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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家學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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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來的車到了,接著就是商定誰和誰一起坐,又坐上哪一輛車的問題。

王遠帶的人多,除了兩個近身服侍的小廝以外,還帶來了兩個粗使的壯漢雜役。“我這邊人多。”王遠道,“讓他們和你們擠在一起也不合適,我就吃個虧,坐驢車吧。”

王遠率先上了驢車,另外兩個舉子是同鄉,據說七拐八拐的還有點親戚的關系,他們兩個就自然地坐上了牛車。

剩下一個方正,以及一個替他漿洗衣裳的小廝,就不得不和李昕伊他們坐一起了。

自從那日在甲板上,吳肅和方正坦言自己是個斷袖以後,方正見了吳肅都要繞著走。

即使是一起吃飯的時候,也一定要坐在離吳肅最遠的位置上,弄得吳肅哭笑不得。

吳肅和方正除了那日說了幾句話以外,也沒有更多的交情了,吳肅於是也就隨他去了。

方正上了牛車,始終低著頭,也不說話。

李昕伊沒想到吳肅已經將他們的關系說出來了,覺得自己一個書童,吳肅都沒開口,他也不好和他搭訕。

李昕伊不僅暈車還暈船,已經做好了昏睡一路的準備了,只讓吳肅警醒點,一有情況就要叫醒他。

吳肅哭笑不得:“我難道還會把你丟下嗎?你都在想些什麽?”

李昕伊道:“我若醒著,還能幫你一把。要是昏睡著,就要拖你後腿了,到時候怕不是會求著你把我丟下。”

吳肅伸手揉他的腦袋:“快些停下吧,少發揮你那過於豐富的想象力。要不要枕我腿上睡一會兒?”

李昕伊拍開頭上的手,道:“還有旁人在呢,少動手動腳的。”

吳肅不以為然:“這有什麽?”

李昕伊和吳肅之間的對話都是壓低了聲音的,方正並沒有聽清他們在說什麽,只隱約聽到了“旁人”兩個字,頓時心下就不痛快了起來。

他做慣了局外人,又深恨自己總是被“邊緣化”,即使心裏不痛快,他也只是冷著臉,並不會把自己的心事說給別人聽。

牛車走得慢,路程又漫長,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劫匪就會出現,李昕伊心裏焦慮,暈車的毛病都好了大半。

“你不困?”吳肅關心道。

“這個時候哪裏還睡得著,指不定我們有命去,卻沒命回呢。”李昕伊憂心忡忡地道。

吳肅安慰他道:“你別怕,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你死了,我就陪著你。就算去地府,咱們也不分開。”

李昕伊:“……”心情有些覆雜。

吳肅這個情話技能點亮得真是讓他有些猝不及防,他都不知道是要捧著自己心口感動一番,還是戳著吳肅的心口讓他不要不分場合地說些不吉利的話。

李昕伊想了下,道:“我就算死,也會護著你,讓你好好活著。但你若死了,我還活著,我就會連你的份一起,努力活下去。”

吳肅:“……”他也心情有些覆雜。

“所以,最好是我們都好好活著,別死在賊人手下。”李昕伊道,“你有山東地界的地圖麽?”

吳肅搖搖頭道:“什麽東西是我有,而你沒見過的?再說地圖這樣的東西,不是尋常百姓能見到的。”

李昕伊有些失望,這時,方正突然出聲道:“我有。”

李昕伊有些尷尬,要不是吳肅突然說什麽一起死這種不合時宜的話,他也不會把方正這個大活人給忘在了一邊。

尷尬完後,李昕伊就用力地瞪了吳肅一眼。

方正抽出一張羊皮卷,遞給李昕伊道:“就這個。”

李昕伊展開羊皮卷,這上面不僅有山東地界的地形圖,還有附近南直隸、北直隸,以及河南的交界地區。

“你怎麽會有這樣寶貴的東西?”李昕伊驚喜地道。

眼前這張地圖不僅線條清晰,標記明確,連比例也很科學。

方正有些得意,但又不好表現得太明顯,沈了沈臉後,道:“家學淵源。”

李昕伊讚嘆道:“原來是書香世家,難怪這一身的氣派。”

只是地圖上標記得再明顯,他也不知道匪窩會在哪裏啊。

“你在困惑什麽?”方正見李昕伊愁眉不展的樣子,出聲問道。

李昕伊回道:“我在想,既然這路上有匪冦,他們會在哪座山上?我們若能知道匪冦的具體位置,就能避開他們了。”

方正道:“這有何難?只要路過附近的村莊,問一問裏面的村民就是了。而且王遠不是說匪冦會在運河邊守著麽?那麽這些劫匪住的地方就不會離運河太遠。”

李昕伊這下是真的佩服方正了,“你怎的這樣的聰慧!難怪年紀輕輕的就能中舉,想必若是想要,狀元也是唾手可得的。”

方正聽得臉紅:“哪裏,不才愚鈍,當不得如此的誇讚。”

李昕伊道:“我姓李,名心一,取自《荀子·勸學篇》裏的’用心一也’,是個畫師。兄臺怎麽稱呼?”

方正奇道:“我叫方正,字純一。”

李昕伊笑道:“這可真是巧了,我的名裏有’一’,你的字裏也有,可不就是緣分了。”

吳肅不是心胸狹隘愛吃醋的性子,但是聽著心上人讚不絕口地誇別的男子,還說什麽緣分不緣分的話,就是聖人,心裏也不免要泛一點酸氣。

“前面就有一個村莊。”吳肅道,“我讓張叔帶我們過去問問。”

李昕伊打開車窗門,外面是一片荒了的農田。

張叔和王遠等人打了招呼,就往那個村子駛去。這個村子不大,外圍斷斷續續地立著一圈黃色的土墻。

張叔下了馬車,王遠讓自己的兩個粗使仆役也跟著一起過去。

這個村子太平靜了,連個狗叫聲都聽不到,更別說出入的人影了。李昕伊有些著急,也想跟著張叔一起去,被吳肅攔住了。

“我們人多,在外面守著,裏面的人才會有所忌憚。且相信張叔吧。”

李昕伊凡事親力親為慣了,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言行頗有不妥。

吳肅笑笑,又捏了捏他的手指,示意他別放在心上。

一炷香時間都沒到,張叔他們幾個就回來了。

“裏邊沒人,一個人也沒有。”張叔道。

李昕伊看著王遠那邊,他那兩個雜役也是搖著頭。

“婦人和孩子有沒有?”李昕伊問道。

張叔道:“一個活的東西都見不到,我看那竈臺,都積了厚厚地一層灰,冷了很久的。”

吳肅問道:“活的沒有,死的東西有沒有?”

張叔道:“只餘了些搬不動的家什。我看著不像是劫匪洗劫,倒像是全村人一起幹幹凈凈地搬走了。”

李昕伊轉頭對吳肅道:“眼看就要天黑了,天寒地凍的,我們去村子裏住上一晚吧?”

吳肅沒回答,問王遠道:“王兄覺得如何?”

王遠道:“那我們就住一晚吧。”

村子裏果然如張叔說得那樣空空蕩蕩,天色一暗下來,整個村莊就靜謐得有些令人發怵了。

即使是村長家,沒幾間可以住人的屋子,但也沒有人說出要分開的話。

“我們為什麽就不能請個鏢師呢?沒有鏢師,有向導也好啊。”李昕伊有些想發脾氣。

吳肅還沒回答,方正道:“請鏢師就太顯眼了,而且以我們這樣的籍籍無名,還不至於有鏢師願意送我們去京師。”

李昕伊不解道:“你們進京趕考,也不說讓幾個孔武有力的護院陪著?”

吳肅道:“你就是太緊張了,這南來北往的人多著呢。誰會對我們不利?快些歇息吧,明早天不亮就要趕路。”

幾個人在路上辛苦慣了,五個人擠一張炕也不覺得有什麽,反而覺得難得有個可以遮風的地方。

“阿肅。”

李昕伊悄悄地戳了吳肅一下,他想說,這一幕像不像他們之前在鄉試路上,第一次睡在炕上的場景。

但吳肅只是摟著他,胡亂吻了下他的面頰,又接著吻了他的唇,就疲憊地睡去了。

李昕伊卻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他好幾天沒洗頭也沒洗澡了,連漱口也只是草草的。

吳肅居然也不嫌棄。

“這附近應該有匪寇。”第二天一早,方正就對李昕伊說道,“這是我思考了一整晚後得到的結論。”

吳肅奇道:“為什麽這麽說?”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想聽些批評的意見,畢竟我只有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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