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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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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娉婷盯著柳惜惜冷笑道:“若是連你自己都認了命,老天爺都不想幫你。”

柳惜惜聽出這話裏的玄機,眼眸閃了閃。

但她不敢妄自揣度,只看著孟娉婷目光堅定地說:“但我信孟都知。”

信?

孟娉婷愕然,只覺得心尖上有什麽東西顫了顫。

與此同時,又有一個姑娘上前,掏出自己的身契遞上,“我也信孟都知,我留下。”

“我也留下。”

“我們都留下。”

所有的姑娘全部掏出自己的身契遞向孟娉婷,皆是目光堅定。

孟娉婷垂眸,沈默地看著眼前的一排身契。

身為娼妓,沒有什麽比身契更重要的東西了,說命根子都不為過,但她們卻願意將命根子交給她。

前世,她雖是商門之女,卻是被眾星捧月長大的,後逢滅門,她被沈齊佑所救,送到這武陵春苑來,她所走的每一步都是算計好的,直到最後死於沈齊佑的算計。

她的前生,有的只有利益、仇恨、算計,卻獨獨沒有……信任。

“身契你們自己拿著。”

姑娘們一驚,忙呼:“孟都知!”

“人留下即可。”

姑娘們不明所以,彼此面面相覷了一眼。

孟娉婷道:“從此以後,我將接手武陵春苑,諸位姐妹們的侍寢、侍宴、買斷、初夜、落籍之資可抽三成自留,若以後另謀得出路,只需將這三成存資還於武陵春苑即可離開。”

平康坊妓家不同於教坊司裏的娼妓由官府蓄養著,而需要自謀生路,所以妓家們大肆培養手下姑娘們的才藝,靠著歌舞侍宴娛人為生。其酬勞的主要來源便是靠著姑娘家們的侍宴與侍寢、雛妓的梳弄、狎客買斷、娼妓落籍等酬金。

各家老鴇手裏捏住娼妓們的身契,逼她們出去賣笑接客,恨不得將其剝削壓榨幹,所得酬金皆歸自己所有,絕不會允許娼妓們私藏半分,生怕她們翅膀硬了,哪日跟著人跑了。

哪怕姑娘們去坊裏的保唐寺聽個經都要向老鴇交納一緡才放人出去,還要成群結隊,由護院陪同著去,遑論平日。

如今,孟娉婷不僅不壓身契,還允姑娘們將所得收益抽取三成自留,哪怕以後離開也不用交納巨額的贖身錢。

天下竟有這等好事,姑娘們顯然都有些不敢相信的耳朵。

有個姑娘立馬對另一姑娘問:“阿碧,我不是在做夢吧?”

阿碧道:“我也是,你捏捏我。”

那姑娘立即對著阿碧的臉蛋使勁地捏了一下,阿碧跳了起來喊:“嘶……疼。”

二人頓時逗笑了其他姑娘們。

姑娘們笑著笑著,眼裏就笑出淚花來了。

孟娉婷看著大家臉上洋溢著的笑容,心中忽然有些動容。

都是活在權勢壓迫最底層的人,何苦再為難彼此,若能攜手共進,何不改變命運試試看,哪怕改變不了命運,也能改變自己目前的處境。

很多時候,命運,無從選擇,但生活,卻可以。

柳惜惜叉手行禮,發自肺腑地說:“孟都知,惜惜替姐妹們謝謝你。”

“先別謝我,有一事還要專托與你。”

“但說無妨。”

“苑中迎來送往,諸多雜事,我不便露面,還請你代為一二,凡有拿不定之事,再來請我決。”她這張臉實在不適合露出來,加上柳惜惜來這武陵春苑最久,最是熟悉武陵春苑的人,由她代為管理日常瑣碎最為合適不過。

而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籌謀。

柳惜惜一聽,可以自行決定自己是否接客,又有管理苑事之權,焉有不應之理。

“喏。”

武陵春苑自孟娉婷接手之後,煥然一新,起初客人們還在觀望,後來聽說武陵春苑的姑娘們跟換了一種氣象似的,大家皆生好奇,陸陸續續地開始去光顧了。

這一光顧,就再也不想出來了。

據說,姑娘們那是使勁渾身解數地獻媚,直伺候的人通體舒暢。就連姑娘們的歌舞才藝都更上了一層樓,其水平遠高於其他妓家,因此又吸引了一大批才子前來光顧。

如今的武陵春苑門庭若市,就連下等的娼妓都要排著隊預約才得上一見。

孟娉婷翻看著黃歷,馬上就要到寒食節了。

如果她沒記錯,再過不久,沈齊佑就要開始向京兆府的馮府尹提親,以求娶其嫡女馮晴若為續弦。

前世,沈齊佑自娶了馮晴若,可沒少得京兆尹的助力。

這馮府尹還有個親兄長,乃正五品中書舍人,人稱‘馮制誥’,雖官銜不大,卻中書省門下骨幹官員,專負責執筆草詔。

前世,沈齊佑之所以能順利登基,這兩兄弟可是功不可沒。

所以,她要阻止馮晴若嫁給沈齊佑,從而斬斷馮家這股助力。

正當孟娉婷苦想著該如何接近馮晴若時,沒想到機會就來了。

寒食節來臨,宮裏宮外大肆舉行饋宴,聖人於含元殿內設寒食宴,只賜了都中官員饗宴。

由於上都外阜進奏院乃是各道各州縣官員來長安朝見聖人時暫住的地方,算不上官衙。其內設的留後使,進奏副知等官員,乃是各地節度使刺史們向朝中報備進奏的聯絡官,皆是由各道各州長官直接任命的,所以不屬於都中官員,便由京兆尹另設饋宴單獨負責款待。

即是饋宴,自然少不得歌舞侍宴。

這不,京兆府侍宴的官牒很快便下達到了孟娉婷手裏。

平康坊的娼妓們籍屬教坊司,雖不歸官中管,但凡受到官中下牒,就必須出使應酬,連被買斷的妓/女都不能推免。

孟娉婷看著京兆府侍宴的官牒思索了半晌,因問映月道:“聞琴師最近可得閑?”

映月答:“聞琴師為人孤僻清高,一般的宴不赴,已經聽聞閑了好些日子了。”

聞琴師乃平康坊第一琴師,琴技高超絕倫,但因其多為妓者侍奏,因此大受外面那些文人雅士們的排擠,諷其所奏為“靡靡之音”。

而馮府尹之女馮晴若恰好是個素來喜琴的。

更重要的是,她還得知馮晴若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拿我的名牌,去請聞琴師前來一敘。”

“喏。”

外人只知聞琴師乃平康坊第一琴師,卻不知孟娉婷自來了武陵春苑後,授琴藝之人正是聞琴師,這麽說起來,二人也算是有些師徒情誼。

故而,孟娉婷說明想請聞琴師一起出使京兆府的寒食宴時,聞琴師並未拒絕。

之後,孟娉婷特意派人將要出使寒食宴的各家娼妓以及樂師的花名冊,送去了京兆府。

給京兆府侍宴,莫七自然要跟著孟娉婷。

孟娉婷帶領著侍宴諸妓,甫一進京兆府後院,就隱約覺得有人跟著他們,再一回頭,就見莫七不見了。

她不動聲色地帶領眾人進入侍宴大廳,此時兩側食案旁皆已有穿著官袍之人落了座,食案上擺各類寒食水果酒饌。

“武陵春苑都知孟娉婷特攜諸妓前來侍宴。”孟娉婷帶領著諸妓對著上首主宴的京兆尹行了個參禮。

馮府尹道:“孟都知既然來了,怎麽還蒙著面紗?”

京兆尹給平康坊下牒並非毫無目標性的,他當然也是沖著孟娉婷長安第一都知的名頭去的,雖說前陣子鬧出孟都知毀容傳言。不過後來聽說已經恢覆如初了,外界一直很好奇這長安第一都知的長相,所以大家夥便想著趁這次官宴一睹孟都知真容來著。

誰知,竟又蒙著面。

孟都知不亢不卑道:“回府尹,奴家現如今已不露面獻藝了,只協管諸妓侍宴。”這就是接管武陵春苑的好處,人身自由可由她自行掌控,雖說出使官宴,需由都知帶隊,但都知並不用入席伺候,只在後面協調督促即可。

馮府尹自然聽聞了武陵春苑的新東家變成了眼前這位,這裏是官宴,他也不好強人所難地要求孟都知解下面紗,便擡擡手,示意可以開始了。

寒食宴無需歌舞伺候,只用侍宴斟酒布菜等。

姑娘們紛紛入席,提壺持箸駕輕就熟。

雖無歌舞伺候,但這種場合總不能你看我,我看你,默然無語。

所以,除美女侍宴,絲竹亦不能少。

少頃過後,但聞殿角處,幾點琴聲如泉水叮咚,旋即,一曲《定風波》悠揚而起。

孟娉婷站在聞琴師身後,果然看見門外游廊的紅柱後面,掩著兩個面皮白嫩的皂隸,鬼鬼祟祟地探著腦袋往這邊瞄。

待看清其中一皂隸的臉後,孟娉婷暗自笑了。

酒過三巡,孟娉婷見諸官隱有醉意,想著再過不久,這宴就該結束了,便獨自一人出去散散,只留柳惜惜鎮場。

這京兆府的公廨委實沒什麽可看的,後院雖大,卻無景致可賞,其內也多是一些衙內休憩場所,她一女子不便多閑逛,隨處尋了一清凈之地坐下。

少頃,果聞假山後有腳步聲起,孟娉婷扯了扯唇。

“原來孟都知在這裏,竟叫在下好找。”

一個身穿綠袍官服的肥壯漢子從假山後面跳了出來,醉眼淫/笑地指了指孟娉婷。

本以為等來的會是那兩個小皂隸,不成想等來了一個從宴席上偷溜出來的醉漢。

孟娉婷起身就走。

那醉漢見狀,立即張開雙臂跳到孟娉婷面前,打著酒嗝問:“孟都知可是在等在下?”

人都已經逼到眼前了,再裝無視恐有不妥,便忍著胃裏翻騰的惡心,叉手行禮道:“官爺安康。”

醉漢向孟娉婷走近了一步,眼看就要貼上孟娉婷的玉峰了,說話的腔調更是惡俗下流至極,“在下安不安康的,得看孟都知表現如何?”

孟娉婷向後退了一大步,柳眉倒豎:“官爺自重,奴不侍客。”

他當然知道這些坊中之妓來應官宴,向來是只侍宴,不侍寢的,何況長安第一都知,想要爬上她的床,原是沒個千百金下不來的主兒。

只是聽說,前陣子這長安第一都知鬧了個大笑話,傳長安第一都知變成了長安第一醜八怪,被人僅用十金就買下了初夜。他一直無緣得見,今日既然見了,怎麽也得滿足了這好奇心,若是醜就罷了,若是美的話,他不防也花個十金嘗嘗這軟玉溫香。

“不侍客也可以,你先把面紗揭了,讓本官瞧瞧你的模樣,看看有沒有坊間傳言那般……”醉漢打了一個臭氣熏天的酒嗝,“奇醜無比。”

原來此人來,竟是為了取笑她的。

頓時怒從心起,孟娉婷粉拳緊握,繃著小臉道:“恕難從命。”

醉漢叉腰,酒勁和火氣一起冒上了頭,橫眉豎眼道:“你一個下賤的娼妓,竟然還敢違抗上令,本官叫你揭,就揭!”

這就是身份,一個官,一個娼,官叫娼跪,娼不得不跪,不跪者,官可以任意處罰娼。

盡管孟娉婷很清楚自己此時此刻的身份,可是她骨子裏僅剩的清高不允許她退讓,她咬著牙,雙拳攥得死死的,靜靜地瞪著醉漢一動不動。

“賤/人,敬酒不吃吃罰酒,看爺不……”醉漢揚起鐵掌就要去扇孟娉婷的臉。

孟娉婷咬緊腮幫,閉上眼睛,等待著耳刮子的落下。

然而等了半晌,淩厲的掌風堪堪停在耳畔,醉漢叫囂的聲音戛然而止,就是沒有等到耳刮子落下。

她緩緩睜眼,卻看見醉漢的手臂被人用力反擰在半空中,那醉漢疼的直扭著身子下蹲才能緩解痛苦。

目光下滑,她二人手臂的縫隙裏很快看見一張清臒俊美的臉。

作者有話要說:  某人英雄救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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