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謙打開車門讓她坐進車裏：“一切不過都是利益所驅使而已。”他將剛開結賬的小票拿給陽白雲看，之前點的那幾道家常小菜, 價格也很普通, 只稍微比一般的餐廳貴一點點而已，兩個人吃飽也不過兩三百塊錢。

可是另外那兩道特色菜肴, 價格卻是普通菜色的好幾倍，不過是制作的手法特殊了一點，就能比平常多賺好幾倍的錢。

時謙說：“這還算是普通的, 越是獵奇，收費就越高, 像是包間裏, 還有活吃猴腦的，這個收費就更不菲了。比做普通的飲食生意能賺得更多！”

陽白雲瞪大了眼睛：“活吃猴腦，這是犯法的吧, 他們也敢做？”

時謙淡淡一笑：“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為了賺錢有什麽不敢做的, 不但如此, 連穿山甲也有人吃呢！”

“那不是國家保護動物嗎？難道也沒有人去舉報？”

“能吃上那些特色菜的都是熟客帶著來的, 而且包間裏還屏蔽了手機信號, 不允許拍照, 外人沒那麽容易知道。”時謙說。

陽白雲忽然狐疑地盯著時謙，盯得他渾身都有點不自在起來：“看著我幹嘛？”

陽白雲：“那你怎麽知道得那麽清楚？而且剛才我們進去的時候, 你說帶我去包間, 那迎賓小姐也沒拒絕你啊, 難道你也是所謂的熟客？”

時謙只好老實告訴她：“你知道做生意嘛, 總免不了要應酬客戶，所以有時候我們公司也會帶一些有特殊愛好的客人過來，我今天開的是平時在公司用的車，所以車牌號碼在這裏也是備過案的。做生意嘛，有眼色最重要，我的車一開進來，這裏的服務員就知道是熟客了，自然不會當面再問我。”

陽白雲看著他的眼神更覆雜了：“那你也吃過哪些東西？”

“沒吃過。”時謙堅決搖頭，“太惡心了，吃不下。你也知道，現在公司的應酬我一般都不怎麽出面的，都是他們下面的人在應付，我就來過一次，什麽也沒吃，回去以後兩天都沒胃口。”

陽白雲勉強相信了他，搖頭嘆息：“真沒想到，只不過是一段時間沒來，這以環保、綠色為宣傳口號的品綠生態農莊，居然變成了這樣一個地方。”

說著陽白雲發現時謙的車並不是往市區的方向開的，奇怪地問：“我們現在還要去哪裏？”

“既然過來一趟，就順便到附近的村子裏去看看吧！”

村子裏土路狹小，並不適合開車進去，時謙把車停在了村口，和陽白雲一起走路進去。

村口的大樹底下有渾身臟兮兮的小孩在玩耍，看見陽白雲他們，從泥地上骨碌一下爬起來就飛奔過來，說話前還先用袖子抹了一下鼻子裏面流出來的清鼻涕：“要買菜嗎？上我家去吧，我家的菜可好了。”

周圍又擠上來幾個差不多大的小孩：“去我家，我家更便宜。”

“我家，我家……”爭搶著往前擠。

時謙素來有些潔癖，看見這些小孩臟成這樣還要往他身邊擠，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好幾步，陽白雲以前在孤兒院是見慣了小屁孩的，並不太介意，擋在時謙面前，張開雙臂像趕小雞一樣把孩子們趕開：“我們不買菜。”

打頭的那個孩子問：“不買菜那你們來幹嘛？”

陽白雲說：“我們就隨便走走，看看。”

孩子們看了她一眼，忽然就跑遠了，圍城一堆，把頭湊在一起，不知道在商量些什麽，然後再看他們的時候，眼神裏就充滿了戒備，還有兩個小孩子撒開腳丫子就往村裏跑去。

陽白雲拉了一下時謙的手：“我怎麽感覺我們一說不買東西，就好像不怎麽受歡迎的樣子了？”

時謙說：“那當然，你不給人賺錢，還想讓人圍著你轉嗎？”

事實證明，他們所受到的待遇比不受歡迎更可怕。

那兩個飛奔而去的小孩子很快就帶回來了幾個手裏拿著鋤頭扁擔的農民，有些兇地朝兩人走來：“餵，你們是什麽人，來我們村裏幹什麽？”

時謙說：“我們是G市人，休息過來這邊走走，隨便看看風景。”

其中一個農民揮手趕他們：“走走走，這裏不是看風景的地方，我們這裏是品綠農莊的種植基地，不歡迎外人參觀的。”

“原來是品綠農莊的種植基地啊，那我們買些菜回去可以嗎？”陽白雲總感覺到這村子裏的氛圍跟之前她來過的那一次有了很大的不同，感覺十分之怪異，所以並不想那麽快離開。

那農民卻不耐煩起來：“不賣不賣，我們的菜只供應給品綠農莊的，不對外銷售。”

“可是剛才他們還說可以賣的。”陽白雲指著周圍的小孩子說。

“小孩子不懂事亂說的。”

“品綠農莊收購你們的菜多少錢，我們出雙倍，你看我們難得過啦一趟，就賣點給我們吧！”時謙說，在通常情況下，用錢是能夠解決很多問題的。

可沒想到這些農民看他們的眼神更加狐疑了起來：“你們是什麽人？來我們這裏究竟有什麽目的？”不遠處又陸陸續續過來了幾個人，手上都拿著農具，氣勢洶洶的樣子，似乎只要他們的回答稍有不對，他們手上的那些農具都會往他們身上招呼的樣子。

時謙和陽白雲兩個人身體經過藥物改造之後，身體素質比一般人好得多，在這種情況下要脫身是不成問題的，可正因為這些人的態度，讓他們感覺到這村子肯定是有問題的。

這時陽白雲剛好在走過來的人群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連忙大聲說：“我是來找人的。”隨即高興地朝人群中招手，“大娘，是我啊，還記得我嗎？以前找你買過豬崽雞崽的。”

胡大娘也認出了陽白雲：“姑娘是你呀！”

轉身對旁邊的村民說：“誤會了誤會了，這姑娘我認識，她是山莊經理的朋友，來找我的，沒事了，大夥兒都散了吧！”

虛驚一場，村民們嘴裏罵著臟話，陸陸續續都散了，只有孩子們還好奇地跟在後面，不時怪叫一聲，以吸引兩個穿著好看的衣裳的外來人的註意。

胡大娘問：“姑娘這次過來有什麽事啊？還是要買豬崽嗎？”

陽白雲想要留下來打探情況，只能認了這個借口，指了指時謙說：“是啊，這是我們家鄰居，他見我們家豬養得好，也想抓幾只豬崽回去養，我就帶他過來了，大娘您家現在還有豬崽嗎？”

胡大娘樂滋滋地點頭：“有的有的，家裏的豬剛好下了一窩豬崽，你們要的話都拿去。”

“對了，大娘，剛才這些人怎麽回事啊，怪嚇人的，我記得以前過來的時候都不會這樣的啊！”陽白雲問。

胡大娘呵呵一笑：“你也別見怪，他們呀，也是給嚇怕了，前些時候有那個什麽日報的記者來那個什麽，叫做什麽訪來著，就是假裝來買東西，實際上偷偷地來拍照片，要寫什麽新聞。”

“是暗訪吧？”陽白雲說。

“對對對，就是這麽說的，結果山莊的經理發了好大的火，把咱們村子的人都狠狠地罵了一頓，說什麽差點出大事了，好容易才壓下去了，讓大夥兒以後警醒些，要是再敢出什麽事，以後就都不要咱們村裏出產的東西了，咱們村子現在都靠著山莊吃飯呢，能不怕嘛，他們剛剛看你們這樣子，就怕也是什麽記者，所以才這樣的。”

陽白雲不解地問道：“可是咱們本本分分地種菜種莊稼，就算有記者暗訪，也沒有什麽不可告人的啊，怕什麽呢？”

胡大娘四下看了看，湊近去小聲地說：“我也不怕老實跟你說，光靠種這幾個莊稼，能賣多少錢呀，咱們村的人呀，現在都在山上捉一些野味，專門賣給山莊的，可掙錢了，套到一只果子貍，能賣兩百塊呢！”

陽白雲眨眨眼睛，假裝天真地問：“那咱們住在大山底下，靠山吃山，這也沒什麽不對呀！”

胡大娘一拍大腿：“這可不就是嘛，靠山吃山，咱們祖祖輩輩都是這麽過來的，這村裏好多戶人家，祖上都是獵戶出身的，不都是靠上山打獵為生嘛，也就是現在，這也是保護動物，那也是國家級保護動物，啥都不讓打，這動物的命啊比人命還金貴。”

陽白雲驚訝道：“原來都是國家保護動物啊，難怪不讓說。”

胡大娘撇撇嘴：“可不是嘛，現在也就品綠山莊敢收我們的獵物，要是真出了什麽事，不收我們的東西了，那讓大夥兒都喝西北風去啊，所以你真的不能怪他們。”

陽白雲說：“我不怪你們，就是覺得有些奇怪，按理說你們這些年一直幫山莊種東西養家禽家畜的，最近還賣野味，收入應該挺不錯的呀，為什麽路也不修一下，看起來還越過越窮的樣子呢？”

胡大娘說：“這也是山莊的人說的，他們說我們的日子看起來過得越窮苦，外面的人來看到了就越能相信咱們這兒種出來的是真正的綠色天然無汙染的好東西。其實啊，村裏的人大部分都在城裏買了房子了，晚上就換上幹凈的衣服回城裏去住，白天才帶著孩子換上又臟又破的衣服回來，這裏的屋子常年沒人打理，可不就是看起來越來越破了唄！”

“原來是這樣啊！”陽白雲點點頭，鬧明白了這裏的這些人這樣做的原委之後，她的心思反而變得更加沈重了起來，因為這個品綠山莊的緣故，連原本淳樸的鄉下人也變得狡猾多疑了起來。

說到底都是錢的問題，只要能夠賺錢，其他的很多東西就變得一點都不重要了。

說話間他們已經到了胡大娘的家，陽白雲看了眼顯得比同村其他人的房子還要破舊一些的屋子，忍不住問了一句：“大娘，你家也在城裏買房子了嗎？”

胡大娘嘆了口氣：“唉，我命苦，生了個兒子娶個兒媳都不是省心的，哪裏買得起啊，能夠有口飯吃就不錯了。”

胡大娘的兒子中了毒，後來雖然治好了，但身體比一般人也差了很多，基本上不能下地幹重活，平時也只能在家裏做點輕省的手工活，賺點零花錢。

兒媳以前不知道怎麽的沾上了暴食癥，一天到晚喊餓，逮著吃的就往嘴裏塞，原本好好的一個人，沒兩個月就像吹氣球一樣胖了起來，現在倒是慢慢好一些了，也不再像那時候那樣看見什麽都想吃了。

不過大概是那時候吃大了胃口，所以現在食量還是比一般人大得多，身材也瘦不下來，整一個蠢笨如豬的模樣。

但她知道自己以前丟了醜，現在連娘家也回不去了，出去也會被人指指點點地恥笑，只能死皮賴臉地留在這個家裏，如今倒是安分了，幹起活來也勤快了，老老實實地過起了日子。

胡大娘知道自家兒子除了她也娶不上別的媳婦了，見她還算安分，也就不再提以前的事兒，正正經經地過起日子來。

還好胡大娘身子骨還算強健，兩個女人種地、養豬養雞，也算是撐起了這個家，日子雖然比同村的其他人過得是差了些，也還算過得下去。

胡大娘把豬圈裏的六頭小豬崽都抓了出來，陽白雲按照市價兩倍的價錢給她買了下來，又買了兩大袋玉米渣子、紅薯什麽的帶回去，說是當飼料。

胡大娘又去地裏摘了一大捆青菜回來：“這菜你們帶回去吃，剛摘的，可清甜了，我們種來自己家裏吃的，沒打藥沒放化肥，跟賣給別人的不一樣。”

這話陽白雲聽得怪怪的，品綠生態農莊出產的食材，他們主打的宣傳語不就是純天然有機綠色嘛！

“怎麽你們賣給農莊的菜會放化肥嗎？”

胡大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嘿嘿，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說真的這年頭，咱們這幾個村子，有誰家種菜不用那些東西的？你看農莊的收菜標準，又要嫩又要好看，菜上面有個蟲眼都不要的，你說要是不打藥，不下化肥，哪能長得那麽快那麽好？說是什麽有機綠色，也就是騙騙你們城裏人而已。不過這些你放心，咱們自家吃的，看起來雖然沒那麽好看，不過保證是真的綠色。”

“那就謝謝您了啊！”陽白雲伸手把菜接了過來。

胡大娘客氣地幫他們把豬崽趕到了村口：“怎麽這次你們沒騎個三輪車來？”

陽白雲訕笑：“沒事，就放這個車上吧！”說完跑上前去打開了轎車後座的車門，“大娘您把豬崽趕上來。”

於是時謙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那一群四只小短腿上沾滿了不明物體的小胖豬崽，撅著小屁股一扭一扭地上了他的車。

然後還要坐在駕駛室裏，呼吸著被汙染過的空氣，黑著臉等陽白雲跟那個胡大娘啰裏八嗦地告別，直到陽白雲上了車，時謙把車開出去了好遠，胡大娘還熱情洋溢地追著她揮手：“下次再來啊！”

等人一看不見，時謙馬上對陽白雲嚷了起來：“趕緊把這些東西給我弄到空間裏去！”

“咦，難道我沒告訴過你嗎？空間裏不能儲存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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