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醫院安靜地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見，前臺的護士擡頭，看了一眼走過去的兩個男人，然後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秦汶走到了某條走廊的盡頭，推開了那扇病房的門。

開了燈，病房內的一切都映入賴旭塵的眼裏。

躺在冰床上的不是別人，而他原本的他。

“我，他，秦汶，這是怎麽回事？我原本的身體，不是已經火化了嗎？為什麽……？”賴旭塵看到病床上，渾身插著針管的自己，語無倫次起來，“到底怎麽回事？”

“其實你沒有死，只是可能醒不過來了。”秦汶嘆息，將所有的一切從頭開始講起。

他們兩人所在的組，一直在調查寶泰公司洗黑錢的事情，秦汶是想給自己的父親報仇，想制裁不法分子。而賴旭塵是知道這件事情和陸瀾卿有關聯，一直在暗中保護著陸瀾卿，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

那天發生了一個意外，孫宇哲被迫跳樓自殺，而賴旭塵正好人生不得意，走在了那條路下。所幸的事情，是兩個人都沒有死，可不幸的事情，是賴旭塵腦部和身體都受到了強烈的撞擊，可能不會醒了。

秦汶是第一個趕來醫院的人，因為賴旭塵出事前他們倆在為案子的事情吵架。秦汶一直很內疚，認為是自己的錯。是他逼著他去調查陸瀾卿的，也令他們同在一個城市，不能相見。

“我的祖輩曾經從事通靈職業的，我的祖母告訴我，她可以將你的魂魄暫時鎖在孫宇哲的身體裏。”秦汶走到病床邊，垂眼看著床上的賴旭塵。他和孫宇哲的相貌相差很大，他的輪廓很深邃，膚色是很健康的麥色，不白，但好看。他剛住進這裏時，還是平頭，現在頭發都能用橡皮圈紮兩個小羊角了。

“暫時？”賴旭塵蹙眉，神色變得凝重，他追問：“暫時的意思，就是說我總有一天會離開這具身體？”

“其實你已經能感受到了不是嗎？你已經開始看到了孫宇哲的一些回憶，當你能完整地看到時，他就該回來了。”

最初的時候，秦汶只是想還賴旭塵一個心願。他知道賴旭塵一直喜歡陸瀾卿，也知道孫宇哲和陸瀾卿能經常見到面。他想讓賴旭塵用孫宇哲的身體，和陸瀾卿做一個正式的告別。可計劃一直趕不上變化，當賴旭塵從孫宇哲的身體醒來時，他又想借此把案件查完。

人心都是貪婪自私的，想著一件事的時候，很容易想到另外一件事情。所以，秦汶一直沒敢把真相告訴賴旭塵。他怕賴旭塵接受不了事實，也怕案子就此中斷。他制造了賴旭塵被火化的假象，目的是讓袁毅放松警惕，也防止賴旭塵知道後反應過激。

“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才告訴我！為什麽現在才告訴我！你現在告訴我是想我怎麽辦！瀾卿怎麽辦！”知道一切後，賴旭塵的確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他拽住秦汶的雙臂，仿佛要掐碎他的骨頭，他狠狠地盯著他，好像在說，你當初還不如讓我死了！

現在算什麽？他用別人的身體和陸瀾卿在一起，而這具身體的主人，就快要蘇醒了。他要消失了，真的要不覆存在了。前不久，他還答應了陸瀾卿，要一輩子在他身邊，不離開他，不丟下他一個人。

“為什麽會這樣？”賴旭塵不由自主地往後趔趄了幾步，後背撞上了旁邊的櫃子。他看著床上熟悉的面龐，想伸手去觸碰一下，卻沒有那個勇氣。

“當孫宇哲蘇醒的時候，你的魂魄會回到原本的身體裏。但是，和死了沒什麽區別了。”秦汶深深地嘆息，無可奈何，“醫生說除非有奇跡，否則你不會醒過來。”

“可這世上，哪會有那麽多的奇跡……”賴旭塵努力地讓自己冷靜下來，他緊握拳頭，望向秦汶：“有沒有辦法讓我的魂魄一直留在孫宇哲的身體裏？讓我就這樣活著。”

“有是有，可是……這樣的話，真正的孫宇哲就得死……”秦汶很為難，他的確想過這件事情。在他以為孫宇哲是自殺的時候，他想過讓賴旭塵這樣活下去。可那天在法院發生的事情，改變了他的想法。

孫宇哲不是自殺的，他根本不想死。他不能為了救一個人而害另一個人……

“旭塵，其實你也並沒有什麽遺憾了不是嗎？起碼，你和陸瀾卿在一起過，而且，現在一切都過去了，他也安全了，你的心願也……”

恍惚間，孫宇哲記憶裏的那個男人一閃而過，刺痛賴旭塵的神經。賴旭塵倏忽擡頭，雙眼睜大，像是想起了什麽事情來。

“不，沒有結束，被槍殺的那個人不是袁毅，袁毅還沒有死……”一想到這裏，賴旭塵便想起陸瀾卿還一個人在家裏，而且睡死過去了。

“糟了！瀾卿一個人在家！”賴旭塵來不及多想，沖出了病房。

“誒，你等等我！”秦汶忙關了燈，尾隨在後面。

他們開著小車回到蘋果派小區時，陸瀾卿已經不在公寓裏。

“瀾卿？瀾卿？”賴旭塵找遍了屋內的所有角落，都沒有看到陸瀾卿的蹤影。而且屋內，一片狼藉，仔細一看，地上還有一小塊血跡。

“瀾卿……”那一瞬間，賴旭塵覺得自己魂不附體，整個人都在一種虛無的狀態中飄忽著。這血會是誰的？是瀾卿的嗎？還是進來劫持他的那個人的？

秦汶走上前，蹲下身子摸了摸地上的血跡。還沒有凝固，而且有餘溫。他站起身，沖賴旭塵喊：“血還沒凝固，應該剛走不久，快追！”

兩人追出小區時，一輛面包車在他們面前穿了過去，絲毫不讓人的那種速度。

“小心車！”秦汶剛把賴旭塵往回拽了一把，賴旭塵便追著小車跑了出去。他透過車窗，看到了暈在車後座的陸瀾卿。

“停車！”賴旭塵腳底的拖鞋在地上跑脫了一只，他把另外一只也給踹了，裸著腳丫在冰冷刺骨的路面上狂奔。他跑的多英勇，後面去開車的秦汶就覺得他多傻逼。

明明有車，非得用11路去追！（註：11路就是雙腿的意思。）

面包車從前面的路口拐了過去，秦汶加速穿過，剎車停在賴旭塵面前。他打開車門，沖腳丫發紅的賴旭塵喊：“別跑了，上車追！”

賴旭塵一下就跳到車裏，連安全帶也不綁，關上車門就催促秦汶趕緊開車。

兩輛車在霓虹燈蔓延的大街上穿行，將窗外的景象都拉成了長長的線條。

“把警鈴放車頂！”秦汶一轉方向盤，踩油門，加速追過前面的路口。賴旭塵抓著側邊的拉環，身體雖慣性貼在了車門上。

“不行！萬一對方撕票了怎麽辦！”車子直線開時，賴旭塵快速系上安全帶，防止自己被甩出去。

“就你tm事多！趕緊給我報警，不然一會兒撕票了還得加兩條人命。”秦汶說著，一邊控制方向盤，一邊掏手機。可惜他的手機還沒有開屏，就被賴旭塵奪了過去，從窗內扔了出去。

“臥槽，老子的iPhone8！”秦汶目睹著iPhone8落入路邊的綠化帶裏，眼睛都瞪直了。要是不賴旭塵吼了一句：“趕緊追！回頭我賠你！”秦汶也許就剎車去撿手機了。

“小心貨車！”十字路口時，一輛大貨車從橫著的方向開過來。面包車剛好過去，而秦汶再往前就會和貨車撞上。賴旭塵喊起來，嚇得他極速剎車。

大貨車的車身和他們的車頭摩擦過去，迸裂出火光，那火光在擋風玻璃前濺射，看著驚心動魄。

回過神時，大貨車也在交叉路口剎車。司機跳出車內，指著他們的車破口大罵：“你TM會不會開車啊！過路口不知道減速啊，大半夜還在飆車，不要命了吧！”

秦汶還在驚魂未蔔的狀態，而賴旭塵則下車眺望著遠處的路口。已經看不見面包車的蹤影了，他們跟丟了####這幾天在集五福，硬是刷不到愛國和敬業……有沒有已經集齊的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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