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有家屬嗎？聯系過來吧。”醫生在秦汶的面前晃了晃手，將他的魂招回來。

“醫生！醫生！”正在收線的護士驚呼起來，嚇得後退了好幾步，嚷起來：“詐屍啊！”

醫生和秦汶都順著病床的方向看過去，只看見已經被人宣布死亡的賴旭塵睜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看。

“死者死前受了電流刺激，出現這種生理反應也是正常的。”醫生淡定地走過去，他正要伸手去合上死者的眼睛，而那個死者的眼珠子動了，直直盯著他看，看得他頭皮發麻。

“老子沒死！”大概是剛醒過來，賴旭塵的聲音格外喑啞，聽起來倍感滄桑。像是一口枯井，被北風吹過。

“我以為我醒過來就可以去找你了，可是……”賴旭塵嘆氣，掐斷那些回憶，他伸手扣住陸瀾卿的手指，緊握著：“我醒過來之後，發現自己的身體無法動彈。醫生說我的腦部神經受損，就算醒過來也未必能和從前一樣，未必能離開病床。”

那天，他就躺在病床上，倍感無能為力。他無法驅使自己的身體，就好像他的意識和身體都是獨立的個體，無法相互交織。

醫生給出提議，建議把他送去康覆中心進行後期治療，看能不能恢覆身體機能。秦汶接受了醫生的提議，次日就將他轉移去了康覆中心。

康覆治療遠比賴旭塵想象中的要難，因為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他每天都得學習各種簡單動作，比如擡手、擡腿、走路、轉身，這些平時看似很簡單的動作，到了他這裏變得十分機械。

他像個孩子一樣，被人攙扶著學走路，走著走著還得摔跟頭。他迫切地想恢覆正常，迫切地想見陸瀾卿，可越迫切越是什麽也做不好。康覆治療的前兩個月裏，他還得了抑郁癥，鬧過自殺，被醫護人員救回來。他覺得自己已經是廢人了，活著沒有意義了。

如果不是秦汶每天都給他發陸瀾卿的日常視頻，他根本撐不到康覆的那一天。他每晚都抱著手機，把那些小視頻看了一遍又一遍。視頻裏的陸瀾卿頭發長了，他換上了夏裝、秋裝，他坐在店門口看書、畫畫……每次看完，賴旭塵的枕邊都是一片濕潤。

“這半年裏，你的每一天都在我的眼裏進行著，可我不想用一個廢人的模樣去見你，我不想你看到那樣的我。所以，我和秦汶聯合醫院的人騙了你。”說完這一切後，賴旭塵長長舒了一口氣，如釋重負，“我實在害怕自己無法康覆，實在害怕我的存在會將你捆綁，實在不想……”

不想成為你眼中一無是處的那個人，不想你對我的愛變成同情，不想一輩子都只能是那個被你照顧的那個人。

我想成為你眼裏的英雄，想成為你堅固的後盾，想成為你哭泣時依靠的那個肩膀，想以最好的狀態來愛你、疼你、保護你……

這些話，賴旭塵沒有說出口，他覺得太肉麻了，說出來會惡心到自己。可他心裏的確是這樣想的，從他第一次遇見陸瀾卿開始，就是這樣想的。

“你差點害死我，你知道嗎？”陸瀾卿忽然開口，把死亡說得風輕雲淡。

“啥？”賴旭塵懵逼臉，楞楞地看著陸瀾卿。

“我那天吃了一瓶安眠藥，躺著等死，想著死了也許能見到你。”陸瀾卿風輕雲淡地說著，隨即摸了摸枕下，扔給賴旭塵一個空藥瓶，“但是沒死成，睡一覺起來什麽事也沒有。”

那空藥瓶在賴旭塵的胸肌上反彈一下，落在被子的褶皺中，他撿起空瓶子，看了看，嗤笑道：“吃一瓶鈣片能有什麽事？”

“鈣片？”陸瀾卿的語氣變了個調，他定睛看著賴旭塵，臉上浮現出極少見的茫然表情。

“嗯，鈣片來的。”賴旭塵不加掩飾地點點頭，“我第一次來你家就發現了這瓶安眠藥，第二次來的時候就給你偷換成鈣片了。”

大概是在那個風雨交加的清晨，他們在屋裏打架打到手脫臼，賴旭塵意外地看到他的藥箱裏有安眠藥，他擔心那安眠藥是留著自殺用的，便換了一瓶鈣片進去。

“吃安眠藥也是心理作用，你看，你不也一直沒發現是鈣片嘛。”說完，賴旭塵比了個心，咧嘴一笑，“現在，知道我有多愛你了吧。”

“你……”陸瀾卿一副想要嘆氣的模樣，卻忽然嗤笑一聲，“真是太愛我了。”

“是的呀，我要愛你愛到地老天荒，愛到海枯石爛，愛到鐵柱磨成針！”說著，賴旭塵抱住陸瀾卿來了一個麽麽噠，以表自己對他的真摯感情。

陸瀾卿唇角浮現出若有似無的笑意，他將視線移到床頭櫃上，看著那個小盒子挑眉說：“把你的薄荷味拿過來。”

“哦，好。”賴旭塵以為陸瀾卿要送福利，乖乖地把那個精致的小盒子拿過來。

只見陸瀾卿取出一個小包裝，揣在手裏來回觀摩許久，緩緩道：“才四個啊？”

他擡眸眺著賴旭塵，那變幻莫測的眼神透著蠱惑，和唇角的弧度一樣醉人。

“你想表達什麽？”賴旭塵有些吃驚，因為他記得這種眼神，在密室的那次，陸瀾卿就忽然露出這種攻氣十足的眼神，撩撥得他毫無抵抗力。

“我的小可愛騙了我半年，一回來還說我體力不行。”他的氣息碾壓過來，每一縷都是致命的蠱惑。他揚唇一笑，如一泓毒藥，“四個這麽少，今晚我就能用完了。”

“你開玩笑的吧？”話未落音，帶著壓迫的吻覆上來，堵住賴旭塵的唇。

那個一邊撕包裝一邊展開攻勢的男人掀起了被子，將兩人蓋住，打算在被子裏做壞事。

“瀾卿，我還沒有心理準備，唔……”話總是在沒說完的時候被強勢的吻切斷，賴旭塵根本做不出反抗，不僅因為陸瀾卿的力氣也不小，還因為他實在太愛這個人，被他吻住之後，願意為他貢獻一切，“瀾卿，瀾卿，慢點，唔……”

抖動的被子忽然停了停，陸瀾卿俯身，在賴旭塵的耳邊低吟著：“跪鍵盤和繼續選一個。”

“壯士，來吧！”一聽到這兩個選擇，賴旭塵攤開雙臂，放棄反受為攻。在這個溫情時刻跪鍵盤太慘絕人寰了，還是繼續吧！

“那我來了。”惡魔的聲音在耳邊縈繞著，卻那麽甜，甜得讓人覺得疼痛也是一種享受。

“瀾卿，老子可愛你了，你愛不愛老子啊！”抖動的被子下，傳出賴旭塵視死如歸的吶喊。他愛一個人，就會大聲說出來，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不愛。”陸瀾卿喘息著，回答的聲音很小。

“我們都這樣了，你還是這麽不坦誠……”賴旭塵失落了一下，他在黑暗中擡起手，撩開陸瀾卿被汗水沾濕的發。

“你是不是傻？”陸瀾卿俯身到他耳邊，輕聲嗤笑，呢喃道：“我愛啊塵，不愛老子。”

有那麽一瞬間，賴旭塵的心都化了，滿腦子都是壞到骨髓裏的那句：“不愛，我愛啊塵，不愛老子……”

我愛啊塵，不愛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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