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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秦朝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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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是應府隔壁家的小少爺,姓秦名朝言——秦朝(zhao)言。

秦朝言出身書香世家,先祖曾做過宣朝皇室的老師。之後,因站錯位被新任皇帝貶謫遠調。長久以來,家道漸漸衰落。

到秦朝言父親這一輩,秦父也只是做了鎮上最大的私塾——桃花書院裏做私塾先生。

因著家道衰落,秦家人漸漸分散,去各地謀生。而秦朝言,則是在四五歲的時候和父親母親從國都附近的小城搬到桃花小鎮的。

作為家中的老大,秦朝言今年才四歲。若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現在大概在玩耍哭鬧,在父母膝下撒嬌賣萌。

而他,作為家中被賦予眾望的孩子,則早早地被督促著讀書的日子。每日卯時起,亥時休,詩書禮樂,四書五經,都是他需要學習的內容。

因著秦朝言的父親需要按時去私塾裏教書,所以,平日裏督促他的任務,便是在母親秦氏身上。

前些日子,母親懷了孩子,早早請了人來看顧。家中銀錢不夠,也就沒有多請人回來。

府上除了原本就雇傭的一位管事婆子和一位管家外,府上便只有兩位姑姑了。而兩位姑姑,都是秦氏的陪嫁姑娘。

也因此,秦朝言每日的學習,便有些被影響了。

每日裏,早上秦父給秦朝言布置任務,晚上下課的時候回來檢查。

學習的時候只有管家偶爾會過來看一眼,便沒有其他人在意了。秦朝言,也因此有了更多的時間去做其他的事情。

畢竟是小孩子,心性純真,也是好玩的年紀。

雖然內心告誡著自己不要去玩,但有時候實在是管不住自己的腳。

尤其,在母親完全不再看顧他,完全把所有心力放在了肚裏的寶寶身上後。

這不,這些日子,就被秦朝言發現了一處有趣的地方。

在花園角落的地方,有一個可容他爬過去的小洞。但聽管家先生說,那墻的對面是一位美貌夫人的園子。

管家先生還說,夫人養了一只大狼。那在月圓之夜嚎叫的狼吼便是夫人養的大狼喊出來的。

也因此,雖然知道那裏有處小洞,秦朝言也不是很敢鉆過去。經常的,他只會在那裏探出個小腦袋,看看那夫人的園子。

秦朝言是萬萬不敢通過那小洞的,在那小洞裏,他便感覺很開心了。

因為,他從未見過外面的世界,見過的都是府上的幾人,他想見見不同的人和事。在小洞裏,他可以看到不同的人,和不同的事物。

還有,他之前從沒見過,只在述異志上看到過的小松鼠。

小小的,軟軟的一只,秦朝言很想要摸一摸。

也不知,自己哪一天才能摸上一摸。

秦朝言沮喪地從小洞裏爬出來,站了一會兒,這才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和枯葉,又在一旁的水池邊把臉洗了洗。

“小言,在做什麽呢?”

是母親身邊的風姑姑。

“風姑姑,我,我在這邊走一走。”秦朝言揚起有些微微濕漉漉的臉,眼睛笑得彎彎的。

“風若姑姑,娘親有什麽事情嗎?”秦朝言問。

“是這樣。”風若眼神晃了晃,這才又落在秦朝言身上。

也許,風若自己也沒有發現,她的眼中一絲憐憫和歉疚一閃而過。

但隨之而來的,是強硬。

“夫人請少爺過去,帶上夫人喜歡的集子。”風若話落,便急著離開。

“風若姑姑,娘親有說要做什麽嗎?”秦朝言的臉上掛著期待的笑,非常開心的樣子。

看向風若的眼睛,像是盛滿了亮晶晶的星星。

對著這樣一雙眼睛,風若實在是有些不忍。但是想想,還是說了。

“夫人說你讀書好聽,又說,未出生的寶寶在肚子裏的時候,多聽聽書,或者由夫人自己多看一看書,對小孩子不好未來的聰明才智是很有裨益的。”

話落,風若微微頷了頷首,先行離開了。

剩下的,便是她不說,大少爺自然能夠自己想明白。

風若雖然內心也不喜歡夫人的這一舉動,對大少爺也是真的關心。但她和琴若,終究是做下人的,在這些事情上,下人有何置喙的權利。

只是,臨走前看到小家夥強行忍住眼淚,眼前紅紅,小手緊緊攥在一起的模樣,風若心裏著實為小家夥擔心。

但是,總歸,自己的賣身契什麽的都在夫人那裏,她怎麽敢有其他想法。

若是讓夫人知道了,自己可能會挨一頓責罵。若是可能,甚至會有一頓板子。

“那,那風若姑姑先過去,朝言很快就到。”秦朝言抿了抿唇,垂著腦袋道。

“嗯,少爺記得去拿書。”風若點點頭,先行一步。

彌漫著清淡花香的房間裏,天青色的簾帳掛起,床榻上躺著一美貌婦人。

一旁是一位大概二十歲左右的女子,女子面如圓月,腰如紈素,一雙微微有些剔透的眸子。此時靜靜地坐在那裏,正在給美貌婦人餵著粥喝。

“夫人,您的藥要涼了。”女子淡聲道,提醒女子張口吃藥。

“抱歉,不小心分了神。”婦人搖了搖頭,順從地由著女子給自己餵藥。

“夫人。”

“風若回來了,小言呢?”婦人問。

“少爺正在準備要拿過來的書,馬上過來。”風若點了點頭,款步走到一邊去。

“風若。”

婦人柳葉眉,菲薄的紅唇,如水的剪瞳,如玉的面頰。

極是好看,好看的像是一副畫一般。

但是,若仔細看,婦人的面頰有一些蒼白,看起來有些薄。

面頰有些微微的發胖,那是懷了小孩後特有的水腫。

但是,那一顰一笑間的風姿,依舊是綽約曼妙。

風若已經跟了秦氏二十多年了,從剛開始見到秦氏發呆,到後面的對其美貌習以為常,也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然而現在,風若再一次對秦氏的美發起呆來。

風若不知是對是錯,只知道自己,實在是無用。竟然,再次對著夫人發起呆來。

“無礙,風若實在是太討人喜歡了。”

“真的嗎?”風若微微詫異地問道。

“自然。”

“夫人,少爺來了。”透過一旁半闔的窗子,風若看到了匆匆趕來的秦朝言。

“來了?小言的聲音倒是好聽。小寶聽著他哥哥的聲音長大,想來也是開心的。”

婦人點了點頭,有些疲倦地閉了閉眼睛,面上卻是帶著些微笑。

“是。”風若應了聲,斂了斂眸子。

“花苓。”婦人聽著漸近的腳步聲。

“在。”一旁的女子彎唇看過來,溫婉的面龐上帶著淺淡的笑。

“知道城西家柳家的大少爺嗎?他的母親是我的手帕交,昨日裏過來,說想要你去她家走一趟,說是最近身體有些不舒服,想讓你去看一看。花苓怎麽看?”

“夫人說笑了,花苓只是名醫女。”花苓笑了笑,“也只是略懂醫術罷了。”

顯然,花苓不太想去。

花苓是前些日子被請到府上的,請來,也只是為了能貼身照顧秦氏,且,花苓會一些接生之術。

請這樣一位年輕姑娘作為接生的,也是因為秦氏不信任那些年長的,哪怕那些人,可能經驗更豐富,更有保證。

但秦氏的娘親,就是在一次生產中去世的。而秦氏清楚地知道,母親是被那些人害死的。

母親生產的時候,她因為想要看看小妹妹或者小弟弟出生,便避過丫鬟們,偷偷摸進屋子裏,躲在角落裏去看。

滿眼猩紅的血,雖然後面接生婆和父親解釋,是因為小孩在肚子裏橫著,才難產的。

但是,屋裏的一幕幕,秦氏是親眼看在眼裏的。哪有什麽難產,只是因為接生婆手裏的一個意外罷了。

母親本就出血難以止住,那日裏,也僅僅是因為接生婆的止血不當造成的。

一次簡單的意外,卻在秦氏小的時候,留下了頗為恐怖的印象。眼中映著血光的老婦人,那枯黃的手,上面沾了許多的血……

也因此,秦氏討厭那些老婦,那些看著慈祥,卻手染鮮血的老婦。

每當看到這個場景,她便會手腳冰涼,心神震顫,勃然大怒。

“沒事的,去看看吧,說不定,便成了一樁大事呢。”

秦氏笑了笑,有些狡黠地看了眼花苓。

明眼人,都能看出的意思。何況,秦氏說的時候,特意把“柳家的大少爺”放在了前面。

“夫人,抱歉。”花苓眼睛楞了楞,似是才反應過來,有些歉疚地笑了笑。

“這有什麽,不過,你……”秦氏笑笑,想要伸手握住花苓的手,好生交談一番。

“夫人。”風若打斷了秦氏的話,“少爺。”

風若話未落,秦朝言已經邁著小步子,面容嚴肅地走了進來。仔細看,小家夥臉上還帶著些隱隱的期盼,和眼中難以掩藏的歡喜。

風若暗自嘆了嘆,目光卻是悄悄地落了下來。

一旁的花苓,看著還對母親帶有期待的模樣,眼神有些晦暗。

“娘親。”小家夥走到跟前,深深行了一禮。

動作是規範的,但是因為人小,透著股憨態可掬來。

“言兒來了,集子拿來了?”秦氏懶懶地耷著眼睛,有些有氣無力的樣子。

在秦朝言眼裏,母親似乎不想見自己,討厭自己的,竟然連眼睛也不願睜開來。

有些失落,但秦朝言還是給自己鼓了鼓勁,把手裏的集子捧上來,“是的,母親最喜歡的《詩經》。”

“《詩經》?”秦氏驀然睜開眼,似是有些惱。

“是。”秦朝言以為母親要和自己說些什麽,便捧著書走上前來。

“小言,你為何帶這一本過來?”秦氏冷冷地看著近在手邊的藍封皮本子,似是有些惱火。

“娘,娘親。”秦朝言再遲鈍,此時也反應過來不對了。

“夫人不喜歡嗎?”秦朝言問。

“風若姑姑。”看著母親不說話,秦朝言不禁看向了旁邊的風若。

風若想要說什麽,還是閉了閉口,轉過目光。

“好了,你下去吧。回去,把《四書》好好抄上幾遍。”秦氏深深看了秦朝言一眼,撇過目光,不再看他。

秦朝言覺得,若是母親罵上自己幾句,或許心裏會好受一些。

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秦朝言小手顫顫地把書收進懷裏,又看了兩眼母親,這才一步三回頭地走開。

“夫人。”

看著秦朝言跨過門檻,消失在視野裏,風若有些不忍地開了口。

“風若想說什麽?是想為他求情?”秦氏閉上眼睛,眉心蹙了蹙,聲音很冷。

“少爺,也有些可憐。”風若垂頭輕聲道。

“風若,你可知,可憐的人很多的。”秦氏閉著眼睛,聲音散漫地道。

“那孩子……算了,不提也罷。”秦氏輕輕晃了晃腦袋,不說了。

“風若姑娘,夫人剛剛的話是?”

等秦氏睡下,風若和花苓走了出來。闔上門,兩人來到一旁的花樹下坐著,花苓有些好奇地說道。

“花苓姑娘,不知道的事情,還是不要知道的好。”風若警告地看了眼花苓,聲音淡淡的。

“只是好奇罷了,風若姑娘何必這麽大的反應,要嚇著奴家了。”花苓看了眼風若,先是一楞,隨後嬌嬌俏俏地笑了笑,手指勾了勾臉龐的碎發。

“花苓姑娘,倒是要恭喜你,那城西柳家的大少爺,我見過一次,確實是風流俊美的男子呢。既然夫人提起,想必是那大少爺也看上了姑娘,想要在夫人這裏問問姑娘的意思呢。”

風若看著花苓,也不計較這些,卻是滿臉喜意,真心實意地恭喜著花苓。

“那還是算了,奴家命薄,還是醫女,終究是地位卑賤,不敢想那掛在枝頭的幸運呢。”花苓也是笑了笑,漂亮如水的剪瞳清清亮亮,像是映著一泓清亮的水。

風若晃了晃眼,笑道,“花苓姑娘,又何必自謙。”

“風若,你若是再提這個,我便不和你說了。”花苓聽她一直提這個,也有些惱。

她來這裏,可不是要把自己嫁出去的,她可有更重要的事情。

何況,那柳家大少爺,也不看看自己的德性,要貌沒貌,要才沒才的,哼!

“好吧,那我們說說夫人的事情吧。”風若笑著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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