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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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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老太太癟癟嘴。

這些年她在大兒子家過得並不舒坦,啥活兒都要幹,但啥便宜也占不到,現在腿有些瘸了,也吃不著啥好的,大兒媳王海玲處處欺壓她。

想著將來還是得靠大兒子送終,蘇老太太才一直忍著,可老二家的送來的餃子,王海玲憑啥搶走?

窩著一肚子氣,蘇老太太回了房,並沒有跟王海玲爭執。

可王海玲卻依舊氣得不行,把一碗豬肉水餃藏到碗櫃裏,她還對著蘇秀琴罵罵咧咧:“你說李大錢那時候咋沒有把蘇秀月給強了呢!現在她混得好了,村裏人都等著看咱的笑話!你跟你哥都是沒出息的,我怎麽就生了你們兩個蠢貨?”

蘇秀琴憋屈地看著她:“媽,上次的事兒秀月沒跟您計較,您就別提了,萬一被人知道是李大錢給了你錢你才故意把秀月引出來的,到時候村裏肯定有人指指點點。”

王海玲冷笑一聲,叉著腰:“我怕啥?她有啥證據?再說了,不是你去喊的她,你這會兒跟我吆喝啥?”

蘇秀琴瞬間不說話了,王海玲瞅了她幾眼,忽然打起了主意。

蘇秀月眼看著混出來了,可蘇秀琴還是這幅樣子,不行,她得想想法子。

村西頭的蘇家二房家,炊煙裊裊,秦蘭坐在院子裏摘蔥,姚紅跟李銀霞在廚房裏忙活,蘇家父子三人都出去下地了,如今麥子剛種下不久,但秋白菜秋蘿蔔地裏的草得除一除。

蘇秀月也在廚房裏,在幫著燒火。她是打算在家裏住一晚,明兒早上起來再去縣城裏。

李銀霞一邊忙活一邊絮絮叨叨:“秀月啊,近來家裏來好些人,要給你說親的真是要排到村口了,我琢磨著,要不你定下來一個?”

火光中,蘇秀月小臉蛋紅撲撲的,她失神了一瞬間但很快回歸正常:“媽,我不急,我先工作個一年再說。”

李銀霞舉著搟面杖站定了,她是打算做些肉餅晚飯吃的,但肉餅哪裏有蘇秀月的婚事重要?

“秀月,不是媽催你,你是不知道村裏好些的男青年越來越少了,不少女孩子家裏寧願少要嫁妝也要嫁過去,雖然說現在人家中意的都是你,可你遲遲不願定下來,有幾個願意等你的?你今年二十一,明年就二十二了,年紀一大,往後啥樣還真就說不定了。”

蘇秀月沈默著沒有說話,大嫂姚紅見狀看出來蘇秀月似乎不大想談論婚事,趕緊說道:“媽,秀月如今在城裏工作,您真要給她找個鄉下小夥?您不怕委屈了秀月,我做大嫂的都怕委屈了她!”

這話說的李銀霞一皺眉,接著又是一笑:“你不說我都沒想起來!也是,說不定她表姑會給秀月介紹個城裏人?”

姚紅生怕蘇秀月不高興了,借故讓蘇秀月去洗菜,把蘇秀月攆出了廚房。

李銀霞也看得出來,低聲嘆氣:“我也是為她好,她咋就不急呢,我聽說何健那混球跟那女的結了婚,孩子都有了!也不知道走了什麽狗屎運,說是何健也要去城裏工作了,你說咱們秀月還沒有嫁人,他孩子都有了,他還是人嗎?”

“媽,他何健就是再好,也跟咱沒關系了。何況這人品行不好,真要把秀月嫁給他還不知道要吃什麽苦。您放心好了,我瞧著秀月心裏都清楚的很,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

在外頭洗菜的蘇秀月,心裏並沒有什麽打算,她總覺得家裏尚未脫貧,結婚幹啥?

目前第一目標就是讓家裏頓頓有肉!其他的往後再說!

因為蘇秀月買回來的豬肉不少,李銀霞切了半塊,做了一大碗幹豆角燉豬肉,豬肉粉條湯,肉餅,小蔥炒雞蛋,還蒸了一大鍋米飯,滿滿當當一桌子,香味兒傳老遠。

蘇家正吃著飯,外頭忽然來人了,大夥兒定睛一瞧,竟然是幾百年沒登過門的王海玲以及蘇老太太!

蘇正富眉頭凝起來,站起來往外走了幾步:“娘,您咋來了?”

蘇老太太咳了兩聲,她其實不想來,當初鬧的很難看,說好了再也不用老二家養老,所以一分錢也沒給老二家,可現在王海玲硬是把她拉過來她也沒辦法。

見蘇家人不歡迎他們,王海玲陰陽怪氣地說:“喲,這親媽上門,還得需要理由嗎?說到底,咱媽還活著,來自己兒子家有什麽不對嗎?”

關鍵時刻,李銀霞怒了,她直接在圍裙上擦擦手走出來,把蘇正富往後一拉:“孩子爸,你是男人,不要跟她爭,我來說。”

“當初分家!公婆啥都沒給我們,什麽都給了老大家,也說好了,往後不需要我們養老!這些年我們也沒有恩斷義絕,過年過節哪次沒有送東西過去?你王海玲便宜占盡,現在跑來什麽意思?老太太不能幹活操勞了,你要甩爛攤子了?有本事把你手裏的地和房子也交出來!”

王海玲也不甘示弱:“兄弟就是兄弟,打斷骨頭連著筋呢!再怎麽分了家,你們就不姓蘇了?咱媽把倆兒子養大,如今一直是我們做老大的孝敬他,你們啥都不幹也過分了些!今天我們來也沒有別的事兒,咱媽說了,秀月在外混得出息了,可也不能忘了秀琴,明兒你們秀月去城裏就把秀琴帶著,有秀月一口吃的,也得給秀琴一口吃的!”

聽到這話,蘇正富臉色一黑:“王海玲,你不來找我,我倒是要找你算算賬,上回李大錢盯上秀月,也是因為你叫了你家秀琴來喊秀月過去才出的事兒,我倒是想問問,王海玲你那回是安的什麽心?你是不是拿了李大錢的好處故意害我們秀月?”

王海玲心裏一抖,旁邊的蘇秀琴腦袋低得快到土裏了。

而蘇秀月一言不發,她早就知道這件事跟王海玲有關,但是那天蘇秀琴又折回頭去叫周明寬救自己,她也就沒有再計較。

再計較下去,不能把王海玲怎麽樣,只會害慘了蘇秀琴。

“你,你放屁!警察都把李大錢判刑了,這事兒跟我有啥關系?是你們家蘇秀月自己犯賤發騷!怪不得旁人!”

這話剛落,李銀霞跳過去一巴掌打到了王海玲的臉上!

王海玲眼見著就要撒潑,蘇老太太終於忍不住倒在地上大哭起來:“作孽啊!都是作孽啊!”

周圍住的鄰居趕緊都圍過來看熱鬧,王海玲挨了一巴掌好不委屈,惡狠狠地看著蘇老太太:“你小兒子敢打我,以後甭指望我給你養老!你就在你小兒子家養老吧!”

王海玲不怕丟人,可蘇秀琴卻覺得丟人丟死了,她死死抓住王海玲的褲腳:“媽,您就道個歉吧!要不是你,當初秀月也不會差點出事!”

王海玲震驚了,蘇正富直接命令自己的兒子:“把大門給關上!去叫你大伯和你爺過來!”

看熱鬧的人都被圍在了外頭,不一會蘇老頭和蘇家大伯也都來了。

蘇老太太還在地上哀嚎,蘇老頭厭煩地喝了一聲:“你嚎個鬼!整日裏作,結果錢都給了白眼狼,嚎有什麽用?”

蘇家大伯一楞:“爹,您是啥意思?說我跟海玲是白眼狼?”

蘇老頭痛心疾首地說:“當年你媽不顧一切把家產都給了你,可這些年你是咋對你爹媽的,你自己心裏沒數麽?我們老兩口一把年紀了還在給你們拼命幹活,可飯都沒吃飽過!我們倆的地也都在你們老大家,按理說誰家日子也沒你家滋潤,這不是誠心虐待我們是啥?反倒是老二家,從來沒計較過啥,時不時送吃的去,老二家人多地少,那是從牙縫裏扣出來的東西啊!”

一輩子怕老婆的蘇老頭說著竟然抹淚了。

蘇老太太一向跋扈,此時卻也沈默了,她的確被虐待得很厲害。

王海玲見二老都不向著自己,不禁又爬起來戰鬥:“你們少給我裝可憐!吃我的住我的,現在開始賣我的賴!你們要是不想住我家,倒是問問老二一家願不願意伺候你?”

蘇老太太執拗得很:“我得靠老大給我送終。”

她是非常非常傳統的人,認為沒有老大給自己送終,死後就無法順利投胎。

蘇老頭徹底忍不了了:“反正我是不住老大家了!我要帶著我的房子和地搬出來,老二願意管我,我就住老二家,老二要是不願意,我就單獨住!”

王海玲冷笑一聲:“房子別想,地你也別想!倒是你這個人,不想留愛上哪上哪去。”

蘇家大伯再混球,也不能看著自己媳婦這樣做,一把拉過來王海玲:“你閉嘴!既然咱爹說了,那就聽他的,老二家負責養咱爹,咱們負責養咱娘。房子給咱,咱爹的地給老二家,別在這鬧了,走!”

眼看著蘇家大伯帶著王海玲,蘇秀琴以及蘇老太太走了,蘇秀月看看蘇正富,再看看爺爺,誰也沒有說話。

蘇爺爺有些尷尬,站起身來:“那我就先走了。”

李銀霞雖然對公婆不滿,可這時候也不能放任他無處可去:“爹,您去哪?這麽晚了不先吃飯?”

說著,蘇秀月去搬了板凳給蘇爺爺,蘇爺爺剛坐下,又忍不住落淚:“這些年,是我錯了……”

蘇正富沈默了一下:“您終歸是我爹,既然老大不管你,你就安心在這裏住下好了。有我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

看老二家不計前嫌,蘇爺爺顫抖著從懷裏掏出來一只臟兮兮的塑料袋,扒開塑料袋,就看見裏面赫然是一包錢!

“老二,你娘偏心,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兒,但我也是攢了些錢的,這是一百塊錢,我在別處也放了兩百塊錢,想的就是有一天老大家的露出狐貍尾巴了,你們要是願意管我,我就把這錢給你們。另外,明天就去大隊上找幹部作證,以後我的地就屬於你們家的了。”

蘇正富趕緊拒絕:“爹,這錢您自己放著。”

蘇爺爺卻笑了:“你們要是不想收留我,那我就還自己留著。”

這話一說,意思很明顯了,蘇正富只得收下了這筆錢。

蘇爺爺算是正式留在了蘇老二家,蘇秀月私下叮囑李銀霞,一定不要對王海玲退讓,反正說出去王海玲也是沒理的。

而李銀霞自然也喜滋滋的,因為蘇爺爺當天晚上回去收拾行李的時候就把那二百塊錢帶過來了,這三百塊一拿,蘇家是要過一段好日子了!

至少飯食上面絕對有改進,秦蘭懷著孕,家裏夥食的確是需要加強營養了。

第二天一大早,蘇秀月起身離開,她沒讓家裏人送,獨自去了車站,剛出門一會就遇到了個熟人,是隔壁家的王彩鳳。

王彩鳳瞧見蘇秀月時,立即就有些不自然。

雖然說周明寬是很喜歡蘇秀月,可是蘇家根本瞧不上周明寬,這些日子不知道多少人往蘇家去給蘇秀月說親,李銀霞自豪得不行,處處炫耀那些人來說的男青年都是個頂個的好。

王彩鳳心裏生氣,卻也沒有辦法,她只盼著周明寬跟劉局長的女兒能好上,這樣等周明寬結婚的時候,村裏人定要嚇一大跳!

“王嬸兒,您起這麽早,去下地啊?”蘇秀月笑著打招呼。

王彩鳳手裏提著鋤頭,也對她笑:“是啊,去地裏給白菜薅草。秀月,你這是去城裏嗎?”

蘇秀月點點頭:“嗯我今天回去上班。”

王彩鳳走近她:“秀月你在城裏有沒有聽說過劉局長?”

蘇秀月微微一怔,然後搖搖頭:“我上班挺忙的,沒註意過這些。”

王彩鳳立即就笑了:“你沒聽說過也是正常的,你不知道劉局長在縣城裏是大人物,輕易不會讓人見著的。就是你明寬哥,都要跟劉局長的女兒談婚論嫁了,也都見不到劉局長幾回呢。”

一時間,兩人都有些沈默,蘇秀月不是很想接這個話,因為她並不知道周明寬跟劉局長的女兒到底是什麽關系。

在周明寬那裏借住的那幾天,她沒有見過什麽劉局長的女兒,但王彩鳳是周明寬的親媽,說的話也有幾分可信度。

畢竟,她蘇秀月算是周明寬的什麽人?

說著,王彩鳳拉起蘇秀月的手:“秀月啊,別怪我多管閑事,你也盡快找個好人定下來吧,你爸媽眼光高,可這眼光再高,咱也不能脫離現實了是不是?你是農村長大的女孩子,我看近來村裏人給你說的那些親事也都不錯,抓緊時間落實下來省的將來找不到對象!”

蘇秀月微微一笑:“王嬸兒,謝謝您,我怕來不及趕車,就先走了。”

王彩鳳還沒說夠,眼看著蘇秀月走了,這才滿意一笑。

她整日裏被李銀霞給氣著,這回終於也能氣一氣蘇秀月,讓蘇秀月知道她爸媽是啥人!

蘇秀月說不上來心裏是什麽滋味,這些日子以來,那個傳說中的劉局長的女兒就像是個□□一樣,時不時地出現在自己的腦海裏。

按理說,如果周明寬真的跟劉局長的女兒有戲,陳叔叔不會塞給自己紅包,雖然她已經托周明寬把紅包還回去了。

感情的事情總是令人困擾,蘇秀月拍拍自己的臉,強迫自己在心裏默默背誦英語單詞。

車站很冷清,她才等了一會車就來了,剛上了車,身後就有一個人氣喘籲籲地也跟著上了車。

“呼,還好趕上了!”

蘇秀月一楞,這不是秀琴嗎?

她眼神覆雜地看著蘇秀琴:“秀琴,你咋來了?”

車子啟動,蘇秀琴掏出車費付給售票員,一邊對蘇秀月笑道:“我也去縣城。”

這個時候,售票員忽然盯著蘇秀琴說道:“你不是王海玲的閨女嗎?你這耳朵後面咋了?”

蘇秀琴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後,疼得皺皺眉,然後無所謂地說:“我媽打的。”

她說著拉著蘇秀月往後走:“咱倆坐下說。”

原來,蘇秀琴是被王海玲狠狠打了一頓,氣不過才決定去縣城冒險的,她覺得自己比蘇秀月還大一歲,何況蘇秀月在家十分受寵,她幹慣了臟活累活,難不成出來之後自己還不如蘇秀月?

蘇秀琴眼神裏帶著期待,也帶了些怯懦:“秀月,你說,我能找到工作嗎?”

車子已經駛離村莊很遠,蘇秀月看著她,有些無奈:“秀琴,你首先得想的是,你去了縣城你住哪?”

蘇秀琴兩只手指堆在一起,猶豫了半晌:“我像你一樣,先去投奔表姑,或者,我去你那住幾天成嗎?”

蘇秀月宿舍裏的確是有空的床位,或者兩人擠一張床都行,可王穎之前也告訴過蘇秀月,宿舍是不準帶人回去住的。

“秀琴,很抱歉,我那裏沒辦法收留你,我住的是酒店的宿舍,不許帶人的。而表姑那裏……你可以去問問,但是她家也不一定方便。”

蘇秀琴低垂著眼,耳後的淤青十分明顯,她聲音低落:“秀月,我實在不想再過以前的日子了,我想像你一樣賺錢,去城裏,過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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