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生命太短暫，在場的小孩們都不知道，早在很多年前，他們的祖先都還沒有遷居到這裏的時候，就曾經有一個道人來到這裏，為這塊女媧補天遺留下的靈石講道百年。

靈石本已結成靈胎，生出靈智，聽道百年，漸悟修行之道，也在心裏埋下了求仙問道的種子。

而黃竹講的是什麽呢？

他講的，是歷史，是真實發生過的故事。從盤古大神開天辟地，到女媧摶土造人，再到各聖歸位，天庭成立，天下大勢與風雲人物，都被他娓娓道來。

盤古開天、女媧造人這樣的神話故事，這些人族小孩也知道，但是不如黃竹講的真實，生動，還有很多他們不知道的細節。

黃竹的這些故事，為大家勾勒出了三界勢力分布的輪廓，那些舉手投足毀天滅地的大神，真是讓人心向往之。

最牛逼的應該是大道，往下就是天道，道祖，然後各位聖人，天庭，地府，等等。

而這麽多勢力之中，最為風光的，應當是道門，西方教則更像個打秋風的窮親戚。

小孩們聽故事，靈石也在聽著。

這世上很多生靈，都覺得自己是特別的，就像黃竹前世那會兒，小孩們都喜歡思考自己以後是上清華還是北大似的。當然了，真正特別的只是少數。

靈石先前聽道人講故事一般把自己來歷講出來，顯得十分厲害，不禁欣喜，又聽了這道人分析三界局勢，它便不由去琢磨，當年與我講道的那位神仙看上去那麽厲害，想來不是昆侖山的神人，就是天庭的仙官吧。

到底是昆侖山好還是天庭好呢，又或者是與我有前緣的媧皇宮，好難抉擇呀……

靈石正思考得入神，忽覺那道人已經停止了講故事：“今日就到這裏了吧。”

人族的小朋友們都沖著他求道：“道長，道長，再講一個故事吧！”

靈石也在心裏附和，對呀，再講一個吧。

它雖然比這些人族小孩活得久，可是身不能動，待在這偏僻山崖，見識恐怕還不如他們呢。這個海外孤島，百十年可能才來一個外人。

故此，它和那些小孩一樣，都十分盼望從道人的口中得知外面的世界是何樣貌。

道人帶著兩個小孩和一只小鳥來的，有個小孩額頭上還有三只眼睛，被劉海遮著，那些人族小孩看不到，靈石卻是“看”得一清二楚。

這三只眼的小孩拉了拉道人的袍角，小聲說道：“再講一個吧。”

這小孩，眼睛多面子也大，道人本來不肯再講了，被他這麽一拉，便將其抱起來，指著崖下的大海，說道：“你們知道，世上最大的魚有多大嗎？”

這些小孩長在海邊，家裏多少漁民，黃竹這麽一問，他們紛紛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用自己家裏捕到過的魚來舉例。

靈石在這裏待得久，它只恨自己不會說話，否則就能驕傲地大喊一聲，我知道，他們說的都不夠大，我見過一條擱淺的巨魚，比樹還要長呢！

“都不對，”黃竹將自己腰間的球取了下來，平舉在半空中，“這，才是世上最大的魚。”

陽光下，透明球裏的水反射著光澤，小兒巴掌大的爛頭魚外貌也愈發清晰。

小孩們都“嘁”了一聲，“道長，這條魚這麽小，還沒有我家的鹹魚大呢。”

“而且這麽醜……”

“多漂亮的球呀，真是浪費了！”

大家都表示了一下自己的鄙視。

“魚不可貌相。”黃竹只說了一句。

黃竹把球在手裏拋了兩下，假裝是大師球的樣子，朝著山崖下一丟，口中默念道：去吧，皮卡鵬！

靈石只“看”那透明球在空中裂開，裏面的爛頭魚摔了出來，掉入海中，心中忽然覺得不對，這魚好像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麽簡單。

片刻之後，它就知道哪裏不對了。

只見爛頭魚入水之後，須臾，蔚藍的波濤就被分開，一條藍到近似夜空一般深黑的魚躍出了水面。

這條魚大得幾乎遮天蔽日，身體看不到邊，它直直沖向天空，因為體型太大，一個躍身，就已經到了極遠處的雲霧之間。

但即便是隔著這麽遠，它的身體也大得令人有種窒息的感覺。

巨魚以雲霧為水，搖頭擺尾，舉重若輕。向後一翻，從雲間滑進海裏，瞬息，又從另一邊鉆出來。它游動的樣子讓人想起活動的陰陽太極，厚重，圓潤，神秘。

在場的人族小孩，甚至是持明，都看癡了。

這一幕實在太壯觀了，面對一條比山巒還要大的魚，本身就是一種震撼，更何況眼前是它在天水相連之處，雲霧波濤之間游動的畫面，實在是驚人而動人。

良久，方有人說話。

“老師，這是什麽？”楊截問道。

黃竹答道：“此乃鯤鵬。”鯤鵬有兩種形態，可以自由變換，此時便是鯤的形態。

楊截又問：“它是老師的腳力嗎？”

黃竹在心底笑了一聲，“你想騎嗎？”

楊截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我們騎著它回家吧。”

那些人族小孩也期盼地說：“道長，你住在哪裏，我們可以和你們一起去玩玩嗎？”

“爾等乃是凡人，壽數有限，若與我同去，怕誤了人間，”黃竹將幾個小孩提上，踏雲走到了鯤鵬背上，話音仍縹緲留在原地，“爾等若有仙緣，他年自可與我在九重天再見，那時，我便邀騎巨魚。”

小孩們便只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遠處，接著，巨魚也朝著蒼穹一躍，順著雲游遠了，直至不見。

靈石在遠處心想，先前神仙說過天庭就建在九重天，看來他是從天庭來的，不知道昆侖山有沒有這樣大的魚，否則，看上去好像還是天庭威風一些呢！

當年女媧煉石補天，扔下這塊享有補天功德的靈石之時，準提就算計上它了。

黃竹也沒和他搶著去講道什麽的，實際上，他也沒有適合這靈石的道。這靈石和楊戩一樣，屬於在佛教更合屬性的。靈石日後成佛，楊戩若是入了佛教，必然也能成佛。

不過準提能化胡為佛，度人為僧，黃竹日後就可以讓準提為他人作嫁衣裳，反正要追根溯源，準提和靈石結下的因果怎麽會比女媧和靈石更深呢，他現在不過是在靈石心中埋下一絲念頭罷了。

黃竹站在鯤鵬身上，帶著楊截、楊戩和持明一道回去。

不過還沒到招搖山方圓百裏，就得下來了，把鯤鵬裝回去。因為有個嚴肅，很自作自受的事實就是：鯤鵬沒有行駛證，黃竹也沒有駕駛證。

“看來真得找個時間一起去考下證了……”黃竹嘀咕道。

要說鯤鵬是坐騎也不夠嚴謹，只能說他可以作為坐騎使用，而且是特別高級的那種，你趕著路還能在他背上大開派對都不帶耽誤工夫的。

持明扒著黃竹說：“老師，把小鯤給我好不好？”

黃竹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呢，“小鯤是誰？”

持明指了指海洋球。

黃竹：“……”

黃竹黑線：什麽時候給起的名字啊？！

持明的翅膀也不好抓拿，他在黃竹肩膀上化成了道體，成了一個一歲多樣貌的肥嘟嘟的孩子，兩只腳往黃竹脖子上一纏，就要倒吊著身體去撈那海洋球。

可惜持明道體也太短小了，腳掛在黃竹脖子上，手就夠不到黃竹的肚子，更別提掛在他腰上的海洋球了。

小胖子身上連條肚兜也沒有，光溜溜的。

黃竹看了都為他不好意思，把他從脖子上摘了下來，拍拍屁股，“羞不羞？多大人了，衣服也不變一條。”

持明鮮少變成道體，對於鳥來說也沒有什麽衣服的概念，他撓了撓頭，才變出了一條和羽毛同色的肚兜出來。然後抓著黃竹的衣襟，哼哼著撒嬌，“老師，給我嘛，給我嘛！”

“你好好練功，以後就給你玩兒。”黃竹板著臉說。

持明纏磨再三都不見效，也只能蔫蔫地放棄，“那說好了，我好好練功，就把小鯤給我玩兒？”

“你且練著吧！”黃竹捏了捏他嫩嘟嘟的臉蛋，“還有，什麽小鯤不小鯤的，你叫這名字鯤鵬知道嗎？”

持明嘿嘿笑著，從黃竹懷裏跳下去，穿過黃竹腳下的雲駕掉了下去，再出現時便是一只小鳳凰向上沖飛，停在了黃竹腰前，對著海洋球說：“小鯤，你一定很喜歡我這麽叫你吧？”

這些巫妖大戰之後生的熊孩子，還真是百無禁忌啊……

黃竹嘀咕著，低頭去看鯤鵬，鯤鵬已經又翻起了肚皮，死魚一樣飄在水面。

這就是現世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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