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兒子長得真好。穿上這衣服更好看。”

“姜宛茵將親手做的衣服給兒子賈英穿上，看著已經長到她肩頭模樣像極了當年的賈瑚的長子, 姜宛茵忍不住淚流。”

“好了, 別哭了。以後又不是見不著了……”

“見姜宛茵一直抹淚, 賈瑚上前攬著姜宛茵的肩膀想勸, 可是一開口就說錯了被姜宛茵瞪了一眼打斷了。”

“以後我兒子就要叫別人當娘了。”

“娘。不管以後怎麽樣, 在兒子心裏您永遠都是兒子的親娘。”

“接到親爹的眼色, 賈英趕緊上前哄親娘。”

“娘, 您就別哭了, 再哭可就不漂亮了。”

姜宛茵聽這話忍不住噗嗤笑出來，伸手輕推了一下兒子的腦袋。

“油嘴滑舌。你娘我都一大把年紀了, 還說什麽漂亮不漂亮。”

“怎麽會呢, 您還年輕呢，和兒子在一起不知道的別人還以為您兒子姐姐呢。爹, 您說是不是？”

賈英朝賈瑚擠眉弄眼。

“姜宛茵看父子倆的眉來眼去, 心情也被哄得舒坦了許多。”

“姜宛茵拉著賈英細細叮囑, 直到等在外面的賈瑚的小廝提醒時間快到了姜宛茵才停下。”

“時辰差不多了，該走了。”

“去吧, 跟你爹去吧，好好聽你爹的話。”

姜宛茵摸著賈英的頭，這或許是她最後一次摸英兒的頭了，以後他就是小張氏的兒子，以後她就是英兒的庶母，不可能也沒資格再摸英兒的頭了。

賈瑚見姜宛茵的神情知道她心思。

“英兒，跪下給你娘磕頭。”

賈英果然跪下給姜宛茵磕頭。

“兒子謝娘親生身之恩。兒子謝娘親養育之恩。兒子謝娘親教導之恩。”

“賈英連磕三個頭, 姜宛茵再看一眼，轉身不再看他。”

“娘。”

“英兒，去吧。”

賈瑚扶起賈英，父子倆出了門院，賈英一步一回頭的跟著賈瑚離開翠景院。屋裏姜宛茵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

翠景院門口，賈瑚拉住想往回跑的賈英。

“英兒，只你將來繼承侯府，你娘她才能過得更好。”

賈瑚在賈英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賈英終於不在掙紮。

“爹，兒子知道了。咱們走吧。”

父子倆毅然離開。

這天賈氏開宗祠，賈瑚的庶長子賈英被記在賈瑚嫡妻小張氏名下，以後賈英就是賈瑚和小張氏的嫡長子。同時賈瑚之妾趙氏名下的長子賈英的名字也被劃掉，以後賈英也不再是姜宛茵的兒子。

被記得小張氏名下之後，明面賈英和庶母姜宛茵也保持著距離，對小張氏也更加孝順。

小張氏也投桃報李，讓大房的孩子稱呼姜宛茵為二娘，不用再稱呼其趙姨娘。

時間匆匆過去，榮國府的日子隨有爭鬥，但總的來說還是安穩的。

賈寶玉最終娶了薜寶釵。

老太太賈史氏過了八十壽辰後不久終於老死了。

在老太太死後賈政這二房終於搬出了榮國府，賈赦也讓人換了一直被賈史氏攔著不讓換的榮國府的牌匾，終於是將榮侯府的牌匾給掛上了。

姜宛茵看著兒子長大成親。

賈英雖長得像賈瑚但卻隨了賈赦好武，文舉取得了舉人功名之後，悄悄瞞著府裏去考了武舉，成了個狀元。

在賈英成娶生了孫子之後，已經年過六十的賈赦終於上折子讓賈瑚襲了榮侯府的爵位。

原要賈瑚該降等襲爵的，姜宛茵可不想自己的兒子連世子的名稱都得不到，所以便將牛痘之事告訴了賈瑚。

賈瑚憑著牛痘之功原爵襲了侯爵位。

賈瑚襲爵之後，上折了請封賈英為世子，姜宛茵也是如願以償了。

賈瑚襲爵之後，賈璉和賈琮就搬出了侯府。

原本張氏是不願意的，畢竟都是她兒子，她自然是想讓兒子都在跟前的。

此時張氏心思就有點跟當年賈史氏不讓賈政搬出榮國府一樣，都不想讓兒子離開。

不過這事最後賈赦拍板決定了，讓賈璉和賈琮都搬出侯府。

當然賈璉和賈琮也是願意的，尤其是璉二奶奶琮三奶奶，她們可是老早就盼著自己當家做主了。

賈瑚也擔心張氏寂寞，原要想讓小張氏將小女兒賈芙送到榮慶堂，可惜小張氏不願意。

畢竟之前兩個女兒已經養在張氏身邊了，她想留小女兒在身邊。

最後賈瑚和姜宛茵商量，讓其他三個孩子經常去榮慶堂孝順張氏，當然也讓賈英媳婦帶兒子過去。張氏看到小曾孫，也就忘了小張氏生的小孫女了。

姜宛茵看著兒女成家出嫁，看著孫兒孫女長大，看著時間一點點的過去，看著自己和賈瑚慢慢變老。

賈赦和張氏先後走了，年紀比他們小的小張氏也走在兩人前頭。

小張氏年輕生孩子傷了身子，到底是影響了壽命，比他倆年紀卻走在他倆前頭。

說起小張氏姜宛茵也感慨。

小張氏雖性格軟弱些可於她而言卻是個好主母，除了一開始立規矩之外並沒有特別刁難過她，尤其是在她兒子記到小張氏名下之後，她們彼此之間有了默契，為了不讓兒子為難遇事都退讓一步。

小張氏走後，姜宛茵還難過了許久。賈瑚也難過，他與小張氏之間雖說沒有愛情，可到底是有親情在，親人去了，他也難過。

看著姜宛茵那原本烏黑的發髻已生華發，賈瑚似乎突然想起姜宛茵年紀比他大，似乎也怕姜宛茵像小張氏那樣先他一步離開，留下他一個人。

一大把年紀的賈瑚突然變得像小時候一樣，粘著姜宛茵。

還不到六十的年紀就告老讓賈英襲了爵位，自己回府養老整天粘著姜宛茵。

賈瑚這一生有名分的女人也就只有小張氏和姜宛茵，也只有小張氏和姜宛茵有生養兒女，至於那些個通房丫鬟來來去去，都沒有生養，早就都放出府去了。

姜宛茵雖已生華發，但身體還硬朗，她已經習慣在後宅安逸的生活。可是賈瑚一輩子忙碌，突然閑下來卻不習慣，整個人都沒什麽精神，姜宛茵也怕賈瑚悶出病來。

小張氏走了，不僅賈瑚怕姜宛茵走在他前頭留下他一個人，姜宛茵同樣也怕賈瑚會走在前頭留下她一個人。

她和賈瑚在一起已經快六十年了，她習慣了，賈瑚已經成了她不能割舍的一部份，姜宛茵實在不能接受賈瑚離開只留下她自己孤單。

擔心賈瑚總這麽悶著悶壞了身體，姜宛茵也靜極思動，扯著賈瑚商議。

“穆源，你記得年輕時我與你說過想出去走走的事嗎？”

“年輕時？”賈瑚從書中擡頭看姜宛茵，看著她的華發想起已經遙遠的記憶。

“記得。年輕時你總說將來自由了要出去走走，看看山看看水。當時你那向往的神情都讓我羨慕神往。”

“當年我心軟，其實我是想過放你走的，多虧母親替我留下你。雖然母親的做法不對，但我卻感激她。”

“茵兒，你，你現在還恨母親嗎？”

賈瑚突然緊張的看著姜宛茵。其實他更想問姜宛茵是否有後悔過，不過他不敢問。

“穆源，我有沒有與你說過，我這一生最幸福的事就是遇上了你？”姜宛茵沒回答賈瑚的問題，伸手握著賈瑚已經長滿皺紋的手反問他，沒等他回答又繼續說道：

“穆源，陪我出去走走吧。”

“咱們一起去看看這天下山山水水，我還想再去金陵城吃一回秦淮八絕，想再聽聽秦淮河邊悠揚的小曲，還想再嘗嘗當年你給我買的蜜香桂花糕……”

姜宛茵也回憶起當年年少兩人在金陵城的日子，現在想起來那時的日子是那麽的美好。

“好。我陪你去。再給買那蜜香桂花糕……”

老夫妻倆心動便立即行動起來了，這可是將他們倆的一眾兒女孫輩給嚇壞了。

這兩老婆子老頭子一大把年紀竟然還要出門游玩，而且還不只是在京城玩而是要去出城去更遠的地方，要去看山看水，可不就將晚輩們給嚇著了。

不說賈英兄弟姐妹們怎麽勸，孫兒孫女們又是怎麽苦留，老夫妻倆就是堅持不動搖。

最後沒辦法，賈英只能派人跟著。

好在賈蒼無心仕途，又曾想當個名士，故便辭了官帶著妻兒跟著老父老母周游天下。

原本老夫妻倆說好了，玩個三五年就回來了，誰也沒想到這一走就是十年。

老夫妻倆帶著小兒子從京城出發先到金陵，吃了一回姜宛茵惦記的糕點然後繼續周游。等兩人都老到走不動，老夫妻倆又讓小兒子帶著他們回到了金陵，回到當年賈瑚苦讀，姜宛茵作伴時住過的小院。

賈瑚再陪著姜宛茵聽了一回小曲，牽著她的手再給她買了一回蜜香桂花糕。

姜宛茵吃著蜜香桂花糕，跟年幼的小曾孫說著當年的事。

傍晚孫媳婦來接走了小曾孫，夫妻倆在老兒子伺候下躺下，因為擔心老父老母，賈蒼每晚都來伺候老父老母安寢才離開。

賈蒼離開後，賈瑚突然拉著姜宛茵的手。

“茵兒，我不想等下輩子再讓你當我的妻子，我想讓你這輩子就當我的妻子，我想與生衾死同穴。安茵兒，你當我的妻子好不好？”

“好。”

姜宛茵回握著賈瑚的手，昏暗搖曳的燭光中兩人相視而笑，依舊含情脈脈。兩人手牽著手，再也沒有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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