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血紅的床單上的Eve夫婦，緩緩走向戰場，“餵，Misty，告訴你一個秘密哦。我是左撇子。”

手起，刀落，隔著兩具屍體，少年少女的目光相撞。

還沒有結束。

憑借示蹤器的指示，Misty領著Carol來到人販子匿身之處的附近。

“是不是這邊？”

“這邊好黑哦，應該不是吧。我覺得是那邊。”

“那邊？我們剛剛是從哪邊走過來的？”

“咦？不是這條走廊嗎？”

“不對，是那條啦！”

“不是吧？我明明記得……”

寂靜無人的走廊裏不斷傳來兩人一替一句的爭論，引得匿身暗處的人販子心癢難搔。不是有一句話說，迷路的小孩最好拐嗎？機會，機會呀！不行，再等等。那男孩已經認得他了，這次不能用騙的，只好采取強制手段。

眼看兩人慢慢走近，人販子從懷中掏出一方手帕，當然，是沾有迷藥的那種，這是常識嘛。

“真的是這邊嗎？”Misty轉過頭問Carol，正好背對著人販子，人販子趁機伸手捂住了他的口鼻。

“唔……”Misty掙紮了兩下，緩緩軟倒。

“哥……哥哥，你怎麽了？”

“他只是睡著了而已，小妹妹，別怕。”人販子奸笑著抓住向後退去的Carol的手腕，一手拖著她，一手拎起Misty，再度隱入黑暗。

可憐的人販子，這下子他將失去的，可不只是一只臟手了。

一邊配合著自己的角色有一下沒一下地掙紮，Carol一邊向“昏迷”的Misty打著暗號。

愈前進，愈陰冷，機器轟鳴震得雙耳發麻，看來，這個人販子的窩點是在艙底，難怪會成為警方搜查的死角。

接下來，只要等著人販子將他們偷渡上岸。

除了兩人之外，還有六個孩子，二男四女。最小的五六歲左右，最大的與他們差不多年紀。其中五個人縮在一起，害怕地相對飲泣，而另一個十一二歲的女孩獨自坐在一個墻角，面無表情地發呆，甚至在他們進來時連看都沒看一眼。

人販子將兩人丟在那女孩身邊，女孩縮了縮身子，神色中沒有恐懼，只有一絲絲厭惡。

她排斥他人的碰觸？Carol識趣地沒有招惹那女孩，扯了扯Misty，兩人坐在距那女孩三步遠的地方。這種時候還是不要沾惹是非的好，那個女孩……身上有一種熟悉的味道。

那是壓抑在黑暗中孤獨的叛逆，張開夜色的雙翼探尋著自由的出路。

三小時後，終於重見天日。

已是正午時分，陽光仍然照不到的角落，扭曲變形的寬邊鏡架靜靜躺在地上，散布的玻璃碎片映著沒有一絲陰霾的天空，一具難以辨認原貌的屍體，漸漸開始腐爛。

一切生命終將回歸自然，將罪惡滌清。

Misty與Carol站在總部門前，一曲終了，人未散。

“Misty，”慢慢伸出左手，Carol認真地說，“希望下次還能與你合作。”

希望，只是希望，除此之外，沒有更多的交集。

Misty無言地舉起手，雙掌，相交。

已經，沒有什麽可以用來承諾，那麽，至少，就希望吧。

希望，“下一次”的存在。

“願你我珍重。”

14、夢，還繼續嗎？（一）

在“疾流”以居留兩年之久，Lois最常見的就是東方依諾和蘇影久，反倒是東方振自接機後便一直沒露過面。

依諾沒有什麽同齡的朋友，因而沒什麽事就拉著她出去，每每和東方振吵上一場，最終的結果大都是影久跟了去。記得有那麽幾次，東方振派了人在後面偷偷跟蹤保護，卻很不幸地被依諾大小姐逮了個正著。在嘗到被訓得狗血淋頭的苦頭過後，再沒人敢接下東方振重金指派的任務。

幸運的是，這種明目張膽的行為從未出現過任何閃失，久而久之，東方振也便不再插手。

這一年的盛夏最為難熬，依諾在天津港附近買下一棟避暑別墅，打算帶著Lois前往游玩。當然，也不會落下她的專屬保鏢，影久。

“可以看得到海嗎？”Lois滿心期待。她是在島上長大，海洋的氣息早已浸透骨血，而這內陸地區的幹旱，始終令她不適。

相比之下，影久顯得有些不豫，“要去多久？兩天，還是三天？”

“好不容易去一回，住個十天半月的不成問題吧？”依諾不以為然。

“不行。”這一次，影久斷然否決，“我不能離開那麽長時間。”

依諾一怔，隨即了然，“我可以叫人幫你照顧你哥。”

“不可以。”影久眉頭一皺，他哥哥是什麽樣的人？自六歲之後便不再輕易讓人碰觸，怎麽能讓陌生人代為照顧呢。

“算了算了，我就知道什麽都沒有你哥重要。這樣好了，我們帶他一起去，總可以了吧？”依諾無可奈何地讓步，沒辦法，影久的哥哥也是為了救他而致殘，他這樣重情義的人自然放不下。

“只怕……不方便。”影久難得地遲疑了一下，“而且，恐怕他不會同意。”

“他怎麽會不同意呢？我覺得你哥很明理啊，待人又客氣，不會拒絕的。”依諾十分篤定。

客氣不是和氣，她到底懂不懂啊？更何況，那種程度的客氣，和疏離也沒什麽兩樣。連他這個弟弟都摸不透哥哥的脾性，她怎麽那麽篤定？影久沒有反駁，卻也不讚同。

一旁的Lois倒是聽得有些迷糊，好象也沒有人告訴過她影久有個哥哥吧。反正，反正，對她來說能去海邊當然最好，其它一切都不用操心。她是“人質”嘛，在她現在的認知裏，“人質”就是閑閑無事陪著大小姐到處玩的人。所以說，Kvalee哥哥對她還是很好的。

只是，這樣想的人，恐怕只有她一個。

“你說什麽？你要把蘇家兄弟都帶去？我不同意！”東方振快被寶貝女兒的毫無危機意識氣瘋了，“影久也就罷了，跟在身邊還能保護你，你把那個蘇知久帶去幹什麽？一個成天只知道看書的殘廢！他能幹什麽？能幫你擋槍子兒還是能幫你挨刀子？”

依諾氣道：“那好歹是影久的哥哥，你怎麽能說得那麽難聽？什麽擋槍子兒？什麽挨刀子？我又不是混黑道的，幹嘛要防那個？”

東方振這才驚覺自己說漏了嘴，連忙掩飾道：“我是打個比方。你帶他去，說不定反過來還得伺候他，多劃不來。”

“照顧殘疾人是理所應當的事。”依諾撇撇嘴。別的人可以不理會，影久的哥哥當然得極力討好，不然想博得影久的好感，沒指望！

“你呀！”東方振嘆氣，“盡是給我找麻煩。”

“那就這麽說定了。”依諾不再給他反對的機會，說完就走人，留下東方振一個人感慨萬分。

這一行，她會後悔。

Lios驚訝地看著坐在輪椅上的男子，終於明白為什麽依諾在之前神秘兮兮地告訴她要做好心理準備了。他跟影久，根本就是孿生子嘛！只不過，截然不同的氣質，讓人第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蘇知久微微笑著，任由她打量，同時也不著痕跡地端詳著這名來自仇家的女孩。他與影久不同的是，影久覺得無法遷怒於她，是出於不能欺負弱小的本性使然；而他，卻是壓根兒沒有把她當成覆仇的對象，覺得沒那個必要。或者說，他所想的，是覆興，而非覆仇。

“好不好嘛，知久哥哥。”一旁依諾的嬌嗔扯回了兩人的註意，只見她像小女孩對哥哥撒嬌似的扯著知久的衣袖，一邊還使著眼色讓Lios幫忙勸說。

“還是算了吧，依諾小姐。”知久淡淡地道，“我去只會掃了你們的興。”

“可是你不去，影久也不會去嘛。”依諾一臉苦惱。

知久不由笑了笑。這位大小姐，性情雖然嬌縱，卻是十分坦率，不會耍什麽心機。

“出去走走啦，說不定會恰巧遇到執草表妹呢。”依諾還不死心，改變引誘條件。聽說知久和本家的東方執草有一段青梅竹馬史，雖然執草表妹已經失蹤十五年，生死未蔔，拿來說說總還有點用處吧。

聽到那個名字，知久連臉上的一絲笑容都斂去了，神情漠然。執草的失蹤，令他對東方家的本家懷有芥蒂，即便在最艱難時，也未向其求援。執草一日不回，便休想讓他與東方本家有半點關聯。

影久見狀暗自惱火。執草的名字，在東方家早已成為禁忌，更是哥哥心中的隱痛，她卻拿這個當做說服條件，簡直亂來。

正當局面尷尬時，Lios慢慢走上前來，蹲在了知久身前。她將一雙小手放在他的膝上，展開一副陽光的笑臉，“你的心情不好，一定是因為在屋子裏待太久了。吶，出去看看海吧，一下子什麽煩惱都沒有了哦。”

對著她確信的目光，知久終於松了口，“也好，說不定能讓依諾小姐一語成真。”

耶？這也可以！依諾挫敗地松開他的衣袖。早知道Lios的話管用，她還費那麽半天口舌幹什麽？

“影久，”知久直接略過她，轉頭對影久道，“你去把需要的東西收拾收拾，別落下什麽。”

“還收拾什麽呀，”依諾插口道，“到那邊自然會買新的。帶著一堆東西多麻煩。”

“依諾小姐，”知久轉過來溫和地看著她，“我想你也準備些什麽比較好，不是任何東西都可以隨時得到。”

這次出行，除了直升機上的駕駛員外，共有六人。東方振終究是不放心，另派了兩人隨行保護。

“這是Iron Lamp，十五歲；Bamboo Coral，十四歲。”依諾百無聊賴地介紹。

“我們名義上是東方振先生的養子女，實際上是依諾小姐的護衛。”Iron微笑著解釋。他眨著褐色的眼眸，態度溫和而幽默。

Lios看了看那個與自己同齡的少女Bamboo，對方一雙碧青色的眸子也正毫不客氣地打量著她。相較之下，Bamboo比Lios顯得成熟的多，由此可見，Lios在十餘年的生命中，實在是受到了過度的保護，不負命運女神的青睞。

“也不知老爸在搞什麽，居然讓這種比我小了七八歲的小鬼來保護我，真是有夠諷刺。”依諾不屑地盯著窗外，今年已經二十二歲的她應該保護這兩個未成年的小鬼才對吧。

Iron很明智地選擇沈默，Bamboo卻忍受不了這種輕蔑。她揚了揚下巴，挑釁似的道：“依諾小姐，您說的話真讓我想和您打上一架。”用到“您”這個字眼，可見她氣得不輕。

“野蠻人的作風。”依諾白了她一眼，“九年的義務教育你是白念了。”

“說到這個，我想起一件事。”Iron見戰火將起，急忙拉住了Bamboo，“東方振先生說最近要將企業遷到日本，我們兩個，還有其他養子女，都會跟隨過去，到日本讀書。”

“什麽？”依諾猛然回過頭來，“老爸怎麽沒跟我說？”

“先生說小姐可以留在北京，或者想去哪裏旅行都可以，只要讓影久哥跟著就行了。”

“那Lios呢？”

“Huxley小姐應該會留下來。”Iron看了Lios一眼。企業遷到日本，不等於“疾流”總部遷往日本，說到底，留在中國好歹還有東方本家這個靠山，東方振不會輕易挪動根基。

“真是的。”依諾抱怨了一句。“這麽大的事也不告訴我一聲，回去一定要找他算帳。”

Iron一臉苦笑。那個“他”，可是她的老爸耶！依諾小姐真是讓人給寵壞了。

15、夢，還繼續嗎？（二）

安全抵達後的第二天，一行人便來到海邊。

Lios迫不及待地脫下鞋子沖入海浪的懷抱，仿佛被她的熱情感染，依諾也隨即跟去。

“你們兩個也去玩吧，不必守在這裏。”知久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一臉躍躍欲試卻強作不感興趣的Iron和Bamboo，心想他們到底還是小孩子，在組織裏面壓抑得夠久了，好不容易有這麽個機會，正該釋放一下天性。

“我是去就近保護依諾小姐，不是去玩。”Bamboo不知是在對誰說，然後很快的就不見了蹤影。

“那個……”Iron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三個女孩子在那邊總是有點不太放心，我去跟著比較好。”說完，他自覺這個理由有些牽強，不由吐了吐舌頭，腳底抹油似的溜了去。

知久看著海浪中四個小小的人影，不覺一聲輕笑。“影久，你對那個依諾小姐，感興趣嗎？”

影久困惑地搖搖頭。怎麽突然問這個？

“如果，”知久微微側過臉，目光不知投向何處，只是神情格外淡漠，“如果你對她沒有意思，最好還是保持一定的距離。”

影久蹙起了眉，雖然是孿生子，知久的心思他卻絲毫猜不到，“為什麽？”總要有個理由吧，既然已經有了要求。

“不為什麽。”知久掃了他一眼，“我的話你聽好，離她遠一點，否則總有一日你會為難。”

“我知道了。”他的話，必定有他的道理，這一點，影久一向信服。

“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兩年之後，我們就可以回家了。”知久淡淡地說著仿佛無關緊要的事，誰能想到這一番話代表著社會上即將掀起一場軒然大波。

“兩年。”影久默默地重覆著著兩個字。為了那一日，已經付出了八年的心血，最後的兩年，終不能功虧一簣。

“影久，”知久的手，覆上弟弟的手背，那是他難得主動的親昵，“要堅持，要忍耐。不要忘了，我們，是‘風波’的鎮堂之寶。”

首先發現海面波動不尋常的是站在沒腰深的海水中的Iron。他還來不及發出警告，四五條人影倏地竄出水面，個個身著黑衣，蒙著臉孔。

“小心！”Bamboo首先想到的是將依諾推上沙灘，不料那群人的目標卻不是依諾，而是跌坐在水中的Lois。

Lois一聲驚叫，身子一側，竟沿著海面下的斜坡滾了下去，令手持匕首的蒙面人撲了個空。

Iron與Bamboo互視一眼，合作無間地掩護依諾逃向知久兩人的方向。既然對方的目標不是依諾小姐，沒有必要留下她礙手礙腳。至於Lois，他們也只能盡力拖延時間，等待影久前來救助。

事情壞就壞在，他們幾個邊玩邊打鬧，距影久所站的位置足足有兩百多米，他就是動作再快，也得近二十秒才能趕到；而看這幾個蒙面人的身手，絕對是專門幹暗殺這一行的，不用說二十秒，就是十秒也足夠令他們三人斃命於此。

不服氣啊！自己明明也算是半個職業級的，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差距呢？Iron眼疾手快地將Lois拉至身後，替她挨了一刀，一邊捂著傷口，一邊在心中胡思亂想著。

一手格開帶起一片水花的踢腿，Bamboo焦慮地匆匆掃了一眼漸漸接近的影久的身影。不行了，根本……沒有招架的餘地。眼前一黑，下腹立遭一記重拳，她不由悶哼一聲，跪倒在海水中。那只拳頭裏沒握著一把匕首真是幸運啊……迷迷糊糊地想著，頭一沈，又苦又鹹的海水從五官灌入，只是冰涼。

來不及了。

拉著Lois的Iron陡然發覺前後左右都是匕首反射的寒光。距離身體不到一米遠的匕首，和距離他們尚有十餘米的救援，究竟哪一個來得更快，不用想也知道答案。

然而，就在此時，已編織好的網中，一個計劃之外的變故產生了。

在眾蒙面人的虎視眈眈下，本擬剁成肉醬的兩人突然沈入了水中，確切地說，是被一股突如其來的莫名力量拉下了水。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只覺腿像是被什麽纏住了一般，竟一時動彈不得。

與此同時，三米開外的岸邊，一團黑影破水而出，正落在影久面前。

本在急奔中的影久一時剎不住腳，直直地向前撲去。

“啊——”尖叫的聲音分明是個女孩，影久猛然擡起身，發覺被撲倒在地的居然是Lois。只見她一臉吃痛的表情，看來這一撞，撞得不輕。

從地上一躍而起，還沒等緩過神來，只聽見一個陌生的女子聲音：“接好了。”伴隨而來的，是兩個濕淋淋的身體被推到他的懷中。

這次又是誰？他低下頭，看到兩張蒼白的面孔——Bamboo是由於溺水，而Iron是因為失血。

等等，那救人的是誰？他方擡起頭來，卻見一片水花濺起，水面下一團陰影向蒙面人的方向移去。

尚不能移動雙腿的蒙面人大駭，互視一眼後，忽地倒轉匕首，對準自己的心窩刺了下去。

那陰影移動雖快，終究還是遲了一步，沒能及時阻止。

一時間，殷紅的血跡在海面染開，鹹腥的氣息，分辨不出是海水的氣味，還是血的味道。

那陰影滯了滯，慢慢地從水面升起。

深色的潛水服上，液體的痕跡蜿蜒而下，融入海洋。

那是一個面容素淡的女子，靜靜地望著某個方向，很難將她與適才救人的果斷敏捷聯系在一起，真正是靜如處子，動如脫兔。

她在看什麽？那麽悵惘，那麽驚喜，又那麽憂傷。

“影久！”見危機解除，依諾立即拋下行動不便的知久，飛快地跑了過來，“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影久這才回過神來，將Bamboo推給依諾，“快給她做人工呼吸。”

“我？”依諾有些為難，“我不知道該怎麽做。”

“我來吧。”那女子忽道，從依諾手中接過昏迷的Bamboo。她只是嗆了幾口水，還沒到需要人工呼吸的程度。熟練地幫Bamboo通順了呼吸，那女子又轉身看了看呆坐在一旁的Lois，在確定沒有大礙後，她又回過身來問：“怎樣？血止住沒有？”她指的是Iron。

影久搖搖頭，“傷到大血管了，雖然不是動脈，但很危險。”

依諾聞言，立即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以東方家的勢力，應該能在最短時間內派出急救人員吧。

自始至終，知久遠遠地看著發生的一幕幕，不置一詞。

關心則亂。影久……過於投註感情了，竟然絲毫沒有察覺此事的蹊蹺。

這些殺手，顯然是有預謀地等在這裏；他們的目標，不是東方家的小姐，而是身為人質的Lois。還有，最後出現的這個離奇的女子，又是怎麽會因緣際會地伸出援手？

如果，這是一個陰謀的話，這個手法，讓他嗅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

16、夢，還繼續嗎？（三）

將事發現場丟給姍姍來遲的警察處理，依諾和影久跟隨救護車將三人送至醫院做全面檢查，而不願露面的知久則在那名女子的陪同下回到依諾的別墅中。

“你，是什麽人？”不用什麽拐彎抹角的套話，知久開門見山地問。

那女子心知瞞不過他，也不搪塞，“我是道上的人。今天恰巧在這附近出任務，水下作業。”她比了比手上剛脫下來的潛水服。

“道上有條規矩，”知久微微一笑，“兩個幫派之間的爭鬥，第三方是不能隨意插手的——除非你本身就是其中一個幫派的成員，或者這裏的地盤歸你所有。很抱歉，我不記得‘疾流’中有閣下這麽一號人物，而這兒的地頭蛇，恐怕也與你無關。”他的眼神陡然銳利起來，“只剩下一種可能，你與那幫殺手，來自同一幫派。你有什麽企圖？”

“我沒有任何企圖。”那女子無奈地笑笑，“事實上我在出手之前，並不知道那幫家夥是什麽人。”

“哦？”知久抓住她的語病，“那麽你在動手後，便知道了？”

那女子困惑地揉了揉眉心，“和你說話讓我有種自掘墳墓的感覺。從頭至尾，我都沒有與他們正式交手，又怎麽能判斷出他們的來歷呢？”

“那麽，”知久用手指輕輕扣著輪椅的扶手，“你究竟為什麽出手？”

又繞回原點。

那女子靜靜想了一會兒，反問道：“我一定要向你交代清楚嗎？”

“不，”知久的唇角向上彎起，笑意森冷，“你沒有向我交代的義務，但我卻有猜測的權力。你，來自Tomb，對不對？”

“你問了我就一定要回答嗎？”那女子沒有半分不悅或驚慌，一臉恬然，好象在和朋友鬥嘴一般。

“你可以不用回答，但是，我有充足的理由肯定你的身份。”

“願聞其詳。”

“實際上，你早已知曉那幫人埋伏在水下，但因為不知他們要攻擊的是什麽人，所以你選擇袖手旁觀。而Lois落水時，你看清了她的面容，在發現被攻擊的目標是Tomb的小姐後，你才決定出手。而你之所以直到最後一刻才出手，是因為你心中有所顧忌——那幫殺手，是Tomb派來的對不對？”

那女子咬了咬唇，默然不語。

“也許，這一切根本是個苦肉計，你只是按照上面的指示演好自己的角色，那麽你成功了，你順利解除了所有人的心防，讓人以為你是他們的救命恩人，以後的計劃便可以暢通無阻地實施；也許，你的幹涉只是出於善良，因為不了解上面的計劃，你不敢貿然破壞他們的行動，但在危及Lois的生命時，你還是不得不出面阻止。”他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道，“那麽，請問你是前者還是後者呢？”

那女子的瞳中，依然是波瀾不驚。事實上，若不是提前結束了任務，那麽今日之事，與她並無半點關聯。事到如今，她已無須解釋什麽，眼前的這個男子如何判定她，又有什麽關系？第一眼看到他，便知道他是誰——他是八年前Tomb的殲滅計劃中的幸存者，但是，他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沈靜溫和的少年。時間，究竟改變了什麽，最終還剩下什麽是不變的，沒有人知道。

知久凝望著這個比依諾還要小一些的年輕女子，喟然一嘆，“你能不能認真點回答我的問題？哪怕只有一個，也好。”

“我認不認真，重要嗎？”那女子慢慢蹲了下來，輕輕撫摸著他的腿，眼神迷離，“腿怎麽了？會痛嗎？”

知久一怔，順著她的話答道：“腿沒有問題，是頭部的神經出了點故障。”

“頭部？”她猛然擡起頭來，那雙眸子裏有著什麽熟悉的情愫一閃而過，快得他沒能抓住，“什麽時候開始的？”

怎麽變成了她問他答？知久冷然一笑，“就是在八年之前，我想你不用問我為什麽。”

八年之前……嗎？

原來如此。

有時的保護，會成為另一種傷害，她現在終於明白。

“難道，治不好嗎？”她不相信，憑借蘇家與東方家的交情，憑借東方家族在醫界的勢力，這一點點小毛病，會拖延八年之久！

“能否治好，又與你有什麽關系呢？”知久反問。

她微微笑著，低下頭，那笑容裏盛載著幾許酸澀，“不，沒有什麽關系。”扶著輪椅的把手，她緩緩站起身，似乎在蹲下的一段時間裏，全身的力氣都已用盡。

知久看著她，為什麽，她的回答，總是那麽不認真？

“還有，我想，這些事還是不要讓Lois知道。”她望向窗外，那個單純的女孩，怎麽可能接受得了這樣的事實。

知久眉梢一挑，“難道還要讓她繼續生活在夢裏？”

那女子轉回頭來，定定地盯著他的雙眼，“我已經沒有夢了。”

知久沈默了一下，才道：“你有。還有一個，你回去仔細想一想，怎麽能就這樣把它拋棄？”

還有一個嗎？她摸了摸自己的臉，“我是一個很容易讓人看出心事的人嗎？”

“你不是。只不過，很不湊巧，看你的人是我。”

“是嗎？”她輕輕地一笑，“我不知道你還很會看人。”

“只是針對你而已。”知久淡笑著註視她的笑顏，“最後一個問題，你最好認真回答——你叫什麽名字？”

她怔住。這個問題，註定她不能認真回答。

“淩丁洋。”

我現在的名字，叫做淩丁洋。

東方振一頭冷汗地看著電視播報的海邊暴力事件，同時還要應付Kvalee在電話中的詰問。

“如果我的妹妹在你那裏的安全得不到保證，我會隨時終止我們之間的合作。”

“是，是，對不起。”東方振忙不疊地道歉，“我以後會加倍註意，請千萬不要終止我們的合作。”開玩笑！若是失去Tomb的支持，他在地下幹的那些黑吃黑的勾當讓本家逮到了，“疾流”就完蛋了。

“你口頭上的保證無法令我信服。我看這樣好了，我記得你與Eve是商業夥伴，那個十四歲的小鬼董事長給你提供了大量資金對不對？”

“是的，憑借本家與他父母的交情，他才答應與我合作的。”東方振心底一沈，Kvalee這個家夥不會把算盤打到Freeze Eve頭上去吧？那小鬼可精得很哪！

“我會派一個人守在他的身邊，如果你有什麽不利於Tomb的舉動，我想你明白其後果。”

“是。”

顫抖的聲音被截斷在電話那端，Kvalee伸手抱起搖搖擺擺地朝自己走來的小家夥。

雖然他的原意是借由Lois的死威逼東方振將自己的寶貝女兒送來當人質，不料計劃起了變動。也好，那個Lois，還有很多價值可以利用，再留一段時間也無妨。至於那個Freeze Eve，兩年前派人除去他的父母，就是為了今日能夠將一枚棋子順利安插在旁。小鬼終究是小鬼，總會對身邊親近的人產生依賴，如此一來，等於“疾流”的一半落入自己掌中。

小孩子白嫩的手掌拍在他的頰上，他俯下頭來，寵溺地逗著自己的骨肉。

“媽媽。”粉紅色的小嘴一張一合，發出模糊不清的音節。

“想媽媽了？”用手指沾了些蜂蜜放到小家夥嘴邊，它毫不客氣地一口咬住，細小的牙齒在堅實的手指上輕輕啃嚙。

沈溺在短暫的安寧中，Kvalee並未察覺，曾經有那段時光，年少的他站在陰暗的角落裏，看著一幅相似的場景，嫉恨地留下惡毒的詛咒。

小家夥咬了半天，終於松開口，甜甜地叫了一聲：“Daddy！”

那一瞬，他的笑容，終於溶解了冰冷的殘意。

也許，因著這一聲小小的呼喚，許多的夢，還可以繼續。

17、若即若離（一）

博物館，熙熙攘攘的人群著清一色的高中制服，居然也寂靜無聲，可以說學生的素質令人佩服。

每一處展品前都圍著許多學生，看那些名家之作，卻極少有人看懂。許是上流子弟的默契，即便完全不能領會精髓，因為所有人都保持著沈默，眼神交流時只看到彼此眼中含糊暧昧的笑意。

而在某一角落中，掛著一幅黯淡不起眼的畫作，“不起眼”當然是指作者名不見經傳。它已被眾人遺忘，因為那畫作既不出名，又不十分朦朧難懂，只不過畫了一片深深淺淺的藍，似籠了一層光霧。作者很是低調，似不欲引人註目，偏偏還是有人對它產生了興趣。

“《夜月》？”抱著本筆記的女生一瞬不瞬地註視著那幅畫，低低念著它的名字。

“呦，源同學！”肩上驟然被拍了一下，女生猛地轉身，筆記險些掉到地上。

能這麽不分場合地自說自話的人，當然只有清裏閃那個萬人嫌。

“怎麽了，幹嘛這樣看著我？”清裏尚不自知，只是奇怪地看著一臉緊張的源。

周圍的人投來厭惡鄙夷的目光，工作人員也走了過來，很禮貌地說：“請兩位不要大聲喧嘩，謝謝。”

都是這小子害的，這麽引人註目！源狠狠瞪了他一眼，轉身鉆入人群中，不見了蹤影。

餵，不是吧，至於那麽大反應嗎？被晾在一邊的清裏懊惱地拉了拉衣服遮掩自己的尷尬。只不過，有用嗎？誰看他？！

“加藤叔，我來看你了。”被同學視為異類而遭到排斥的清裏閑來無事晃進警局。

“別吵！”加藤正顧著手上的case，隨手扔了一張報紙過去。

“嘖，這麽不歡迎我。”清裏摸了摸險些被砸到的鼻尖，瞄了一眼那張報紙，“這是上星期的報紙，我已經看膩了，換一張吧。”

“竹內！”加藤沒空理他，向著辦公室門外叫了一聲。

一位二十餘歲的女警員推門而入。

“你把那個給我處理掉。”加藤隨手一指清裏的方向。

“是。”竹內盡子冷冰冰地轉向清裏，拎著他的領口向外走去。

“餵，餵！”清裏沒想到著女警員長相嬌小，力氣卻很大，不得已地被她拖了出去。倒是加藤怔了片刻，他指的是報紙……算了，反正把那聒噪的小子趕走也好。

不過沒有安靜片刻，門再度被推開，竹內盡子又拖著清裏走了進來，手裏還拿著一封信。

“警官，這個小子身上掉出一封信，是寫給你的。”

“信？”加藤狐疑地接了過來，這小子要說什麽還用得著寫信嗎？

“不是我寫的，我可以發誓！”清裏舉起雙手，那姿勢不像發誓，像是在投降。

“沒錯，不是你，但是這封信既然出現在你身上，就與你脫不了幹系。”加藤皺了皺眉，又叫了一個警員進來，“把他帶到審訊室。”

“加藤叔，不會是恐嚇信吧？”清裏不知死活地湊上前去想看個究竟，卻被加藤一把推回來。

“好吧好吧，我去審訊室接受保護。”清裏聳聳肩，配合地跟著那個警員走了出去。肯定是又發生什麽大事了，加藤叔是為了讓他撇清關系才想到把他關在最安全的審訊室。不過，他還是會想辦法弄清楚發生了什麽事，嘿嘿。

見他老老實實地走出去，加藤這才重新展開那張紙，上面的內容讓人氣到吐血——

親愛的加藤警官：

聽說您近來公務繁忙，只怕健康有虞，現有一提議——今晚12：00請閣下到博物館散步，同時可免費觀賞即興的節目，如果您有興致，不妨加入這場游戲。

PS：請務必前來一觀《夜月》的風采。

×年×月×日

可惡！最近已經夠忙了，這個國際聞名的怪盜還要來添亂！

加藤小心地收好那張讓人狠不得撕個粉碎的信紙，遞給竹內盡子，“拿去驗指紋，通知重案組準備今夜警戒。”

“是。”

清裏悠閑地坐在椅子上一邊輕揉太陽穴一邊問眼前看起來呆氣十足的年輕警員：“加藤叔為什麽不親自審我？”

“加藤警官今夜有重要的任務，”警員不屑地瞥著他，那神情好象在說“要不是你小子，我也參加重要任務去了”。

“哦，不知道是什麽樣的任務，”清裏若有若無地瞟了一眼，“你肯定不會知道了，加藤叔那家夥最小氣了。”

“誰說我不知道……”警員將說了一半的話吞了回去，轉動著手中的鋼筆作為掩飾。

“請你老實交代，不要吞吞吐吐。”清裏臉色一正，一副義正詞嚴的表情。這招還是從加藤那兒偷來的，唉，誰叫他老是板著臉訓人，這副臉孔對於被壓迫的小警員來講一定是最可怕的啦！

“是！”果然，警員本能地一顫，立正站好，“加藤警官組織重案組抓捕今夜即將在博物館露面的怪盜，時間是淩晨零點，具體布置……我不清楚。”他委屈地撇了撇嘴。做夢都想上重案組啊，加藤警官怎麽就識不出他這匹千裏馬呢？

沒讓他參與……果真是明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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