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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自在意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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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佳人煮茶漫談時,一聲聲清朗歡騰的叫喚聲,打破了這份安寧適意。

“花滿樓!花滿樓……咦?”和先前李滄海一樣,陸小鳳直接翻過墻頭,飛進小樓,一手提著酒壇,一手托著冒著肉香的食盒。

早在來人獨特的嗓門亮起時,花滿樓就笑開了。李滄海則是輕輕挑眉。

“這位是……”陸小鳳不確定地打量了一番少女,“李滄海?”

花滿樓略覺奇怪:“去年破假銀票案時,李姑娘幫過我們大忙,陸小鳳你應該認識她啊。”

率意地占了一方座椅,陸小鳳將酒壇酒盅擺好,神色古怪地看著女子:“原來真的是李姑娘啊,你怎麽穿得像道士似的,不男不女,乍眼看去,我還以為是個公子哥呢!”

李滄海輕笑,對他招呼一聲:“陸小鳳。”繼而拉了下寬大的袍袖,淡聲道,“我穿的就是道袍啊。”

——正因為她常穿一身道袍,頭紮逍遙巾,身形又高挑,相貌雖過於美麗,卻是端莊大氣不乏英姿,眉目更顯凜然鋒利,聲音又比一般少女的低沈,別人第一眼常會誤認她是個少年。遂幹脆將錯就錯,壓低嗓音,以男子的身份行走江湖。

陸小鳳十分意外,又是好一番仔細打量,忽然道:“江湖傳聞,逍遙邪醫齊禦風,不足弱冠之齡,貌美如閨秀,身穿祥雲仙鶴的銀白道袍,頭戴蒼青逍遙巾,腰間系著雪白綾緞,隨身是一根碧玉短簫……”

“不用推理了,”李滄海毫不避諱,“就是你想的那樣。”

“那麽,你到底是李滄海,還是齊禦風?”陸小鳳摸了摸兩撇胡子,意味深長地問。

“陸小鳳,”花滿樓對好友搖頭,“李姑娘的私事就不要追問了,她自是有些考量的。”

李滄海笑出聲,她對陸小鳳的追問並不反感,只是好笑地回著花滿樓:“公子想左了,江湖傳聞往往是以謬傳謬。齊禦風乃我原名,李為本姓,滄海是師尊蔔算後替我更改的名字,兩個都是我。就像陸小鳳說的,我這身裝扮,容易讓人誤會,為了方便,我將錯就錯罷了。”

“原來是這樣,”陸小鳳恍然大悟,“那以後還是叫你李滄海吧!說真的,李姑娘你這樣穿著打扮,還真是雌雄莫辯、別具風采啊,哈哈……不過,為什麽要穿道袍呢,莫非你真的出身道門?”

李滄海搖頭:“逍遙派不算道門,只是師尊承奉道法,我從小隨其左右,習慣了這般著裝。”

“不妙不妙。”陸小鳳大聲嘆息,“姑娘家的,還是要活潑可愛的好,信奉甚麽道法,這得失了多少紅塵苦樂啊!”

花滿樓無奈地看向女子,說道:“別在意陸小鳳的混話,他一貫言語無狀……”

“誒,花滿樓,你這麽說可不對,”陸小鳳插嘴道,“我這是為了李姑娘著想。一個女兒家,就指望著有段好姻緣,你瞧瞧她啊,這麽年輕就一副清修無為的模樣,照這般下去,可不要耽誤了她的後半輩子。”

李滄海只覺得陸小鳳的言語,很是莫名其妙,她不太明白怎麽忽然從自己身份問題扯到姻緣上了,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微妙。不過陸小鳳也是個好人,她不討厭他,並不強求他如自己一般推崇道法,就著他的論調解釋道:“陸小鳳,你想得太多了。我可沒打算嫁人,相夫教子非我所求。”

陸小鳳本是出於試探花滿樓的心態,隨意一說,卻聽少女這般端正嚴謹地宣言,頓是吃了一驚:“難不成李姑娘真要出家?”江湖人,男的可有浪子,但是女性,除了身不由己的一些人外,沒有幾個甘願孤老一生的。

“此生心寄天道,甘祛五欲,但得解脫,”李滄海淡淡一笑,談起宏願,心神向往,“或能感悟有成,得以逍遙大自在。”

花滿樓笑意一滯。

陸小鳳聞言眼神變得詭異,傳音入密給自己的好友:“花滿樓,我怎麽瞧李滄海……有點不對勁啊?她那個什麽逍遙派,該不是歪門邪道吧?”

花滿樓沒回話,只是沈默。

李滄海見陸小鳳神態古怪,幾許明了他的想法——在前世死前兩年,她沈迷道家,心有成仙大願,就曾被人嘲笑“中二”,但實際上證明,她最初的想法或許幼稚,現在卻不是沒有可能,至少逍遙子確實以武入道,破碎虛空了。

“莫非逍遙派是隱世修仙門派?”陸小鳳很快收斂外放的情緒,笑嘻嘻地說道,“要不我以前怎麽從沒聽說過?”

“你果然是想太多了。”李滄海淡淡地說道,“逍遙派只是個武學門派,我所追求的,不過是一己之願。”至於旁人能不能理解,她根本不在意。今天若不是把花滿樓和陸小鳳當真正的朋友,她也不會費口舌談起這些事。

“那逍遙派到底在哪裏?”陸小鳳問。

“逍遙者,”李滄海高深莫測地笑道,“浩宇之上、蓬萊之間、弱水之下,無所不在矣。”

陸小鳳狠狠地抽了抽嘴角,終究沒了言語。

倒是花滿樓失聲笑了。李滄海聞聲看向他:“我的話,有哪裏不對嗎?”

“沒有,”花滿樓笑著搖頭,“花某只是笑一向能說會道的陸小鳳,竟也有無言可對的時候。”他自是看出李滄海故意捉弄的意思,卻不道破,對陸小鳳說道,“好了,陸小鳳,你莫要再深究李姑娘的師門,江湖門派最忌外人探聽。”

“好吧,我不追問。”陸小鳳不是自尋煩惱的人,雖然對李滄海心存些許疑慮,但總體觀感還是很好的,他之所以問那麽多,不過是覺得花滿樓對這女子有些特別,有心幫忙打探底細罷了。打開了食盒,拿出美味佳肴,他將酒壇開封,愜意長嘆:“對我陸小鳳來說,有酒就得逍遙了。李姑娘,這可是上好的竹葉青,來一杯如何?”

李滄海不好杯中物,但與朋友一起,也會喝上一兩杯。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她與花滿樓、陸小鳳,坐在小院花中,推杯換盞,倒體會到幾分把酒言歡的趣味。

等到少女喝完第二杯,花滿樓就替她擋開了陸小鳳的勸酒:“清醪芳醴,易亂性傷身,女孩子還是少喝些。”

李滄海知曉他的好意,輕聲應了一下,推開杯盞,執筷吃起美食。

陸小鳳喝完一壇子酒,和花滿樓閑扯了半天後,便與李滄海告了別,離開百花樓,繼續享受他浪蕩子的生活去了。

而李滄海,真真地如先前所言,賴在了百花樓:這一年多,她從南到北、自東往西,去了很多地方,如今是倦了累了,無心漂泊,只是無量宮還沒建好,她又孑然一身,一時間竟覺無處可容身。

花滿樓是她今生第一個也是最重要的朋友,他善解人意、溫柔體貼,與他相處令人覺得安寧平和,讓她感到自在舒適,就這麽離開,一時倒有兩分不舍。

而知曉了李滄海不願再四處奔波卻居無定所後,花滿樓沒有絲毫猶豫地挽留住她。一開始因為陸小鳳明裏暗裏拿他二人說事,他還有些擔心壞了少女的名聲,後來發現花家奴仆和周圍鄰居只知李滄海是少年邪醫,沒發現她道袍下的女性身份,便是心定了些許。

兩人同居小樓,倒是沒因性別差異而發生一些尷尬。花滿樓是正人君子,李滄海則率性灑然,兩人越發相熟後,了解得越深,話題談論得越多,越發覺得彼此志趣相投……

他們都喜花,就花草養護能聊說上幾個時辰,偶爾會一起去移栽些新鮮的花卉;

他們都愛茶,朗日午後,或是梅雨晨昏,二人對坐窗下,靜靜地品賞著新茶;

他們都精於樂器,花滿樓擅琴,李滄海善簫,霽月當空,花影搖動,二人一個抹琴、一個吹簫,合一曲而得其樂;

閑談中,花滿樓會為少女細敘這個世界的歷史傳說、江湖軼聞,李滄海會為男子解說道法真理、流派學說;

空暇無事了,花滿樓會領著少女游覽江南風色,李滄海則為男子描述大理風情;

他們時常會交流一下武學心得,探討各自的武功招式,興致來了,二人會交手比劃一下,點到為止;

有時候,會有人特地尋上百花樓,找逍遙邪醫求醫問診。如果路途偏遠,花滿樓覺得不放心,便跟著李滄海一起去病人家中。

……

不知覺地,李滄海竟在百花樓住了足有兩個月的時間。與花滿樓相處得太過和諧默契,讓她在這個清晨陡然心生一絲悸動,是修行人的直覺示警。

她好像差點沈溺於平淡溫馨的世俗生活中了。

鮮少為自己算命的她,因為心裏的不安,慎重地為自己蔔了一卦,發現自己的運勢微動,前路變得迷茫不清,於大道修行上,或是一種遇劫的征兆。

點盤著卦象,李滄海心有怔忡。她魂不守舍地坐在小園中,直到花滿樓帶有隱憂的問話,驀然驚回了神智,便是脫口說出,將要辭行的話語。

花滿樓動作微頓,輕聲道:“我正要與你說一件事,不日就是家父花如令六十大壽,花家會宴請各方朋友……花某自也希望李姑娘能來花家做客的。”

若是今日之前,李滄海對這樣的邀請定毫不猶豫地答應下,可一想到內心莫名的焦躁,和撲朔迷離的卦象,便不由得遲疑了一下。

花滿樓總能很敏銳地捕捉到人的情緒,尤其是這些日子的相處,他對少女可謂知之甚深,便柔聲道:“若你有急事在身……”

“沒有。”李滄海鮮少優柔寡斷,截斷了他的話語,“等慶祝完花伯父大壽,我再回大理。”她沒必要因為這點不安,就自亂了陣腳,花滿樓是很好的朋友,明知他父親壽辰在即,非得堅持離開,不免顯得不通人情了。

花滿樓顯得很高興,臉上的笑容深了幾分,莫名多了一層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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