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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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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淵之殤(第1章:

飛雪漫天靜織,離瑾手中的信經過傾寒,終於還是交到了風漣手上。窗外風雪呼嘯,屋內窗臺靜暖,雪白芳香的信紙薄薄的如蟬翼一般,飄落在窗前桌面上。風漣發現自己竟連這樣輕的一張紙也握不住了。

無盡淒冷湧上心頭,她麻木地抽搐著身子,伏在桌面上,低低地,啞啞地笑了起來。不知不覺,已濕了臉龐。

信中的一字一句,都溫柔如她,述說著她心中一切的悲苦與感慨。世間終沒有十全十美,有舍必有得,有得必有舍,她就那樣瀟灑溫柔地舍去了瀟臨,只願換回一個彈指即逝的宇文風姍,即便芳魂消亡,亦永不後悔。原來…她也要離開了麽?一個個都舍棄了她,獨留她一人在這世上…她癡癡地笑,癡癡落淚,呼吸逐漸變得艱難,頭腦沈痛欲裂。

身後傳來一聲巨響,碧水踹開了門,一腔怒氣勃然噴發:“賤人!你都偷懶幾天了?還不快滾去幹活!”

這段時間浮宮物資緊缺,傷亡嚴重,都在忙著重建和向宮城內府申請物資調度一事,基本沒人註意到她。待忙過了緊要關頭,碧水第一個想起的便是她,又想到那啞丫頭已經不在了,

這賤奴再沒了靠山,不由徹底得意猖狂起來。

風漣伏在桌上一動未動,碧水青瞳怒瞇,就要上去抓她,不想腦後突然響起一個冷冷的聲音。

“你叫誰是賤人?”

碧水疤面一抖,骨子裏竟憑空生出一股寒意,一怒之下轉身要罵,卻在轉過去的那一刻徹底呆住。站在面前的男子,不,女子一身紫白華服,鑲金厚裘,玉石高冠,極是貴氣逼人,雕刻般的俏面飈射著冷冷的鋒利殺氣,當即嚇得碧水一個癱軟跌倒在地,五官幾乎扭在了一起:“你、你你是…”

她並不認得歸瑜,卻覺得這女子一身陰冷煞氣駭人如鬼,顫抖之下魂不附體。

“本殿下是誰你還不配知道!”歸瑜冷斥,“你方才說什麽?賤人?幹活?今後她都不必再繼續幹活,你若再敢奴役著她,休怪我殺了你!”

“可、可她是浮宮的賤奴,便要…”

“你再敢提那個字!?”

“哦不不不!但、但浮宮的侍奴都得幹活啊,她…”

碧水哆嗦著看著歸瑜俯身接近,她的手捏起了她的下巴,刀鋒般薄銳的嘴唇一張一合:“我說她不用幹就不用幹!今後,她也不再是浮

宮的奴隸,你們最好都把眼睛擦亮點,別去招惹她!聽到了沒…”

她的聲音忽然止住,不再說話,一聲輕響打斷了她們的吵鬧,整個屋子忽然陷入一片寂靜,碧水心驚下也不由順著她的視線回頭看去。風漣已經站了起來,卻一個不穩不小心撞翻了椅子,很快穩住踉蹌的腳步,臉上白而平靜,走到角落去拿起了許久未碰的掃帚和桶布,淡淡看了碧水一眼:“好,我去幹活。”

她的聲音很喑啞,很平靜,帶著近乎死寂的平靜。

在歸瑜愕然的註視下,走出了屋子。

迎面來的陽光和雪讓她一時睜不開眼,半晌,才移開遮在眼前的袖子。

四下很寧靜,奴仆來來往往,卻也沒多少人說話。掃著遍地的雪塵,她木然地仰起頭,直視天上雪茫茫的陽光,白得真刺眼,真幹凈。

沒有淚痕的日子,還真是不習慣啊。

很快,她也要沒有了。

風漣黯然一笑,掃著掃著,不知不覺間已掃到了浮宮的大門口。她仰頭直身,向遠方眺望而去,巨大裂淵外只能看見一重重的宮城無盡。歸瑜從後面走上來:“雖然看不到,但浮宮位處極北方,沈庭位處極南方,是與浮宮正面相對的。”

風漣感傷不語,歸瑜又道:“風漣,我把你要出去,你到我殿裏來吧。以後你不用再這幹苦活了,我還能常帶你去沈庭看你妹妹,只要你同我在一起,你想去哪兒我都能帶你去。”

“謝謝你,阿瑜。”風漣抿唇,“但我暫時還是想呆在這裏,至少,在傾寒找回阿想之前。我不想她在回來的時候見不到我。”她微微仰眸,“何況每天做點事情,即使是做苦工也算充實。至少讓我覺得我還活著,還有重要的事要做。”

歸瑜沈沈嘆氣:“好,我不會勉強你。”

“…還有,我想見瀟臨一面。”

歸瑜楞了下,很快就回神點頭:“好,我馬上…”話還沒說完,又聽她說,“但不是現在。”

“那是什麽時候?”

她搖搖頭,表示不知。

她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只知信上最後一句——讓她不要現在去找她。

她不要以瀟臨的身份見她,再次面對她時,她希望,是以宇文風姍的身份——

作最後的訣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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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水顫顫巍巍地從風漣的屋子回到自己

的房間,不料剛一開門就見到一人坐在她的桌邊,笑意盈盈地望著她。黑衣古樸,面頰雪白,一雙剪水般的雙眸正含著格外的明亮清澈,正是零珠。

一驚之下更有狂喜湧上心頭,那喜悅一路沖過喉嚨,令她幾乎站都站不穩了:“總…總掌事…”她的臉因欣喜若狂而微微顫抖扭曲。然而零珠的唇雖是笑著的,一雙眼中卻全無笑意,只如深淵般泛著冰水似的寒。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可真會給我添麻煩。”

字字陰狠的話語,如同兜頭一桶冷水,將陷在驚喜中的碧水澆得僵然色變。

她的臉瞬間僵成極其醜陋而驚恐的模樣:“總掌事…您、您這是什麽意思?”

零珠悠然起身:“我告訴過你,不要去找風漣的麻煩,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我的底線。”她逐步向碧水逼近,碧水圓瞪著一雙青眼,渾身發著抖顫巍巍向後退去,“今天我才知道,靈獸襲宮的那天你竟還想拿著十蛛毒去害她?賤奴,還真是全然不把我的話放在眼裏…”零珠冰冷的聲音逼至近前,當碧水察覺到她身上散發出的陰冷殺氣時已經來不及了,暴睜的青眸倏然濺起一線鮮艷的血色,剎那間她頸中鮮血狂噴,已頹然倒了下去。

腥血一灘灘漫開,很快染成了一片血泊,碧水就倒在這片血泊中,臨死前都還震驚地大大睜著雙眼。

廢物。

零珠不屑地撇唇,手裏,握著從懷中掏出的一把泛著妖麗五彩色的精致短劍,劍上靈力橫流,很是不凡。看都不看她一眼,拔腿就走,腳步卻突然一停,看見風漣就站在房門口,手裏還提著把大掃帚。

“你果然還是殺了她。”她說。

零珠眉毛一挑,片刻,恍然大悟。

“是你故意讓我的人知道那日你被下毒一事,來試探我的?”

風漣道:“是,我賭你會不會讓一個想殺我的人活著。”她冷深的目光在那柄短劍上停了一瞬,“我賭贏了。阿想說,你是從極夜聖獄出來的人。你一直幫我,助我,有什麽目的,想利用我?你對明傅氏,還是誰心存恨意,要報覆?”

零珠聽她說著,唇角的笑意越揚越大,只在聽見極夜聖獄幾字時眼中泛出了微微的黑暗。她頓了許久,前行幾步,靠近紋絲不動的風漣:“你說的不錯,我是有恨。恨明傅修奇,恨六長老,恨到想將他們挫骨揚灰。”

眼底浮出血絲,在風漣略微愕然的註視

中猛地將房門關起。一方陰暗中,她回身解衣,黑衣從如雪的肩頭脫落,倏然露出了她雪白後背,一片可怖的黑色獠牙紋路,便以一種猙獰至極的姿態蔓延在她骨肉之間。

扭曲的黑牙紋,寸寸鋒利如烙刻在骨頭上,在昏暗光影裏散發著黑暗腐朽的氣息,令人森然心駭。

風漣額筋輕跳,認出這是極夜黑章留下的痕跡。

零珠森然地笑,語氣隱隱激蕩著無法形容的恨意:“是他們害得我無端受盡折磨,淪落到今天這種地步,我怎能不恨?如今,他們被囚在聖淵塔中,正是極好的機會。”

“這與我又有什麽關系,我如今已是個廢人,你利用我能得到什麽?”

零珠緩緩收衣,轉身,灼灼的目光令風漣一怔:“宇文風漣,你曾是明傅氏大敵,真神之克星,是我覆仇最好的武器,我不利用你還能利用誰?”頓了頓,“最重要的是,你我身上有著相同的仇恨!”

風漣怔住,零珠一字一句地笑道:“我恨,難道你不恨嗎?這些日子以來,你的一切我都看在眼裏,我看得出你心中的仇恨,看得出你對某一個人恨之入骨,你也想報覆,你也不甘心如此!既然如此,我們是最好的合作夥伴。”

風漣頓了半晌,冷笑:“我確實恨,卻只對一人,我不可能主動找死去幫你對付明傅修奇和神代六長老。你不必再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說罷,她轉身要走,卻聽零珠聲音幽幽地道,“我要報仇,對你來說也是個絕妙的機會,難道你不想報仇了麽?”

驀地,她腳步頓住,蹙眉回頭。

“何意?”沈默良久,才問。

零珠冷冷勾唇:“你可知道,六長老等人如今被囚在聖淵塔中?”

“知道。”

“聖淵之塔雖神聖玄妙,卻險象環生,危機莫測,是夜上弦最兇險之地,常人都不敢輕易靠近。而在聖淵塔下,有一片極其兇惡的陰靈地界。那些陰靈皆是世間至邪的兇靈,被禁錮在塔下,聚成一方地界,一旦陷入陰靈地界之人,除非有著真神般的實力,否則必遭兇靈侵蝕、魂魄重創之苦,輕則心智全喪,瘋亂癲狂,重則肉體與魂魄一同撕裂,灰飛煙滅,難入輪回。”她一字一句說得清晰有力,“而倘若陰靈地界的封印被破開,萬千陰靈破界而出,屆時,聖淵塔中所有的人都將會被化為塵埃,死無全屍。”

她眼底血絲間隱隱激躍著刺人的光彩,風漣卻沈聲道:“可哪有那麽容易?聖淵塔內外光是靈障結界便有千萬重,若一不小心被吸入結

界,當場連命也沒了,陰靈地界又豈是那麽容易能靠近的?”

零珠聞言,笑意漸深:“常人是無法接近得了,可是風漣,你是惡神血裔,你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你血脈的力量是聖淵塔靈天然的克星,哪怕只有一絲,一點,都足以瓦解聖塔所有的障界。”

風漣搖搖頭:“你不會不知道,那天我被剔了靈骨後,我身體的每一絲每一毫便都與惡神再無幹系了,又怎能破解那些?”

零珠唇畔突然閃過一抹幽深的笑痕:“雖然你是被剔盡了靈骨,但在你曾經還是惡神體質的時候所煉化出的靈器,亦可以達到同樣的效果。”

驀然,風漣一怔,猛掠波動的目光落到她的臉上:“你是說,赤炎…”可赤炎如今也下落不明了,她沒有了靈力,也不再能夠召喚赤炎…

“修靈者的兵器,都是由修靈者的精血元神煉化出來的,自然也能夠做到這些。”零珠低低道,“利用聖淵塔,是你報仇的絕佳機會,亦能為我鏟除六長老等人,如何?你願不願意幫我?”

“…”

眼前閃過汝嫣的臉龐,風漣十指緊握成

拳。這確實是一個極好的機會,利用聖淵塔,殺了宇文汝嫣,即使殺不死,亦能將她徹底摧毀重創,而自己,是死是活也無所謂了,什麽都無所謂了,即便是同歸於盡,她亦在所不惜…

可她還是有些猶豫,總覺得零珠並沒這麽簡單,感覺哪裏奇怪,卻又說不上來。何況這一切,總要先找到赤炎再說。零珠給了她時間考慮,她終日心不在焉,權衡利弊之下,只覺無論如何最後都沒好果子吃。若是成功了,聖淵塔出了這等大事,她必定無法全身而退,屆時誰也護不住她。

但,心卻無可阻擋地偏向了另一邊——只要能殺宇文汝嫣報仇,又有什麽可顧慮的。

大不了便是一死。反正她活在這世上,早已沒有了任何的價值,如今的茍且生存,不就是為了報仇麽?

自嘲般地,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夕陽西下,已經漸漸入夜,風漣回到屋裏,窗戶正半敞著,那片單薄的信紙在桌上輕悠悠地飄著,風一吹,便向自己撲來。她接過,忍住心頭刺痛不願再看紙上秀雅的字跡,冷風中,黯然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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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幽冷,山谷中小草迎風搖擺,嫩綠的色澤也暗如塗了一層墨色。烏雲低垂的天空下,響起了鷹鳥淒長的嘶嘯,似珞的身影隨一道墨

煙飄落在深谷,笑得蒼涼:“公主。”

谷中白玉宮殿燈火迷蒙,寧靜無聲,他又道:“公主,還是不肯見我麽?”

依舊無人應答。

大風不絕,翠竹海濤聲般颯颯作響,將整片幽谷都染成了煙綠色的無際大海,他望著四方,素來鋒利灼人,沈澱血腥的目光此刻只透著幾分淒迷。他在這裏,已經守了多久了呢?她不想見他,他便不見,日日夜夜忍受著心底思念的煎熬,就在距離她一壁之遠的崖谷外守著她,候著她,一直到天荒地老,時間荒蕪;偶爾她會吹竹簫,簫聲隨風飛蕩,隱隱如泣如訴,他便癡迷聆聽,心痛如絞。鷹鳥日日啼鳴,夜夜徘徊,只盼能換得她一聲回應,每每卻只有等到絕望盡頭,再懷抱著更深的絕望繼續等待…

然而這次,他知道了她舍生求死的念頭,心在荒涼中終碎成殘灰,終是再按耐不住,闖了進來。雙眸濕潤,他笑著望四方飄蕩的竹海:“公主,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麽?”聲音有如回音,悠長回蕩在蒼茫空谷間,“公主已不記得了罷。”

烏金衣袍在風底翻卷,他走上宮殿廊前,貼著墻壁緩緩坐下,仿佛能從這堵墻中感受到裏面的她的溫度。他低低地說著:“那時的我尚在修煉白澤獸魂期間,獸魂未成,實力尚弱,被

人突襲打得半死不活,一半人首,一半化為獸身,從險峰墜落,竟就直接墜進空瀟谷裏來啦…那時候我,真的很醜,很嚇人,無法完全化成獸形,像個怪物一樣。公主,你救了我啊。你非但沒有嫌棄我的獸身,還治好了我的傷,留我在谷中,伴你打發寂寞…那段日子,是我一生裏最美好的時光。是我第一次知道,殺戮以外的生活是什麽樣子。每天都能吃到你煮的食物,喝你做的湯,在谷中與你玩鬧,看日升月落,星辰滿天,數花鳥魚蟲,說外面世界…”他笑得很燦爛,很明暖。

“有一次你說,我為何要修煉獸魂這樣兇惡的東西,真是又傻又無聊。後來我們聊到了世間萬獸萬物。你說你最喜歡老鷹啦,你說它們英姿勃發,瀟灑於世,一生徜徉天空大海之間,很是羨慕喜歡,可是空瀟谷裏有鶯雀燕雁,奇異靈鳥,卻偏偏見不到老鷹。我便想著自己定要強大起來,待將來能夠統馭萬獸之時,定駕馭著世間所有奇珍異獸,到你面前。你喜歡老鷹,我就帶你馭鷹乘風,遨游天地,踏遍神州山河。”

“可你終究,還是沒給我這個機會…”

一滴濕潤順著面頰劃下,他哭了:“你可知,當我得知你的死訊的時候,怎樣難過,怎樣絕望?我甚至恨宇文一族,恨他們將你囚禁在這裏,讓你一生寂寞孤獨。”

淚越流越多,他渾然不覺,只是仰頭茫然地看著天空:“公主,你說我是無情無義的叛徒,出賣宇文氏全族,如冷血無情的畜生一般惡心。”

他喃喃地道,“其實我也很惡心,惡心極了,這只烙印在我體內的兇獸…肆奪人命,沾滿血腥,一生只能受人驅使,做殺人的兇器,讓我覺得好惡心。我好恨它啊,真的好恨,恨到恨不得剜了自己的骨,也想把他從我的身體裏趕出來…”他的喉嚨間,擠出一陣似哽咽似撕磨,似哭似笑分不清楚的聲音。轉頭,臉貼著冰冷的玉墻,微微一笑。

他溫柔地呢喃著:“公主,如果我們都可以選擇自己的命運,你會不會,願意跟我走,我們離開這裏,去過你想過的日子,再也不理會這些紛紛擾擾…”

他靠著墻,徐徐唱起了一支輕歌,那是十二年前初逢之時,她為他唱過的歌兒。翠竹碧草在淒冷的夜裏起伏無盡,顫栗飄搖著,茫茫然向著遙遠的深夜飄去了千裏、萬裏…殿外有人清吟癡守,殿內有人滿面淚流,他們仿佛就只能這樣,永遠隔著一面深墻,互相依偎在一起,許久許久,如到山河傾,天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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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風涼,風漣枕著枕頭,思緒深沈,

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

突然,窗口響起一陣動靜,她猛地睜開眼,起身扭頭看去,昏朦朦的夜影中,卻是傾寒翻窗而入,他飄逸的藍衣,白皙的面龐都模糊地半隱在黑暗中,手裏,似乎拿了一件體積不小的東西。風漣下床,微微皺眉道:“你怎麽這個時候來了?”

傾寒一笑:“找那個小丫頭還沒有什麽線索,所以我又順道去了別處,找了另一樣東西回來給你。”

風漣疑惑,只見他拿出懷中那個被黑布包裹的寬長的東西,厚厚的黑布一層層解落,一絲火焰般的靈力已再無可阻擋地溢散出來。風漣的眸光陡然震顫起來,只見黑布盡落,一方昏暗的屋子瞬間被照亮,鐮刀火紅鋒亮的輪廓宛如一輪赤色的弦月,錚然一聲激奮的嗡鳴,眨眼間便落到風漣懷裏。

她激動地顫抖著,一寸一寸撫摩過赤炎,靈魂間驀然發起極致的顫鳴,令她水霧盈眶,心激動地狂跳。那樣失而覆得,何其珍惜的感覺沖撞在心頭,令她幾乎站立不穩。

“赤炎…”

“嵐殊放棄逃跑主動回來之後,赤炎就一直被封印在蒼古殿裏,沒人敢動。”傾寒道,“我趁他睡下之後,就去把東西偷了出來。”

話是這樣說,卻又有誰知道他是真睡著還是假睡著,那封印弱得簡直連稍懂靈術的人都會解,輕輕一碰就開了。想到此處,他不禁一笑,搖了搖頭,不知該如何去深思那些不願深思的事。

他從來都看不懂他。

他愛她嗎?若是愛,豈會這麽無情利用,百般傷害,一次一次將兩人逼向不可挽回的境地?若是不愛,又為何種種姑息縱容,若有似無地相助?

冷夜之中,他心頭澀然。

風漣卻全然無心去註意他的情緒,深深地,覆雜地看著火紅的赤炎。

難道,這就是天意麽?

天意讓他送來了赤炎,天意讓她重得了失物,天意讓零珠的計劃能夠得以施展,也終讓她決然地,沒有回頭地邁出了那義無反顧的一步。

幾日後的夜晚,她確認歸瑜不在,並又支開了傾寒,獨自一人帶著赤炎,終向著聖淵塔的方向去了。

雪落無聲,明月如盤,灑照玉宇。她來到了夜上弦最昏暗的中心之地,四方俱是綿延無盡的流明花樹海,地勢高低錯落,起伏無常,仿若迷陣一般令人辨不清方向,其間清溪縱橫穿流

,一片幽遠如畫的奇景。風漣一路憑著自身超卓的記憶力與分辨力才能夠找對了路,向中心地去,此刻夜深人靜,萬籟俱寂,宮城的守衛基本從不會、亦不敢靠近此處。

赤炎在掌中靜靜閃爍著流紅光芒,為她無形間化去前路一切危險和障界。

風漣卻微微有些迷失在四方的樹海裏。

漫天遍地的花仿若煙雲洶湧,在四面八方綿延飄舞,沐浴著皎潔的月光抽蕊綻放,於靜夜中閃爍著薄薄的熒光,靜謐水晶一般,如夢似幻,舞曳成璨光浮動的海洋。

依光而生的流明花,一如那日暖室琴聲,他拈光在指,生出絢爛晶花。眼底漸漸迷茫,夜風一吹,她陡然清醒,從心頭澀痛中猛地抽回心神,繼續往中心處走去。夜光迷霧漸散,呈現在眼前的,是一片一望無際的玉石般的大地,和一座通天高聳的白色巨塔。

四方,無數肉眼可見的結界水紋般流動著,毫無死角、密密麻麻地守罩著整座空間,卻對她來說沒有半分影響。

白色聖塔高餘百丈,圓徑幾十丈有餘,直指雲霄,巍峨神秘撼人,塔壁傾瀉著水銀般的長長流光,在夜色中宛如一柱擎天琉璃。

若非是赤炎在身邊,眼下,她定會被聖淵塔這如海一般浩瀚濃郁得可怕的靈流壓迫得窒

息顫栗。火光輕綻,她繼續前行。這塔極其巨大,她站在其下,便宛如滄海一粟,地上螻蟻,巨塔四周沒有門窗,只有結界。想要進入,也只能通過結界。

她走到距離聖塔不足兩尺之處,深吸一口氣,緩緩伸出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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