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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一波才動萬波隨(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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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建民在檢察院幹了三十年,像張向明這樣的一般幹部貪汙受賄的事情,見得也多了,至於裘樟清問自己話的目的,他也清楚。

不過高建民這會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早上上班離開家的時候,老伴的風濕病又發作了,幾乎下不了床。

老伴和自己同甘共苦了幾十年,那時候自己家庭情況可不好,她還是跟了自己這個窮小子。

想當年兒女都小,自己的工資也不多,成天辦案在外,顧不上家,老伴是老實人,工作問題一直解決不了,就在外面給人幫忙打零工貼補家用,這樣日覆一日的,這些年終於熬過來了,兒女也都大了,可是老伴也落下了病根,身體不行了。

工作總是要做的,自己也很快的要退休了,退休後就可以不上班,那就有時間好好陪陪她了。

兒子說洗溫泉對治療風濕有好處,還說贛南天門山那裏就不錯,贛南和嶺南距離也不遠,那要不早點辦個內退?

工作總是做不完的,老伴卻只有一個,自己欠她的太多了……

高建民對類似於張向明這種幹部,一眼就能將他們看的七七八八,因此他知道張向明要是能平安無事的從檢察院走出去,那是不可能的,誰的屁股下面沒有屎?只看上面查不查,不查都是兩袖清風,一查都是萬貫家私,張向明要是安然無恙的從檢察院出去了,那豈不是說領導錯了?還是說自己這些檢察人員無能?顯然這兩者都不可取,那張向明只能認罪伏法,關鍵是定什麽罪,定多大的罪,罪責是在什麽樣的一個範圍內,這個就要考慮到方方面面的因素了。

不管是東風壓倒西風,還是西風壓到東風,風向是可以轉變的,風卻是不能停止的,世界是運動的,也是矛盾的,這是辯證的統一,唯物史觀對於這一點說的很清楚。

這個縣長年輕啊,是中央哪個部委直接下來的?前一段省裏的一個老朋友打電話聊家常,像是無意的說讓自己在工作中多諫勸她,自己諫勸縣長什麽?可惜當時老伴要去醫院,自己老眼昏花的,也沒有在意聽,在工作中多配合她就行了……這些領導來的來走的走,自己關心那麽多幹嘛,誰也不能代替老伴的位置……張向明的事情算不算對她的配合?等過了春節開了人代會,她這個“代”字就會去掉,她就是梅山名正言順的縣長了——要是自己沒記錯,她應該是梅山最年輕的女縣長了,還那麽的漂亮,朝氣蓬勃的,未來的路對於她來說是坦坦蕩蕩的,也應該是一馬平川的。

那麽要查張向明的目的是什麽呢?從來就沒有無緣故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牽一發動全身的事情,自己見得少嗎?梅山文化節還有舉辦的意義嗎?方旭之前的縣委書記那會一力的主張辦金果節,那還有個噱頭,畢竟那些年梅山果樹成蔭,不管到底大力種植果木林的成績如何,果品到底為縣裏創收了多少的效益,總是要打一個響亮的標語口號出去吧?不然怎麽樣,努力的幹了,卻沒有成績,總比什麽都不幹無所作為要好吧,屢戰屢敗和屢敗屢戰,一個字位置上的差別就出現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意思,一個總是失敗無能,一個卻頑強不屈,這又是辯證法的勝利。

無論把誰放到這個位置,你占用了幾百萬人口的資源,碌碌無為只能讓上面覺得你是個庸才,不斷的翻新花樣讓上面註意你,你才有上升的機會啊,談對象還要講究一個吸引的問題,孔雀開屏是為了什麽?吸引異性,所以那個書記很快的就上升到市裏了,這些年過去,聽說他這會到了省裏?是哪個實權廳的廳長來著?

人老了,真的記性不好了,不過這些和自己也沒多大關系,檢察長說了,張向明的案子方旭書記已經過問了,要從嚴從重處理,那這會女縣長問的話,也只是走一個形式,自己應該知無不言才是。

剛才想到方旭,方旭也難啊,老書記到了新的崗位上去了,他接了一個表面欣欣向榮實際上積重難返的攤子,像金果會,已經是個雞肋了,可是也不好直接槍斃,不辦下去不好啊,那讓老書記的面子往哪裏擱?老書記有事沒事的還給縣裏打電話的,畢竟這裏是他的第二故鄉嘛,是的,他就是這樣說的,縣裏有很多事還得依仗這個從故鄉出去的領導,那這個從金果節轉型來的文化節,就是方旭對老領導開創事物的承接和探索了。

梅山現在一半是沒有了產量的果木林,一半是迅猛發展的廠礦企業,文化的噱頭在哪裏呢?人文景點幾乎沒有啊,讓莫名其妙的文化公司組織幾個搔首弄姿的所謂明星來縣裏走秀一下,扭扭屁股吼幾聲,卷走了不菲的走穴費,這就是梅山縣文化藝術節圓滿舉辦成功了?但是還能怎樣,總不能搞成礦產節。都挺難的,誰都不容易。

方旭是書記,但他和自己一樣年紀了,他總要老去和調離的,屯老縣長不就在半間房那裏種菜釣魚享清福?這案子完了倒是要去看看老縣長,有一段沒見過了,那會要是沒有他,自己怎麽能當科長,沒有當科長,現在哪能是副檢?事物都是循序漸進的,可總是有個起步的臺階,臺階很重要,沒有人引路,有些人一輩子不就徘徊於原地踏步?

又想遠了。老了,思想總跑神。世界是我們的,也是你們的,但總歸是屬於裘樟清這些年輕人的,女縣長就愛啟用新人,她的那個秘書就很年輕嘛,還有這個坐在那裏的小青年,後生可畏……聽誰說方旭要去市政協?那這個縣長是要黨政一把抓了?萬邦公司是省裏哪個領導的孩子搞的?縣裏能讓這個公司承接文藝演出,不就是沖著那個領導去的?讓領導的孩子掙了錢,領導在職責範圍內對縣裏政策上傾斜一下,這資金又就回來了,周而覆始,那縣裏到底哪裏虧了?這賬有些糊塗……

“張向明有沒有說萬邦娛樂公司?”

高建民回答了裘樟清的問話:“萬邦公司承接了我們縣好幾屆的文化節演出,張向明是文化局市場辦的,和萬邦有接觸。”

“張向明交待,這次到省裏,主要是李顯貴局長和劉奇才局長在主導,他只是陪同,關於這次文化演出的合同,是李顯貴和萬邦具體談,約定三百萬的演出費,也是李顯貴拿的主意,張向明說自己不知情。”

裘樟清看著高建民,沒有出聲,高建民知道她想聽什麽:“李顯貴、劉奇才張向明幾個到了省裏,萬邦那裏就派人將他們接到了鴻途酒店,吃請是有的,那是工作需要,至於有沒有伸手拿,那邊有沒有送,涉及到了誰,這個張向明還沒有交待。”

話說到這裏,裘樟清明白,張向明是在劫難逃,下來的事情就不是在這裏能夠決定了,即便張向明說了什麽,那也需要給方旭書記匯報一下,事關縣裏兩位正科級幹部,高建民的慎重是必須的,同時這也是對自己的負責任,有些問題涉及到了違紀,但是卻不觸犯法律,或許已經觸犯了法律,那麽接下來怎麽做,還是要慎重,要經過組織程序。

“一會我會給方書記做一個匯報,你準備一下,和我一起去。”

高建民答應一聲,等裘樟清說完,就起身:“那我回去再準備一下,看看家裏有沒有什麽新的情況,一會來和縣長匯合。”

高建民走了,錢一夫看沒事,也要離開,裘樟清說:“錢主任,小盧請假了?”

“是,縣長,盧萬帥的姑母住了院,他去探視了,請了兩天假。”

“哦,你先去吧。”

人有旦夕禍福,馮喆早上還看到盧萬帥在上班的,這會卻請假了。

所有的人都離開了,裘樟清沈思了一下,將錢一夫和馮喆的稿件拿了起來,一目十行的看過去,然後擡頭看著已經站到自己桌子邊的馮喆,說:“小馮,你的字不錯呀。”

“嗯,還有理有據,‘市委決定由我擔任代縣長,我感到責任重大,深深感謝市委的信任,深深感謝梅山縣廣大幹部群眾的支持。’這句話說得很好,‘梅山縣是美麗而又富饒的縣,如何把梅山縣的發展態勢保持好,如何把梅山縣的歷史傳承好,如何同大家一起埋頭苦幹,把梅山縣帶到一個新的高度,這是一份歷史責任,也是一個嶄新課題。’”

“在市委、市政府的堅強領導下,梅山經過歷屆班子的不懈努力,通過全縣人民的長期奮鬥,以果富農?以礦富縣,已是獨具魅力。在過去發展的基礎上,我們如何承擔起這份歷史責任,如何破解好這個嶄新課題,這是一場大考。”

“為了履行好責任,我要在四個方面與大家共勉:一是心中有黨,忠誠履職。認真學習領會習黨中央一系列重要指示精神,切實把思想統一到系列重要講話精神上來……”

“二是心中有民,傾力發展。始終把人民群眾放在心中最高位置,將民之所望作為工作所向,始終堅持以人為本,著力保障基本公共服務有效供給,保障民生資金投入,著力解決好人民最關心、最直接、最現實的利益問題,讓全體人民生活更美好、有更多獲得感……”

“三是心中有責,勇於擔當。經濟新常態下,我們發展中需要破解的問題越來越多,不管哪個崗位,無論什麽工作,都會遇到一些新的問題,這時候更需要一種擔當精神,需要每一位同志站位全局,服務大局,守土有責、守土負責、守土盡責,主動把各自的責任扛在肩上……”

“四是心中有戒,廉潔從政。在反腐敗這個大是大非問題上,必須頭腦清醒,立場堅定,旗幟鮮明,把廉潔從政成為一種習慣,成為一種自覺,成為一種文化,成為一種氛圍,滲透到大家的血液之中。切實落實全面從嚴治黨的要求,把黨風廉政建設的主體責任牢牢地扛在肩上、落實在行動上……”

“讓我們在市委、市政府的堅強領導下,緊緊依靠四大班子的密切配合,緊緊依靠各級黨員幹部的共同奮鬥,緊緊依靠全縣人民的鼎力支持,履職盡責,埋頭苦幹,為促進全縣經濟社會持續健康較快發展作出新的更大貢獻。”

馮喆這個發言稿也就是一頁多一點,裘樟清念完後看著他說:“你去主持文化市場辦的工作,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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