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吳邪有些詞窮，一時間只能抓抓頭發。

他心裏也有點沒底，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就算程錦把他從懸崖上推下去他都不覺得意外。

“嗯？”程錦歪著頭看向他，一副靜待下文的模樣。

“你……眼睛怎麽樣了？”

程錦沈默了一陣子，道：“我以為你會說什麽呢，原來是說這個。”她勾了勾嘴角，道：“我要是說我現在很好，你相信嗎？”

吳邪看著她失去神采的眼睛，沒有說話。

程錦從他手裏抽出自己的手，道：“你也別想的太多，我這次不是來追查你或者是你的計劃，我就是來見你最後一面的，見過之後，我們就橋歸橋，路歸路。”

吳邪看著她的背影，本能地察覺到有些奇怪，過了一陣子，他問道：“就這樣？”

“不然呢？”程錦轉過身背著手，似乎能看到眼前的雪景風光一樣。“只要你不要放棄黎簇，把他平安帶回來就好，這是我最後的要求。”

吳邪心底唾棄自己那股子莫名的悵然若失，語氣不由有些尖銳：“我之前擔心你能不能放下，現在看來我的擔心是多餘的。”

“有什麽放不下的，我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程錦沒有給吳邪說話的機會，繼續道：“你當初教給我的，我都明白了。”

吳邪沈默了一陣子，轉移話題道：“你出現的時候嚇了我一跳，還是被張承略扶著送進來的。”

“我們在路上分開的，他可能不放心我，所以又跟過來了，有他和益西在，我也會放心一點。”程錦整理了一下衣服，拍拍他的肩膀道：“我沒吳老板你那麽大的膽子，敢孤身一人入雪山，和敵人共處一室。”

吳邪拉住她的手，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哪一句？”程錦靜靜地看著他。

吳邪張了張嘴，松開她的手，道：“你還是早點走吧，畢竟蘇難這個汪家人在這裏，不安全。”

“怕我打擾你們嗎？”程錦似笑非笑地問道，隨後她轉了轉手腕，道：“別擔心，我有我的打算，絕不影響你的計劃。”說完，她幾乎沒有任何留戀，迅速地走向來時的路。

忽然，她又回過頭，看向吳邪，道：

“別死了啊，還有人在等你回家。”

吳邪看著她的背影，感覺自己像是被自家的貓用爪子撓了一下，說吧說不得，打吧，自己又下不去狠手，就只能看著那道抓痕長籲短嘆。

程錦就是在他的心裏折騰的他的那只貓。

“程姑娘，準備開始了。”

程錦點點頭，道：“好。”她的耳朵輕微地動了一下。

益西顛了顛手裏實心的雪球，毫不客氣地砸向程錦，同時不斷移動方向，迅速擲出手中的雪球，好造成出其不意的效果。

視覺的缺失往往會帶來聽覺的銳化，程錦向旁邊躲了一下，隨後忍不住本能地用胳膊擋住砸過來的雪球，隨後迅速找到益西的位置出拳打向他。

益西用右掌格擋住她的攻擊，借機向一側擋，卸掉她手臂上的力，隨後左掌推向程錦的下巴。

程錦依稀察覺到自己前心沒有防備，右拳松開，重新攥住了益西的手腕，借力在半空中懸腰轉了一圈，避開益西的手掌，她重新落地，一手支撐著身體，伸腿掃向益西的下盤。

益西向上一躍，隨後落下來將手掌架在她脖頸上。

“程姑娘，遇到攻擊第一時間不應該用身體去擋，而是應該盡量減小對自己的身體的傷害。”益西嘆了一口氣，道：“張老板說得還真沒錯，程姑娘你從小學的就是必殺和速殺，一擊不成再無下手的機會。”

程錦沈默著站起來，攥緊了拳頭，道：“再來。”

益西無奈地搖搖頭，道：“好勝心別這麽強，你現在什麽都看不到，還要慢慢來。”

“沒有時間了。”

“還有時間。”

程錦低聲道：“四天又十四個小時。”

“那汪家人還沒來找你，你也不用這麽急。”

“時間到了，我自己也會去找的。”程錦做好戰鬥準備，警惕地看向益西的方向。“來吧，繼續。”

益西笑了笑，迅速出招。

兩人從後山回去的路上無聊，就開始閑聊。

“你和張承略什麽時候認識的？”

益西瞇起眼，回憶了一下，道：“應該是九、十年前吧，張老板就沒怎麽變過，當時我就是一個普通小夥子，被他叫去給他帶路，一路上遇到了不少的事情。”

程錦微微挑眉。“哦？”她笑了一聲，道：“我一開始還以為你們就是普通朋友，後來才知道你比我知道的還要更多。”

“張老板看著不靠譜，實際上一直重情重義的，我能活到現在也多虧了張老板。”益西似乎想起了什麽，道：“當時有個瘋女人帶著人追殺我們，正好遇上雪崩，其他人都死了，我讓雪埋了，還是張老板救我出來，冒著風雪把我挖出來，硬生生把我從死神面前拉回來了。”

程錦微微垂眸，道：“這樣，我知道了。他……人確實挺好的，也很能理解別人……”

“對啊，可惜了，被他家拖累了。”益西攤開手，道：“程姑娘你也應該知道了，所以我才那麽勸你，張老板的心思我也能看得出來，能在漫長的痛苦中找到一點快樂，很不容易。”他話鋒一轉，繼續道：“不過程姑娘你也是人，我尊重你的想法。”

“……謝謝。”

“程姑娘，你多大了？”

“我……？十八了吧，我記不清了……”程錦晃了晃神，道：“對，十八，我今年剛大一，還沒過生日呢。”

“那你還挺小的，我看你一直繃著個臉，像是個大人，覺得你怎麽都二十多歲了。”益西看到程錦晃神，怕她從雪坡上摔下來，一手虛扶著她的胳膊，問道：“程姑娘，你呢，逞強和那位吳先生放了狠話，每天這麽高強度練習，瞞著他去那個鬼地方以命搏命，你圖什麽啊？”

程錦笑了一聲。

益西撇撇嘴道：“就那人，屋裏還有個女人，不是什麽好鳥，這種人還是離遠一點好。”

程錦聽到他的話微微一楞，隨後忍不住大聲笑了起來，很久之後才低聲道：“我不過是圖個心安。我受了那個人的恩惠，被他照顧了那麽久，理所應當給他辦事兒。何況也是給我自己留條退路，如果我真的一去不回，也沒什麽遺憾了，誰讓我是人，做不了神，那麽多人我就只能選一個救。”

益西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道：“程姑娘，真是難為你了。”

程錦只是笑，沒有說話。

未來的三天，程錦沒有再和吳邪說過一句話，她每天淡定地跟著益西出去，從容地路過吳邪身邊，好像她根本不認識吳邪一樣。

縱使蘇難的眼睛沒有徹底恢覆，她也能敏銳地察覺到吳邪身上多了一種東西——焦躁。

這與之前的吳邪有些不同，之前的吳邪似乎格外淡然，沒有一點點多餘的感情，平和的像是一個在廟裏呆過很多年的喇嘛。

一切都是從隔壁院子的那對兄妹的到來開始發生改變的。

蘇難有些好奇，不過那對兄妹每天都很忙，她從來沒有遇上過，久而久之，她就不會在意了，因為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殺掉吳邪。

“程姑娘，你會用槍嗎？”益西把布包打開，裏面有三把手/槍，他拿起其中一把，遞到程錦手邊。

“不會，見過別人用過。”程錦在桌面上摸索到子彈，迅速將子彈上膛，拉好安全栓。

益西趕緊把槍從她手裏抽走，以免她走火傷人。“程姑娘你是靈巧型的，力氣說不上大，出招重在出其不意，太大的後坐力你受不住，所以你還是拿小巧一點的比較好。”說完，他將其中較輕的一把手槍推到程錦手邊。

“嗯，我知道了。”程錦應了一聲。

益西笑了笑，道：“然後，還有一個東西，張老板讓我轉交給你的。”

“什麽東西？”程錦察覺到自己手中被塞了什麽，不由輕輕地摩挲，很快她就聞到那股淡淡的香味。“是花嗎？”

程錦並不喜歡花，但是她手中的這朵花卻並沒有她討厭的濃郁香氣。

“這是一種特別的花，名字叫做藏海花，也是一種藥材，輕微的香氣有安神作用。”益西輕聲道：“張老板希望你別這麽難為自己，好好睡個覺，養足精神。還有，生日快樂。”

程錦沈默了一陣子，不由攥緊了手中的花莖，低聲道：“我知道了。麻煩你幫我謝謝他。”

她已經失眠很久了，閉上眼更多的是想讓精神有片刻的停歇，然而即使是閉上眼，她的大腦仍然像是一臺沒有關機的電腦，不停地過濾著所有信息。

“但願這朵花真的有用。”她將那朵花放在鼻尖，小心翼翼地嗅著。

程錦今夜仍舊沒有睡著，這是她在這裏的最後一晚，過往的一切要在這裏全部拋下，明早她就要重新開始了。

程錦坐在院子口的臺階上，輕輕地合上眼，呼出一口氣。

忽然，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程錦微微一楞，頭也不回地說道：“這麽晚你還不睡啊。”

吳邪拂了拂臺階上的雪，坐在她身邊，道：“這話應該我和你說吧，我記得之前你的黑眼圈已經好多了，現在又回來了。”

“我就是睡不著而已，你呢？”

“一樣。”

程錦笑了笑，問道：“你該不會是放不下我吧？”

吳邪一噎，摸了摸鼻子，吞吞吐吐道：“我……”

程錦低下頭，忽然向吳邪一倒，正好靠在他肩頭。

吳邪身體一時間有些僵硬，很久之後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摟住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懷裏。

“吳邪，你怕死嗎？”

吳邪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我不怕。”程錦低聲道。

吳邪微微一楞，不由低頭看向她，好像恢覆了視力一樣，她的眼中忽然有了光，不斷地閃爍，他不由湊過去，仔細觀察著那一點光。

他問：“你能看見了？”

她答：“只能看見你。”

吳邪不由輕輕地吻上她的眼睛，感受到一絲苦澀。

“十八歲生日快樂。”

作者有話要說： 請吃這個我也不知道是糖還是刀的東西～

卡了好久終於卡出來的東西……

錦鯉：我要吳邪離不開我，不敢去死。

（天啊這什麽霸道總裁的詭異文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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