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紅的血流，不絕地流淌在她的雙腿間。

汝嫣一時震驚難言，腦中有一瞬刻是完全空白的，看著她孱弱顫抖的身軀，血淚橫流的臉龐，覆雜的情緒攥在心口：“難道你…懷孕了！？”

風漣合起滿是血水的雙眸，嘶啞的嗚咽漸漸變得低弱下去。汝嫣猛地鉗住她的肩膀，想以靈力探查她身體的情況，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失去知覺地昏迷了過去。

“餵，醒醒！你…”

汝嫣一探她的鼻息，恨恨咬牙。

該死…

“來人！”她扭頭朝著外面大喝。

守在聖獄中的審判軍長一聽她的呼喝，飛快趕了進來，汝嫣語氣淩厲：“去找個醫者過來！快！”

軍長又驚又疑，看著鎖鏈上渾身浴血的風漣，卻只一瞬間便反應過來：“卑職盡力而為！”

諸如極夜聖獄，玄冥牢等雲下暗域之地，都是夜上弦皇城中最低微的地方，無論囚犯還是牢衛，永遠只能生活在黑暗之中。他們身份低賤，在雲上沒有任何的權力和地位，要請醫者，還是頭一遭難事。

不過既然是汝嫣公主開口，這樁難事就也沒有那麽難了。

熔巖沖流落下，滾進了沸騰冒泡的地池中。

風漣一身死寂地躺在冰冷的浮石地上，幾刻鐘過去，白衣金發的帝醫從她身邊站起身來，對汝嫣屈身，聲音平平淡淡：“稟七公主，屬下已然盡力。此女身受重創，腹中胎兒已死，算是回天乏術了。”

汝嫣靜冷的神情不易察覺地一震，雙眸

瞬間黯淡下來：“真的沒有辦法再一救了？”

“是。”

“…我知道了，你走吧。”

“屬下遵命。”

帝醫皺著眉頭靜靜離開了，想是不適應聖獄中的環境。

汝嫣站在原地，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風漣，看著她如今的遍體鱗傷，慘不忍睹，心口一股極陰暗的情緒湧動著，似是恨意，似是不甘，又似乎隱晦。那樣的情緒交織在一起折磨著她，令她狠狠捏起了拳頭。

孩子？她竟然，有了他的孩子？

她嘲諷欲笑，卻發現聲音都卡在了喉嚨裏，怎麽也發不出來。

這個孩子死了，她應該笑的，應該快意的，但事實卻是她的心中只有無盡的遺憾和憤怒。

那是他的孩子啊。她雖然恨透了她，但

是卻從來沒有想過要害死他的孩子。這個女人，明明知道自己懷著身孕，卻一直隱瞞不說。若她能說出來，單憑她腹中懷的是真神族後裔的血脈，六長老和明傅修奇也不能不多加考量顧慮，這樣，頂多只是將她囚禁，這個孩子還能活下來。

可是她沒說，她什麽也沒有說，就這樣白白地犧牲了這個孩子的性命！她究竟，將他當做什麽了？想到此處，汝嫣心中恨意更深。

這時，風漣也緩緩張開了眼睛。

頭，腳，胸口，渾身上下無一不是令人窒息的劇痛。她陡然清醒，全身卻仿如癱瘓，只能輕微地抽動手指。

她大睜著眼，對上了上方一雙冷冽似冰的眼睛，迷蒙和暈眩飛快退去的瞬間，心口湧上的恐慌和悲恨驟然劇烈翻騰了起來。

她的孩子！

她幾乎瘋狂地想要掙紮著起來，汝嫣眼中一厲，袖風長拂就卷著她狠狠甩了出去——

“砰！”風漣瞬間撞在了聖獄堅硬的龍骨壁上，背脊一片火辣辣的疼得仿佛碎裂，滾落在地上，不斷咳嘔著血沫。

還沒緩過氣來，汝嫣的身影已經逼了上來，掐著她的脖子用力抵在了墻上：“你心疼？你還好意思心疼？”

風漣掙紮著，心中不斷抽搐的悲疼讓她的眼淚滑了下來。

“你為何隱瞞？你到底把他當做什麽，把他的孩子又當做什麽！？”汝嫣嗓音尖冷，“原以為你是真心愛他，可你若是，怎會如此不珍惜這個孩子？他對你一片感情，當真不值！”

風漣的咽喉被她扼著，說不出話，只是眼淚越掉越多，不斷滑落在汝嫣的手背上。

她嫌惡地甩開手，任憑風漣摔落地上，嗆咳不止。拂袖回身，毫無停留地向外走去，對入口的守兵冷冷吩咐：“把她重新鎖起來，仔細看守！”

轟隆一聲，域門再度閉合，僅存的光明和生氣重新被黑暗吞噬得一絲不剩。堅冷的長索一圈圈纏上四肢和身體，她已經筋疲力盡，望著觸目茫茫的黑暗，苦酸的淚水終於如同破堤的洪河，再無所顧忌地傾流而下。

嘶啞地嗚咽著，聲嘶力竭地傾訴著她所有的哀怨。

你在嗎？你在嗎！

她對靈魂深處發出喝問。

空茫天地間，響起蝴蝶撲翅的幽幽魔音，層層疊疊的笑聲回旋，仿佛嘲笑她的自不量力。

為什麽？她淒楚地質問。

我只要你的身體，為何要保護你的孩子？

可是，先前你一直在保護著它！

那時的我還有餘力，而現在我要與這極夜中的神力抗衡，若再分神護它早就灰飛煙滅了

。

邪音微微一挑，似乎在笑。

何況，難道你真的想將這個孩子生下來？

你說什麽？她渾身一震。

現在的你，要以什麽身份生下這孩子？宇文氏的亡族奴，還是他在外面的女人？其實你根本不想生下它，有了它，就註定了你與明傅一族之間終有一生的糾葛，他們是毀滅了你族的仇敵，是摧毀了你人生的罪人，你恨他們，更恨這個孩子！

不！不是這樣的…風漣激動地對她喊——我愛他，也愛那個孩子，我希望它活下來！

你愛他，他是誰？明傅離瑾麽？問問自己吧，在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以後，你難道還能像以前那樣愛他？而他難道又是真的愛你…

“住口！”

悠遠迷蒙的聲音仿若魔鬼的誘哄，不斷

迷惑掌控著她的心智。她怒喝，聲音驚動了外圍的守兵，他們陡然警覺，揮舞起手中的黑色法杖，向她映射出一層巨大的十字光紋——

“呃——”

風漣悶哼出聲，黑暗光紋的封印又壓了下來，她呼吸艱難，胸口窒痛。

寂暗烈火無休止地蔓延，她仰著頭，沈沒在深淵裏，無聲落淚，身體每抽搐一下，被鎖鏈貫穿的胸骨都會冷冰冰的疼，令她痛不欲生。

無日無月，無晝無光。

在這囚心噬魂的極夜中，她不知又熬過了多少天。

除了聖獄神力的折磨，她每天所面對的更是獄中無休無盡的嚴刑拷打。

火焚天一戰後，族中強將盡數殞命，所有的奴人和妃姬都被俘虜，而宇文氏的皇族後裔卻只抓到寥寥幾個，其餘竟都不知所蹤，這其中，難以排除是宇文皇族早有的逃生的預謀和部署

。

為了抓獲宇文氏餘孽，明傅氏不放過任何可能知曉其中線索的人，對幾個落網的宇文氏後裔早已嚴刑審問。而風漣身為宇文氏之首，是最有可能知情之人。

所面臨的痛苦，即使剛硬如她，亦難以承受。

蛇鞭火刑，幻術催心，極殘酷地從精神和肉體上同時摧殘著她。無數次迷失在痛苦的幻境與真實之中的癲狂令她神智恍惚，衛兵漆黑的長劍一次又一次刺穿她的身體，鮮血似乎永遠不會幹涸一般地湧出來，淋濕她遍布膿血的身軀。

然而現在，無論再痛苦，她的心中都能抱著一絲希望。只要他們還沒有放棄對她的拷問，那就意味著她的兄弟姐妹們還是安全的。

只要想到這樣，再殘忍的折磨對她而言也輕如鴻毛。

雖然，她也想不清楚他們究竟是如何逃

脫的。

對了…還有銀樹和亦藍，早在去西境之前，她便囑托了千冥和徙光等人安排護送她們離開梵天，不知道現在是不是已經平安回到本國去了…

而淚痕呢？自從西境之後祭邪封印了她所有的生命氣息，她們之間就失去了感應了。

風漣仰起頭，因疼痛發出艱難的嘆息。

而她自己，早已經沒有什麽奢望。他們拷問她，折磨她，說宇文氏餘孽賊心不死，欲東山覆起，卷土重來，再一次顛覆明傅皇族的光明帝業，不斷使用各種言語或刺激、或用好處地打動她。她始終如同一塊硬石，油鹽不進軟硬不吃，他們大為惱怒，便變本加厲地虐待她。

東山再起麽？她沒有想過。

自從得知了幾萬年前兩族之間的真相後，當十八年人生的信仰破裂後，她便崩潰了。她恨過上天，怨過命運，憑什麽要如此不公地待她

？所相信的正義原來是罪惡，所憧憬的光明原來是深淵萬丈，她付出了一切，到底拼死捍衛著的是什麽？

多麽可笑啊。

如若這一切真的是註定的，她又有什麽力量再去與命運抗衡，既然這是一條錯了千代萬代的軌跡，如今改變了這個錯誤，她又有什麽立場再去將它破壞扭轉？

沒有，都沒有了…但是她恨明傅一族，恨明傅修奇，無法改變。

如今她僅僅期望的，便是她的親人們都能夠平安，她不能接受，亦無法接受一個趕盡殺絕的結局。只要做個平凡人，能好好地活在這片大地上，就足夠了。

“這女人骨頭真是硬！”

“外面好像來人了，先去看看軍長有什麽指令吧…”

拷打她的骨魔衛兵都離去了，風漣緊咬

的牙關終於松下，不停激烈地咳著血，身子隨著咳嗽顫抖，在黑暗中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盡管到了這一步，她還是很要強，絕不願意在任何人面前示弱。

突然，一絲深沈的異息刺過空氣而來。

五感一麻，淩亂發絲下一雙眼眸清冽，無力地擡起。地下的巖漿驟然開始沸騰，半空中，光索長鏈震蕩不已，如若嗡鳴。她感覺到有人來了，體內的血液不約而同地朝著大腦逆流，難以自禁地攥緊拳頭。這氣息太濃烈，濃烈到她想要忽視都沒有辦法。

艱難地揚起下頜，擡頭，渾濁的血紅漸退，當她看清了昏暗中逐漸靠近的那張面孔時，渙散的瞳孔在驟然間縮緊！

嘶啞的喘息越發激烈，鎖鏈隨著她雙臂的顫抖而瘋狂抖動起來，風漣死死盯凝住他，目光尖銳又顫栗。而聽到動響，他站立原地，線條剛硬的絕美面容似乎透出冷冷笑意：“看來你的

生命力頑強得遠遠超過我的想象。”

玄袍金華，絕容神威，盡管在如此黑暗之地，亦然皇華逼世，如臨巔峰。

“明傅修奇…”她咬出他的名字，尖銳刻骨的恨意陡然傾發在雙眸湧起的血色裏。

她恨極了他。

明傅修奇淡冷地揚眉，一時並沒有說話，也許道自己心如鐵石，看見她如今這副模樣，也並未動什麽惻隱之心。

“你最大的罪，就是此世生在了宇文一族。”

風漣驀地發起嘶啞的笑：“今生，我生是宇文氏之人，死是宇文氏之鬼…你如此愛給人定罪，怕是早已數不清自己身上有多少的罪孽！”

他搖搖頭：“為毀滅罪惡所沾染的血腥，是正義，而非罪孽。”

風漣嗤笑，大為嘲諷，只是直勾勾地盯

住他：“其他人呢？你把他們都怎麽樣了！？”

“尚且自顧不暇，還有精力去擔憂別人？”他說道，“只要你說出以宇文煌為首的那一幹人等的下落與計劃，如今在我手上的人，便可以安全。”

“我早就說過，我根本不知道任何計劃！”或許是受到了威脅，她有些激動地看著他，“他們已經再無反抗之力，就算逃走了，也絕不可能再威脅到你！你為何還是不肯放過他們？先祖一輩所造成的罪孽，犯下的錯誤，並不該讓今代子孫來全部承擔！如今宇文族滅，你明傅一脈重歸帝位難道還不夠…”

“遠遠不夠。”明傅修奇冷冷打斷了她，“罪惡即是罪惡，哪怕一點火種皆有可能燃燒成燎原的烈焰。更遑論，他們每個人的身上都流淌著惡神祭邪的罪血。”

詭異的寂靜彌漫四方，風漣在瞬間呆怔了住：“你說…什麽？”

他唇邊凝著一線近乎殘酷的冰冷：“你所以為的真相，卻並不代表著全部的真相。無論是你們的先祖，還是你們所有的後代子孫，都是罪惡的根本源泉。你若想知道，我便說予你聽。

“當年聖戰落幕後，惡神祭邪的肉軀被鎮壓封印入宇宙星雲之中。然而她早知自己大勢恐去，為待日後卷土重來，她便在自己的身上下了咒印，同時以自身精血創造出了一個幼嬰投入神州大地。在被封印的瞬間，她開啟了體內咒印，將元神一分為二，一半又被分裂成十二份融入星辰，而另一半的元神游離世間大地，尋找宿主。你那眷使淚痕，便是她那一半元神中的一角殘缺，作為將來牽引星辰的引線。

“宇宙星辰之力，就算是真神先祖也無法幹預，他只有告誡自己的後代，星宿即是邪惡，見之必毀——希望能夠以此阻止惡神的覆生。但關於那個以惡血所造的幼嬰一事，神祖全然不知情，直到東境大裂谷中，宇文氏族謀權篡位，

對真神一族發起叛亂，游離在天宇中的神祖元神才知道，原來宇文一族的原始先祖便是祭邪埋藏在大地諸國中的火種。祭邪的肉體被鎮壓封印，即使將來十二星宿合一使元神重生，但若沒有一具軀體共她寄存，一切依然是徒勞無功。而身體裏流淌著她血脈的子孫之軀，正是最合適她的寄存體…”

“不可能！”風漣尖聲厲喝，他的一字一句都如堅冰般砸落，砸得她整個大腦又僵又冷，顫栗不絕，“這都是，你在說謊！若是真的…這幾十萬年，宇文氏千代萬代，豈會無人集齊星宿，祭邪也早該尋到了寄宿體覆生…”

“那是因為我們一直在阻止這一切！”他冷眸鋒銳，電光般的淩厲直掃而出，“這幾十萬年來，千千萬萬代以來，我們的族人都秉承著神祖的意念，竭盡全力地破壞星宿的聚合，亦竭盡全力地斬殺繼承著惡神罪血的宇文氏族人，同時不斷瓦解你族的根基。不止我明傅真神一族，

包括鏡月，孤蘭兩大帝國皇族，亦同時形成一張針對宇文一族的剿殺網，費盡一切心計去扼殺罪惡的火種。我們無法阻止祭邪尋找寄宿體，我們所能做的只有在祭邪附體之後，在最短一百年的時間內將被附體之人剿滅。因她的魂魄元神不全，若想完全滲透寄宿體，至少需要百年時間。

“你父宇文曜，就是其中之一。”

大腦在霎那間被雪亮的閃電刺穿，這句話一吐出來，僵固了她所有的思想。呆呆地張大著雙眼，一片空白的腦中，漸漸地回憶起過往的種種。

刺目的，殘忍的，寒冷的白光，一點點侵噬去她僅剩的理智。瞳孔緊縮到極處，頭暈目眩之間天地仿佛轟然崩裂。

“阿漣，答應我件事。”

“在他將真相告訴你之前，不要對他動手。”

“你究竟有多恨我的父親？”

“一點沒有，我同情他。”

…

她的頭驟然劇痛如裂，眉頭痛苦地擰到一處，被血汙模糊的紅蝶隱隱放射出猩赤的光。

“你繼位前夜，朝天宮中，他自知自己大限將至。將預言壁摧毀，是為了抹滅去所有有關惡神及對惡神不利的預言，命你在他死後去尋找星宿，更是為了為祭邪集齊元神。想必他囑托你的時候，也從未對你說出過真相。”

是啊，他確實沒有說過，當時那臨終前的每字每句所言，皆是以真神正義之名所編織的謊言——

待十二星宿遺卷集齊之時，便是梵天真神再現神州天地之日。

天大的笑話，天大的謊言。

原來她的一生，都是謊言。

“為什麽…”

為什麽要騙她？是知道她本心良善，若

得知了真相，必不會去做這件事了吧…然而，誰讓她竟是祭邪新選中的宿體，因為只有她能夠做到，所以，將她欺騙得如此之慘。

她低低地發出沙啞的笑聲——

近乎狂亂的思緒洶湧成流，如滔天的大洪將一切意識沖撞得混沌零落，滾燙烈火擠脹在早已狼狽不堪的身體裏。

疼痛和躁動達到了無法承受的極限，她瘋狂起來，失去了一切神智和意識，一片片刺骨的火焰燒著她，瘋狂地扭動身軀想要掙脫禁錮，欲向他撲殺過去——

“你騙我！你也在撒謊騙我！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鎖鏈碰撞的哐當聲音猛烈不絕，她瘋狂的尖叫嘶啞又慘烈，帶著撕心裂肺的絕望拼命掙紮著，淚混合著血，劃過臟汙枯瘦的臉龐。

明傅修奇靜靜看著她的模樣，一句話也沒說，只用一雙冷漠無情的眼睛收入她所有的瘋

狂和絕望。這樣子，也不能指望她會說出些什麽了。

“那你為何不殺汝嫣，又為何不殺了我——”她在嘶喊中質問他，“為什麽不像殺了父親一樣幹脆地殺了我？！她現在就在我的身體裏，我的壽命再過不了多久便要枯竭…難道不怕她借我覆生，到時一切悔之已晚！”

他淡然說道：“不殺宇文汝嫣，是因為她還有利用價值。而將你囚禁在此，就是為了壓制祭邪對你身體的侵蝕，從而為我們爭取時間，找出將她徹底毀滅的方法。這場災難和罪惡已經延續了將近十二萬年，該要到此為止了。”

炎風落過，他轉身拂袖而去。

“若你想通了說出他們的行蹤，尚可以少吃點苦。”

他最後的聲音回響在空寂冰冷的囚牢四方，將寒意和黑暗浸得更深更濃。

她的嘶吼不絕，一陣接一陣地肆虐著暗

域眾魔的聽覺，血淚滿面滾落，那嘶啞的聲音分不清是哭喊還是喘息，酸澀得令人聞之心悸。

守在外面的骷髏軍長一直聽著她淒厲的嘶吼聲漸漸變得低弱縹緲，直到變成了一種強抑抽泣般的絲縷喑啞，才終於回頭，向裏面張望了一眼。

寂寂深淵，淚落心尖。

血淚充斥的雙眼渾濁得找不出一絲一縷清明，風漣呆呆張著眼睛，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麽。流血抽搐的心，刻進骨髓的痛，她絕望地沈寂了下來。

沒有力氣再做掙紮，是因為命運的殘忍，堵上了她所有的退路。

眼前黑暗無邊，渾濁寒冷，一線昏暝擴成萬丈深淵，就如同她的一生，原來，從不曾有過片刻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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