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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葉護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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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琯進言上皇,使諸王分領節度使,無疑是要削弱太子李亨的權力,更直接釀成了永王李璘之變,則李亨既然聽說了此事,怎麽還可能容忍房琯呢?別說做宰相了,恐怕連殺他的心都有!

李泌為此而慨嘆,李汲不解道:“阿兄往日所言,與賀蘭進明並無不同,說房琯好為大言,且常稱病不肯上朝,而與親信談佛論道。這路貨色,即便沒有陳濤斜之敗,也不堪為宰相,為何阿兄聞其將罷,卻似有憾意呢?”

李泌瞧瞧左右無人,乃壓低聲音對李汲說:“房相正是因為陳濤斜之敗,乃不敢再多預國事,但他終究嫻於政事,且樂善而愛人……房相若罷,餘相皆不足以任事啊!”

房琯雖無首相之名,卻有首相之實,因為資歷擺在那裏。實話說李泌也不是很瞧得起房琯,然而此人雖好大言,卻非徹底的繡花枕頭,況且他私德還不錯,也會做人,則若罷相,誰將代掌朝政呢?剩下那些更是提不起來。

此時行朝那些宰輔,韋見素早就靠邊兒站了,苗晉卿垂垂老矣,崔渙無能、裴冕貪財,李麟則因為過於剛強而不為皇帝所喜;最要命還有一個崔圓,生性嫉賢妒能,最近還跟李輔國打得火熱……

果然不久後,李亨貶房琯為太子少師,擔任散職,加授諫議大夫張鎬為宰相。朝廷實權,就此逐漸落到了中書侍郎崔圓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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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賀蘭進明去不多日,終於得到消息,回紇葉護太子率兵來援,即將抵達雍縣。

李亨雖然誆走了葛羅支,卻又擔心回紇主因此惱怒,不肯發兵救援,或者雖然發兵,卻出工不出力,因而下令李俶,說你去迎一迎那位葉護太子吧。

於是李俶便命李倓留守帥府,自己帶著李泌,由李汲、陳桴、羿鐵錘等人護衛,匆匆離開雍縣,北上相迎回紇軍。

途中李汲向李泌打聽相關消息,才知道那位“葉護太子”麽,其實並不叫葉護……

回紇本族,據說出於匈奴屬部高車,史書上也稱之為敕勒、鐵勒。高車凡十五種,如同羅、仆骨、薛延陀等等,也包括回紇,史書舊記為袁紇,臣服於突厥。唐、突大戰之時,回紇自立,助唐攻突,並且最終徹底擊敗東突厥,這才得以雄長草原大漠。

因此回紇制度,多數沿襲突厥。突厥貴官有名葉護者,其下為設,再下特勤等,總共二十八等世爵,回紇亦然,以葉護為首爵,統領諸多部族,以輔弼可汗。所以“葉護太子”,放在中原就相當於太子而加號大將軍一般。

中原非止一王,回紇也不僅僅一個葉護,據說回紇主在把女兒嫁給敦煌郡王李承寀後,就也封李承寀為葉護,使與太子共同將兵,南來相合。

不過嘛,李承寀應該是指揮不動回紇兵的……等到見面之後,在李汲看來,這位敦煌郡王所起的作用僅僅是——翻譯嘛。

唐朝方面在確定了對方的行程和速度後,就首先紮下營帳等候,很快的,回紇兵臨近下營,隨即李承寀陪伴著葉護太子,率領百餘騎前來。李俶親至轅門相迎,非常熱絡地牽著葉護太子的手,歸帳敘話。李汲看那葉護太子,鷹目隆準,闊口虬須,顯得甚是剽悍,相比之下,李俶就要單薄多了。

前夜李亨曾說,回紇主四十有餘,五十不足,則估摸著這位葉護太子,頂多也就三十來歲,跟李俶年齡相仿,可是面相卻似乎老成得多……可能是草原上風吹日曬,也沒啥護膚品,再加胡子一大把,瞧上去才會顯老吧。

這即便把寧國公主嫁給葉護太子,仍然不怎麽登對啊……

軍中點起柴火,將出羊酒來,款待跟隨而來的回紇兵,作為主人陪同的,自然就是李汲他們幾個了——他們有品級在身啊。

這隊回紇兵的首領,略懂幾句唐言,名字很拉風,叫做——帝德。羿鐵錘楞頭楞腦地問他:“貴部竟然有姓帝的麽?”帝德連連搖頭:“中國人,有姓,我等,無姓。”

根據李汲的歷史知識,草原民族多半是沒有中國人所謂的姓氏的,只有名,或加族號為稱——比方說回紇主的族號就是“藥羅葛”,名叫“磨延啜”,原稱登裏可汗,後改毗伽可汗,李亨才剛冊封他為“英武威遠可汗”。

於是跟羿鐵錘解釋了,羿鐵錘道:“我還以為他的姓氏比我的更小……還是李致果學問好啊。”李汲趕緊撇清:“自然是家兄所教。”

一百騎圍著篝火而坐,分成數堆,由唐兵相陪,中間這一堆,自然就是帝德等幾名軍將與李汲他們了。小兵宰了羊,洗剝幹凈了,架在篝火上燔烤,帝德等人見到,無不喉結鼓動,明顯在咽唾沫。羿鐵錘又犯傻了,問:“你們游牧為生,族中自然多羊馬,難道說只有貴人能吃,普通兵將吃不上麽?”

帝德指一指自己的心窩:“我,將軍,也是貴人。自離草原,走遠路,多食乳酪,少鮮肉

,數日未食羊。”隨即腆著臉笑問道:“烤羊,慢,能先飲酒麽?”

李汲當即吩咐:“開壇,先傾酒來。”

唐回軍將幾碗酒下肚,氣氛逐漸熱絡起來,雖然多數語言不通,相互間比劃手勢,也能表達些簡單的意思。就中陳桴就道:“葉護太子帶了多少兵來?”帝德回答道:“四千。”陳桴不禁皺眉:“無乃太少乎?”

帝德一拍胸脯:“回紇,勇士,叛軍,豬狗,四千可殺四萬。”羿鐵錘道:“叛軍中亦多同羅、突厥精騎啊……”帝德一撇嘴,四指成拳,單豎起小指來,朝下一比劃:“同羅,懦夫,突厥,敗兵——河曲之戰,都殺散了。”

此前郭子儀率朔方軍定河曲,對戰阿史那從禮之時,回紇主便親將三千騎往助,據說立了不小的功勞。所以回紇兵很瞧不起那些本出同源的同羅、仆骨等部,更瞧不起早被他們滅了國的突厥人。

隨即帝德又一亮粗壯的胳膊,對羿鐵錘說:“羊熟了,吃羊。吃飽了,比試,讓你知道我氣力。”

於是割羊來食,帝德也不等吃飽,肚子裏稍稍有些存貨了,便即提起袖子來擦擦嘴角,然後又將油乎乎的雙手在皮袍上抹了兩抹,站起身來,朝羿鐵錘點頭:“你,壯實,敢來比麽?”

座中李汲相貌有些稚嫩,陳桴身量不高,只有這個羿鐵錘,擱後世算一米八的個頭兒,肩寬背厚,腰粗腿長,瞧著就很能打的樣子,加上方才言辭中似有輕視回紇兵之意——起碼是輕視他們人太少——所以帝德才會挑他比鬥。

羿鐵錘也站起來,邁前兩步,跟帝德比了比個頭兒——差不多——頗有些躍躍欲試。要知道他們本是神策軍將,沙場百戰,這回受命守衛帥府和禁中,卻連著一兩月只是站崗和護衛要人,且再無刺客出現……要不動動,估計胳膊腿都快生銹啦。

但他雖然粗魯、莽撞,也還知道先問過在座品級最高的李汲:“李致果,可以麽?”

李泌命李汲款待回紇兵將時,曾經叮囑他說:“彼輩雖為胡人,卻遠來救駕,須使盡歡,勿輕視。”頓了一頓,卻又補充道:“亦毋使回紇輕我。”

所以李汲覺得,都是當兵的,精力過剩,互相比較氣力,應該更容易打成一片吧。而且不必在乎輸贏,倘若贏了,固然能使回紇不輕視唐,即便輸一兩場,也不代表唐軍戰鬥力不行啊——打仗和比鬥,終究是兩回事。反倒是對方既已叫陣,若是不敢應戰,才會被他們瞧不起。

因此羿鐵錘問李汲,是否可以應允帝德的比試要求,李汲想了想,便轉過頭去,以目相詢陳桴,那意思:這個羿鐵錘如何,能不能打?

只要還有兩把刷子,跟帝德算同一重量級的選手,那就可以答應;除非羿鐵錘完全是繡花枕頭,到時候三拳兩腳被人擊敗,則唐人的面子上就不怎麽好看啦。

陳桴會意,乃低聲道:“鐵錘是我神策軍中勇士,力大招猛,空手搏擊,等閑十數人近不得他身。”

特意點明“空手搏擊”,是擔心這位李致果終究年紀輕,據說又沒有上過戰場,倘若不知輕重,命他們抄器械比鬥,怕會引發不必要的麻煩——刀劍無眼,若是傷了回紇將領,元帥必不能饒!

李汲聽了,便即轉回臉來,朝羿鐵錘點一點頭,然後又面向帝德,問他:“你是要文比啊,還是武比啊?”

帝德茫然道:“我,不識字,不會比文……”

李汲笑笑說:“是文比,不是武比。”隨即解釋:“所謂文比,便是純粹較量膂力,或各舉石棰,比試數量,或者掰掰手腕。倘若武比,那便相撲、角抵……”

帝德打斷他的話道:“武比好了。”

無論角抵還是相撲,都屬於摔跤一類,其中角抵重視技術——中原王朝一般將其作為百戲之一,算觀賞項目——而相撲則更註重鬥力。帝德當然不清楚兩者的區別,但明白——就是空手對打嘛,甚合我意。

軍中慣常相撲為戲,所以陳桴對這一套是很熟的,當即指揮士兵於篝火邊清出一片空場來,並用矛鐏在土地上劃一個直徑一丈有餘的圓圈,以便雙方入圈比鬥——被人打出圈子來,自然就算輸了。

羿鐵錘還打算脫衣服,帝德卻只除去氈帽,挽挽袖子,便直接跳進了圈中,以手相招。羿鐵錘有點兒蒙,瞥一眼陳桴,見同伴頷首示意,便也只摘了襆頭,緩步入圈,朝帝德一拱手:“請了——不可揪發髻。”

帝德點頭:“明白。”隨即聲落人到,直朝羿鐵錘猛撲過來。羿鐵錘架勢還沒擺好,匆忙閃避,並且探手抓住了對方的腰帶;帝德一反手,同樣揪住羿鐵錘腰間,雙方就此貼在一處,較起力來。

李汲留心觀察,貌似帝德的氣力更勝一籌,肩膀發力,頂得羿鐵錘連連後退。眼看羿鐵錘一只腳的後跟已然接近圓圈,他這才猛然吐氣發力,止住後退之勢,同時擰腰朝側面一讓,想把帝德搡到外側來。

然而帝德雙腿穩若泰山,竟巋然不動,羿鐵錘一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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