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槍應該要不了她的命，我想你也不希望我繼續絞盡腦汁殺她。”許久，沈落雨冷冷開口。她可以為了他暫時放過季雅雲，但是她卻絕對沒有辦法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和他繼續生活下去。

以他妻子的身份報仇，那就是弒母，會將他卷進她們恩怨的漩渦……即使恨，還是不願讓他和自己一起陷入萬劫不覆。

“然後呢。”冷帝玨聽出她的弦外之音，倏然用力握住拳，任指尖刺進肉裏，手背爆出條條青筋。

“你不是說過是走是留，都尊重我的意見嗎？那麽，”沈落雨揪住床單，克制住內心翻湧的傷感，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冷漠平淡。“送我走。”三個字幾乎傾盡她全身的力氣，說完她將身體虛弱靠在靠枕上，閉上眼。

沈默，冷帝玨攥緊大掌又松開，不舍又怎樣？不能再執意禁錮，只有放她走。

“好。”費了好大的勁，他才艱難吐出這一個字。

心隨之一徑下墜，瞬時包圍在黑暗中沒了方向。真的愛她，所以就給她想要的。即使那會讓他痛徹心扉也無所謂……

“謝謝。”平靜的面容，平靜的語氣，只有心裏在滴血。

他竟沒有一句挽留！沈落雨苦澀笑笑，美眸閃過一絲怨憤——玨，你為什麽沒有一點留戀，即使不是為我，為腹中的孩子也好。至少，讓我在以後的歲月裏有這段美好的回憶啊。

此刻，冷帝玨怕自己再呆下去，會不顧一切留住她，轉身走向門外。“我去讓他們準備飛機，送你走。”

“等等……”你就這麽想我走，一分鐘也不願耽擱？沈落雨想質問，卻又硬生生吞回肚中。她不是向來喜歡幹脆？這次又何必再拖泥帶水，畢竟，不管他舍得舍不得她都要走。

冷帝玨停下腳步回眸看她，深邃的黑瞳閃過黯然光芒。

沈落雨微微一笑，向他伸出手臂，“抱抱我，最後一次。”

他勾起唇角，笑得很苦澀，慢慢移動腳步走回床邊。

沈落雨猝然伸開雙臂攬住他的腰，將臉埋進他的懷中。如果她沒聽見他們的對話該多好！她就不用背上這沈重的十字架，不用離開他！

但是一切都發生了，無可挽回！她，必須離開。或許哪一天他們會為了季雅雲兵戈相見……

一個月後

美國舊金山唐人街

除夕夜，這裏處處張燈結彩，嫣紅絢麗。

沈落雨默默走過一座中式，綠瓦蓋頂的牌樓。融入人聲鼎沸的街道。

中國舊歷新年，自從離開T市後，她再也沒過過，竟然有些想念，在孤兒院時，即使資金再緊張，沈媽媽都會帶領他們貼對聯，包湯圓、放鞭炮過一個熱熱鬧鬧的新年。

那些日子雖然艱苦，但也單純快樂。

只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街道兩旁店鋪林立，門面都是煥然一新，彰顯著節日的喜慶。

各種慶祝節目在燈光絢霓中，揭開夜的華章。

她無心觀賞，卻又不願意回到旅店獨自忍受孤寂懷念的痛。沿著街道，她隨波逐流。直至夜深，隨眾人來到花園角廣場。他們要在這裏等待新的一年的來臨。而她只是木然掃視他們狂歡的身影。

為什麽她快樂不起來呢？離開他，她也應該可以堅強的活，她不自覺握緊雙拳。

“十、九、八、七……三、二、一！哦……”

驚天動地的歡呼中，沈落雨仰臉，空中正綻放一朵朵絢麗多彩的煙花。

“老婆，新年快樂！”她聽到身邊一道響亮的聲音，不禁扭頭去看。

“老公，新年快樂！”一對穿著情侶羽絨衫的小夫妻正幸福摟在一起。

“老婆，這一年你跟我受苦了，我發誓新的一年我一定努力工作，絕不會讓你和孩子再受一點委屈。”

“老公，你真好，我——好——愛——你——。”妻子幸福笑著，將雙手攏成喇叭狀放在唇邊歡快的喊。“我也愛你！還有寶寶……”

丈夫將一只手撫上妻子略微鼓起的小腹，一臉幸福。“只要你和孩子不覺得委屈，只要我們一家人能在一起，其他的什麽都不重要！”

是嗎？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莫名被觸動心弦，沈落雨癡癡凝視著這對甜蜜恩愛的夫妻，心中陰郁一片。

是她做錯了？她不該為了二十多年前的仇恨，，讓他失去自己的骨肉，讓孩子失去父親，讓原本可以幸福的一家人分散兩地？

不，是他們不懂。他們沒有經歷過，又有什麽資格說其他都不重要！

掃眼廣場內一個個和家人幸福相擁的人們，沈落雨忽然有逃離地沖動。她想聽到他的聲音，現在就想，很想，很想！

古典廳式公用電話亭前，她氣喘籲籲望著那部電話猶豫。手中是已經因為太用力被攥的皺巴巴的他的聯系方式，是臨走時旭塞給她的，雖然當時不認為自己會用得著，但她還是留了下來，一直貼身帶著。

除夕夜，聽聽他的聲音，作為送給自己的新年禮物，應該不過分。她給自己找著理由，終於鼓起勇氣走近電話亭。

撥下那組其實已經熟記在心的號碼。

嘟……嘟……清脆聲音傳來，他的衛星電話顯然已經接通。

沈落雨顫抖著雙手捧住話筒放在耳邊，“餵。”她聽到低沈悠揚如大提琴般的聲音從話筒裏傳來。

一直在耳邊飄蕩回旋，沒有根的心似乎瞬間找到歸處。

她身後正有一朵五彩斑斕的煙花，乍然怒放！

冷家大宅

舊歷新年是冷家最重要的一個節日，這一天不論你身在世界的那個角落，只要是冷家子孫就必須趕回卡羅塞斯島和家人團聚。所以冷清冷氏莊園瞬間熱鬧起來。

喜氣的大紅燈籠高高掛，蔥郁的花草樹木間彩帶飄飛，身著各式各樣的禮服的俊男美女在其間穿梭。好一派新年新氣象！

晚宴，燈光璀璨，豐富而喧嘩。

每個人都是成雙成對，唯獨他形單影只。冷帝玨不想觸景生情，端起一杯酒，離開大廳。

她過得還好嗎？她在什麽地方？他斜倚在一棵大樹上，想著沈落雨，啜了口酒。黑色的瞳眸中溢滿孤寂落寞。

舉杯，琥珀色的液體滑入喉嚨，心還是空虛填不滿！啪——他甩手發洩似的將酒杯丟到地上。

直起身子沿著林蔭小道前行。

不知不覺他竟來到他們曾經的新房。

擡頭深幽的眸光凝在被紅色燈光映襯的有些飄渺朦朧的樓頂。

你讓我歡喜，讓我執著，讓我安靜，不必有太多理由，這叫做ai情……輕柔的歌聲縈繞耳邊。

那裏好似正有一抹妖嬈的身影在舞蹈。滑步，跳躍，轉身——她的舞姿飄逸又嫵媚。最後定格，她小臉微揚，一手輕盈背與身後，一手妖媚伸向空中。似乎她要接受誰的邀請……

冷帝玨不由伸出手，明知那是幻影他還是想握住她的手。

“聽窗外的雨

它滴滴嗒嗒打在窗口象我思緒

反覆的把你想念叫zuoai情……”

一陣歌聲真實傳來，驚擾了一切。

是他的手機鈴聲，這個鈴聲只為一個人而設，或許一輩子都不會被使用。

但現在它——真真切切響了。

冷帝玨微笑著接起電話，除夕夜，她也在想他吧，這是他最好的新年禮物。

“餵。”他接通電話，卻沒有回音，只能依稀聽到人聲喧嘩，她在街道上嗎？“沈落雨，說話。”

一聲抽氣聲，讓他輕笑出聲，她一定在訝異自己為什麽如此篤定是她！

“我知道是你，為什麽不說話？”不自覺他放柔了語氣。“這些天你過得好嗎？有沒有乖乖吃飯……

“……”那端還是無聲，隱隱竟似是哽咽。

“為什麽不說話呢？”回應他的還是沈寂。“今天是除夕夜，很熱鬧，很多人，我卻感到無比的孤寂，你也一樣是不是，打電話想聽聽我的聲音？我何嘗不是，你為什麽不說話？雨，讓我聽一聽你的聲音……”

冷帝玨的語氣摻進焦灼，他是那麽渴望聽到她的聲音。

但是許久的沈默，他不知道自己還該說些什麽，也舍不得掛斷電話。

直到他聽到電話那段傳來清晰啜泣聲，“你哭了，為什麽？不要哭！你是最堅強最倔傲的沈落雨，什麽也難不倒你，你可以自己活得很好，很好……”

如果覺得不好，可以回到我身邊……但是他說不出口，到此時他還是怕聽到她的拒絕！

“對不起！”哢一聲電話被掛斷。

他終於聽到了她的聲音，但他不想聽到這三個字。它似乎預示著他要永遠失去她一般，雖然事實已經如此。

“堂哥，大家還等著你呢。”冷家旭在樹蔭裏喚他。

“知道了。”冷帝玨最後瞄一眼朦朧的屋頂，轉身走回人聲鼎沸卻沒有她的世界。

——fmx——

沈落雨在舊金山的街頭漫無目的走著，淚水飄飄灑灑。

她以為自己可以超凡脫俗，可以不計較世俗的那些恩怨……可是，在聽到他的聲音的時候她還是想到了季雅雲那個可惡的女人，看來她選擇離開是對的，留在卡羅塞斯她真的會忍不住殺死她，到時她無法面對玨，更無法面對肚子的寶寶。

她不要他恨她，但是她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她沒有那麽寬宏大量就這樣原諒季雅雲。心很痛，痛得無法呼吸。站在十字路口，她眼神迷茫不知道該走向何處，她討厭這樣軟弱的自己，但是又無力控制也無力改變。

“小心！”

暮然幾聲槍響，沈落雨被一個男人撲到在地，子彈呼嘯而過沒入她身後的花圃。

“該死！”是她大意了，這幾天她早察覺到有人鬼鬼祟祟尾隨自己。倒地瞬間她迅速掏槍還擊，兩個趨近的黑衣殺手一死一傷，殿後的一個見勢不妙迅速抓起負傷的同伴倉皇逃跑。

“不錯。”男人起身收了自己的槍，微笑望著沈落雨。“槍法還沒退步。”

“熏？”沈落雨回眸，眼露驚訝之色。

“嗯，別那麽驚訝，這裏是我們的總部，我可沒追蹤你。”他離開冷家似乎瀟灑隨意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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