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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紅薯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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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可靜從商場追出來,馮喆已經站在街道中間淋了一會雨,明明有躲雨的地方馮喆卻置之不顧,柴可靜心裏就很詫異,過去看著馮喆的一臉雨水,掏出紙巾就給他擦拭,嘴裏就問:“怎麽了?那人是誰?”

馮喆沒吭聲,伸手攔了出租車和柴可靜上去,因為這裏是單行道,司機在快駛出街道的時候問去哪裏,柴可靜就說了大牛莊,馮喆想要說不去,可是看著柴可靜關切的眼神,嘴巴就抿緊了。

柴可靜的母親葛淑珍這會正在客廳看電視,馮喆聽聲音就知道電視上演的肯定是拳擊比賽,葛淑珍有些愛好很奇怪,或者說她這個人的整體形象和內在的喜好不統一,葛淑珍是嶺南教育廳黨建處的,年輕時候當過教師,張口閉口總有教書育人的風格,但是她看電視節目總喜歡一些血性暴力的東西,比如拳擊,比如各種極限挑戰,馮喆還發現葛淑珍間斷的從外面搞來一些故事內容恐怖的碟片,一個人常常在家看的津津有味。

葛淑珍見到女兒和馮喆來了,將電視機聲音調小,換了頻道,等馮喆問候自己後,一看時間,臉上笑說:“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正好開飯,你們倆倒是能掐會算的。”

柴可靜本來想今天和馮喆在外面吃的,可是馮喆忽然的情緒失控,這會肚子也餓了,就答應了一聲帶著馮喆去洗手,可是她沒註意到馮喆的臉色瞬間有些蒼白。

一會開飯,葛淑珍一邊吃著飯一邊為女兒和馮喆夾著菜,其中有一道菜是爆炒的紅薯桿,柴可靜不認識,吃的津津有味,問母親這長長桿狀的植物是什麽,葛淑珍瞧了一下柴可靜,又看著馮喆說:“紅薯秧子!前天不是喝了紅薯葉子粥,怎麽轉過臉就不認識了?”

“來,小馮也多吃點,要說這會不是吃紅薯桿最好的時候,再等一個多月味道才好,這紅薯桿裏含有大量的鉀,抗氧化,幫助排毒,能預防感冒,還能防止高血壓,更能抗癌,坐月子的人吃了,還能催乳呢。”

柴可靜一聽葛淑珍說催乳的話,就說:“媽……”

葛淑珍沒理會柴可靜又對馮喆說:“小馮多吃點!”

馮喆說:“謝謝阿姨,我小時候吃這吃多了……”

“那是不是有一種親切感?你們小青年沒吃過苦,我們當年,能吃上紅薯飯都算是高級生活了……”

葛淑珍打斷了馮喆的話,又為馮喆夾了一些紅薯桿菜,馮喆咬牙閉嘴低著頭,葛淑珍將他的表情看在眼裏,嘴上笑說:“我們那時候有一句話,說‘紅薯湯紅薯饃,離了紅薯不能活’,那時候打饑荒,真是家家戶戶沒得吃,什麽都減產,大集體上繳糧食,連紅薯葉子都算斤兩呢,我那時候就去地裏刨過紅薯……”

柴可靜睜大眼看著母親:“刨?媽,你還偷過紅薯?我怎麽從來沒聽你說過?”

馮喆瞧著自己眼前小碟裏的紅薯桿面無表情,葛淑珍說:“哪能什麽都給你知道,紅薯的作用真的很大的,就說明朝李自成的起義吧,哪會呀,全國鬧饑荒,要是紅薯普及了,哪還有明末的動亂……”

“紅薯是萬歷年間進到國內的吧?李自成起義那時候還沒大面積種植?”

柴可靜沒有註意到馮喆的異樣,對紅薯的來源產生了興趣,說話間,一頓飯吃完了,柴可靜這才發覺馮喆臉色不好,就問他是不是下午淋了雨感冒了,馮喆說沒有,說領導剛剛發短信交待了些事情,要急著回去,柴可靜本來想讓馮喆再待會的,聽了就要送馮喆,但是馮喆說外面雨大,讓柴可靜就不要出去了,柴可靜將馮喆送出門,趁著門洞裏沒人,摟著馮喆的脖子親了一口,看著馮喆下樓去了,才進到屋裏。

“你和馮喆在一起也有大半年了吧?”葛淑珍手指裏捏著一顆紅紅的櫻桃問柴可靜,柴可靜坐在葛淑珍的對面,聽了話嬌嗔說:“媽,什麽是‘在一起?’他對我很尊敬的。”

“好好好,尊敬,相敬如賓,你們有多長時間了?”

柴可靜想想,自己也就是在去年元旦那會,馮喆在南方的沙灘邊上吻了自己,有了親密的接觸,這樣算起來,也就是八九個月,所以,母親說的也對。

“你說他是孤兒,那他有沒有給你提及他小時候的事情?”

“小時候有什麽好說的?總不能說穿著開襠褲去抓蛐蛐吧?”

葛淑珍皺了眉:“你這丫頭,任何人都是有過往的,沒有過去哪來的如今?一個人不承認往昔就意味著背叛,他要是真的喜歡你,就會給你說許多小時候碰到的事情,起碼是有代表性的事物,哪怕是受苦讓人欺負的事情也行,要是越對你吐露心聲,那你們的關系才越是牢固。”

柴可靜眨眨眼說:“哦,我知道了,我爸小時候是什麽樣的?”

“你爸——你別打岔,現在我是說你……”

“那我要不要給他說我小時候學騎車摔跤,爬樹蹭破褲子?”

“你故意起我不是?我們是說他還是說你?媽這是為你好,你和他的家庭不同,他自己的工作和你也差一截,就說你已經是正科了,他呢,還是副的……”

“他是縣委書記的秘書,全縣百十萬人也就他一個,副科怎麽了,關鍵看出在哪個位置上,他身上的含金量高,哪是像我們單位那些副科的人能比的?要是在中央首長身邊做一個副科,放出來後是什麽待遇?”

葛淑珍一聽就生氣了:“你不說這我倒是還想不起來,他怎麽就做了女領導的跟班?那個女書記也不到三十,我都知道了,她的丈夫在美國,兩口子長期分居……”

“哎呀媽!”柴可靜皺了眉:“你這都是什麽呀,要你這樣說,男女出門都要戴防毒面具,省得你呼出的氣被別的男人吸進肚子,再說,女的給男領導服務的,就更有問題了?”

葛淑珍本來想訓斥女兒幾句的,這會猛地想到了丈夫的話,於是口氣就軟了:“媽就你一個女兒,還不是為你著想?你最近和別人有沒有聯系?”

柴可靜聽了就看著母親,葛淑珍又皺眉:“就是李德雙啊誰的,不是媽多心,你呀,多長些腦子,不要吊死在一棵樹上,你們這八字還沒一撇,和別的男孩接觸,也不算是對不起對方吧?”

柴可靜笑笑不說話了,葛淑珍將那顆在手裏捏了好大一會的櫻桃又放了回去:“有個問題媽一直想說,你給媽說實話,如果,我是說假設,你真的和這個馮喆結了婚,你們住哪?他在省城有房子?還是他在那個梅山有住處?你們兩地分居的,這是事嗎?”

柴可靜將葛淑珍放下的那顆櫻桃拿在手裏說:“嗯,省城嗎,我們單位最近好像就要給夠級別的人分房子,雖然不大,但是兩個人住還夠用,他呀,在梅山住的是賓館,至於今後,今後的事情今後再說……要不,我們到時候和你們住一起?”

葛淑珍很想發火,但是面對女兒卻怎麽也火不起來,心裏越發的對馮喆有了意見。

馮喆一出柴可靜小區的大門就到綠化帶邊上嘔了起來,將胃裏所有能搗騰出來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

前天,在柴可靜家裏葛淑珍就熱情的留馮喆吃飯,馮喆當時就說過不喝紅薯葉子粥的,那麽今晚這一切葛淑珍就是有意為之了。

馮喆沒有打傘,微雨一會就濕透了他的襯衫,直到覺得已經吐無可吐,他才直起腰,趁著朦朧的夜色打了的回到了至真酒店,晚上柴可靜臨睡前給馮喆發短信問候平安,馮喆沒有給柴可靜吐露這一點。

本來裘樟清是這天中午就應該到嶺南的,但是由於天氣原因,下午三點多飛機才得以降落,這時候天空烏雲密布,看到了裘樟清的時候,馮喆發現她的臉色和天空的雲朵一樣都是陰霾。

近來裘樟清回首都的次數減少了,但是每次回去後起碼有半天都陰沈著臉,雖然工作和生活是需要分開的,但是能夠徹底將生活裏的境遇和工作完全分開的人,馮喆還沒見過。

再說,裘樟清這種紛雜的心情面對的也只是給馮喆看,一旦回到梅山後,她是不茍言笑的書記,而且這時的梅山幹部見到裘樟清的態度和之前是截然不同的,敬畏的多,而敢於冒犯的,徹底絕跡了,所以板著臉的裘樟清似乎才是正常的。

裘樟清回到賓館就先洗了澡,然後一個人在屋裏不出來,馮喆看看時間,本想將晚飯安排到房間裏的,沒想到裘樟清卻走了出來,穿戴的很是齊整,說要出去吃。

裘樟清明顯的化了妝,腮紅淡淡的塗了一些,她的眼睛周圍有些發暗,像是沒休息好,馮喆看了一眼就低下頭,問書記去哪裏吃飯,裘樟清說先出去,到了外面再說。

外面這會電閃雷鳴的,路上的車很少,馮喆開著車在狂風呼嘯的大街上行駛著,頗有末日來臨的感覺,這樣漫無目的的開了一會,到了一個大排檔所在,裘樟清看看這裏的人還不少,就說就在這裏了。

停好車,馮喆為裘樟清撐著傘,因為風大,他就很費勁的擋在裘樟清的頭頂,不料風回旋著從身後撲過來,刺啦一下竟然將傘刮的翻了個,扇骨頓時就壞了,馮喆手裏拿著光禿禿的一根鐵棍子,大棚下有人就笑,嚷著說逆風的方向,更適合飛翔,不要怕有風阻擋,就怕自己投降,還有人對著裘樟清和馮喆打唿哨的,說妹妹你牽著哥哥的手,大膽的往前走,馮喆幹脆的將傘柄一扔,護著頭發被風吹得東搖西擺的裘樟清快步跑到了棚子下面。

因為有人調侃,馮喆心裏還想裘樟清會不會生氣,但是裘樟清對於剛剛有人的玩笑沒有什麽表示,淡然的對馮喆說自己想吃烤魚,馮喆就找了一個人多的攤位,心想人多的必然味道也好,坐下後倒是沒人註意他們了,在等烤魚的時候,裘樟清看著遠處又說想喝那邊的醪糟湯圓,馮喆就過去買,等端著醪糟湯圓回來後,發現裘樟清拿著一次性筷子者正在夾眼前的一疊小菜吃,裘樟清等馮喆將湯圓碗放在自己面前,說:“這小菜味道不錯,你也嘗嘗。”

馮喆一看,裘樟清吃的是腌制好的紅薯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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