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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此間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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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如流水,匆匆便過了五日。

皇宮之內也開始忙碌起來,均為老皇帝的壽宴做著準備,光是鋪地的錦紅便不知用了多少。

“九皇子,您別去那裏玩,在傷著您。”華公公及時攔住十歲的九皇子,將他遠離正在築掛起雕花籠的那處高架。

“華公公。”九皇子回過頭,眨了眨水潤的眸子,“你看見我二哥了嗎?”

“太子爺正在皇上寢殿呢,九皇子您可是要過去?老奴領您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便可,你留著吧。”九皇子甩開他的手,蹦蹦噠噠的往皇帝的寢宮而去。

“父皇,這是禦醫剛熬好的藥,您可以喝了。”君翊塵端起一碗濃黑的藥汁,卻被皇帝費力的伸手,打翻在地,頓時藥汁四濺,瓷片碎裂。

“朕不喝,你出去!”皇帝語氣強硬,滿屋散發著藥香使他蹙緊了眉頭。

君翊塵輕笑了一聲,撩起明黃色的錦袍,坐在一旁,對著影歌道:“再去給父皇端一碗來。”

“朕說不喝!你是否連朕的話都敢忤逆!”老皇帝躺在龍床上,一臉憤恨,雙目怒睜,此刻的明黃竟是如此的刺眼!

“不管兒臣做了什麽,父皇都會說兒臣是忤逆,兒臣早已習慣。”君翊塵標志性的微微一笑,溫華似玉。

“真是孽子!朕只恨現在不能殺了你!”皇帝擡起的手重重的垂落在床板上,即使周身弒殺之氣濃烈,卻令人有恃無恐。

“殺我?”君翊塵挑眉一笑,笑的愈發清淡,“若是殺了我幽羽豈不是落在別人手裏,即便父皇此時心裏已是將兒臣千刀萬剮,卻不得不留著兒臣,起碼這幽羽的江山此後依然姓君!”

“君翊塵!”老皇帝重重的咳嗽起來,臉漲得通紅,見君翊塵伸手欲替他捶著背,揮手打掉,雙目猩紅,“朕此時最後悔的便是在你出生之時未將你掐死!”

“若父皇掐死我,那如今也許四弟還在。”君翊塵面上依舊優雅的笑著,仿佛未曾將這惡毒的話放在心裏。

“你說什麽?”皇帝猛然擡起猩紅的眸子看著他,“在說一遍!”

君翊塵輕笑著站起身,撣了撣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幾分不以為意道:“兒臣說,四弟之死,也有兒臣的一份。”

“君!翊!塵!”老皇帝一字一句,咬著牙看著他,渾身抽搐著,顯然已氣極,重重的喘著氣。

“父皇還是莫在生氣,前幾日的風寒未好,急火攻心可是會提前喪命呢。”君翊塵淡然的瞥了他一眼,嘴角一勾,擡步便步履施然的走了出去。

“你敢咒朕!”皇帝怒瞪著他的背影,似要將他的背影燒穿,吼聲陣陣。

君翊塵走到門口頓住了,卻並未轉身,面上微笑道:“兒臣說的,是事實。”

“孽畜!君…翊塵!”皇帝又重重的咳嗽起來,半坐的身體噗通倒在床板上,仰面大口喘著氣。

“爺。”影歌在寢殿外見太子爺走了出來,手中又端了碗藥汁湊了上去。

“恩。”君翊塵拿過藥碗,眸光掃見九皇子正一蹦一跳的向這裏來,嘴角若有似無的彎了彎。

“二哥。”九皇子停下步子,看見面前的君翊塵,臉上綻開一抹屬於童稚天真的微笑,“靖兒見過二哥。”

“九弟,來看父皇?”君翊塵端著藥碗低下身,與面前的九皇子平齊,淡淡一笑。

“靖兒聽華公公說父皇感染傷寒幾日不見好,想來看看父皇。”九皇子點著頭笑著,潔白的皓齒隨著笑容展開,仿若一抹陽光。

“九弟真是有心。”君翊塵摸了摸他的頭發,“這是治療傷寒的湯藥,九弟去端給父皇餵下。”君翊塵將藥碗往前推了推,清淡的笑著。

“好。”九皇子兩只小手接過藥碗,“二哥放心,靖兒這就端給父皇。”

“去吧。”君翊塵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直起身子。

九皇子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端著湯藥走進寢殿。

“父皇。”甜甜膩膩的童聲響起,似乎給這冷清的大殿添了幾分人氣。

“小九。”皇帝側過頭,一身怒氣散了不少,艱難的支撐著身子坐起。

“父皇。”九皇子端著藥碗走近,甜甜一笑,“父皇,這是二哥讓靖兒給你的,可以治療你的傷寒呢。”

皇帝眸色深沈的看著那碗湯藥,語氣亦是嚴厲了幾分,“太子拿給你的?”

“是啊,父皇傷寒未好,二哥對父皇很孝順的!”九皇子笑著點了點頭,有一年父皇重病臥床,還是二哥去墨王府求得珍貴的藥草才得已痊愈,只是不知那藥草為何最後會到了四哥的手裏,二哥竟是從未追究過。

“孝順?”皇帝冷聲鄙夷的,“小九,你最好離你二哥遠些,這藥給朕端走!”

“父皇,二哥對小九很好的,你為何不喜歡二哥?”九皇子睜著水汪汪的眸子,又將藥碗推進一寸,“父皇不喝病不會好的。”

“放肆!”老皇帝再次將藥碗打翻在地,九皇子受這推力腳下一個趔趄,小手按在破碎的瓷碗上,鮮血混著藥汁滴下,一陣響亮的哭聲從寢殿內傳出。

“爺。”影歌站在君翊塵身後,聽著那屋內的哭聲心下有了幾分不忍,爺對九皇子向來是極好的,只是今日…爺這些年怎能未曾恨過!

“待他回去你替他上藥。”君翊塵覆雜的看了眼那寢殿,轉身離開,只留下如同輕風如煙一般的聲音。

“是。”影歌一低頭,拱著手輕嘆。

一陣秋風輕拂,冬青搖曳,簌簌作響。

君翊塵緩步走出皇宮,面上噙著一抹微笑,溫文爾雅。

這抹笑容下掩蓋的是無盡的傷痛,那是來自內心深處的傷痛,那是獨屬於君翊塵的傷痛,他的出生便註定了是種錯誤,可他的出生,他無法抉擇!既然父皇無情,他又何必留情!

木家,虞家,楚家,外加皇帝的推動,又是否敵得過墨錦禦,弦玥,虞玖幽,君翊塵的聯手!

君翊塵出了宮門,看了東北方向一眼,眸色溫和,面上的笑意緩緩綻開,柒柒,你是否還記得不負本心,不背初衷?若你今生不能肆意而活,我便是拼盡了全力也要助你!

容王府夕月閣

“太子爺?”容卿月看了眼不請而來的君翊塵,挑了挑眉毛,今日好像沒有需他保密的事情。

“月妹妹。”君翊塵溫雍一笑,眼角眉梢染上溫和。

“太子此來,所謂何事?”容卿月知他無事不登三寶殿,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君翊塵笑著坐下,見她坐在另一側的椅上,緩聲道:“許久未曾見你,今日便來看看。”

“又非生離死別,怎如此傷感?”容卿月好笑的看著他,這位太子爺也是幫了她不少,蕭伯父只因他幫助才能逃脫的如此順利,想了想又是難還的人情,內心忍不住的嘆息,她為何會欠了他人如此多……

“父皇身體每況愈下,日後想再來見你怕是難了。”君翊塵唇角挽著絢麗炫目的笑容,清淺地開口。

“莫不是還有先帝的遺囑,如何會難?”容卿月勾起了唇線,眼中閃過一道促狹。

“呵…”君翊塵搖頭輕笑,“月妹妹勿要說笑了,你明知是不可能的。”

“恩?”容卿月笑看向他,眸中光輝隱隱流動。

“你對我無意,我又豈是強求之人,何況錦世子對你之心,你我皆知。我又何必平添怨懟,讓你將我推拒門外。”君翊塵聲音飄忽,似是陷入回憶,帶著縷縷溫熱。

“君翊塵。”容卿月沒由來的突然輕喚了他一聲。

君翊塵看著她,眸中的笑意是那樣的柔和,好似透過她看到了什麽。

“我為何會感到你如何熟悉?”容卿月蹙眉,她曾多次有過這種感覺,即便第一次見他,也會感到他的氣息令她不排斥。

君翊塵笑了笑,打趣道:“難道你曾在夢中見過我?”

容卿月嘴角一抽,這話怎麽這麽像調戲……

“月妹妹,五日後父皇壽宴,若是出了變故,你便去母後生前的長樂宮,那裏自會有人接應。”君翊塵不在說笑,一改笑意,臉上平添一抹嚴峻,語氣肅然。

容卿月眸光閃了閃,又是長樂宮?兩方勢力匯聚,是否會沒等她來便已打起來了?

“為何會有變故,你要逼宮?”容卿月帶著三分清淡七分試探緩緩開口,若是他逼宮,興許還會幫他呢!

“父皇的龍霄騎不可小視,江山覆,龍霄歿。壽宴那日,父皇必定會封鎖宮門,龍霄騎的勢力分布,怕是易進難出!”君翊塵語氣是前所未有的鄭重,只因這次,他想讓她平安,只要平安。

“你為何屢次幫我?”容卿月依舊未應下,卻也沒拒絕,道出心中疑問,總歸不可能是弦玥的心之所向!

君翊塵緩緩一笑,“柒柒,我幫你,是應該的。”

容卿月面色一變,騰地從椅子上坐起,眸中充滿了不敢置信,訝異出聲:“唐代?”

君翊塵笑著點頭,也隨之起身,“柒柒,你說,我是該幫你的。”

容卿月怔楞在原地,看著他背影逐漸遠去,眸中竟是染上了一層水霧,他是唐代,竟是唐代…

莫不是他亦中了噬魂散,莫不是中了噬魂散的人都會破魂重生!

君翊塵環視了一眼夕月閣的小院,如今已深秋,院內雕零了大片的花瓣,墻角還有幾株翠柏蒼勁挺拔,不顯荒蕪。

嘴角輕勾,相認的感覺就像是如釋重負。走出容王府,腳步頓住,長身玉立,斜陽拉起一條俊拔的身影。

“爺。”影歌倏地出現,在他身後恭敬地低下頭。

君翊塵就這樣站在這裏,未曾應答,緩緩閉上眸子,夕陽映在他如玉的容顏,燦燦光華籠罩,仿佛又回到了那年。

此間少年,眉目疏朗,面如冠玉,一抹溫和的笑容猶如暖陽,直直照進人心底。

我曾不計後果愛過一個人,雖然求而不得,可我滿心歡喜;我曾不辭勞苦追過一個夢,雖然無疾而終,可我念念不忘;我也曾長途跋涉去過一座城,雖然,可我永不遺憾。

柒柒,即便孑然孤單,背上弒父的罵名,為了你,我甘願,萬劫不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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