又好像不對……”

度家商號不管是經營範疇還是層次,都不是朱家人所能攀附的,兩邊怎麽看都該毫無交集才對。

度藍樺道:“沒什麽,只不過當年朱家的案子,是我經手的。”

霍家這種身份根本不可能對一家商鋪追根溯源,想不透很正常。

霍瓊微微睜大了眼睛,瞬間了悟,不再說話。

度藍樺也是真的有點累了,回去的路上全程都在閉目養神,但心情卻很愉快。

挺好的,她喜歡看女孩子們走得更高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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