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府辦的副主任蔣敏娜就住在趙觀海的隔壁。從村委辦公二樓的走廊望過去，夕陽紅艷的就像是火燒了一樣，但轉瞬天就黑了。由於季節因素，氣溫已經非常具有寒意，趙觀海將蔣敏娜叫過來問自己屋裏這個空調的遙控器怎麽不會用，蔣敏娜擺弄幾下就好了，趙觀海感謝了她，說：“這次下來，我親自點你的將。”

蔣敏娜剛剛在洗臉，外衣脫了，上身的毛衣將年輕渾圓飽滿的胸凸顯的很賞心悅目，她見趙觀海在觀察自己，臉不由紅了一下，說：“謝謝領導。聽說康副市長要到政協去。”

康必定是分管人力資源和農業的，趙觀海笑笑的點頭，蔣敏娜接著說：“機關裏都在議論，肖主任是不是該上了？”

“這個目前還不明確。你分析一下，看誰都有這個可能？”

“應該肖主任吧，他在市府已經服務多年了。你說呢。”

趙觀海對蔣敏娜心裏想什麽一清二楚，肖寶玉是辦公室主任，他要是頂了康必定，那主任這個位置就空出來了，蔣敏娜才有機會。

“現在組織上很重視女幹部的培養和使用，小蔣你也是市裏要重點培養的女幹部之一。”

蔣敏娜笑笑的說：“關鍵要看領導你培養不培養了。”

“市府辦是政府最高的綜合部門，主任這一職的人選組織上是特別慎重的。”趙觀海說著頓了頓：“你是副主任，也是主要人選之一，這次讓你來就是到基層鍛煉培養的好機會，你要好好珍惜。”

蔣敏娜有些激動的說：“我會的。那，真的要感謝領導。”

趙觀海擺手，像是開會發言似的說：“通過這次下鄉建設新農村活動，我們一個要樹立全方位開放意識，再一個是全方位服務意識，只有把握了一個中心兩個基本點，工作才能搞好搞出色。”

蔣敏娜點頭，將趙觀海所說的“全方位開放”“全方位服務”以及“一個中心兩個基本點”牢牢記在了心中。

……

一個來月了，平清明還是沒有打探到關於楊淩的絲毫有價值的消息，馮喆決定親自去見一下他，一方面打氣鼓勵，一方面算是人情往來，不能將自己和他的關系僅限於“雇傭”上，這樣的定位不太好。

正在去往紫金廣場的路上，李蓉打來了電話，說她在國外聽到了關於日盛公司的一些傳聞，都有些負面，具體的卻不甚了解。

馮喆和李蓉閑聊了幾句，讓她留心日盛，了解什麽隨時告訴自己，而後又說你就沒想我？

李蓉回答：“那，我這幾天回去。不會影響到孩子吧？我第一次懷孩子，心裏好緊張。”

李蓉的這句話，讓馮喆出了一下神，他想起了自己當初在李雪琴懷孕時所做的那些瘋狂的事，可再一想自己怎麽沒想起柴可靜懷孕的光景？只能解釋為別人的老婆很刺激。

肏！馮喆在心裏狠狠的罵了一句，自己有時候還真是無可救藥。

……

看到平清明馮喆心裏吃了一驚，月前將他從大王村接出來的時候他雖然病懨懨的，但那是因為腿上有傷，整個人看起來還有些肉膘的感覺，這會一看兩眼窩子烏黑，臉上顴骨高挺越發尖嘴猴腮，像是被餓了十幾天沒吃過飯，一身不幹不凈的衣服也像是偷別人的，怎麽看怎麽別扭。

“清明你這是怎麽了？”

平清明聲音嘶啞，搖頭說：“我沒事，好好的。”

馮喆有些狐疑，趙鳳康說：“清明這人心事重，做事太負責了。”

馮喆無語，心裏有些感動，叫趙鳳康一起三人去喝酒，趙鳳康說平清明你先去將你那一身工作服換了，平清明默默的到了後面，趙鳳康看著馮喆不吭聲，馮喆看看店裏的那個女服務員，說：“你也別等他要，在錢上寬松點。”

趙鳳康瞪了馮喆一眼走到了門外，等馮喆出來後關好玻璃門才說：“你現在給他一天的錢他之前半個月能搞得到？就是因為你對他好他才破了命的給你找人。”

“你現在要是再給他錢，那你就是在害他。士為知己者死，你不知道對一個人好也能害死這個人！”

馮喆沈默了，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平清明的腿基本已經沒有大礙，就不能走快，他雖然換掉了那身非常普通的“工作服”，但換上的這身西裝穿在身上效果更是有些滑稽，感覺沐猴而冠。

馮喆也沒去太上檔次的飯店，三人坐定後自己先點了兩個飯店的拿手菜，然後讓趙鳳康和平清明自己看，但是酒要的是五糧液。

酒菜上來，馮喆也不問平清明找人的事，吃著喝著和趙鳳康甩開了嘴胡亂吹牛，一會就將平清明給感染了，接著他也說了一個笑話，氣氛才慢慢的好了點。

趙鳳康知道馮喆不可能天天來和平清明聯絡感情，有心幫襯馮喆，繼續胡拉八扯，說：“這古代人和現代人都一球樣，都愛講套路，你比如說，這在古代，有個男子上門提親，這男的要是英俊小生，長得好看，姑娘心裏滿意，就會一臉嬌羞的說：‘終身大事全憑父母做主’。如果這男的就是個武大郎，姑娘就這樣說：‘女兒還小，還想孝敬父母兩年。’”

馮喆輕輕一笑，趙鳳康看著平清明說：“還有，古時候要是有個英雄救了美女，這英雄長得帥，美女就會一臉羞答答的說：‘英雄救命之恩，小女子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嘿，啥意思？這就把自己給送出去了，想要英雄救她一輩子。可這位英雄要是難看，不帥，女的就會說：‘英雄救命之恩，小女子無以為報，唯有來世做牛做馬，報此大恩。’瞧，聽見沒，一張嘴就下輩子見了。”

“你說的不對，那這女的要嫁，人家英雄就會要你？”

趙鳳康對馮喆的問話嗤之以鼻：“那還不好辦，這女的要好看，英雄就會說：‘姑娘此話當真？’如果女的難看，英雄會說：‘姑娘萬萬不可’。”

馮喆呵呵一笑，看著平清明說：“這英雄也真夠套路的。”

“那是，沒一個省油的燈。”趙鳳康說著端起酒杯邀平清明和馮喆，三人一喝，馮喆也說了一個段子：“我上學那會英語老師是個美女，真的漂亮，我們班有個男同學一上她的課就迷糊，趴在桌上睡覺。學不會啊，沒轍。英語老師受過高等教育，挺文靜的，也不說粗話，頂多一句‘你真氣人’，但是有一天她終於忍不住，正上課呢走到這睡覺的男同學身邊，使勁拍了一下桌子將他叫醒，大聲的問：‘你是不是看到我就想睡！’”

平清明就笑了出來，馮喆也趁機和他與趙鳳康幹了杯，趙鳳康就讓平清明說笑話，平清明搔搔頭說：“我在看守所摸索出當領導的一個經驗，你們看對不對。”

趙鳳康聽了就看馮喆，馮喆說：“那你說啊，清明還真是好學不倦，在哪都能悟出大道理，說出來聽聽。”

“我在看守所看出來了，這當領導有三個層次，直接管我們的就是第一層次，可以叫基層吧，那就得嚴，就是厲害，動輒便訓，拾掇你沒商量，這樣才有威，能嚇住人，這就跟我們村的村長，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沒一個說話對你客氣的。”

“這中層，就像看守所的小隊長，他說話有些恩威兼施，有些拐彎抹角，話只說半句，事不點透，讓直接管我們的那些下屬不知道他的深淺，所以永遠對他敬畏三分。”

“最後一個層次，就像是看守所的所長了，這就是高層。放在外面起碼是市長才算高層了吧？這所長我就沒見他板過臉，對誰，哪怕是像我這樣拿看守所當家一樣的也總是笑瞇瞇的，這叫親民，越親切越隨和越是水平。”

趙鳳康聽了又看著馮喆，左右的盯著看，馮喆瞪他對他白眼，趙鳳康嗬嗬的笑，等一會三人又碰了一杯，趙鳳康說：“我怎麽都沒看出來什麽時候親民了。”

“煩惱的事情不一樣罷了。領導就不是人了？一樣吃飯拉屎會生氣！”馮喆回兌了趙鳳康一句，趙鳳康也不和他鬥嘴，說平清明：“經驗之談。歡迎再來一個振聾發聵的。”

平清明搔搔頭，想想說：“經驗就那一個，嗯，要不，我出個謎，你們猜一猜。”

“好，你說啊。”

平清明咳嗽了一下說：“黑圈紅邊裏面加個雞冠。”

趙鳳康和馮喆想了一大會都不知道平清明說的是什麽，兩人只有認輸，問謎底，平清明說：“逼。”

馮喆趕緊歪頭“噗”的一下就將嘴裏的菜給噴了出來，然後和趙鳳康放聲哈哈大笑，等笑語停了問平清明還有什麽笑話或者謎語沒有？

話頭拉開，平清明逐漸的自然不再拘束了，對馮喆說：“咱們省城有七個市轄區、五個縣級市、兩個縣，你要找的人如果在，就得仔仔細細的找。其實要是從戶籍上查倒是相對簡單，但又恐怕她沒有本地戶口，這個就難了。”

“還有，如果不是本市的戶口，那要是辦了暫住證也好了，能查到，可是她要沒辦暫住證，也就難了。說實話，我在省裏這麽幾年，我就沒辦過暫住證，像我這類型的人會很多。”

平清明說著從兜裏掏出了一個塑料袋，起身將袋子裏的東西倒在一邊的沙發上，馮喆過去一看，塑料袋裏都是各種各樣的紙片，大小不一。紙片的樣式也五花八門，種類覆雜，無一例外全部都是皺巴巴的，上面還都寫了字。

“這都是什麽？”馮喆拿起了一張衛生紙，看著上面的字問。

“天書。絕世秘籍，拯救世界的任務就落在你們倆身上了，老朽在後面精神支持你們。”趙鳳康也過來，拿起一片像是糖果的包裝紙，看了幾眼開玩笑，顯然他也看不懂。

平清明說：“我們大王村現在在省城幹活的，包括我，一共有三十三個人，不包括我有三十二個。其中女的有七個，男的二十五人，分布在不同的地方，包括火車站，長途汽車站，各種公交車站，大小商場商廈，電影院等等。怎麽說呢，大家夥都是分片包幹的，井水不犯河水，你在你的地頭，我在我的，從來不逾越跨區域搞錢。”

趙鳳康點頭：“盜亦有道。”

平清明嗯了一聲：“意思差不多吧。怎麽講呢，就是彼此不相幹，互不幹涉，你不管我的事，我也不管你，從不互相打探你偷了多少、我撬了幾家門，這是規矩。”

“我這是在引火上身。”平清明嘆了一口氣：“看著是老鄉，但要想從他們身上打聽到點消息真的非常難，非常難。”

趙鳳康皺眉：“那你搞這些是做什麽？看這字，不是你寫的……也不是同一個人的手筆啊？”

“我是這樣想的。”平清明沈思著說：“我們的分工無非就是兩種，一種進別人家裏的，叫盜，另一種不進戶只對人，叫偷。這盜的就是入室行竊，他總有個區域，偷得也是，一般來說，偷具有流動性，都是在大商場大市場火車站汽車站那些地方，咱現在是找人對吧，這人她總是不可能整天走來走去的，那就是在住宿小區的範圍裏。”

馮喆聽明白了：“你是說你要同鄉將他們負責的和每天去的地方給標出來，這樣你就能區分都是屬於具體哪一塊，就有的放矢了？”

平清明點頭：“省城太大了，要找一個人真是大海撈針。這樣以來，就好像同時有三十幾個人在找楊淩，首先將人流動性強的地域給排除了，剩下的就是住的地方、是小區，我就好著手了。”

趙鳳康愕然：“平清明，你小子還有這頭腦。行！”

平清明聽了趙鳳康的誇讚並沒有感到高興，他嘆氣說：“起初他們都不願意，怎麽說，這一個來月我就是纏著他們給他們說好話，總算是皇天不負有心人吧，大家夥給我面子……也主要可能因為我是找人，對他們不具有威脅……誰讓我是大王村最差勁的小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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