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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4章 選擇與艱難同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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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前想後,馮喆覺得自己還是要去蔣道游那裏給他說一下派調查組去棉紡廠的事情。

楊躍民的反對意見其實也代表了蔣道游的態度。蔣道游是霸道了些,和他的紛爭在未來肯定會有的,但是這個日子到來的時日是能拖一天是一天,拖一天對自己就有利一點。此時自己還不宜和蔣道游撕破臉,譬如畢竟處理棉紡廠的人是小,今後棉紡廠到底要怎麽樣發展才是大,這幾千人的廠子要是有人煽風點火鬧起來,還真是不好收拾,很多方面,自己還需要蔣道游的支持。

不過事情的發展出乎了馮喆的意料,就在幾個局聯合起來去調查棉紡廠的第二天,蔣道游主持召開了縣委常委會。

會議一開始,蔣道游就說:“謝駿馳出了事,五裏屯的領導班子需要調整,我建議王安生同志調任五裏屯鄉黨委書記,林業局的局長位置,由商業局的毛四新同志擔任,至於王安生同志的位置,由田永璽同志去接替,賀村鄉的吳駁法來縣政府任辦公室主任,賀村鄉書記讓張福藝上,至於鄉長,張富藝先兼著。大家議一議,然後表決。”

蔣道游的話太突然了。

該來的終於要來的,而且今天就來了。

對於楊躍民可能給予自己的阻撓,馮喆心裏是有準備的,但是他沒想到蔣道游會忽然調整人手,這樣也太赤裸、太一點餘地也不留了。

王安生是工業局的局長,兆豐本身就沒有什麽企業可言。蔣道游將王安生調到五裏屯任書記其實是升職了,但現在王安生和郭世傑幾個正在查棉紡廠的問題,將王安生調離,蔣道游這一手用意太明顯,還真是釜底抽薪。

馮喆讓監察、公安幾個部門去棉紡廠,是屬於縣府職權範圍內的事情,這並不涉及人事調整。田永璽是政府的大管家,田永璽這個人身上是有缺點的,但孰能無過,自己到了兆豐這一段,田永璽還是很配合自己的工作的。蔣道游這會要將田永璽調離,讓吳駁法接替田永璽,還沒有和馮喆通氣,這才真是翻臉不認人,蔣道游也真能做得出。

連個過渡都沒有,書記和縣長之間的蜜月期就這樣一刀兩斷的結束了。

馮喆看了一下組織部長袁裳群的臉色,但袁裳群表現的很坦然,再看宣傳部長岑桓基、常務副縣長楊躍民、縣委辦主任蔡志陽、城關鎮書記張寒進幾個也不怎麽意外。

而馮書記馬光初、紀委書記金圖康幾個就有些詫異。

顯然,袁裳群這些人對蔣道游的話都事先知道,而馬光初幾個就蒙在鼓裏。

馮喆的臉似乎永遠都是一個表情,那就是沒有表情。

馬光初這時張口說:“蔣書記,關於人事調整,我們還沒有開書記辦公會議,這樣忽然,大家都沒有準備。”

蔣道游夯著臉說:“調整的這幾個同志都是正科級幹部,這屬於平級調整,不涉及考核、公示,這樣就可以省去一些程序。譬方說五裏屯,王安生同志在工業局的工作能力很就強,會和苗智慧一起加強五裏屯鄉裏的幹部建設,田永璽同志在政府辦的時間也不短了,我縣工業底子薄,相信田永璽同志到了工業局,會將工作搞好的,再有一點,我們要警惕以書記辦公會代替常委會的不正常現象。”

馬光初聽了不說話了,蔣道游的最後一句太狠了些。

往常對人事的調整都是先在書記辦公會上通一下氣的,這下蔣道游卻說書記辦公會是不正常現象,這倒是真能“懸崖勒馬”,也真是善於“痛改前非”!

馮喆相信關於接替謝駿馳和柳述俊的人選馬光初已經有了安排,蔣道游這樣打破常規,其實是一石兩鳥,不僅能擠兌了自己,也想讓馬光初的意圖落空。

既然馬光初已經開了口,這會自己就不能保持沈默了,這無關於是不是支持馬光初,而是為了自己。

不過,蔣道游和楊躍民究竟在擔心什麽呢?究竟是棉紡廠太爛了,牽扯的問題太縱太深,還是他們就是為了反對自己執意派人查棉紡廠不聽指揮呢?

開弓沒有回頭箭,馮喆張口說:“蔣書記,各位常委,大家考慮蔣書記的提議,我說幾句別的話。”

“昨天,我到紡織廠去了一下,這是我來了咱們兆豐後第一次去咱們縣最大的國企,但看到的,實在是有些觸目驚心……”

馮喆將在縣裏會議室和棉紡廠的廠方領導座談的內容談完,看著楊躍民說:“現在想想,躍民縣長當時的顧慮,是正確的,我是有些武斷了,應該開一下縣務會議讓大家夥在一起說說棉紡廠的事情,好集思廣益。”

“昨晚我一宿沒睡好,想來想去,準備和蔣書記商量一下的,現在,趁著大家都在,我將問題擺出來,請常委的同志們談談,棉紡廠的事情,應該怎麽解決。”

蔣道游剛剛關於調整人事的話讓人猝不及防,馮喆這會的說辭更是讓一些人覺得出乎意料。

昨天馮喆還不願意就紡織廠的事情讓縣府的人開會商議,今天他倒是轉變了主意,要上常委會議討論了!

“各位常委,紡織廠的形式很嚴峻,領導班子有沒有問題,該負什麽責任,這需要調查,但企業如今資不抵債總是實情,職工們發不下工資、具有不穩定的情緒,總是實情,每個月縣裏都像擠牙膏一樣從別的地方想盡辦法給棉紡廠撥發一點生活費,這樣不能一勞永逸的解決問題嘛。”

“讓監察、公安、工業和審計去,就是為了穩定棉紡廠的職工人心,如果棉紡廠有問題,那就開方子抓藥,治病去疾,如果沒問題,那就給職工們說明白了讓大家今後安心於工作,不要動不動的就想著鬧事想著找縣裏發脾氣提意見。這樣對方方面面都有一個交代嘛,這就是我的初衷,不知各位常委認為怎麽樣?”

馮喆說完,會議室裏的眾人看著他的眼神都有些奇怪了起來,誰都知道馮喆所說的楊躍民昨天要開縣務會議其實就是不讓調查組入駐棉紡廠,可是馮喆這下先自我批評了一下,承認自己昨天做的有些魯莽,他這下越過了縣務會議直接將棉紡廠的問題擺到了常委會議上,讓每個常委來評判究竟怎麽解決棉紡廠的問題。

馮喆這哪是順應楊躍民的意見?這分明是將不想在眾人面前公開的秘密給完全的“無私”化了,是讓所有的常委們自己判斷:到底讓調查組調查紡織廠,是對的,還是錯的?

“根據馮縣長的說法,我覺得棉紡廠是存在一定的問題的,這也是我昨天提議開縣務會議的初衷。”楊躍民說著,手裏拿著一支筆在桌上輕輕的戳了兩下,讓有些人的目光從他的臉上集中到了他的手上,這個動作顯然沒有什麽特別的含義,但是馮喆卻覺得楊躍民這麽做是讓大家考慮這個會議的重心,應該在哪裏。

“棉紡廠是我縣最大的國有企業,牽一發動全身,所以遇事一定要慎重。關於馮縣長所說的職工代表提出的問題,可以說問題出在企業,但責任是在縣裏的。”

“我不同意楊縣長這麽說。”金圖康皺了眉:“市場經濟,企業是獨立的,由市場杠桿決定企業的生產和發展,問題出在企業,那責任就在企業,否則廠長負責制就只成了一句空話。我要提醒大家註意,為什麽企業搞好了,就是廠裏的領導班子能幹,但是搞成了一個亂攤子就得由縣裏出面解決問題背這個包袱?這不合適,也不科學。企業就是企業,就是為了追求更大的利潤,工人發不下工資來政府鬧事,這個企業的領導層是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的。”

金圖康說完,沒人說話了,蔣道游靠在椅背上環視了一周,說:“我們遇到問題,絕不能就事論事,要善於站在政治高度看大局、論得失。我們處於改革開放的年代,就有方方面面的事端,棉紡廠到底是遵循市場杠桿的調節,還是其他,我認為這都是改革中的問題、是發展中的問題、是前進中的問題。”

“改革就得冒風險,能成功,也可能失敗。企業效益不好,工人來給政府提意見,這很正常,工人還是我們兆豐的人民嘛,對人民負責,那就是我們政府的責任。”

蔣道游說完,會議室裏又是一陣的沈寂,馮喆看看屋裏的眾人,對著蔣道游說:“蔣書記說的對,改革中出現的問題會讓我們防不勝防。工人是我們兆豐的人民,我們政府應該對人民負責,所以政府要將直接管理企業的這些人監督好,否則政府要這些廠長領導做什麽?‘上級監督太遠,同級監督太軟,下級監督太難’,如果這樣的話,工人不答應,人民也就不會滿意。”

“同志們,在我們當今的社會生活中,毋庸置疑的是存在著諸多的弊端以及矛盾,但工廠經營不善導致了失業,這種矛盾對於身涉其中的任何一個勞動者來說就是一種災難,我們政府的作用就是發現問題、解決矛盾、讓勞動者遠離這些災難,做到人人有活幹、家家有飯吃、天天有錢賺,否則我們在座的就是失職。”

“如果我們都失職了,那直接管理廠子的那些人算是什麽?在調查組查明問題前,我對此不想說太多,我希望在座的各位拭目以待,用事實來說話吧。”

“既然馮縣長說要在常委會上議一議棉紡廠的事情,聽取大家的意念,我認為,應該立即撤出棉紡廠的聯合調查組,停止審計,盡快息事寧人。”

楊躍民說著皺起了眉:“問題是問題。我們應該把精力用在幫助棉紡廠恢覆生產上,不應該是用在查處棉紡廠的領導班子上,這樣會出亂子的。”

“我不同意楊縣長的意見。既然工作組已經去了棉紡廠,沒查就調離,這才讓工人覺得奇怪了,再說,如果沒問題怕查什麽?”

楊躍民反對起了馮喆,金圖康又開始反對楊躍民。

接下來,有兩個常委也模棱兩可的跟著發了言,但說的話都形而上學,沒有任何實際的意義,像是在支持查棉紡廠,又像是不支持查棉紡廠,可是用的時間卻比較長,空洞的話一大堆。

這樣就到了中午,會議中止,大家休息,下午繼續。

馮喆的辦公室是有洗手間的,但他出了會議室就近直接去了公用的裏面,還沒來得及放水,這時手機震動了,竟然是胡杏兒打來的電話。

到了兆豐後,胡杏兒給自己打電話還是頭一次。

打開了廁所單間的小門再關上,接通電話後馮喆嗯了一聲,聽著聽著,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掛了電話,馮喆掏出家夥對著泛黃的白瓷磚上面一個黑色的小洞狠狠的掃射了一通,心想內憂外患,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一幫宵小!你們做初一就別怪老子做十五,遲早老子一個個的尿死你們。

——小馮小馮,小馮是你祖宗!

蔣道游!你就是將全縣的科級幹部都調換了又怎麽樣!你越是猖狂,恨你的人就會越多,老子今後的機會就會越大!

除非你將反對你的人全調走!兆豐就是你的一言堂,但你得逞了嗎?馬光初不還在當副書記!你以為你有多能!

胡杏兒的這個電話讓馮喆的心情變得有些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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