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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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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皇宮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霧, 像姑娘家施在臉上的粉,朦朧了本來的模樣。池珂站在藏書閣頂上的欄桿裏,將大半個尋安城收入眼底。

鶴遷站在她的身邊, 腰桿筆直, 器宇軒昂,緊鎖的眉頭若有所思, 他側過身來看著池珂,輕聲問道:“你要和我談什麽?”

池珂不言, 只靜默地看著他的眼睛, 試圖在其中窺探出鶴遷此時的心情, 但她忘了鶴遷向來是個善於偽裝的, 晶亮清澈卻深不見底的桃花眼,除了讓她心跳落了半拍外,看不出其他情緒。

輕咳兩聲掩飾自己的心虛,池珂同他說起昨晚的那個魔族, 他與羅青山似乎是有什麽仇,這次包括之前徐南街上那次都是奔著羅青山去的,只不過他法術低微,根本不是羅青山的對手。

“魔族之人向來記仇, 這樣死盯著羅青山,如果不一次性解決的話, 怕會是個大麻煩。”

鶴遷眼底閃過一絲不悅:“你要與我談話, 為何總是提別人?”

“我是怕殿下和羅青山走得太近被波及,倘若我不在殿下身邊,又恰好……”

“所以你今天找我來,就是為了和我告別嗎?”

池珂匆忙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擔心萬一。”

“哪裏有那麽多的萬一, 你要想走便走是了,我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你照顧。”

明明說自己不是小孩子,但說出的話卻是幼稚無比。

鶴遷已然曲解了池珂的意思,不甘和憤怒將他整顆心纏繞起來,硬撐著臉上的平靜,理智已經支離破碎,也聽不進去池珂說的話。恍惚間池珂仿佛又看到了初識時那個倔強別扭的鶴遷,也隱隱猜測到鶴遷這一段時間不開心的原因。

“我不會走的。”池珂的話像一陣風飄進了鶴遷的心中,拂去了他心底的籠罩的陰霾,連帶著耳目也清明許多,他擡起頭來,目光落進池珂的眼底。

池珂又道:“我說過我是來幫你的,你身上有真龍之氣,是天定的皇帝,我想看你登上皇位。”

鶴遷動了動嘴唇,一句話也沒說出來。池珂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再說過這種話,陳展鴻沒有想象中那樣和羅稚杉鬧僵,兩人的感情反而在不斷的升溫,這顯然超出了羅家的預料,陳正青已經過了十七,他們也坐不住了,陳展鴻身體越來越差,少不了羅家的功勞。

陳展鴻並非不知情,但他連反抗的心思都沒有,順著羅家的計劃一步步走向他們安排好的死亡。

池珂早提醒過他這是陳展鴻的劫難,讓他不用太傷心,可一想到羅家那副嘴臉,鶴遷便為陳展鴻感到不值,若是這天下落入陳正青的手裏,不知道要變成什麽樣子。

“如若陳正青當上皇帝,那陳國也離亡國不遠了。”池珂沒有誇大事實,那陳正青就是只知享樂的草包一個,陳國在他手裏撐不過兩年,“我是為你而來的,也是為陳國而來,為了陳國的百姓,不能讓皇位落到陳正青的手裏,這是天道交給我的任務。”

池珂側目觀察鶴遷的神色,果然看到他神情嚴肅起來,似乎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使命,不禁暗道自己‘天選之人’這招用的好,只要讓鶴遷老老實實當皇帝,他便能斷了入魔的念頭。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會錯了意,以為鶴遷悶悶不樂是因為人類的身份無法長生,怕他為了追求長生走了捷徑入了魔——除了修仙,人類想要長生的唯一辦法便是入魔,無論鶴遷選了哪條路,都會讓司命頭疼不已。

只要安安穩穩的度過這一生,鶴遷自然會變回那個與天同壽的天君。

池珂所做的是為了穩住鶴遷,可是鶴遷也會錯了意,為了讓池珂能完成她的任務,也希望池珂能在自己身邊留的再久一點,這太子之位他似乎是非爭不可了。但他還想,要的更多一點:“倘若我將來登上皇位,除了交出自由,我一無所得。你是自由自在無所拘束,可我……”

“不會的。我可是神仙,你若是想,我隨時可以帶你出去。”

“無論何時?”

“無論何時。”

“好。你要記住你的承諾。”鶴遷眼底的陰霾全然消散了,眼底一抹笑意如雨後晴空,沁的讓人心醉。池珂被那雙眼睛勾了魂,不自覺地伸出手撫上了他的臉頰,盈盈一笑:“我記得呢,我從來都說話算數。”

鶴遷微怔,臉上有池珂掌心的溫度,將他的心烤的炙熱,壓抑了許久的感情在此刻忍不住外冒,那樣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留下她,甚至有可能和她廝守,一想到這些,鶴遷熱血沸騰,他動動嘴唇,幹啞的喉嚨中是渴望著宣之於口的情感。

但池珂的手只在他臉上停留了一瞬,熱度消失的剎那,鶴遷也重新找回了理智。

那在池珂眼中只不過是尋常不過的接觸,她甩甩袖子,捂著嘴打了個哈欠,達成了今天的目的,她還想去睡個回籠覺。留下鶴遷一個人對著偌大的皇宮,微涼的晨風讓他躁動的心慢慢冷靜下來,思索這些年來的種種,以及自己剛剛做好的那個決定,忽的又覺得有些羞愧,畢竟他皇兄還是太子,現在就想著爭奪皇位,未免太不尊重陳展鴻。

鶴遷的心裏像梗了一根刺,他轉身下樓,直直地朝東宮走去。

自從身體變差之後,陳展鴻覺少了,每日淩晨醒來時身側的羅稚杉都還在熟睡,他今天像是早有預感一樣,命下人備好了茶點便在桌邊坐著,晨霧還未散去,便有人攜著露水匆匆地來了。

陳展鴻給他倒了茶,將一碟點心送到他面前,笑道:“這是你小時候最愛吃的。”

陳正青本是有些不耐煩的,但見陳展鴻這幅虛弱地模樣,反倒局促不安起來,眼神躲閃地問陳展鴻有沒有好好吃藥,身體有沒有好些。

陳展鴻笑道:“藥都按時吃著,身體倒是不見好。大概也是好不了了。”

陳正青的頭越發低了,語調也有些發虛:“我聽他們說,父皇有意新立太子……”

話還沒說話,只聽頭頂傳來一聲輕笑,陳展鴻像是早就知道了,眼底一片坦然:“就算父皇不提,我也會親自去跟他說的,我這個身體撐不起這太子之位。”

就算早有預料,聽到皇帝說出這種話,陳展鴻還是陣陣心寒。

陳正青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喝了口茶掩飾自己的心虛,他轉了話題:“皇兄覺得,這次那酈國公主會選誰做駙馬?”

想來也氣憤不已,一個戰敗和親的公主,不過就是個人質,也敢這樣趾高氣昂的挑人?眼下自己是沒戲了,可陳正青又不想白白便宜了陳鶴遷,要是那藍弋真的不識好歹,他也不介意做些讓她後悔一輩子的事情。

陳正青打著自己的算盤,眼底的狠毒算計被陳展鴻盡收眼底,他不動聲色地喝了口茶:“要我說,這位公主會選經賦。”

“陳經賦?!她腦子抽了才會選他!”陳正青滿臉的不相信,毫不掩飾對陳經賦的嫌棄。

“你且細想,她此番來和親求的是什麽?”

“什麽?”

“……”

陳正青這個愚鈍腦子,陳展鴻也不和他賣關子,直截了當的分析:“如果我尚未娶親,或許她會選我,但這一切的前提是我還是太子,但是我現在的樣子你也看到了,咳咳咳…所以她應該選的是未來最有權勢之人。”

“你的意思是陳經賦將來會當太子?!這不可能!就他那個德行!”

“你先冷靜一下,聽我說。我說的這是最正常的情況,但是換一種角度來說,這也是一種很冒險的做法,如果她只求安穩,就會在你們幾人中選一個最穩妥的人。”

“那你的意思是,陳鶴遷不穩妥?他為什麽不穩妥?”

“……”

陳展鴻以為自己已經暗示的夠多了,但以陳正青的腦子顯然是理解不了,也不知道皇後這段時間都是怎麽培養的他,陳國要是落在這種人手裏,指定完蛋。

“我的意思是,經賦看起來老實,放心。”

隨便編了個借口,陳正青卻恍然大悟了:“這個公主也真是沒什麽遠見,陳經賦老實又如何,註定幹不成什麽大事。”

陳展鴻斜睨他一眼,心底暗暗嘆了口氣,就這腦子,別說鶴遷了,連經賦都不一定鬥得過。

陳正青發完牢騷高高興興地走了,陳展鴻坐在原處沒動,沒多久鶴遷便趕到,坐到了剛剛陳正青坐過的位置,掃一眼桌上的擺設:“陳正青來過”

“嗯,來通知我皇上有意新立太子。”

陳展鴻回答的平淡,鶴遷蹙起眉,眼底閃過一絲不可置信:“他已經這麽迫不及待了嗎?”

“羅家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明日我便去皇上面前請求廢太子。”

兄弟兩人相對無言,皆在心底感嘆皇帝的冷漠無情,陳正青敢來東宮多半也是皇帝暗示的,自己不敢明說怕被遭人口舌,便想法讓陳展鴻自己提這件事,陳正青也傻楞楞地當了這傳話筒。

陳展鴻自嘲道:“早些廢了我也好,說不定羅家還能放我一馬。”

聞言鶴遷臉上露出慍色,皇帝是瞎了眼才會看不出來羅家的所作所為,偏偏還要一味的縱容,連自己的兒子折在對方手中都不在乎。當皇帝當成這個六親不認的混蛋樣,實在令人惡心。

“沒了這太子之位你便要搬出東宮前往封地,路上舟車勞頓,怕是消受不了。倘若他還有點心,就該讓你在城裏養著。”

“他當然會讓我留在城裏,這樣才能顯出他的仁愛大方。”

鶴遷又問:“那皇嫂怎麽辦?”

提起羅稚杉,陳展鴻長嘆一聲,眼底滿是無奈:“也不知道她當時犯了哪門子的糊塗,豬油蒙了心才想選我為婿。皇上選我做太子只不過是想先穩住這位子,穩住羅家罷了。”

曾經陳展鴻懷疑羅稚杉是皇後派來監視他動向的,但這些年的相處後他才知道是羅稚杉一門心思的想嫁給他,皇後才從中間牽線搭橋,並且從一開始她就知道陳展鴻將來肯定不會當皇帝,但她還是義無反顧地嫁給了他,試圖用這種方法讓羅家留他一命。

“如果真的能脫離這苦海,我帶著她在坊間過安穩日子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她雖然性子潑辣了些,但耿直可愛,想必日子也不會無趣。”

提起羅稚杉,陳展鴻眼底帶著笑意,整個人煥發出不一樣的光彩,鶴遷會心一笑,心底有些羨慕。

“說起來,我被立為太子的時候,皇祖母還健在。我一個沒有母親身份卑微的孩子能在皇宮裏活下去,多虧了太後的庇護。”

太後去世時鶴遷不足三歲,關於她的回憶也很少,便沈默著聽陳展鴻回憶。

“太後去世那年,我大概七歲,後來我就被皇後收養了。太後在世時,無論是前朝還是後宮對她都極其尊重,皇上見了她都恭敬萬分,她雖然只是皇上的養母,確實整個皇宮最有地位之人。”

太後也是武將家出身,論膽識謀略絕不在男人之下,當年隨著太上皇出征邊疆,敵軍聞風喪膽,陳展鴻跟著太後那幾年,受益匪淺。

聽陳展鴻講了幾件太後的事跡,鶴遷也頗為佩服這位傳奇的女子,但不知陳展鴻為何突然提起她,只當他是病中心思敏感,容易憶起過往。

鶴遷一來是想看看陳展鴻的身體好些了沒,二來也是想告知陳展鴻自己有心爭奪皇位,只是話到嘴邊卻怎麽都說不出來,只覺得愧疚。

陳展鴻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雲淡風輕地提醒道:“無論你現在心裏想的是什麽,這種局勢下,誰都不能相信,也不要告訴任何人你的想法,只是去做就是了。我們是兄弟,不管你怎麽做怎麽想,我都不會怪你。”

“皇兄……”鶴遷聽的這話心中有些感動,但也覺得不是像他所說的那樣誰都不能相信,至少他身邊還有池珂,這是他的幸運之處。

“我很久之前就覺得你聰明過人,非池中之物,如果非要我選一個人的話,我希望各位兄弟之間贏的人是你。”陳展鴻把一個淺綠色的香囊塞到鶴遷的手中,“還有,謝謝你上次帶來的藥,很有用。這個給你,幫我謝謝池姑娘。”

鶴遷惦著那香囊沈甸甸的,正思忖著裏面放的是什麽,陳展鴻卻忽的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池姑娘秀外慧中,你的眼光不錯。”

“……”

“臣弟忽然想起來和羅將軍還有約,先告辭了。”

鶴遷臉上一紅,起身拜別,在陳展鴻看戲的目光中匆匆離開。

******

尋安城最大的醫館中,大夫剛給床上的人把完脈,轉過身來沖著鶴遷和羅青山連連搖頭;“外傷已經沒什麽大礙了,但是這人經脈紊亂,體內還有股不知名的氣在沖撞,吞食他的精氣。不像是內傷,倒像是……倒像是被妖怪給吸了精氣。”

大夫說著說著表情也變得驚恐起來,鶴遷幾人知道事情原委的都面不改色,只叫他去忙自己的,治好他的外傷保住命即可。

大夫走後池珂探了探男人的鼻息,繞著他觀察了一圈,羅青山也說了調查得到的信息,這人名叫姜過,是江南來的藥商,此番聽說文豐山上有種特殊的草藥便來了尋安城,前日自己上山之後便失去了消息,羅青山找到了他帶來的下人,中午就能把人接回去。

“剛剛那大夫在尋安城待了幾十年都沒聽說過文豐山上有什麽特殊的草藥,這人怕是聽了小道消息貿然上山,又時運不濟遇上了魔族,才險些丟了性命。”

池珂知道這人是聽到誤入丸山之人帶去的消息才來的,本不想留他把這消息傳出去,但是受人之托不能不救,便讓鶴遷支走羅青山,用法術逼出了他體內的魔氣。

羅青山被鶴遷誆去買了酒,再回來的時候秦過已經醒了,雖然還有些神志不清,但大夫卻說已經沒什麽大礙,體內的那股氣也沒有了。

羅青山看池珂的表情愈發懷疑,但在山上經歷的事情也讓他心裏有了數,再想起那晚兩人在酒樓的對話,他才意識到兩人真的說得牛頭不對馬嘴。

秦過躺在床上楞了半天,在他的那群隨從哭天搶地跑來之前恢覆了神志,但羅青山問起他是如何遇襲,他摸著腦袋怎麽也想不起來,只記得自己蹲在地上找路,眼前忽的閃過一道黑影他便暈了過去,後來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顯然秦過也是個富庶之人,對鶴遷他們千恩萬謝,還要拿出黃金百兩做謝禮,鶴遷拒絕了他,只告訴他文豐山上的草藥只不過是無良商販為了賣藥傳出去的謠言,叮囑他不要外傳,秦過答應下來。

秦過被接走之後,鶴遷本想帶著池珂回宮,卻被羅青山攔了下來,請他們去府中做客。

鶴遷看一眼池珂,第一反應是拒絕:“本宮還有事在身,就不去叨擾了。”

羅青山面帶笑意,將目光轉向了池珂。

池珂:“去!你和康元則不是約的傍晚嗎,現在時候還早著呢。”

鶴遷:“……”

羅青山客氣一笑:“請。”

路上,鶴遷問池珂為什麽要答應羅青山,語氣中透著滿滿的嫌棄:“你都說了他是個不可深交之人,為何又要同意去他府中。”

池珂一本正經地和他分析:“雖然他這個人看著陰險狡詐心機深沈,但是既然人家主動邀請了,我們也不好拒絕了人家的心意,為人處世還是圓滑些的好。”

“……,殿下,池姑娘,你們就算要議論在下,是不是也要找個我聽不到的地方?”羅青山額頭兩道黑線,想著自己明明什麽都沒做,怎麽就成了他們口中的惡人。

鶴遷直接轉過臉去不理睬他,池珂替他回道:“將軍想多了,我們說的是康元則。”

羅青山:“……”

康元則知道你們背後這麽說他嗎?

與上次鶴遷來時不同,這次羅青山直接將兩人帶到了內院,布置別致的一張小圓桌,獨立於四方的院落中,桌上放著熱菜。

“剛好買了酒,殿下若是不介意,就在這裏解決午膳吧。”

鶴遷很介意,非常介意,他寧願吃池珂親自下廚做的午飯,也不想在這裏再待半刻鐘。他是越來越看不慣羅青山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會嫌棄到這種地步。

不過很快羅青山就用行動告訴了鶴遷為什麽他潛意識裏會這麽厭棄羅青山。

池珂沒有察覺羅青山和鶴遷之間的□□味,她盯了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半天,提起筷子品嘗了其中一種,鮮嫩的口感讓她眼前一亮:這菜做的不錯,味道不輸禦膳房的大廚,點心做的也甜糯可口,而且樣式特別,應該不是中原的點心,羅青山府上臥虎藏龍啊。

羅青山見她吃的開心,笑容更加明媚:“如果池姑娘喜歡,可以常來我這裏。”覺得有些不妥,又改口道:“如果姑娘不嫌棄,可以把我廚房裏的師傅帶過去。”

池珂擺手拒絕:“這倒不必了,這些東西我也能學會。”

“哦?看不出來池姑娘還有這個手藝。”羅青山眼前一亮,誇讚道,“不愧是四殿下的人,真是多才多藝。”

“多才多藝不至於,我只是喜歡做飯而已。”

“巧了,在下對烹飪也很感興趣,你看這個天婦羅,就是羅某在東瀛學會後教給他們的。”

池珂有些驚訝:“都說君子遠庖廚,沒想到羅將軍居然親自下廚學藝?”

羅青山謙虛一笑:“在下一介武夫,不懂這些東西,只是因為喜歡罷了。”

池珂有種遇到知音,相識恨晚的感覺,雖然她做的飯味道不佳,但也是為了興趣從未放棄過,又聽羅青山這麽說,不由得有些感動。

羅青山發出邀請:“如果池姑娘有時間,我們也可以切磋一下廚藝。”

“這就算了,我廚藝不佳,就不獻醜了,謝羅將軍好意。”

“羅某只是隨口一提,姑娘不必放在心上。”被拒絕之後羅青山沒有絲毫尷尬,轉而向池珂介紹起了別的菜品,兩人徹底將鶴遷晾到了一邊。

今天中午買得這種酒不好喝,又苦又澀,以後再也不買了。鶴遷邊喝邊豎著耳朵聽兩人的對話,心底嫌棄萬分,男人下廚有什麽好稀奇的,宋策的廚藝不知道比他好多少,也沒見人家像他這樣百般炫耀。

幾杯清酒下肚,鶴遷的腦袋有些暈了,兩人在談些什麽也聽不太清楚,昏沈欲睡之時,耳邊飄來一句“池姑娘有一頭秀發”,鶴遷瞬間清醒過來。

“今天的發髻也好看,不過那日街頭上,姑娘的頭發像是被風吹動的黑紗,更奪人眼球。我本想替姑娘抓住發簪,但慢了四殿下一步。”

池珂今天的發髻是鶴遷梳的,池珂手笨,長這麽大歲數也沒能學會自己打理她那一頭秀發,大多時候就是在身後挽一個松散的發髻,常常在不知不覺間就散了下來,黑發胡亂的披在身後,淩亂卻又美麗,襯她的多了幾分嫻靜,添了幾分亮色;有鶴遷罩著,即便她散發在殿中亂逛,也沒人會說她不講規矩。

直到那日池珂散著頭發在院中研究菜譜被康元則瞧見,康元則眼底的那一抹驚艷之色觸動了鶴遷的神經,從此他便擔負起給池珂束發的任務來,變著花樣的給她做不同樣式的發髻,池珂沒研究會菜譜,他倒是把束發的技藝學了個九成。

這已經不是羅青山第一次說起池珂的頭發,卻是第一次在她的面前說,鶴遷側目去看池珂的反應,只見她摸了摸頭上的點翠簪,帶著不明所以的笑容。

“承蒙羅將軍厚愛,說來慚愧,那日我的發簪是奔著羅將軍去的,如果不是殿下,羅將軍怕是會受傷。”

羅青山目光一滯,隨即笑道:“那我還要謝謝殿下了。”

“羅將軍在外樹敵眾多,還是小心為上,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如果真的不小心中了招,那可是陳國的損失。”

“謝池姑娘關心,羅某會小心的。”

桌上風雲萬變,鶴遷拖著昏沈的腦袋,不明白兩人何時起開始夾槍帶棒,但從池珂的反應來看,她仍是看不上羅青山,並沒有因為這頓飯就對他改了印象。

鶴遷很欣慰。

硬撐著聽了一會兒,鶴遷覺得自己渾身都沒有了力氣,腦中也是一團混沌,便湊到池珂身邊低聲問她什麽時候回去。

池珂聞到鶴遷身上的酒味後嚇了一跳,再看他面前只剩半瓶的酒,懊惱地掐了自己一把,居然沒看住他。

鶴遷的聲音又輕又低沈,像撒嬌的孩子。他面不改色,除了耳尖發紅之外看不出來任何喝醉的跡象,但行為舉止卻又有些幼稚,譬如此刻他正伸手擋在池珂的臉上,惡狠狠地瞪著羅青山:“我們現在要回去了,不許聊了。”

羅青山覺得詫異,鶴遷這毫不掩飾的占有欲讓他懷疑兩人是不是已經確定了關系,眼底閃過一絲失落,羅青山起身送行:“是臣沒註意時候,這就安排車馬送殿下回宮。”

“不用了,不坐你的馬車。”鶴遷直直地站起來,拉著池珂的衣袖往外走,“我們自己走。”

不等羅青山回應,鶴遷已經靠著記憶走出了內院,目不斜視的朝著門口走去。羅青山跟上後在院中楞了片刻,對著二人行禮:“恭送殿下。”

鶴遷拉著池珂在街上亂走,看上去漫無目的不知道要去往何處,池珂問他要去哪裏,鶴遷回頭看她一眼:“去找康元則。”

“你和康元則約的是戌時,現在還不過未時。”

鶴遷歪頭想了想:“我困了,現在聊完回去睡覺。”說完這話後他又擡頭看看池珂的頭頂,發髻盤在頭頂,雅致端莊,一支精巧地點翠簪添了幾分活潑之氣,稱得池珂的臉精致白凈,只要她不說話,氣質不輸大家閨秀。

鶴遷欣慰地點點頭:“你不要聽羅青山瞎說,這樣也是極好看的。”

“我當然知道,本姑娘怎麽樣都好看。”池珂毫不客氣,“說起來,剛剛我試探羅青山的時候,發現他卻是是和魔族有聯系,估計是在回京途中遇到了魔族之人,混戰之中失手殺死了其中一人,招來了同夥的報覆。”

“哦……”魔族和羅青山在鶴遷聽來都不是什麽良善之人,也不想多去思考,他只想知道池珂的想法“你要幫他嗎?”

“不幫!”池珂回答地幹脆,一邊引著鶴遷往張府的方向走,“他既然招惹了魔族,那便讓他自己解決吧,要是真被魔族纏上,那就跟狗皮膏藥似的,這輩子都別想解脫了。”

鶴遷認同的點頭,想問問兩人除了這個還聊了些什麽,但酒勁慢慢上來,越發覺得頭重腳輕,也說不出什麽話來。池珂只覺得身後的人走起來搖搖欲墜,看一眼周圍的行人,她拉著鶴遷走進了一條空無一人的小巷中。

羅聘受羅青山之命,以暗中護送為名,實際上是在監視著鶴遷和池珂,他在兩人身後跟了一路兩人都沒有發現,羅聘覺得這個四殿下和他身邊這個小宮女不像是下人和主子,兩人的相處中四殿下反而出於隨從的位置。

看他們走進一條小巷,羅聘在小巷外徘徊了片刻,也跟著走了進去,但他轉了一圈,一直走到了死胡同都沒有發現剛剛進來的兩人,羅聘撓著腦袋又轉了一圈,確定這裏只有一條路可以出去,喃喃自語這真是奇了怪了,楞在原地不知該怎麽回去交差。

而池珂和鶴遷此時已經到了張府,康元則和他的妹妹康念文正在院中畫畫,兩人冷不丁從後門過來,將康元則嚇了一跳。

“不是約好的傍晚嗎,你們怎麽現在來了?還不走正門,也不通報一下。殿下這是怎麽了,睡過去了?”

池珂眼神示意康念文把桌上的東西收了收,讓鶴遷倚在了桌上,安頓好他後才解釋道:“他喝多了。”

“怎麽又喝多了,你們大中午的去喝酒?池姐姐你也太沒分寸了。”

“……”

池珂覺得他吵,坐在桌前沒有理他。康念文托著臉看著睡過去的鶴遷,臉上帶著癡迷的笑:“四殿下還是這樣好看,睫毛這麽長……”

康元則嫌棄道:“你別笑得像個傻子似的,見到好看的就走不動路,白養你了。”

“你要是長得好看,我也不至於天天盯著別人的哥哥洗眼睛。”

兄妹兩個互相嫌棄,池珂興致勃勃地看戲,兩人吵著吵著康念文忽的垮下臉來,眼淚在眶裏打轉,委屈道:“等四殿下娶了那酈國公主,我是不是就不能這樣盯著四殿下看了?”

池珂直起身來:“你聽誰說的?”

“林姐姐說的。”康念文憂心忡忡,“林姐姐哭了好久,說那酈國公主妒忌心極強,要是她嫁給了四殿下,那四殿下就再也不能和別的女人說話,也不許別的女人看他了。”

“……”

池珂已經許久沒聽過林挽寧的消息了,她一年前離開學堂跟著她祖母回了老家,半月前才回到尋安城來,這一年來她倒是給鶴遷寫過不少書信,鶴遷大概是沒有回過,後來她寫得就少了。

這次她一回來便趕上了藍弋來選夫婿,這麽些皇子之中,四殿下無疑是最受人青睞的那一個,再加上尋安城中都說藍弋喜歡四殿下,林挽寧傷心地窩在林府哭了大半天,氣得一次也沒來找過鶴遷。

真是個藍顏禍水。池珂看了看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的鶴遷,心中百感交雜。

她安慰康念文:“沒有的事,公主看不上四殿下,她喜歡的是五殿下。”

康念文一聽卻不樂意了:“她為什麽看不上四殿下!是四殿下長得不好看,還是四殿下的騎射書畫不如別人!”

“……”

她真想看看這些小丫頭腦子裏裝的都是些什麽東西,喜歡也不是,不喜歡也不是。

康念文為鶴遷憤憤不平,康元則神情有些嚴肅:“公主已經做了決定了?”

“嗯。今天去回的皇後。說是這些日子的相處中覺得陳經賦老實穩重,體貼細致,兩人已經互生情愫。”

“這樣啊……”康元則感嘆一聲,他這個表兄也算是傻人有傻福,得到了公主的青睞,皇帝看在公主的面子上,將來或許會讓他留在京城裏,“這對小姨來說也是好事,至少能常見到自己的孩子。”

“還有,太子……大皇子去皇帝那裏請求廢太子,皇帝準了。詔書過兩日就能下來了。”

“這……”

康元則不敢說皇帝無情這種話,但兩個人都心知肚明。康元則嘆了口氣:“這樣也好,大皇子就能安心養病了。”

池珂:“……”

兩人齊齊看向鶴遷——接下來一場太子之爭在所難免,鶴遷是兄弟幾人中最有競爭力的那一個,無疑會被羅家針對。

池珂拍著胸脯向康元則保證,有她在鶴遷絕對不會有什麽問題:“你們只需要管好陳經賦就好了。”

“就我表哥那個德行,羅家肯定看不上他。”康元則嘴上嫌棄著,眼底卻是滿滿的擔憂。

他知道張家一早便做好了站在陳鶴遷這邊的準備,但現在的情況下卻只能暗暗地支持,羅家在朝堂上黨羽眾多,一旦被發現他們站好了隊,少不了被針對。

如此一來,現在的陳鶴遷看上去便是孤立無援的那一個,怕是要吃不少苦頭。

但無論如何,陳家的天下都不能落到羅家的手裏。康元則握緊雙拳,眼中燃燒著雄雄鬥志,他極其鄭重地拉起池珂的衣袖:“池姐姐,四殿下就拜托你了。”

鶴遷酒勁過去後逐漸清醒過來,一擡眼便看到這一幕,像一只領地被侵犯的小獸,瞬間被引爆:別人覬覦池珂是他們無知,康元則敢對池珂心懷不軌,就是他膽大包天了。

康元則側目看到鶴遷陰冷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著波光,表情像是要把他吃了一樣,康元則心中一驚,立馬松開了池珂,換上笑容:“殿下,您醒了。”

鶴遷沒有理他,轉頭問池珂:“我們怎麽在這兒?”

“你嚷著要來找康元則的。”

“……”

康元則嘿嘿一笑,鶴遷別過臉去:“回宮。”

池珂問:“你們不是有事情要說嗎?”

“剛剛你們都說完了。”

康元則:“……”

昏睡著還能聽到兩人的談話內容,整個尋安城也只有鶴遷獨一份了。

鶴遷酒勁還沒散,池珂也格外的順從他,說回宮便回宮,眨眼的功夫便帶著他回了武中殿。鶴遷回來後不急著回臥房,反而奔著廚房跌跌撞撞地走去。

“殿下,你是不是餓了?”池珂緩步跟在他身後,宮人們見鶴遷這狀態,都識趣地讓出地方來。

鶴遷沒有回答她,走到竈臺前,神情嚴肅地掃視一圈上面的食材,拿起了桌邊的刀,又向著一根白蘿蔔伸出了罪惡之手。

池珂終於發現了一絲不對勁,上前去攔住他:“殿下,君子遠庖廚,您十指不沾陽春水,身嬌體貴的,這可使不得啊。”

鶴遷酒顯然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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