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開會，手機接連的震動起來。

馮喆看看四周，不少人都摸出了手機在看，一會表情俱都各異，或端莊、或無謂、或謔笑、或左顧右盼。

馮喆看看正在臺講話的闞敢為，也掏出手機一瞧，原來是幾條短信，內容是：省市幹部忙出國，縣區幹部忙治窩，鄉鎮幹部忙吃喝，村組幹部忙賭博，學生幹部忙愛國，供銷幹部忙自摸。

自摸有打牌的意思，也有自己玩自己的意思，意思是清閑沒事幹。

還有一條：清晨起床，打拳；午開會，打盹；午吃飯，打嗝；下午班，打哈；傍晚加班，打牌；晚娛樂，打炮；半夜回家，打架。

這兩條短信是連著發出的，號碼卻沒見過，但肯定是在這個會場的某個人幹的，是群發，否則這麽多人不會同時都看手機。

最近的會議很多，這個會那個會，會連會接連開了半個月，有人說像這種會念稿子，會後拿筷子的事情可以有，但不要經常有，否則麻木了像馬殺雞做多了一樣，會不精神，會後沒食欲。

午散了會，吳思凡讓馮喆和自己一起用餐，兩人在去包間的路，吳思凡問馮喆知道會的那兩個短信是誰發的不知道？

吳思凡也收到了那兩條短信？

“吳主任，這個號碼，我沒見過，不過，這個發短信的人，應該在會場裏。”

吳思凡面說不清楚是什麽表情：“有的人啊，吃著供銷社的飯，罵著供銷社的娘，這樣的人，思想裏還有‘良知’這兩個字？”

馮喆點頭：“主任的話，讓我想起了三國時候的一個小故事……”

“哦，什麽故事，你說說。”

“當時曹操大兵壓境，孫權全軍下，都勸他投降曹操，只有魯肅主戰。魯肅對孫權說，若是投降曹操，其餘人、包括魯肅自己都可以維持原職，但只有孫權下場不能確定。”

“此話怎講啊？”

馮喆點頭：“我這個故事其實有些牽強，我想說的是，在一個單位裏，想將事情做好的，往往總是領導，而下面的人除了有限的幾個外，都是得過且過的。因為工作沒成績，擔責任的是領導，和下面真正實施的人沒多大關系，他們照樣的該吃吃，該消遣消遣，領導即便換了，總不能將貽誤怠工的下屬也都換了。”

“你說的對。”吳思凡說著走的慢了些，馮喆依然的尾隨在他身後半步的地方，既不落後，又不超越，還凸顯了吳思凡的領導地位：“小馮說的這種現象古已有之，可是從來沒有什麽行之有效的解決之道啊。”

和吳思凡在一個包間吃飯的是社裏辦公室和黨組辦公室（人事教育處）以及財務會計處的幾個人，在一個單位，管人事和財務的基本是核心，也其他處室級別高一些、位置相對尊崇一些。

一般來說，一個處長是該部門的直接長官，處長離任以後，屬於處長的責任和權力、義務由該部門的負責人承擔，如果沒有負責人，由有職務的副職承擔，像六處本來是有三個副職的，這需要由級用口頭或者書面去明確該由哪個副職來主持工作。

也是說，誰主持是由誰決定和處理該部門的工作事項，至於待遇問題，一般是按照該負責人現在所處的級別享受相關待遇，當然也有照該機構正職享受待遇的情況，像馮喆，他現在坐在劉偉強之前的辦公室裏，開著捷達車，享受的是正處級待遇，吳思凡將他帶到這個包間吃飯，更是一種身份的肯定。

“財政廳那邊情況怎麽樣了？”吃著飯，吳思凡問財務會計處的處長張榮芳：“前後有十多天，那些錢面應該已經撥下來了吧？”

張榮芳有些瘦，個頭不高，戴著眼鏡，總有人說她不像是處長，而是哪個學教語的班主任：“吳主任，我問過財政廳兩次了，那邊說還要再等等。”

“擴大內需、促進消費，萬村千鄉市場工程是商務部和財政部以及總社三部門聯合起來搞的，社裏要求我們務必在年底前完成全省城鄉絡對接，這個工作量很大，你那邊要加緊，不然會影響進程。”

張榮芳說：“吳主任，你知道，財政那邊一直那樣，是廟得燒香，要錢跟擠牙膏一樣，那還不好好擠，不是你一使勁能達到目的的，咱們再急，人家可不急啊。”

“你再催催，小馮，你這邊怎麽樣？”

張榮芳本想再說，吳思凡問了馮喆的話，她閉嘴了，馮喆說：“主任，我和幾個絡工程公司接觸過了，基本鎖定了兩家，具體的還要商談，回頭給主任你再匯報。不過，家裏沒糧心裏發慌，張處長這邊不給錢，我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張榮芳更加有些郁悶：“吳主任，我真是受氣的媳婦，瞧，馮處給你告狀了，你又問我，我多冤枉。”

“有冤枉你說，我們還是民主集吧？”吳思凡說著笑。

張榮芳說：“主任吶！有些話我本不該說，可實際情況是那樣，我在咱們處裏幹財務也有十幾年了，財政廳那邊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可真是沒見過像現在這個預算處的王老虎，你要錢跟從她身割肉似的，對誰說話都愛理不理的。”

吳思凡話裏有話的說：“王老虎？這個很特別？那還是工作沒做到位。”

張榮芳苦笑：“哎呦我的吳主任，我也是老財務了，你說說，我請她吃飯，她不吃，請她去玩，她不去，送東西，人家不要，我都不知她想幹嘛，我真不知道還要怎麽做工作，偏偏，你還得罪不起，你們可不知道，王老虎的哥哥是誰。”

人事處處長李江月笑了：“老虎你當然得小心伺候，人家姓王，人家額頭還有一個王，那是倆王。王老虎的哥哥當然是王大老虎了，還能是小王？”

這個李江月和半間房的那個選舉失敗的李江月同名同姓，但不是同一個人。

談到財政廳，馮喆知道今天這頓飯吃的不會太平常，自己和王趁鈴是黨校同學的事情瞞不過吳思凡，那麽在座的其他人呢？他甚至都懷疑吳思凡今天是有意讓自己和他坐一桌，目的是要讓自己出馬去拜會財政廳預算處的“王母老虎”。

“她哥是組織部的馬隆骉啊。”

李江月笑了：“還真是老虎，怎麽不姓王？”

張榮芳說：“不管他姓什麽，反正這位真是不好伺候。錢的事情，我只有盡人事，至於哪天到賬，我可真不敢打包票，吳主任可要支持我，還有，小馮處長可得擔待。”

吳思凡看了一眼馮喆，似乎笑了笑，一會吃完飯，馮喆送吳思凡回辦公室，進到屋裏沒等吳思凡問主動說：“主任，財政廳那邊，我是認識人的，是張處長說的那個王老虎，我們是黨校同學，來社裏之前，因為錢的事情，和她接觸過幾次，的確，有些不好打交道。”

吳思凡聽著坐下了，馮喆很自然的為吳思凡取杯子泡茶：“有些事情對其他人我不好說，對吳主任沒必要隱瞞，王趁鈴的哥哥是組織部馬部長，他們一個跟父親姓，一個跟母親姓。”

“那你去找找你的老同學，盡快的將款項到賬，你也盡快的能開展工作。”

“是，主任，我之前想給主任說這事，不過……”

“不過什麽？”

“剛剛張處長也說了，請吃請喝還請玩，我那老同學都不怎麽搭理，是不是還有別的隱情？”

吳思凡反問：“你覺得會因為什麽？”

馮喆心說難道王趁鈴是想讓自己去見她？可次兩人見面她那麽對自己，態度是那樣，之後再也沒有聯系過，那擺明了是不聯系了，難道還要她將話說的多麽清楚？

男女之間的事情，合則在一起，不合則散，都是成年人，誰也不會賴著誰，王趁鈴在黨校那會老公出了國，她有些寂寞，和自己有了身體的關系，但是她也從來沒有虧待過自己，起碼自己在梅山那一段，要是沒有王趁鈴的支持，是否能在易本初和嚴守一之間借力打力制造矛盾，是很難說的。

因此和王趁鈴這會逐漸的疏遠了，也沒什麽，誰也不會哭著喊著去幹涉他人的生活。

“這個，我說不好，我去見見她，看能不能讓事情順利些。”

下午還是開會，散了會後，馮喆想打電話給王趁鈴，不過想想還是放棄了。

隔了兩天，會終於開完了，馮喆在早十點多到了財政局，進了王趁鈴的辦公室，她有些吃驚，馮喆看著面容越加豐膩的老情人說：“你好。”

王趁鈴卻沒有回問，她看了一下時間，說：“我一會還要出去，你是為了你們拿筆款子吧？”

馮喆既不說是也不說不是，王趁鈴站了起來：“我知道你會來。午不行，晚吧，我給你打電話。”

“你懷孕了？”

王趁鈴站起來馮喆才發現她的肚子已經有些凸顯了，王趁鈴順手摸了一下小腹說：“嗯，咱們晚見。”

馮喆和王趁鈴一起到了樓下，這間兩人一句話都沒說。

一輛奧迪載著王趁鈴走了，馮喆想原來她要當媽了，自己卻不知道，看來，她不聯系自己是對的，付出是雙方面的，自己在心裏的確是不太在意她。

晚馮喆到了約定的地方，等了一會王趁鈴才到，她點了幾個很清淡的菜，而後說自己去醫院做了保健才來的。

馮喆仔細的看著王趁鈴，懵然覺得自己從前根本沒有認真的看過她。

“你們供銷社在老區那邊開發了一塊樓盤，我們單位有幾個人在那買了房，但是已經過了交房的日期，房子還是沒完工，所以，你知道了。”

原來是這樣？

“這事我還真的不知道，我回去問問。”

“要說，你那會還真是有眼光，如今誰手裏有地誰掌握著發財的鑰匙，供銷社別的沒有，名下的地皮多的不得了，還都是黃金地段……聽說，你當了處長了？”

“我當了處長你能不知道？只是主持工作。”

王趁鈴看著馮喆一會，伸手過來在馮喆的臉輕輕的撫摸著：“那也快了，你在哪都能出成績的，你要想埋沒自己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哪有那麽誇張？我不還是我？說真的，要是那會沒有你，我現在都可能生死未蔔。”

“那航空公司那事算什麽？你太善於隱藏自己了，但算是和你了床，也未必能懂你。”

王趁鈴笑笑：“不說了，我看你沒什麽變化。”

“沒變嗎？你的同事，涉及了幾套房子？”

“二十來套吧，不過你也知道，用的不是自己的名字，你問問情況行。”

吃完飯要走，馮喆將王趁鈴送了車，王趁鈴的手機響了，王趁鈴接著電話，說自己很快回家，馮喆知道是她的丈夫打來的。

“走了，哦對了，我哥說了，以前你不能被提拔的事情，是有人授意的，你自己去想吧，反正不會是嚴守一好易本初那幾個。”

那會是誰？誰能指揮的動馬隆骉？

也不會是姚麗華和關海英那邊，這根本犯不著。

那那人究竟是誰？

誰在暗看著自己牽絆著自己不讓自己進？

這人能量那麽大，關鍵是還能指揮影響的了馬隆骉。

馮喆想不明白，心裏非常郁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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