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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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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主,夫人她這是……”

木木西一腳踏進議事廳裏,擡眼就看到自家夫人像只八爪章魚似的賴在宗主的身上,而坐在椅內辦公的宗主,則是滿而無奈地一手握筆,一手扶住懷中的圓球免得她掉下去。

“怕冷。”湛朗放下手中的筆,將埋首在他懷裏的斐凈拉開一段距離,讓她換幾口新鮮空氣,然後由著她繼續把臉貼回原處。

“這雪才剛下呢,接下來還得連下五個月……”木木西搔著發,話都還沒說完,斐凈的身子便是大大地一抖,罩住她小腦袋的毛茸茸狐帽也隨之掉下。

“別嚇她了。”湛朗幫她把帽子戴回去,並在她背後安慰地拍了拍,見她還是冷得發抖,他只好放下公事起身帶她回房。

府內的眾人同情地看著路過他們身邊的湛朗,近來他就是這般抱著夫人走來走去,一點也不嫌累,更從不會覺得不耐煩。

木木西站在議事廳的門口,遲疑地問著身邊也站在門口看戲的府內管事。

“你說……咱們夫人真的適合宗主嗎?她到底是呆還是不呆?”

怕冷一事就算了,平常在宗主的而前,夫人她就是好騙又好哄,可宗主一不在她眼前,她就一點也不顯得呆了,不但能三雨下算完帳冊,還可以完善規畫並補全狼城先前所有的工事。

托她的福,今年族人們都不必擔心讓人頭疼的酷寒天候了,因她將家家戶戶的房子都改建,不但每道屋墻都加厚了一層,每間房子裏都設有燒煤的火爐與煙囪,既可排氣又溫暖,而那些煤還是原國小皇帝免費贈送的。

“都有吧。”雖然她撒嬌的模樣看起來很不可靠,但管事對她還是有信心的,“我聽說原國的納蘭清音很會調教人,而夫人就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我想夫人就只是因被宗主寵著,所以才會發懶,也才會沒有一展長才的機會。”

納蘭清音嗎?木木西很難想像,自家夫人能有像納蘭清音那般聰明的一日。

不過,呆也好,不呆也好,反正只要宗主喜歡就成。為了族人,宗主以前過得太累太苦了,他不指望夫人能幫宗主分憂解勞,眼下他只希望宗主能夠得償所願,就這麽與心愛的夫人永遠在一起。

將人抱回新房裏後,湛朗頭疼地問著掛在他身上不肯下來的某人。

“夫人下來好不好?”她打算整個冬日都這樣過嗎?

“不要。”

“這樣我沒法做事。”

她擡起螓首,“那你讓我摸摸狼耳朵。”

湛朗依言把已許久沒再被人笑的狼耳朵亮出來,她愛不釋手地摸了一會兒,便說話算話地跳下他的身子,一骨碌跑向正瞪著她的花雕,但到了花雕面前她又突然轉身跑回來,匆匆在他唇上印下一吻,這才心滿意足地回內室去。

湛朗一怔,修長的指尖撫過唇間的暖意,然後心情愉快地轉身回去議事廳議事。

離開這兒的湛朗是開心了,但花雕可不,她低首看著轉移陣地改賴著她的某人。

“小姐請矜持點。”

她繼續巴住不放。

“小姐我要名聲的。”

她兩眼往上一瞄,“你不都有後宮了?”

花雕用力哼口氣,彎身扛起她便大步走至床前,毫不猶豫地往床上一扔。

“花花……”斐凈拉著厚厚的毛毯,好不可憐地望著她。

“我可不想被姑爺給宰了。”對姑爺那只妖來說,是男是女都能成為情敵,她才不要被當成靶子。

斐凈只好退而求其次,“火炕還要多久才能弄好?”

“已經在加緊趕工了,最快明日就能砌好。”她事前也沒料到狼宗會冷成這樣,就連她也被凍得快受不了,因此不得不接受小姐的建議,將城主府裏的床鋪都改成北蒙國常用的火炕。

“弄好之前我能和大狼們一塊兒睡嗎?”

花雕微微一笑,“我相信姑爺今晚定會弄桌狼肉全席來加餐。”

這不行那不許,斐凈只好挪來屋內的炭盆,再用毛毯將自己裹成蠶繭的姿勢。

“小姐先別睡,這是納蘭先生傳來的緊急書信。”花雕把她自床上扶起,交給她一個時辰前才送到的急件。

斐凈登時沒了睡意,一把掙開身上的毛毯接過那疊厚厚的信件,原本看上去神態猶帶懶散的她,在看完書信後霎時氣勢一振。

“好吧,我要振作。”她跳下床開始找最厚的衣裳往自個兒的身上套。

“小姐找到事做了?”她的人生又再次有追求了?

“嗯,我要在狼宗邊境築一道防禦墻。”她抄起那疊書信便大步往外頭走去。

手捧著花雕追上來塞給她的一只小炭爐,斐凈一掌拍開議事廳的大門,走進廳內打斷他們的會議,並單刀直入地告訴湛朗她要做什麽。

“築墻?”湛朗不明白好端端的她幹嘛有這提議,“為何?”

“因咱們被栽贓了。”她將信件擺在桌上讓大家傳看,“南貞國以為咱們偷了魂紙,而南貞國這回的怒氣可不小,為了找回顏面,他們出動的不只是尋常的正規軍,還有數支武者小隊,所以這回咱們狼宗慣用的人海戰術不見得會管用,我才要建墻抵禦都已在暗地裏勾搭好的各國。”

廳中的人們聽了大驚失色,有的忙看著那些密信,有的則緊張地討論著這回該如何抵擋這群外敵。

湛朗撫著下頷問:“真正偷了魂紙的是哪一國?”

“西苑國。”斐凈深深覺得西苑皇帝這回變聰明了,“西苑皇帝重金聘請了個具有相級中階實力的流浪武者。”

“說說你築邊境墻的理由。”

她仔細對他分析,“雖說邊境墻並不能抵擋士級以上的武者,但至少能將正規軍和士級以下的武者們都給拒在墻外,只要能將他們拖住,到時我們在和武者們動手時,就不必擔心其他人會前來添亂。”

聽斐凈說得不無道理,眾人紛紛轉首看向做決定的湛朗。

“宗主?”

湛朗再問:“南貞國的人馬何時會到?”

“據我收到的消息,南貞國借道西苑國與北蒙國,正全力朝咱們狼宗趕來,大約半個月後就會到。”眼下要是不趕工就來不及了。

木木西聽了不禁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西苑與北蒙?”這雨國不是從來都不對盤嗎?

“兩國都相當配合,也都願借道給南貞軍。”斐凈走至湛朗的身邊拉了張椅子坐下,“看來因鐵料之故,咱們真把這雨國給得罪狠了。”

木木西大致算了一下建墻該用的材料,頗憂心地看著她,“夫人,邊境的範圍這麽大,咱們可沒法用墻都圍上一圈。”

“不必那麽麻煩,只要在與北蒙國邊境交接處的那個隘口築墻就成了,因原國並沒有答應要借道於南貞軍,所以南貞軍才會向北蒙國借,而到時南貞軍也定會從那兒來。”

“可築墻還是需要用上無數城磚,這城磚在短期內可能沒法調齊。”

“不用城磚。”她直接提供另一種更快更可靠的方案,“在那隘口附近有條河,咱們就取河水結冰磚來築墻,築好後再把水反覆往墻而上澆,如此一來,數日後墻面就能凍得比磚料還要結實。”

議事廳內原本雜亂的討論聲忽地都靜了下來,每個人都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們平時就只會睡覺和怕冷的夫人。

斐凈以指刮刮面頰,“怎麽都這樣看我?”

“夫人,您要是常這樣醒著該有多好……”木木西覺得宗主大人真是目光如炬,所以這才會挑中在緊要關頭就會變得靈光的夫人。

“就是。”

“夫人,您就少睡點吧,宗主和狼宗都需要您……”木木西的胞弟木木東,感情豐富地吸吸鼻子。

“就是。”

“呃……”她真的有睡很多嗎?

湛朗笑意滿而地看著被眾人說得臉紅紅的自家夫人,然後清清嗓子拍扳定案。

“就照夫人說的去辦。”

“是!”木木西很快就領著所有人離開,準備出動全宗的人手去完成戰前準備。

遭湛朗一把將她抱過,斐凈一頭霧水地由著湛朗賞給她好一頓狂親。

“怎麽了?”整張臉都被親遍的她,在他還想拉開她的衣襟往裏頭親時,連忙捧住他的臉。

“你已經把這兒當成你的家了……”她這分明就是保護家人的態度,在她口中的狼宗,也不再是你們你們的,而是咱們狼宗。

“那個……”她轉了轉眼珠子,“我說件事你可不許生氣。”

“你說。”

“因宗裏人手不足,所以我打算叫三哥帶著皇爺府的私軍前來支援我狼宗……”她邊說邊觀察他的臉色,“日後那些被擋在冰墻外的正規軍就交給三哥他去收拾,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集中全力去對付那幾支武者小隊,還有南貞國派來的相級高手。”

湛朗不語地看著她,愛憐地以指來回撫著她被凍得嫣紅的唇瓣。

“生氣了?”她還在擔心此舉會不會讓他覺得顏面有損,然後會偷偷在心底感到不痛快。

“不生氣,只是高興。”他用力吻她一記,抱著她起身走出議事廳。

當天夜裏,狼宗即將迎戰南頁軍之事已傳遍整片領地,次日整宗族人荇已緊鑼密鼓地動員起來,帶著大隊人馬來到狼宗與北蒙國邊境的隘口,照著夫人連夜畫給他們的圖紙,在河畔準備起築墻所要的冰磚,再照著工事圖夜夜不停築墻。

按人數來說,弱小的狼宗,是不可能有勝算的。

可狼宗勝就勝在武力整齊,先前既打退過身為大國的北蒙國一回,宗內所有的族人都相信,他們這回在宗主與夫人的領導下,也定能渡過這個難關。

半個月後,狼宗向來不參與戰事的老弱婦孺們,已全數移進城主府避難,狼宗的勇士們全數出狼城來到邊界墻內集結等待,而在那座方砌好的冰墻外,由原國然公子斐然所率領的皇爺府私軍,也已經開到。

遠眺著南貞國在前方十裏處即一分為二的軍伍,站在邊界墻上的湛朗低聲冷笑。

“想借刀殺人,也得看這把刀夠不夠大。”他狼宗既能扛得下北蒙國的進犯,自然也殺得過這一回的南貞。

嘹亮的號角聲在城墻上響起,湛朗朝一直緊跟在側的木木西吩咐。

“木木西。”

“在。”

“躍入墻內的士級武者就交給你們,相級的都由我來。”

木木西重重一頷首,“我明白,還請宗主務必小心。”

被湛朗下令得留守在大後方保護狼城的斐凈,在聽到號角聲後,隨即將湛朗的交代往腦後一拋,躍上戰馬直奔向遠方的冰墻。

花雕在好不容易追上她後,連忙阻止她再繼續向前加入戰事。

“小姐,你安分點!”她要是掉了根頭發,姑爺可不會手下留情。

“狼宗境內除了湛朗與我,難道還有第三個相級高手?除了我之外,還有誰能夠幫到他?”要她守著狼城?行啊,她就在敵人能踏進狼城之前將他們都殺光。

“這……”

“我不想當寡婦,所以別攔著我。”斐凈揚鞭一揮,筆直沖向前頭已經開始交戰的戰場。

當斐凈趕到戰圈中特意被騰出來的一大片空地外時,她清晰地感受到,除了湛朗這個相級中階外,還有另一個相級中階,以及四名相級初階的高手。

這是想以人數優勢壓著湛朗打嗎?

熊熊烈焰在斐凈的眼中燃起,她一掌拍向馬背騰空而起,在空中將銳劍出鞘,劍尖劃出的凜然劍意,直指那名趁湛朗在與一名中階高手纏鬥時,躲著在後頭準備偷襲之人。

大片的血花自對方的頸間噴出,他一手掩著頸間的傷處詫愕地回首,轉眼間斐凈已來至他的面前,毫不猶豫地再次揮下手中的長劍。

當空落下的人頭,並沒有留下只字片語,另一名南貞國請來助陣的相級初階還來不及驚愕同伴的死亡,冷不防地,一道鎖住他的森冷劍意已來到他的面前。

斐凈高舉著劍,劍尖直指他的眉心,“你們以為,想殺我夫君這事,不需經過我的同意?”

“你是……”原國凈公主?

埋伏許久的花雕在他遲疑的那一個片刻,已自角落邊殺出,一刀狠快地捅向他的心房。他根本就沒料到身後竟還有一名士級高階的暗殺者,才勉強避過想回頭一掌擊斃花雕時,斐凈強大的內力已封鎖住他的四周,他只來得及轉身對即將來到而前的身影擡起一掌,斐凈手中冰冷的長劍,已合作無間地與花雕的短刃同時刺進他的身體裏。

“小姐……”花雕頻喘著大氣,看她揮去長劍上的血珠後,馬上朝湛朗的方向奔去。

已經殺了兩名相級初階的湛朗,此刻正與多年不見的老對手柳沁面對面地僵持著。一感覺到斐凈的氣息,他忙打破彼此間的僵持,迸發出上百道的劍意化為劍圈罩住柳沁,然後轉身上前攔下已匆匆趕來的斐凈。

湛朗氣急敗壞地問:“你來這做什麽?”

“熟悉夫妻業務。”她直盯著高她一階的柳沁不放。

“這不在業務範圍內。”她瘋了嗎?她哪會是柳沁的對手?

“我擴大了。”

湛朗縱聲一吼,“花雕!”

“我這就拖走……”拼著一口氣趕到的花雕,也不管事後小姐會不會清算了,她死命抱著斐凈的腰際飛快離開湛朗的視線。

擺脫劍圈的柳沁愛笑不笑地瞅著湛朗。

“喲,怕我殺你女人?”真難得素來囂張狂妄的湛朗也會有這等擔心的神情。

湛朗沒空理會他的調侃,“你投效了南貞國?”

“誰讓南貞女皇拿金子砸我?”他搓著下巴怪笑,“嘖嘖嘖……沒想到西苑皇帝送了一堆子美人你不要,你倒是娶了個破鞋?”

怒火高張的湛朗眼中迅速變得血紅,不受控制的妖力迅即取代了內力,湛朗再不理會妖族這個秘密會不會被人知道,漫天的利爪取代了無處不在的劍意,同一時間自四面八方朝錯愕的柳沁狠狠抓下。

“花花,湛朗幹嘛生氣?”沒走得很遠的斐凈不解地問向身後。

花雕隱忍著怒火,一想到納蘭先生是絕對不會讓小姐知道那兩字的涵義,又登時安心了些許。

她撒起謊來而不改色,“八成是因對方醜得像只猴子吧。”

“喔。”他是挺討厭猴子的。

花雕可不想再讓小姐有機會聽到那些有的沒的。

“小姐,這兒就留給姑爺去收拾,咱們去幫木木西他們?”相級中階也只能由相級中階來對付,她們留在這只是礙事。

“好。”

收到小妹的求援信,即自原國趕來的斐然,在斐凈忙著清理墻內那一票士級武者時,他所帶來的私軍已在墻外將那些正規軍清理了大半,而他則正料理著那些士級以下的武者。

就這種程度也把他給叫來?那個湛朗會不會太不濟了?

已經晉為相級初階的他,將那些無法抵抗相級威壓的武者都困在一處,懶洋洋地擡起一掌,一個接一個地廢去他們的丹田,當他收回手時,他所帶來的私軍們已在他身後開始打掃起戰後的戰場。

“三哥!”

幫助木木西解決墻內的人馬後,斐凈即跳出墻外,筆直地沖向自家許久不見的哥。

斐然咧大了笑容張開雙臂,敞開懷抱接住沖過來的她。

“小妹,三哥好想你……”再次將她擁入懷中後,斐然不禁又在心底恨起把她嫁來這兒換鐵料的小皇帝。

她埋首在他懷中咕噥,“我也想三哥。”

下一刻,一只手突伸至斐凈的背後,動作快速地將她整個人拎走,斐然瞇著眼,瞪向一聲不響就跑來打斷他們兄妹共敘天倫的湛朗。

“妹婿是吧?”

湛朗環緊了斐凈,一點也沒把相級初階的斐然看在眼底。

“咳咳。”花雕適時插入其中,以免他們會打起來,“姑爺,先讓小姐回城吧,你瞧小姐都快凍僵了。”

湛朗隨即二話不說將人抱了就走。

“三爺請隨我來。”花雕討好地漾著笑,小心看向另一尊她同樣得罪不起的大爺。

在殺了柳沁後,冰墻內的戰事後續,湛朗全都交給了經驗豐富的木木西與阿提拉接手,他抱著斐凈,馬不停蹄地趕回狼城內的城主府,才讓斐凈泡過熱水澡弄得一身暖和,她就被跟著趕到的斐然給拉走了。

把斐凈搶過來關在房裏說了一下午的話,斐然還意猶未盡,沒想到陰魂不散的湛朗就又再出現,強盜似地拎走了斐凈去飯堂用膳。

由於近來睡得太少,加上又不停歇地勞動了數日,斐凈眼皮沈重地靠在湛朗懷中,邊打著瞌睡邊接受他的餵食。

斐然怔怔地看著他倆,就見湛朗把昏昏欲睡的斐凈搖醒餵她一口,停頓一會兒後,再把又快睡過去的她搖醒,再餵一口,就這樣旁若無人地吃吃又睡睡。

斐然滿心不可思議,“他們……一直都這樣?”

“一直都是這樣。”花雕邊點頭邊忍不住要抱怨,“姑爺太溺愛小姐了。”虧得姑爺有那個耐心哄。

他原本還不相信納蘭先生所說,這個強盜頭子會對小妹好,即使納蘭先生把花雕的報告交給他看,他也還是半信半疑,直到此刻,他兀自認定的偏見,這才被眼前的兩人給扭轉過來。

“三爺,姑爺待小姐如珠如玉,他是真心的,還有我看得出來,小姐也挺喜歡姑爺。”

他橫她一眼,“不然你以為我怎會帶兵來幫忙?”

花雕朝他深深鞠首,“多謝三爺。”

安靜坐在席上看了那對夫妻一會兒後,斐然仰首喝盡手邊的奶酒。

“我這就先回原國了。”他將酒杯擱下,“二哥因這次不能跟來,眼下還在府裏鬧著呢,先生和大哥怕是快擋不住他了。”

花雕沒想到他這麽快就要走,“三爺不多住幾日與小姐聚聚?”

“不了,知道她過得好,我也就放心了。”再看下去他會忍不住想掐死那個妹婿。

將吃飽睡熟的斐凈交給花雕後,出乎意料的,湛朗一路親送斐然至狼宗邊境。

湛朗看著斐然遠去的背影,語氣冰冷地道:“西苑國打的好算盤,真以為我狼宗是吃素的?”

木木西不認為事情有那麽簡單,“西苑國對我狼宗懷恨確實不假,但南貞國想利用魂紙一事藉此讓鐵料價格降下來,也應是原因之一。”

“師爺人呢?”

“還在西苑國賣美人。”

“叫他暫緩買賣,先找個地方避風頭。”

“是。”

狼宗與南貞軍一役後,往常到了冬日都冷清清的城主府中,近來總是人聲鼎沸熱鬧不已,許多城民排隊來到城主府前,為的就是希望能見上宗主夫人一面。

無論是戰前的準備,還是和戰後的一連串處置,斐凈取代了以往負責這些事的湛朗,手握大權的她,在戰後三日,即打開狼城迎接由原國小皇帝應她要求急派而來的一支太醫隊伍,專門幫狼宗那些以往受了傷後都隨意處置傷口,還一臉不在乎的漢子療傷。

打理完受傷的傷員,斐凈本著物盡其用的信條,將一班太醫留在城主府中,開始安排他們為城中的百姓們看病,於是那些天,城主府內外皆是攜家帶眷來看病的城民。

原本就是草原上牧民的狼城城民們,往常病了,就是隨便找些草藥吃吃,一旦病重,就只能生死由天。可在夫人來了之後,他們這些一輩子從來不曾看過大夫的人,頭一回所看的大夫,就是原國皇宮中專門替皇帝治病的太醫,這讓他們頓時興起了一股和他們當年在遇上宗主時,一模一樣的感激之情。

於是在太醫們打道回府後,斐凈就成為了城民們參觀的對象,天天來到城主府的大門處,臉蛋紅紅地坐在花雕替她搬來的大椅上,接兄一個個前來感謝她的城民。

眼看外頭的雪勢愈下愈大,而坐在椅上接見城民的斐凈身子也抖得厲害,湛朗取來新制的大氅將她裹好,再轉身告訴前來的百姓們。

“你們都消停消停,明日起都別再來了。”

眾人難掩臉上的失望,“為何?”

“夫人天生就怕冷,沒見她都凍得發抖了嗎?”湛朗彎身將她抱起,斐凈的兩手立即緊緊攀住他的頸項,“你們的心意夫人收到了,天寒,都回去歇著吧。”

“是……”

湛朗轉身再向另一人交代,“木木西,城中的事務就交由你暫管,我陪夫人歇個幾日。”

“沒問題。”眼下也沒什麽大事,而諸國在這一役後,恐怕好一陣子都不敢再對他們狼宗動什麽心思。

一路被湛朗抱回府內,斐凈邊打著呵欠邊靠在他的肩頭宣布。

“我這幾日都要住在浴池裏。”連吹了數日的寒風,她承認她被北方的天候打敗了。

“住在浴池裏?”棄他改就熱水,真有冷成這樣嗎?

“嗯。”

“想住浴池就住浴池吧。”反正那個小皇帝就像在補嫁妝一樣,知道她怕冷不耐凍後,成車不要錢的煤就是拚命往狼宗送。

她決定要拖他一道下水,“你也要陪我一起。”他雖不說,但她看得出他也累壞了。

湛朗止住腳下的步伐,帶著壞壞的笑意問。

“夫人不怕我動歪心思?”妖界可從沒出產過什麽君子,更加不存在什麽柳下惠的無聊美德。

“動吧。”斐凈不但不在意,反而懷疑地睨向他,“不動我的歪心思你要動誰的?美人的嗎?”

他趕緊以正清白,“有夫人足矣,我哪會看上什麽猴子?”

“口說無憑,跟我去澡堂實踐一下夫妻業務再說。”她拉拉他的襟口,指揮著他朝澡堂的方向前進。

“是!”

專用澡堂內,遍鋪具有保溫作用的青玉磚,蒸騰濕熱的水氣四下彌漫。

與湛朗好好實踐過一回夫妻業務後,斐凈任由烏黑的長發漂在水面上,靠在浴池的一頭,看著占據了浴池另一頭的湛朗,此時他表情舒適放松,嘴角還因心情甚好一直保持著上揚。

“湛朗,你說我到底愛不愛你?”

原閉目歇息的湛朗張開眼,“夫人怎會突然問我這問題?”

她狀似有些困擾,“因我發覺我似乎一刻都離不了你。”就連只是分據浴池兩頭,她都忍不住要嫌棄當時她沒事把浴池做得那麽大要做什麽。

“那是因為夫人怕冷。”湛朗移動身子來到她的面前,池面泛起了一陣陣的水波。

“可我總覺得好像還有別的。”只是怕冷,她也不至於會變得那麽黏人,再加上,南貞軍來犯那時……

“別的?”

斐凈專註地凝視著他,南貞軍來犯那時,當她知道了他被相級高手包圍了後,前所未有的怒意占據了她,以往的她從不認為自己嗜殺,最多只是以戰止戰而已,可那一刻,她從沒那麽想殺光那些相級高手,在人頭攢動的戰場上,一刻不見他的身影,她就覺得心慌不已……

“我想來想去,唯一的可能就只是愛了。”她狀似自說自話,然後又自行下了結論,“雖然納蘭先生沒教過我夫妻之間的情愛,可我總覺得,它其實並沒有那麽覆雜。”

“夫人一向都很聰明。”湛朗攬過她,大掌滑上她背後細致的肌膚,“要我來說,愛是一種感覺而已,它不必驗明正身,也不需成日掛在嘴邊,只要我倆都能感覺得到就成了。”

“是嗎?”

“當然有時也可以身體力行去證明一下它的存在--”他俯下身子,正笑著想再與她演練一回夫妻業務,身子卻猛地一僵。

斐凈也察覺到他的氣息不對,“湛朗?”

體內沈積在丹田中的內力,此刻正不安分地竄動,湛朗起初不明白那些內力怎會變得如此暴動,但在丹田深處莫名湧出了更多的內力時,他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斐凈在他還泡在水中調整著氣息時,已經出了浴池換上衣裳,在他一把氣息控制住後,即趕緊拉他出來,一穿好衣裳便快步拖他回房裏。

回到房中的湛朗便坐在床上打坐,幾刻鐘過後,他才緩緩睜開雙眼。

“你怎麽了?”等待一邊的斐凈,見他睜眼便馬上湊上前。

他徐徐吐了口大氣,“沒事……”

她並不相信他口中的這個沒事,拉過他的手腕替他診起脈,不久即蹙緊眉心。

“你的脈象很怪。”亂得就像在他體內有團風暴似的。

湛朗不得不說出他的推論,“很可能是……要提前晉階了。”

晉階?

他如今已是相級中階,要是再晉的話……

斐凈的臉色驀地變得蒼白,“相級高階?”

“嗯。”

她登時回想起,她家二哥斐梟當年為了晉階,可說是在歷經了九死一生後這才勉強突破境界,而那時,她頭一回在素來穩重的納蘭先生面上看到了慌張失措,以及那揮之不去的驚恐,後來她才知,斐梟差點就一腳踏進了黃泉裏。

“別擔心,只要晉階成功,日後我就更有能力保護你了。”看出她的懼怕,湛朗小聲地安慰她。

斐凈一把推開他霍然站起,“你肯定你能活著出關?”

為什麽自古以來相級中階雖是不多見,但並不乏武者練上這一階層,可卻幾乎找不到相級高階的存在?而將級,則是根本連聽都沒聽過。

那是因為,一旦踏入相級中階之後,要想再往上晉上一階,難度與登天無異,一旦想晉級就得賭上性命。偏偏十有八九的高手們即使賭上了性命,也大都死於晉階,到目前為止,唯一能夠成功晉階還活著的,就只有她家二哥斐梟一人而已。

想當年她的父親斐冽為晉相級高階,不惜用上魂紙許願來助己一臂之力,結果卻仍是晉階失敗,並在走火入魔後成了個六親不認的殺人瘋子。

這要她怎麽相信他能安然無恙地活著出關?怎麽相信?

“夫人……”他才想好好開導她一下,卻被她急切的聲音打斷。

“你能不能不晉階?”

他一怔,“你明知那是不可能的。”水滿則溢,更何況是已經有了晉階的跡象?他可不想再重演一回爆體而亡的舊事。

“那就不要武者之力,廢了它吧。”斐凈咬牙做出決定,“反正你是妖又不是人,你有妖力不是嗎?何必非要像人間的武者一樣晉階?你就別去冒那個險了好不好?”

“夫人,你冷靜點……”湛朗瞧她的神色實在是太不對勁了,才伸出手,卻被她激動地揮開。

“你讓我怎麽冷靜?你會死的!”

湛朗不是沒有考慮過要廢了一身的武力,但自從他練上了相級中階後,他發現與他的妖力相比,武者之力更適合他也更適合這座世界。當年他的妖力在渡劫失敗後,幾乎散得一幹二凈,還是修煉了好些年才能恢覆四成,但他也不敢再修煉下去,因在有過渡劫失敗的經驗後,他可不敢再次輕易挑戰渡劫。

斐凈不知他在想什麽,她抖索著唇,聲音泛滿了哀求。

“別晉階吧,就當是為了我……”他好不容易才以魂役的身份來到她的身邊,怎麽可以……怎麽可以為了那該死的晉階再次離開她?

“夫人忘了?在我身後還有一支狼宗,在諸國環伺的情況下,我不能辜負他們的期待。”從不曾看她任性過,也從沒見過她這副模樣,湛朗不禁心疼地抱緊她,“我向你保證,我有把握能成功晉階的,你真的不必擔心。”

然而他的保證,卻不足以讓斐凈放下那顆為他懸著的心。

自那一晚後,城主府中的人們發現,他們怕冷又愛睡覺的夫人,居然不再愛睡覺了?

她就是一整日都緊張地跟著宗主,小雞似的追在宗主身後到處跑,宗主上哪她就上哪,再也不因天冷而畏寒地回去房裏窩被窩,哪怕宗主要胃著外頭的大風大雪去巡視邊界,她也都照樣跟上。

湛朗嘆息連天地撫著額,真不知該拿身後的跟屁蟲怎麽辦。

“夫人……”難道她要保持這狀態直到他閉關晉階為止?

“不能跟?”斐凈咬著唇,那模樣就像是他狠心要拋棄她。

“……跟吧。”

近日來湛朗忙碌不堪,忙著為日後報覆西苑與南貞兩國作打算,更忙著安排好城內諸事,因他不知這回他閉關晉階得花上多久時間,不安排好事情再交給斐凈,他不放心。

夜裏他將一直都患得患失的斐凈抱進懷中,強迫近來精神好得太過異常的她睡覺。

“睡吧,我不會不說一聲就去閉關的。”

她很堅持,“我不困。”

“別騙我,你都好幾日沒熟睡過了。”就算強迫她睡了,夜裏只要他一有風吹草動,她就從床上跳起來,要他覺得她沒在裝睡都難。

或許湛朗還能由著她鬧,但跟在她後頭的花雕則是再也受不了了。

“小姐,你節制點!”

斐凈抿著嘴,不說不動地站在原地任由花雕教訓。

“別忘了姑爺是妖不是人,他都說他有把握了,你還窮擔心個什麽勁?少在那邊自己嚇自己了!”瞧瞧她,都把自己嚇成什麽樣了?姑爺是要在武藝上更上一層樓,而不是去送死,有她這樣擔心的嗎?

“萬一他死了怎麽辦?”她冷不防地問。

“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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