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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江東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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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安祿山的軍事能力,李泌私下並不以為然,曾經多次跟李汲說,那廝只堪為一軍之將,而不能擔當方面統帥,之所以能夠平步青雲,出任三鎮節度使,一靠厚賂當道,尤其是巴結故相李林輔;二靠阿諛奉承上皇、楊妃,常自表忠心;三靠搶奪部下功勞和殺良冒功。

所以李泌說了:“若安賊用兵之能,可有王忠嗣之半,或比肩哥舒翰、高仙芝,我又豈敢放言,兩年內便可望將其平滅啊?”

叛亂之初,安祿山的戰略部署或許經過長時間籌劃,還是相對靠譜的,趁著唐廷不防,先橫掃河東,再長驅直入攻陷洛陽,進迫長安。但隨即唐廷緩過勁兒來,多方進剿,於河北連戰連勝,於河南則各城堅壁,為久峙之勢,哥舒翰又封堵著潼關,安祿山在洛陽進退無據,乃起意退回範陽。他還責備親信嚴莊、高尚等說:

“我之起兵,汝輩皆說萬全。如今四方唐軍匯聚,日盛一日,自潼關以西,我軍不能寸進,則爾等謀劃何在?尚有臉面來見我麽?!”

可是沒想到老仇人楊國忠卻伸手拉了安祿山一把,慫恿天子下詔,逼迫哥舒翰出關迎戰,就此導致潼關陷落,叛軍覆陷西京長安……

聽到長安陷落的消息,河北、河南各郡人心動搖,正在河北與叛軍鏖戰的李光弼急於回師救援,遂將數月來的勝利果實一朝丟棄,全國局勢就此接近糜爛……面對這種局面,安祿山本應該親自坐鎮長安,調集兵馬,窮追李唐王室不休,起碼也應該奪占關中險要,封堵唐朝最具戰鬥力的朔方軍南下啊。然而他呆在洛陽不動,麾下各部也皆逡巡不前,即便有了陳濤斜擊敗房琯之役,照樣沒有大舉西出之心。

由此新皇帝才能在彭原郡內站穩腳跟,並於十二月間,迎來了洶湧南下的朔方軍主力。

李泌為此額手稱慶,說:“安賊不知兵要,自失大好戰機,此天佑我唐也!”

李汲聽了,卻不禁在旁撇嘴,心說老天再怎麽庇佑,也得自家爭氣才行啊,瞬息之間,兩京失陷,皇帝落荒而逃,就這你也好意思吹唐?

且說這段時日,李汲一直跟陳桴、羿鐵錘等人護衛著李泌,每日前往帥府上班,倒是再無刺客來襲——這會兒還冀圖僥幸,估計就不會僅僅被留下半數啦,哪怕來一個加強排,都得全軍覆沒。他過得其實挺清閑,白天跟陳、羿二人在廊下談談笑笑,一起吃喝——可惜那倆品級較低,不敢跟他搶飯,未免有些索然無趣——晚間則與李泌研討內外之事,或者伏案讀書。

再沒機會得見李適了——他爹倒是天天見——至於李倓,還在關著禁閉呢。

隨後李汲也在帥府中見到了聞名已久的郭子儀和李光弼。郭子儀是五十多歲年紀,李光弼稍微年輕一些,前者容貌團團如富家翁,常帶笑容,行為舉止卻一板一眼,對李泌尤其執禮甚恭;後者則面相頗兇惡,體格極健壯,行動如風,寡言少語,但很明顯不但對李泌,即便面對李俶時,也常失尊卑之禮。

在李汲看來,李光弼是真將軍,但或許有些不懂政治;而郭子儀,哪怕將來棄武從文,他也同樣能夠混得風生水起吧。

李泌為李俶謀劃,建議先不正面攻打長安,而命二將率師渡河而東。然後李光弼守太原,保障北線;郭子儀則先定河東,再謀南下奇襲潼關。只要奪取了潼關,那占據西京的數萬叛軍,不就如同甕中之鱉一般麽?到時候朔方軍在東,王師會合來援的回紇兵在西,對進包夾,西京可覆。

旋以得勝之師東進,安祿山必然喪膽,會拋棄洛陽遁走。然而李光弼在擊退進犯太原的叛軍史思明部後,可以如前一般,東逾太行,挺進河北,則安祿山前失兩京,後無退路,便只有授首一途了。

李俶對此,自然滿口稱善——就他的戰略水平,也提不出別的方案來——郭、李二將亦皆認可。

只是事後李氏兄弟私下裏分析,李汲就揣測說:“二將既領兵至彭原,卻不能正面對敵叛軍,規覆西京,反要再東渡……之所以答應得這麽爽快,不會是相互間有什麽矛盾,不願在元帥麾下並肩作戰吧?”

李泌笑著搖搖頭,說:“固然二將於理軍、用兵,其法迥乎不同,郭仁而李嚴,郭穩而李勇,然卻並沒有什麽嫌隙。不過你也不算想多了,我料二將應承東出,正是為了脫離元帥掌控……”

原因也很簡單,此前哥舒翰潼關戰敗,那就不是他本人能力不行,而是因為朝廷的掣肘和催促,所以二將才擔心若在李俶麾下,到時候若獲亂命,身不由己,而且最終責任還得自己來承擔,那多郁悶啊。倘若皇帝如同當日“信任”房琯一般,把兵權都交給我們,自可無虞,偏偏陳濤斜戰敗後,皇帝也慌了,要派個皇子做兵馬元帥……

那還不如讚同李泌的建議,我們拉兵出去,擔當方面之任,基本在戰術上完全可以自己做主啊——豈不聞“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乎?前

提是你得“在外”才成。

李汲因此就問了:“那麽阿兄獻此方略,也是出於這種考量吧?”

李泌撚著胡須,笑而不語。

李汲心說這就對了,別想著自家一人包打天下,既然要倚靠他將,就得先摸清楚他們的想法,如其所欲,才能讓對方願意跟你合作,並且可以發揮出最大的能動性來。

然而對於李泌的謀劃究竟能不能成功,他仍然在心中打一個大問號。固然跟隨李俶出城去校閱朔方軍,看起來確實比別郡兵馬都要精銳,但若比起後世國家軍隊來,仍然接近於渣。而且郭、李能戰,也只是耳聞啊,具體能打得啥樣,還得戰場上見。

戰略部署再如何嚴密,如何奇才天縱,落實到戰役上,倘若將不能謀,兵不能戰,勝利同樣屬於鏡花水月……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所以即便還沒正式開戰,軍中事務一樣冗繁,再加上李俶又是個沒啥本事的元帥,導致重任徹底落在了李泌肩上,每每工作到半夜,一天只能睡兩個時辰。李汲奉勸李泌要保重身體,李泌卻不以為然,說:“我自有養生之術,無傷也。”

李汲心說再怎麽養生,你得有攝入才能付出啊,這每天吃不到一個餅子加一碗粥,還真當自己是活神仙,不會累哪?!可是怎麽勸都勸不聽,他只好暗道罷了——且先打完這第一階段,再看情況直接去找李俶或者通過李適向皇帝求告吧。

你們不能拿我哥當騾子使啊,還是一次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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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中旬的某一天,午飯過後,李汲正在回廊下跟陳、羿二人吹牛扯淡呢,突然有宦官前來,傳召李俶、李泌入宮覲見。於是李汲因為帶有可自由出入宮禁的符牌,便按刀護衛二人進宮——陳、羿等人就不夠資格了,只能跟宮門外候著。

宮中禁衛,也多是紅帕包頭的神策軍士,因為李汲力敵三名刺客之事已在軍中傳開,所以他們見李汲衛護元帥、長史前來,望向他的目光都不禁含有敬重之色。初始李汲見到這種眼神,多少有些飄飄然,時間一長,也就習慣了,不至於直接飛到天上去。其實他心裏還腹誹呢:我明明是對戰四名刺客啊,那個放飛鏢的你們就不肯算進去嗎?

來到殿前,李俶、李泌報名而入,李汲跟階下等候,眼角掃過,發現護殿將軍是個老熟人——荊絳。

老荊的傷勢不久前痊愈了,因功得升一級,但因為李泌護衛的位子已經讓別人給頂了,所以李俶就薦他入宮,護衛天子。他覆出之時,李汲曾經叫上陳桴和羿鐵錘,在宮外臨時租了間民居,擺酒慶賀——因為等到他們下班以後,市上酒家俱已關門,甚至於連全城宵禁都臨近了。

老荊為此還說:“果然是小地方,若在西京,常有酒肆終夜不歇的,我等大不了請個假,不歸宿,可做長夜之飲。”

陳桴和羿鐵錘都是真正意義上的鄉下土包子,從沒見過京師繁華,就此求問老荊,給我們說說昔年西京的狀況唄。老荊東一榔頭西一錘的,毫無條理,信口胡吹,把座長安城描述得如同天上仙境一般,也不知道有幾分真實性。

李汲並不在意——再熱鬧還能熱鬧過後世的都市去麽?而且一年內“金吾不禁”也就只有幾天,哪象後世,繁華地段每晚都跟過年似的。但陳桴和羿鐵錘卻聽得如醉如癡,嘴巴張得幾乎能夠塞下自己的拳頭……完了憧憬說:“我等如今衛護元帥長史,也算禁軍了吧?等將來規覆西京,應該能進城去體味這般繁華景象吧?”

老荊聞言,突然間把臉一沈,用力一拍桌案,喝道:“咄,汝等也就這點出息!大丈夫自當沙場拼搏,謀一個封妻蔭子,豈能在繁華熱鬧處消磨時光?我還自傷早早便轉入左驍衛,平白少了數年的戰功,否則如今怕是連緋袍都可穿了!”

隨即便嘆息道:“汝等今為長史護衛,將來收覆西京,肯定也要上陣的,一旦中軍遇襲,必可執械勇鬥,建功立勳。我卻從宮外又轉入宮內,每日只是站班,怕是再無上陣的機會了……”

李汲隨口安慰他道:“仗總是有機會打的,你擔的什麽心哪?”

老荊瞪眼道:“若如李長史謀劃,最遲明春便可收覆西京,夏、秋時收覆東都,待到歲末,叛賊必將殄滅。一旦錯失了這場機會,哪裏還有仗可打?”

李汲哂笑道:“你忘記吐蕃了嗎?如今河西、隴右、朔方之兵,以及回紇兵陸續來合,謀覆兩京,則西防必然空虛,你當吐蕃人傻的啊,不會趁機殺下高原,奪我漢地城邑?”

那三人聽聞此言,都不禁楞神,隨即羿鐵錘便拍案大罵道:“都是安賊可惡,使我河西、隴右數年之功,一朝化為烏有!我X他安祿山的XXXXX!”於是一場慶賀老荊傷愈並且榮升的酒宴,就此以口頭上辱遍安家全體女性而告終。

拉回來說,今日護衛李俶、李泌入宮見駕,李汲再見老荊,便即拱手問候。老荊在階下站得筆直,卻不還禮,只是微微頷首,眨眼示意,那意思:我正當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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