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花拿起來，小四疑惑地走到應夭夭跟前，把花舉到她面前。

“夫人？”

“扔了吧。”

應夭夭道。

芍藥為定情，是花朝當日送心儀之人之花。若接受，便是接受心意。

也或許是送給府上其他姑娘的，但是，應夭夭看著不爽。既然有心，何必放在門口，何不親手送到姑娘手裏呢？

問了門邊的兩個小廝，兩人也均是搖搖頭，不知何人放在門前的。躊躇地看著應夭夭，兩人有些擔心被責罰。

揮了揮手，應夭夭不在意地走了進去。

今日是花朝，玩樂的日子。

吩咐管事嬤嬤多給了門口兩小廝一籃花糕，應夭夭擡步進了院子。

小五帶著小孩子進後院安置了，青梔也緊隨其後。

小四跟著應夭夭，顧涼伴在身側。

“夫人，我可以常來拜訪嗎？”

沿著走廊進到前廳，顧涼看了看廳前的一池水和小橋，問道。

“可以。”應夭夭看了一眼顧涼，點了點頭。

帷帽早就摘除，顧涼走幾步看一眼，眼中帶著隱晦的懷念，和一點點不易察覺的好奇。

招待顧涼，應夭夭用的是極好的龍井。應夭夭自己，喝的卻是極普通的花茶。

茶水漾起白霧，眼前朦朧一瞬，顧涼眨了眨眼睛，頗有些珍重地端起茶，抿了一口。

“好茶。”

輕嘆了聲，顧涼慢慢地將茶飲盡。

“既然喜歡，小四，拿一些茶團來。”應夭夭似乎很高興，吩咐小四道。

“夫人……”

顧涼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了一聲，擡頭卻望進了應夭夭有些清冽的，帶著微微笑意的桃花眸裏。

晃了晃神，已錯過拒絕的機會，顧涼只得點點頭，道了謝。

顧涼走後，應夭夭又在前廳坐了坐，把一杯花茶喝完，這才站起身來。

“夫人，我把龍井全包了，給顧公子送到府上？”

小四小步走著，快步來到應夭夭面前，手裏一個木盒。

“嗯。”應夭夭矜持地點了點頭，眼眸中含著笑意。

“夫人因何事開心？”小四隨著應夭夭走出來，看著廳前的一池淙淙流水，有些好奇地道。

應夭夭在新砌好的小橋上踩了踩，看了眼幹凈的水，眉頭皺了皺，又抿開。

“這水裏是不是少了什麽？”

“哦，還有新鮮的魚苗沒有送過來，大概這些天就可以放進水裏了。”小四想了想道。

把手裏的木盒遞給小廝，讓他送過去，小四不禁也踩上了小橋。

“今天的花茶味道不大好，要不要也送出去？”點了點白玉欄桿，應夭夭忽然開口，語氣又輕又快。

“……大概可以，只是不知哪個喜歡。”小四尷尬地說著。

終於明白了，為什麽夫人剛剛那麽開心的緣故了。

“青梔好像喜歡喝這個。”回憶了一下，小四面上有些發空地道。

“哦，也好。”應夭夭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

小四跟在後面，頗有些無奈地想著。果然如小五所說那樣嗎？

後院，應夭夭房間。

小灰貓阿冬吃了口應宸少爺的午飯，滿足地打了個嗝。圓溜溜的眼睛往另一邊的小木房看了看，這才抓了抓臉，有些困惑地看著小木屋裏的小貓崽。

小貓崽在小木房裏睡得正香，兩邊的白胡子輕微地一顫一顫，小耳朵時不時地動兩下。

看起來十分愜意的模樣。

但也正因如此，小灰貓才更擔憂。

因為，小貓崽最近睡的時間越來越長了。有時，能睡上一個白天或是一個黑夜也不會醒。

身子沒什麽變化，小灰貓仔細檢查過了，並沒有什麽異樣。

小灰貓溜達進去，趴在小貓崽身旁，有些奇怪地捧著自己的毛毛臉，眼睛在略顯昏暗的房間裏有些過於明亮。

小灰貓的眼睛是橙黃色的，明亮有神。從某個角度看過去，像是極上等的琥珀，又像是晶瑩柔潤的蜜蠟。

頗為擔心地撓了撓自己的毛毛臉，小灰貓不禁思考著告知小黑貓此事的可能性。

糾結地扯了扯胡子，小灰貓決定還是不要告訴它了。

現在正是關乎繼位的重要時刻，自己怎麽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去打擾。

想著，小灰貓握了握爪子，做了決定。

傳聞人界有鹿靈草可助失了魂的嬰兒回魂，小灰貓私以為，小貓崽，也就是應宸少爺，大概便是失了魂，這才忽然如此嗜睡。

即使自己猜錯了，吃了鹿靈草，對小貓崽也不會有什麽壞處。

做好決定，自然就要出發尋找。

經過這許多天，小灰貓面上對小貓崽頗有些嫌棄，內心卻也是極其喜愛寵溺的。

在一起時不覺，忽然分開，居然有些不舍得。

撓了撓毛腦袋，小灰貓爪子在小貓崽身上拍了拍，四爪邁出，探出窗戶，漸漸在墻下葉間沒了影子。

而在小灰貓離開沒多久，小貓崽便身子輕輕顫了顫，從熟睡裏醒過來。

蜷起的身子舒展了下，小貓崽又換了幾個姿勢，這才睜開眼睛。

碧綠色的眼睛掃了掃，小貓崽敏銳地發現自己身邊少了什麽。

“喵~喵～”

試探著叫了兩聲，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也感覺不到那熟悉的存在。眼睛轉了轉，小貓崽小心地邁出爪子走到食盤前。

和往常一樣，食盤裏少了許多。小貓崽這才心滿意足地動了動耳朵，尾巴晃了晃，埋頭吃了起來。

隔壁小木房，小狼崽聽著輕微的聲響，眼睛睜開又閉起。把自己團了團，小狼崽咬了咬自個的尾巴，又飛快嫌棄地“呸呸”吐開。

對忽然出現的鄰居，小狼崽是不開心的。但是，礙於不能正確向那人表達自己的想法，小狼崽只得委委屈屈地接受了這一鄰居。

貓狗向來不和，何況小狼崽和小貓崽。但是，由於小狼崽的可以避戰，兩只倒也沒有發生什麽大事。

只是，偶爾的時候，小貓崽會刻意地跑到小狼崽的地盤，在木板和小狼崽的玩具上撓了撓，留下自己的味道。

這時，小狼崽自然也會反擊，在小貓崽的地盤翻滾兩下，留下一坨坨的灰色長毛……

春季，正是貓貓狗狗開始脫毛的時候，一撮撮的毛發掉的開心。

兩只既相互避開，又互相挑釁。

這些日子，小貓崽的貪睡，小狼崽自然看在眼裏。但是對此，小狼崽是非常樂見其成的。

說不定哪天，小貓崽就睡著睡著掛了呢？到那時，那人眼中，便又剩下了自己。

美滋滋的想著，小狼崽抓了抓耳朵，在小木房裏翻滾了幾圈。

這邊，青梔和小五來到後院暫時無人住，又打掃得很幹凈的一處幹凈院落。

走進屋裏，青梔開了窗戶，讓溫暖的陽光從屋外漏進來。

“小五，夫人願意留下她嗎？”青梔站在一邊看著小五熟練的給小家夥換上幹凈的衣物，又把一旁的小床給整理好，把小家夥放了進去。

這處院落，原本就是原本府上給家中主母和孩子準備的房間。因此，屋中一應小孩物品一應俱全。

“自然。若夫人不願，根本不會帶小家夥回來。”小五點點頭，和青梔道。

“也是。”

青梔聞言，這才放下心來。

“夫人應該該過來了吧？”看了眼屋外，青梔戳了戳小家夥肉嘟嘟的臉蛋，笑道。

“應該。”小五頷首，把小床上的小相思扶了起來，讓她自己依靠在小床的欄桿上。

“會不會太難了？”青梔看著小寶寶吃力的模樣，有些擔心。

“無礙。”

小五淡淡道，笑著看了眼小相思，捏了捏她的小臉，“來，喊姨姨。”

青梔：“……”

太強人所難了吧？青梔以為小五只是在開玩笑。只是，下一刻，青梔便有些震驚地長大了嘴巴。

“姨姨，姨姨。”

小家夥伸著胳膊，脆生生地朝小五道，一副要抱抱的模樣。

小五順從地把人抱住，看起來也很是開心的模樣。

我也想要抱抱小孩。青梔憂傷地想著。

可惜，小相思記憶裏，這邊只記得小五小四和應夭夭。因此，壓根就沒有註意到一邊的青梔。

“夫人。”

這時，應夭夭帶著小四進了院子，走進來。

青梔頗有些高興地道，微微施了一禮。

“夫人，給小寶寶起個名字吧。”

幾人圍坐在一起，桌上放著一個小床床，小相思“顫顫巍巍”地在裏面站著。

青梔喜愛地看了看小孩，和應夭夭道。

“不如，就叫相思吧。”應夭夭捏了捏伸到眼前的肉爪子，淡然道。

“哦。”

青梔這時才反應道，在遇到那胡攪蠻纏，臉上有小麻子的年輕公子時，夫人就這麽喊了小孩一眼。

但是，那時情況緊急，青梔以為應夭夭只是隨口一說罷了。不成想，居然是真的。

不過，想了想小貓崽的名字花朝，和小狼崽的名字半半，現在聽到相思，青梔竟然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雖然不知小孩名字的寓意，但青梔覺得還是挺好的。

小相思正式有了名字，眼睛彎彎地笑著，配上肉嘟嘟的粉嫩小臉，看起來可愛極了。

“娘親，娘親～”

小家夥聲音稚嫩可愛，一聲一聲又甜又軟，喊到了人的心坎裏。

顯然，這些人裏不包括應夭夭。

“小家夥晚上在這屋睡？”應夭夭試探道。

“……”青梔眨了眨眼睛，懷疑自己怕不是聽錯了。

“相思，晚上一個人待在這裏睡，有事了我就在隔壁。”捏捏小相思的臉蛋，應夭夭說道。

問個不懂事的小娃娃，青梔感覺自己有些窒息。

顯然，應夭夭身邊還有一個小五，很輕易就看到了青梔臉上的異樣。不禁開口圓道，“夫人想必是擔心相思和陌生人呆著，會害怕。”

應夭夭不解地看過來，似在疑問。

小五隱晦地看了眼青梔，示意地又道，“不過，小相思畢竟年紀還小，沒有自理能力。不如，晚上相思留在夫人房裏？”

“嗯，小五說得極是。”

應夭夭咳了聲，像是讚同似地點了點頭。

“夫人大德。”青梔真誠道。

之後，應夭夭吩咐了幾句，便匆匆離開了。

細看，簡直像是在逃避什麽似的。

屋外鳥雀在樹上梳理著羽毛，繁花滿枝頭，一派春意盎然的樣子。

小五看出青梔對小相思的喜愛，不禁指了指青梔，讓小相思喊“姨姨”。

“啊，使不得啊。”

青梔不禁有些慌亂地搖頭拒絕道。

“有何使不得？”小五把小相思遞到青梔懷裏，一邊收拾著小相思需要用的物品，一邊不解道。

“夫人不是收小相思為女兒，若小相思喊了我，嗯，姨姨的話，豈不是越了禮？”青梔猶豫著道，只是看著小相思的眼中滿是歡喜。

“哦。”小五煞有介事地點點頭，然後擡起無波無瀾的一雙眼睛，“可是，夫人並沒有認下小相思為自己孩子呢。”

“咦？沒有嗎？”青梔回憶了一下，似乎真的沒有。

嗯……今天自己犯了幾次傻？青梔頗有些窘迫地紅了紅臉。

“那，那也不合禮數。”青梔強做辯駁。

不知怎麽，看見小相思，青梔心中像是開了滿樹滿樹的花，欣喜不已，甚是歡喜。

如果裴念看到，也會很歡喜吧？

這麽想著，青梔心臟卻是驟然一頓。自己怎會這麽想？這明明是夫人收養來的孩子……

旁觀青梔對小相思的歡喜，小五只是笑笑，不理解，卻也覺得不錯。

小相思原本就是夫人的，有她們護著，現在多了一個，自然是件好事。

隨即，小五的面色淡了下來。

人的壽命有限，只能陪她們短短的幾十年。對於仙人來說，便如朝菌之晦朔，蟪蛄之春秋，短短十載，便倏然而逝。

對仙主這次下界，小五忽然有些不確定了。

只是來游玩一番嗎？撮合幾場姻緣？抑或是完成曾經那些在多情木前許下心願的人們？

窗臺琉璃瓶裏一枝灼灼桃花，是那桃妖作為感謝的禮物。記得那桃妖走前，還得意地和她們道，這花可保十年不謝，灼灼如初時。

若是知道她們的身份，怕是要羞愧地毀花逃走吧？

看了眼歡喜和小相思玩耍的青梔，小五垂了垂眼眸。手指一動，所有需要的物品便整整齊齊列在一起了。

無視青梔滿臉的驚愕，小五擡步拿起一些出了房門。

陽光把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留在石板上，有些溫暖的料峭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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