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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身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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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娉婷笑笑:“只是一只黑貓而已,大概是殺了許多耗子,才沾了一身的血。”說著,她素手輕輕一翻,白皙的掌心裏早已是血紅一片。

任何女子見了黑貓都會有種發自骨子裏的恐懼,然而,孟娉婷竟然敢把一只滿身是血的黑貓抱在懷裏——擼!

還擼的滿手都是血……

姑娘們當即是嚇得說不出來話了。

金媽媽一看見那個黑貓就嚇得渾身亂抖,指著孟娉婷喊:“別過來,別過來,快把它弄走……”

恰在此時,一陣風起,刮得頭頂上的樹枝嘩啦啦地作響。

那黑貓受了驚一般,突然慘烈的“喵”了一聲,驟然從孟娉婷懷裏蹦了出來,眨眼間便撲到了金媽媽的胸前掛著,鋒利的爪子當即對著金媽媽的臉頰抓了去。

姑娘們嚇得四散撤開。

“啊啊啊……”

一陣尖銳的慘叫後,金媽媽白眼一翻,昏倒在了地上。

“媽媽,媽媽……”姑娘們見黑貓還伏在金媽媽的胸前,一時誰也不敢貿然上前,只急的在一旁不聽地喊著金媽媽。

黑貓冷幽幽的吊睛詭瞳警惕地盯著四周,姑娘們被貓盯得有些發毛。

其中有個膽子大的姑娘從地上撿了一個石子,對著黑貓擲了過去,那黑貓“嗖”地一下,便躥進了花叢裏去了。

姑娘們這才敢上前,圍著昏迷不醒滿臉是血的金媽媽又搖又喊的。

孟娉婷站在一旁,冷眼看著。

黑貓是她找來的,黑貓身上的血是紅花制作出來的染料,是她將黑貓吊在金媽媽的臥榻上的,又趁著金媽媽被嚇得慌神之際,在金媽媽的衣領上擦了魚膏,故意引黑貓來攻擊金媽媽,就是為了嚇斷金媽媽緊繃的最後一根神經。

只是沒想到那黑貓下手怪重的,竟然一爪子抓破了金媽媽的臉。

破了相的老鴇在這平康坊裏可是呆不下去的。

只要金媽媽一走,崔大又不在,那她的身契差不多就到手了。

眾人送金媽媽回房時,榻上“血跡斑斑”的被褥已經被映月拿出去洗了,重新換了一套幹凈的鋪上。連帶著身上的衣裳,臉上的傷都在孟娉婷的“關心”下,都被姑娘們處理的幹幹凈凈。

當夜三更時分,金媽媽的房門開了一個小縫,她從縫隙裏探頭出來四下看了一眼,然後從裏面躡手躡腳地走了出來。

她已經換了一身樸素的布衣,頭發用額子綁著,一副村婦打扮,身上背著一個包袱,徑直地往後院偏僻的柴房溜了去。

到了柴房門外,金媽媽終於覺得可以松下一口氣了,正要推開柴房的門,身後突然有人喊了她一聲。

“金媽媽。”

金媽媽頓時頭皮一炸,僵在原地。

好半晌,她才慢慢轉身,瞧見孟娉婷不知何時站在身後三步外。

她硬生生地扯了一抹僵笑來:“是娉兒呀。”

孟娉婷問:“這麽晚了,媽媽這是要去哪兒呀?”

金媽媽也來不及猜想孟娉婷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心裏只慌得跟亂草似的,沒了個主神,她只好懇求道:“好孩子,你放我一馬,我必須馬上離開,不然就沒命了。”

“媽媽說什麽胡話呢,好好的怎麽會沒命呢。”孟娉婷慢慢地走了過去。

金媽媽搖頭:“你不懂,那野貓就是貴人故意用來警告我的,我若是再保不下武陵春苑,下次來找我的就不是血淋漓的野貓了。”她顫著嗓子低聲道,“就是貴人派來的殺手了。”

孟娉婷眸色微晃,心中得意,金媽媽果然以為黑貓一事是沈齊佑做的,便故作安慰道:“許是媽媽想多了,眼下或許沒那麽嚴重。”

“怎麽不嚴重,昭王就在外面虎視眈眈的,遲早有一日要拿武陵春苑開刀。”

“昭王再厲害他手裏沒證據,也奈何不了武陵春苑。”拒她所知,玉嬈死的當日,但凡樓內任何與打探情報的蛛絲馬跡全部被金媽媽毀了。

金媽媽急的都快哭了,跺腳道:“你這孩子怎麽還不明白,你我就是證據,只要他們想,武陵春苑就會變成皇子爭鬥中的一把刀。”

的確如此,只要他們這些皇子想,他們這些人就可以變成任何“證據”,他們的命根本賤如螻蟻,微不足道,沒有什麽比活著的“證據”更有用。

見孟娉婷沈默了,金媽媽忙拉住孟娉婷的手乞求道:“媽媽求求你了,你就當沒看見我,放我走。”她怕孟娉婷不放,忙把包袱取下來打開,裏面全部是一些金銀細軟之類的寶貝。

“這些,這些都是你的,只要你放我走。”

孟娉婷低頭瞧了一眼,裏面沒有任何契書之類的,看來她的身契並不在金媽媽身上。

她故作不為所動地嘆道:“我要這些有何用,再說了,媽媽要是走了,苑裏的姐妹們該怎麽辦?”

金媽媽既然決定跑路就沒有想管過苑內諸妓的死活,但眼下被孟娉婷逮了個正著,若不給個交待恐怕她是不會輕易放自己走的。

眼珠子一轉,她喊道:“身契!”

金媽媽飛快地說,“身契我放在密室西墻多寶閣第三層右起第二個後面的暗格裏,你拿了發給大家,讓大家自謀生路去吧。”她怕孟娉婷聽不明白,補了一句,“你的身契也在裏面,雖然你是貴人的人,不在乎這個,但畢竟那個東西落到別人手裏就不好了。”

孟娉婷隱在夜色裏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轉而道:“可外面都是金吾衛,此刻又是宵禁時間,媽媽如何逃得出去?”

“這個你放心,這柴房下面有暗道,以前盤這宅子是無意間發現的,這暗道竟是直通往永安渠的。”永安渠一路向南,就是長安城南門的安化門。為了能離開,金媽媽也算是豁出去了,連逃生的通道都向孟娉婷和盤托出。

她想了想孟娉婷如今的處境也是岌岌可危,便慫恿道:“你若想離開亦可通過這個密道離開。”

孟娉婷將包袱重新系好還給金媽媽。

“這些媽媽還是自己拿在路上用吧。”

金媽媽難以置信地看著孟娉婷,這些可都是錢啊,孟娉婷竟然說不要就不要。

孟娉婷見金媽媽不接,便強塞進金媽媽的懷裏道:“此去一路兇險,還望媽媽多多保重。”

金媽媽眼眶一紅,低頭抱著包袱,哽咽著道了一聲“多謝。”

送走金媽媽後,孟娉婷立馬去了金媽媽的密室,按照金媽媽所說的暗格位置打開一看,裏面果然放的都是苑裏姑娘們的身契。

她取出身契,找到了她和映月的那份,其他的重新放了回去。

臨出門時,頓了一下,又轉身將其他身契全部取了出來。

回到寢臥後,她將映月的身契還給她。

“金媽媽已經逃了,武陵春苑不能再呆了,你拿著自己的身契找個機會溜出去,再也不要回來了。”

映月看著手裏的身契,忙問:“娘子呢?娘子不走嗎?”

孟娉婷白了她一眼:“我傻呀。”

映月立即道:“那奴婢跟著娘子走。”

“你跟著我做甚?沒的倒是連累我。”

映月低下頭不說話了,只將身契緊緊地攥在手心裏。

孟娉婷又取出了厚厚一疊契書交給映月,吩咐道:“這是其他姐妹們的身契,你明早悄悄地給她們各自送去,讓她們各謀生路去。”

映月默不作聲地接過身契點了一下頭。

孟娉婷看了映月一眼,武陵春苑如今就是樹倒猢猻散,她能救映月一時,救不了映月一世,遑論她自己還在水生火熱中,她接下來要走的路暗無天日,她永遠不知道前面哪一步是沈淵,委實沒必要再拉著一個人陪葬。

她已計劃好,五更三點就走,就從金媽媽所說的密道裏逃走。

想了想,終是不忍,她轉身拿了紙筆飛快地寫了一行小字,折了起來放在一個荷包裏。

“這個荷包你拿好,先不要打開。待你送完身契後,立馬打開,按照上面的指示逃走,一刻也不要停留。”

映月捏著荷包,杏眼一紅,咬了咬嘴唇,泫然欲泣道:“娘子,以後我們還能相見嗎?”

孟娉婷楞了一下,沒想到在這個世上,竟然還有人會期待著再次與她相聚。

“有緣自會再見。”

五更二點時,天際蒙蒙亮,第一道報曉的鼓聲在承天門上鼓樓裏敲響,鼓聲自內向外,宛如粼粼水波一層一層地蕩開,很快傳遍了整個長安城。

早已換好了夜行衣孟娉婷立即動身,趁著天色朦朧時往後院柴房摸了過去。

這個時辰的武陵春苑一向安靜地闃然無聲,四周無人,孟娉婷很快來到柴房門前。

想著馬上就要離開沈齊佑的魔掌心裏隱隱有些興奮,她深吸了一口氣,擡手去推門。

門沒開?!

定睛一看,門上竟然上了一把鎖。

可她明明是親眼看著金媽媽推門走進去的。

難道還是說……?

孟娉婷頓時意識到大事不妙,心中警鈴大作,看來這個地方已經暴露了,還是先回去再說。

誰知她一轉身,五步開外,一左一右站著兩個身形壯碩的大漢,抱著臂沖她咧嘴笑道:“孟都知,我們在此恭候多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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