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紅偉和兩位法官到了南方後，法官並不急著辦案，而是把當地法院有關人員請到賓館飯店吃喝消費了一通，胡紅偉知道這都是人情來往，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請人家也是應該的。

一番玩樂之後胡紅偉買了單，兩位法官還示意胡紅偉給來的人每人封了一個紅包。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很快在當地法院的配合下胡紅偉就和五陵去的法官到了那個合夥人開的服裝廠，那個合夥人一見胡紅偉帶著那麽多的人蜂擁而至，早就驚呆了，然後將胡紅偉的一百萬和利息一起劃到了五陵法院的賬戶上。

亓思齊一直很安靜的在傾聽，這會張口問：“你家胡紅偉沒有銀行賬戶？為毛他們不把錢打在你家的賬戶上，搞到法院幹毛呀？多此一舉。”

馮喆發現亓思齊一化妝就改變了行事風格，說話“毛”呀“毛”的，他幾乎都被說的毛了起來，真有心讓亓思齊出去，可是覺得自己就是那樣做了，亓思齊也不會聽，關鍵這女人冷熱不勻，你說難聽話她也不知道是真聽不懂還是裝聽不懂，反正就一副“他強任他強明月照大江”的架勢，讓馮喆覺得阮煜豐認識的女人都是“極品”。

高霞哪知道亓思齊是什麽人，反正是和馮喆在一起的，就回答說：“那兩個法官說這都是法院的制度，他們不去了嗎，錢執行到位，案子就算走正常的途徑了，是得到法院的賬戶上過渡一下，不然怎麽能證明他們確實是辦了案，怎麽能體現出人民法院執法為民和工作的業績？”

胡紅偉當時也覺得是，錢既然已經追回，到了法院賬戶上和自己的賬戶沒多大區別，回去再劃出來就行。

回到五陵之後胡紅偉就急著從法院要錢，但是那兩位法官卻三番五次的找不到人，不是出去辦案就是學習開會去了，等胡紅偉終於見到了人，他們告訴胡紅偉，錢是到了法院戶頭上，但凡事總有個過程，賬務總是需要處理的。

這樣胡紅偉又等了幾天，琢磨著自己是不是該給法官意思意思，於是在送了禮之後，兩位法官又說了，上面的政策有了新的規定，政法部門的資金要實行收、支兩條線，胡紅偉的錢雖然在法院的賬戶上，但要嚴格按收、支管理辦法實行，該辦理的手續都得辦，該走的程序一個都不能少，該領導簽字的地方哪個領導都不能缺，胡紅偉說那是，那就請領導簽字吧？

法官又說了，找領導簽字不是想簽就簽的，領導總不能沒事就等著給你簽字，領導也有領導的事情，這總得要些時間。

胡紅偉沒法，只有等一段時間再去法院，但是還是沒有結果，要麽是辦手續的人有事不在，要麽就是走程序的人沒空，再要麽就是簽字的領導去哪現場執法去了。

胡紅偉這下是徹底明白了，知道法院的人就是讓自己放“血”，好在胡紅偉也不是愚昧的人，直接拿了錢裝在信封裏夜裏到兩位執行庭的法官家裏每人給送了五千塊，而那兩位法官讓胡紅偉深深的體會到了什麽叫做赤裸的無恥，他們的家不住在一起，但是無一例外的都是當著胡紅偉的面將信封打開往裏面看了看，然後表情淡漠，那意思胡紅偉已經知道了，就是嫌棄送的少。

“反反覆覆的，拖了一些日子後胡紅偉終於從執行庭的法官手裏拿到了手續，但是接到手一看，領導的簽字已經過去了半個月，也就是說領導早就將字簽好了，是那兩個法官故意的刁難我們，事已至此，胡紅偉又去財務科劃錢，可是管財務的人告訴胡紅偉，說這個案子按性質是經濟庭辦理的，應該到經濟庭簽個字才行，不然這邊沒法放款。”

“胡紅偉又到了經濟庭，那庭長一看上面的簽字一臉不耐煩，問胡紅偉說這案子都結了這麽久了，你才想起了我們，那今後有事你直接到執行庭就行，說著將胡紅偉撂在一邊就走，胡紅偉連忙跟著，這庭長說自己還有事，回頭再來吧。”

“這又是讓你家出錢放血？”亓思齊手裏拿著一只筷子在手指間繞來繞去的像是孫悟空耍金箍棒一樣讓人眼花繚亂，高霞點頭說是：“胡紅偉就再請經濟庭的一幫子人喝酒消費，當時那個庭長答應的好好的，到了第二天胡紅偉到了法院，經濟庭的庭長又不見了人，問別人，都說這個庭長去外地辦案去了，也不知道哪天才能回來。”

“這樣一拖再拖，胡紅偉再見到這位經濟庭庭長的時候又過去了好幾天，他像是已經忘了我們的事，胡紅偉一再的客氣詢問，那庭長卻又愛理不理的，於是，胡紅偉再次拿著紅包去了經濟庭庭長的家裏。”

“前前後後的，為了這一百萬胡紅偉已經往外花掉了好幾萬，這下終於拿到了經濟庭的簽字，到了財務，那財務給紅偉說：這幾天這手續還是沒法辦。”

“這又是為什麽？”

高霞苦著臉看著亓思齊說：“這位管財務的告訴紅偉，法院不知道被誰舉報了，說私自的分了罰沒收入款，上面派了人來查賬，法院的賬戶被封了，所以，這錢暫時沒法給，還說，要是昨天你來要錢就好了。”

“從法院要回自己的錢比從南方執行回自己的錢都難，紅偉知道這又要放血了，就說請這個財務去吃飯，可人家不去，說見你的錢在這裏也好一段時間了，我也不願意耽擱你寶貴時間，我挺理解你，我給你支一招，我們的副院長跟審計領導是大學同學，平時關系挺好，你看，你要是和我們副院長接觸接觸，讓副院長給審計局的人打招呼，審計局的要是同意將你的錢特事特辦，那，我們就好做了。”

亓思齊像是一個好奇寶寶，聽了又問：“那個副院長是審計哪個領導的同學？那審計局還去法院查賬？”

高霞說：“人家管財務的當時就解釋了，說道理看著很簡單，其實你不懂官場，我們的副院長是法院的常務副院長，本來審計局要是看在副院長的面子上是不會來查賬的，可是副院長和院長不和，要是查賬查出了問題，院長就完蛋了，副院長不就能上去了？所以，你趁著機會，趕緊去，要是能搭上副院長這根線，今後有事還能難得到你？”

“紅偉這時已經很怒了，他問怎麽才能搭上副院長的這根線，那財務說，看著法院的人都風光，其實不然，我就挺難，我的孩子今年考大學，但是離錄取分數線少了幾分，大學是按照一分一萬的標準收了錢的，這樣我的孩子才能去上，到現在，我從銀行貸款的幾萬塊還沒還上……你去副院長那裏，他其實挺好說話的……”

意思已經很明白了，既要給這個管財務的幾萬塊錢，還要給副院長送紅包，否則事情還不知道會有什麽變數，胡紅偉當天在酒店喝了很多酒，結果正好就碰到了執行庭的那兩個法官，胡紅偉不願再理他們，那兩人卻在背後說胡紅偉說錢拿到手了就不認人了，有些人真是過河拆橋，胡紅偉順手抄了兩個酒瓶轉回身就砸在了那兩人的頭上。

這樣，錢沒要出來，胡紅偉的人倒是被關了起來。

馮喆一直沒說話，亓思齊眼睛骨碌骨碌轉著，猛然問：“你家有事之初，為什麽不來找他？”

高霞看看馮喆，低下頭說：“馮書記，他一是挺忙，二者，他……也很不容易，學習太緊張了。”

高霞沒有說實話。

馮喆從五陵市黨校被結業到來了省裏，忙，確實算很忙，但並不是忙到了連見一面都不能的地步，王茂強和楊樹明都來過省裏，李雪琴也來和馮喆聚會過。

胡紅偉當初不來找馮喆，是有原因的，主要原因，就是馮喆根本不理會胡紅偉了。

在離開半間房的時候，馮喆將存有一百萬的卡給了胡紅偉，胡紅偉一直想不明白馮喆這樣做是為了什麽，捫心自問了很久，豁然知道馮喆是要和自己劃清界限。

為什麽要劃清界限？

一個人要是倒黴了怕連累他人就和其他人割袍斷義，那是為了保護對方，但胡紅偉覺得馮喆對自己並不簡簡單單的只是這個，還有一個原因，他是和李聰幾個議論了很久才想明白的，那就是，馮喆在生自己的氣。

胡紅偉知道自己在馮喆“肇事逃逸”事件中畫蛇添足了，雖然是好心，卻辦了壞事，其實當時胡紅偉和李聰的所作所為就是坐實了馮喆莫須有的罪名，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

但是胡紅偉只知其一，還有一件事是高巋然的孩子掉進河裏被李博谷救起那次，胡紅偉和高志邦到了高巋然家裏讓這一家人往市電視臺打電話說請市裏的新聞機構來采訪救人的英雄，結果電話卻打到了電視臺的廣告部，這鬧了笑話，讓市裏有些人以為半間房的人想出名都想瘋了。

所以，胡紅偉在打法院的人出事前是給馮喆打過電話的，但是馮喆都沒有回覆，以至於直到這時胡紅偉被關了起來高霞走投無路了，才和大家商量帶著孩子來到了省裏。

馮喆理解高霞說的那麽含蓄是為自己留餘地，至於不容易，大家生活著都不容易。

馮喆在離開半間房的時候和胡紅偉劃清界限的行為其實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毛主席說過，敵人要天天鬥爭，朋友要階段性的鬥爭，因為敵人一天不鬥爭就會來攻打我們，而朋友因為熟悉，熟悉了就可能會產生忽視，由於太過親密而產生不拘小節的誤會和傷害。

本來馮喆就是一個很細致的人，他容不得自己犯錯誤，對自己要求很嚴格，他以往沒什麽朋友，但是現在交了幾個朋友，對於朋友帶來的負面問題有時候覺得難以接受也不知道該怎麽好好的解決，他其實知道自己性格有瑕疵，還不怎麽會和別人近距離的相處。

尤其在目前這個艱難的時刻，馮喆每做一件事都要前思後想，這既是為了保護胡紅偉，也是為了能沒有牽絆的孤軍奮戰，所以他才幹脆的不理會胡紅偉。

當然，這裏面還有一個原因是沒法和胡紅偉幾個說明白了，需要個人自己去領悟，那就是馮喆希望通過這一段的疏遠，從而能讓胡紅偉等人能很好的審視和自己之間的關系，在今後學會到底該怎麽和自己相處，不要再自行其事的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起碼要做和自己有關的事情前和自己通個氣，大家商量一下，免得再好心辦壞事。

但是沒想到這才幾個月的時間胡紅偉就這樣了。

打法官？真是太歲頭上動土。

“你先住下，我會想辦法。”

在這裏多呆無益，馮喆給高霞訂好了房間，等她吃好了將她送到房間才離開。

雪還在下，亓思齊開著車在路上又玩起了漂移，馮喆覺得亓思齊就是一個吃飽了沒事專門找刺激的瘋丫頭。

在等一個紅燈的時候亓思齊問馮喆：“你準備怎麽解決這件事？”

馮喆沒有回答，亓思齊又問：“你有什麽辦法？”

“我沒辦法。”

馮喆的回答讓亓思齊感到好笑，她乜了馮喆一眼，又問：“要是你是胡紅偉，你會怎麽做？”

“你很期待我的回答？——我會開車將那幾個法官撞死，頂多肇事，賠幾個錢了事，還不用坐牢！這下你滿意了？你開過那麽多的車，還都是好車，你試過故意撞人而又不負刑事責任嗎？”

亓思齊像是剛認識馮喆一樣瞧著他，馮喆說：“快！”

亓思齊下意識的問：“快什麽？”

“綠燈了！”

鵝毛大雪終於鋪天蓋地的落了下來，到了黨校拐彎的地方，亓思齊又要開口說話，馮喆卻叫了停車，車一停住馮喆就拉開門下去了，亓思齊發現，前面路邊站了好幾個人，身上頭上全都是雪，這些人看樣子都是在等馮喆。

馮喆站在雪地裏望著李聰和他的戰友們以及高志邦，知道他們是讓高霞先來打前站看形勢是不是該和自己見面，心說好吧，自己終究不是一個人，至少，從現在開始也沒法丟下這些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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