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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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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凈總算知道,為什麽先前和這些大漢他們一塊兒吃飯時,他們老是吃得一臉郁結的原因了。

次日午膳時分,被湛朗領至城主府可供百人同時用餐的大飯堂後,斐凈坐在湛朗的身邊瞧了許久,總覺得這些人手拿碗筷的樣子很奇怪也很不自然,於是就對他們說了一句。

“不必仿效外頭的規矩了,你們平常怎麽吃,就照舊怎麽吃吧。”

“謝夫人!”如蒙大赦的眾人,響亮的應和聲差點掀翻房頂。

接下來她就看到,木制的長長飯桌上,原國精致的各道美食迅速被撤走,身形壯碩的廚娘們捧來一盆又一盆的烤肉,再擺上幾大罐奶酒,然後那些大漢便齊齊扔了碗筷,撩起衣袖伸出兩手抓來大塊烤肉,敞開了肚皮唏哩呼嚕地開吃,在她面前上演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盛況。

沒在席上找到半根青菜的她,只能小口小口吃著湛朗以刀削薄後遞給她的肉片。

“要不要我另外給夫人開個小竈?”湛朗擔心地問,怕她不能習慣這種硬邦邦的烤肉。

“不必,反正我早晚都要適應這邊的飲食。”她現在已經不是原國人了,她有夫家的,納蘭先生說過,女子嫁人,就該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覺得先生說得很有道理,所以她要遵循這個優良傳統。

“夫人說的是。”瞧她說得一板一眼的,湛朗忍不住好笑地揉揉她的發。

不久,湛朗臨時被公孫狩叫走離席,留下她孤單單坐在主位上,眾人見狀,便一個個搬過凳子坐在她的近處,好奇地看她拿著小刀切下一小塊烤肉,放到嘴裏嚼個半天,再切一小塊,再慢慢嚼嚼嚼……

不知怎地,他們就是覺得夫人的動作很像某種小動物,還格外有喜感。

被人盯著吃飯,這還是頭一回的新奇體驗,加上他們每個人又都對她笑呵呵的,斐凈突然很有心情與他們閑聊。

“你們家宗主上哪去了?”

阿提拉心直口快地道:“去想法子討夫人歡心了。”

“討我歡心?”他又想砸大錢還是想當強盜了?

“宗主對夫人可好了。”一想到這些年來宗主為她所做的事,木木西就不禁滿心感慨。

“就是。”深有同感的眾人紛紛點頭。

斐凈茫然地眨著眼,“湛朗對你們不好嗎?”

“當然好,宗主是大恩人啊!”左邊有人開始感恩戴德。

“不對,宗主是神明才對。”右方則有人在崇神。

“要不是有宗主在,我們早就全都餓死了。”木木西直接下了個結論。

“對!”全體一致同意。

“聽起來好像很偉大。”斐凈至今才知道她家夫君的形象在他們心中這麽高大光輝。

“嗯,宗主就是這麽偉大。”

“就因他偉大,所以你們才死心塌地的跟著他?”整個狼宗上下團結一心,不論湛朗要他們做什麽,他們都會盡全力達成他的要求,這可不是一般的君王都能擁有的領袖魅力。

“不是!”偏偏他們推翻了她的推論。

她被弄糊塗了,“那你們幹嘛跟著他?”

木木西放下手中的割肉刀,擦幹凈了油膩膩的嘴巴和雙手,然後正經八百地對她解釋。

“很簡單,跟著宗主有肉吃。”

“嗯嗯!”所有人齊齊點頭。

“……就這樣?”會不會太好收買了?

木木西一臉嚴肅,“夫人,您有所不知。”

“那你細細道來?”

自木木西的口中,斐凈這才知道如今她所見的狼宗,一開始,並不是這麽富裕與強大的。

早在七年前,這塊北方的土地上,根本就沒有狼宗這一族,他們只是這片草原上四處流浪的牧民。

因北方苦寒,土地又貧瘠得除了牧草外什麽都種不出來,他們就只能將希望寄托在放牧這一事上,牛羊馬匹就是他們最珍貴也僅有的財產。

而身為牧民,說穿了就是靠天吃飯,一年能不能吃飽,都得看老天的賞賜,若是風雪大了點,或是雪季的時間延長了,來年所有人和所飼養的牲畜就都得餓肚子。但這些情況,自他們祖先的時代起就已經存在了,所以他們也都能接受這種時常飽一年饑一年的景況。

直到鄰邊諸國開始擴張領地,他國的牧民們開始前來與他們爭地起,他們原本就已很艱困的日子更是過得像場噩夢。

倚仗著強國的威勢和龐大的兵力,他國的牧民們不但搶走了他們最肥美的草地,更強盜似的搶走了他們的牛羊馬匹,眼看所有人都要因此餓死了,這時,湛朗突然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來歷不明的湛朗,只對他們說,他來自一宗古老的狼族分支,他不但想在這塊土地上定居,他還打算餵飽他們,讓他們從此不再受各國的欺陵,也不再似浮雲般四處飄泊居無定所。

在當時,無人相信他口中所說的一切,因那些實是太過美好太像永不可能實現的心願,而湛朗也不需要他們相信,他只是以無上的武力優勢討回諸國牧民搶去的牛羊馬匹,不但搶回他們熟悉的草原還定下諸國與他們的邊界,一旦諸國犯界,他就將那國打得再也不敢踏入一回。

看著湛朗擺放在他們眼前像座小山的肉類和吃食,不知已餓了多久的牧民們,全都流下了眼淚。

狼宗就是在他們吃了第一口肉後建立的,也從此,他們在湛朗的帶領下,一步步邁向有肉吃的美好新生活,以及這條康莊的強盜不歸路。

聽完了木木西的故事,斐凈讚同地點點頭。

“我同意,跟著宗主有肉吃,宗主確實偉大。”

“夫人英明!”一個個都很狗腿。

站在門邊聽完故事的公孫狩,面帶微笑地來到她的身旁,對她方才的反應甚感滿意。

“夫人,宗主有請。”

被公孫狩領去了那座養著大狼的院子裏,斐凈大老遠就瞧見了那棵高大參天的巨樹,乍然一看之下,她還以為她回到了皇爺府裏她最喜歡的小院。

這不會是她家後院的那棵白松吧?湛朗大費周章的從她家搬來這兒?

不過在仔細觀察後,她很快發現個頭不對,這棵過於高大已經類似神樹的白松,樹齡絕對不只有百年而已。

剛完成移植,兩手還沾著泥土的湛朗,洗凈手後,走到斐凈的身邊親昵地在她額際上印下一吻。

“喜歡嗎?”原本這份禮物他早就為她準備好了,可是屬下辦事不力,路上耽擱了時間,所以才會這時才運到。

“你哪弄來的?”這棵樹實在是太不尋常了,她不得不懷疑他又做了什麽。

“北蒙國。”

“詳細地點是?”

“大都皇宮北邊的禦花園。”

那不就是北蒙國的千年神樹嗎?聽說北蒙國的歷代皇帝都拜它幾百年了。

“你……弄這樹來幹嘛?”

湛朗還是千篇一律的理由,“聽說你喜歡。”

“所以你就把它挖來討好我?”她忽然發現她有傾國傾城的本事,而且傾的都是別人的國和別人的城。

他只在乎這一點,“感不感動?”

斐凈歪著小腦袋,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很感動,你真是個大好人。”

“夫人高興就好。”強盜頭子對此表示很滿意。

木木西抖聳著雨肩,忍笑忍得好不辛苦,而公孫狩則是躲到一臉茫然的阿提拉身後去笑個暢快,至於已經無語再去問蒼天的花雕,此刻正忙著低頭與地上的螞蟻聯絡感情打交道。

“對了,北蒙國皇帝怎麽會肯把這神樹賣給你?”開心地繞著巨樹看了幾圈後,斐凈忽然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

木木西不以為然地在嘴邊小聲咕噥,“挖就挖了,還需要買?”

“就是。”阿提拉跟著點頭。

果然又是搶的,有他們這麽理直氣壯的強盜嗎?

“其實,當強盜是不對的。”斐凈認為她有必要與湛朗溝通一下他們全宗特有的小當觀念。

湛朗說得格外誠懇,“可這樣卻能讓整宗的族人都能夠吃飽。”

“也對,肚皮是很重要。”

“夫人說的是。”

花雕頹然地以指擰著眉心,就這麽看著姑爺大刺刺拐走小姐,一塊兒踏上歧途不覆返。

院中的大狼們似乎對這棵神樹很好奇,也學斐凈在樹底下繞了幾圈,斐凈坐在草地上靜靜地看著它們玩耍,不時再擡首看看這份新禮物,這時湛朗早已趕走閑雜人等也坐至她的身邊,伸手揉了揉她酸澀的頸項,再將她的頭挪至他的肩上。

玩累的大狼們安分了,各自找了個地方趴著,院中僅剩下草地裏的蟲鳴聲與他們為伴。

她忽然有所感,“嫁人就是這樣嗎?”

“怎樣?”

“無所事事。”

“夫人有什麽想做的事?”

斐凈想了一會兒,發現對人生沒有追求的她,一時半刻間,還真找不出半件想做的事。

“沒有……”她是不是該找個目標振作一下?

“那就陪著我吧,我寂寞。”

他寂寞?斐凈坐直了身子看他看了好一會兒,兩眼突然亮了起來。

“夫人在看什麽?”

“我今日才發現你是個美人。”她不假思索就冒出了這麽一句。

住在皇爺府中,上從斯文翩翩的大哥斐思年,下至年幼的小皇帝,清一色都是讓人艷羨不已的美男胚子,但若是和湛朗相比,頓時,他們的顏色就褪了。

因湛朗不僅美得精致、美得無一處不完美,最重要的是他的氣質,一種似妖非妖的氣質,而這一點則是他們永遠也學不來的。

湛朗捏了捏眉心,對她過於誠實的習性感到有些頭大。

“要我來說,夫人才是美人。”他是男人,他不稀罕什麽美不美的。

她誠實地搖首,“我長得很普通,我還是個面癱。”

湛朗捧起她的小臉,語調中帶著惋惜,“這臉……真不能有表情也無法笑?”

“也不能說完全不行,但是很難。”她對這點也感到很無奈,“我聽花花說,我小時候曾笑過幾次,好像是要打心底覺得開心,我才會不知不覺地笑出來。”

“要打從心底覺得開心是吧?”湛朗不放棄地親親她的面頰,“我有耐心,我等著看你日日笑靨如花。”

“這太有難度了。”

“不要緊,我有信心。”他繼續品嘗她的嫩豆腐。

印在她而頰上溫熱的雙唇,所帶給她的感覺,明明近來她已經漸漸習慣了,可不知為什麽,她就是突然有種強烈欲嘔感,她不適地閉上眼,腦海中忽地閃過幾抹人影,那幾個人,面上帶著淫穢笑意朝她走來……

發現她面無血色還難受地緊閉雙眼,湛朗緊張地握住了她的雙肩。

“夫人?”

“沒什麽……”她晃晃腦袋,“就是好像想起了什麽,可又太快了捉不住。”

想起了什麽?

銳利的寒意在他眼中一閃而逝,他很快鎮定下心緒。

“記不起就別想了。”他讓她靠回他的肩上,安撫地拍著她,“你的臉色不太好,睡一會兒,我在這陪著你。”

“好。”

放松身子後,斐凈嗅著他身上熟悉的氣息,很快就睡著了。湛朗維持著坐姿握住她的手,悄悄將妖力探入她的體內,順著血脈一路來到她額間的上丹田處,一查探之下,發現十年前給她下的那個封印果然松動了。

怪不得她會想起些什麽,若是再不快解決,只怕當年那件慘事她就要全部記起來了……

停留在上丹田裏的妖力,下一刻,化為鋒利的劍意開始大肆侵蝕那些塵封的記憶,湛朗打定主意,這回,他不再設下封印,而是徹徹底底的將它消滅,如此一來,這輩子斐凈再也不會想起那些不必想起的痛苦記憶,也再不會而已。到她當年所經歷過的地獄。

他絕不允許自己再後悔一回。

當秋日的風兒在草原上吹起時,北方大地早已是一片蕭瑟清冷。

斐凈一對枯黃的草原沒什麽詩情畫意的感想,二來腹中又沒有什麽墨水可去形容這片蒼茫風情,所以她連出門都懶,很乖很聽話地待在家中陪大狼。

至於湛朗?

因南方秋收在即,諸國糧倉又將堆滿米糧,國庫也將充滿黃金,即將豐收的各國君主不免想到去年國庫空虛的慘狀,自然也連帶想起了,害得他們一整年都睡不著吃不香的狼宗宗主,於是為保住今年的豐收,也盼望著能夠順道一報舊仇,於是諸國開始在暗地裏摩拳擦掌。

也正因如此,對狼宗族人們來說,秋季,根本不是什麽秋收的季節,而是報仇與反報仇的忙碌大季。

身為強盜頭子,湛朗從來不缺仇家,一個個仇家正排著隊等他出門去收拾呢,所以在十日前他就打包好行李,趕在各國的人馬被派來狼宗報仇之前,先一步對他們展開反報仇行動。

為了讓留在府裏的斐凈不感到孤單,湛朗在出門前很是仔細地囑咐過了所有人,因此以下的各種情況,便天天在斐凈的身邊上演。

“夫人,看馬啊?順路順路。”

“夫人,出門殺人嗎?一道一道。”

“夫人,吃飯啊?湊巧湊巧。”

“夫人,如廁嗎?一起一起。”

“夫人……”

連著十日下來,饒是身經百戰的花雕,也有些吃不消。

要不要每個人都對小姐笑咪咪還熱情無比,兄到小姐就如同見著了自家人般親切?現下的景況是,馬兒愛她、大狼黏她、族人們更是成群結隊圍繞在她身邊,小姐身上是具有吸引狼宗萬物的美德嗎?

“小姐,你確定你沒跟他們失散多年?”

“……我同你一塊兒長大的你不知道?”湛朗到底對他們說了什麽?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這些人而上的笑意,皆是真心實誠,並未摻假,也不像是被湛朗給逼迫的,所以斐凈也就認了。有人對她好總比人人都不理她來得強不是?所以她很快即投入其中,大家一起比比看誰比較親切。

當院中十只大狼將她團團包圍,左右大腿上各擱了兩顆大狼腦袋,身後兩只大狼並排趴著充當她的靠背,剩下四只則蹲坐在她的而前,伸長了脖子狼嚎唱歌給她聽時,斐凈發現,這回全宗集體盡情投入的親切活動,好像……是有那麽點過頭了。

深陷狼圈的她,頗抱歉地看向被冷落在一邊沒狼搭理的花雕。

花雕擺擺手,“小姐甭理我,我一向都很能自得其樂的,你慢慢來,我去別的地方走走。”

斐凈摸著一顆顆乖順的大狼腦袋,總覺得近來它們狗腿的功力似乎又更爐火純青了點。

“每只都這麽乖,是因你們都很怕湛朗?”明明湛朗人就很好啊。

一聽到湛朗二字,所有大狼紛紛擡起頭,黑汪汪的大眼中好像隱約有淚意浮現。

她想了一下,“殺掉剝皮上架烤?”大概就是這個原因吧。

恐怖的威脅再次讓大狼們都被嚇得豎起狼背上的長毛,並夾起尾巴瑟瑟發抖。

不知不覺間,斐凈的嘴角微彎,那些許上揚的角度,看上去,就是一朵雖然很小,卻是貨真價實的微笑。

湛朗因此而看得怔住了。

多年來求之不得的笑臉,就這麽出現在剛返家的他眼前,一時之間,他竟有些手足無措,既不舍得自隱身的地方走出打破此刻的氛圍,又想抱住她,告訴她這笑顏是多麽的美麗。

只是這笑顏太珍貴,所以他不敢妄動,就怕它會一閃即逝,而下回要想再看到它,則又不知得等到何時。

或許是大狼們的體溫太過溫暖,它們蓋在她身上蓬松松的尾巴也太像她房裏的棉被,斐凈只靠在大狼身上與它們玩了一會兒,就忍不住合上眼皮去會周公。

花雕曾走回來看過她一回,怕她著涼,本想替她添床被子的,但在她整個身子被大狼們的尾巴淹沒,只露出一顆腦袋時,花雕也不管她了。

湛朗一逕站在遠處看了她睡臉許久,直到不太溫暖的陽光已不再照至她的身上,他這才走過去趕走大狼,彎身輕輕將她抱起。

“你回來了?”被他吵醒的斐凈愛困地揉著眼。

“嗯,睡得好嗎?”

她將臉埋進他的胸坎,“還想再睡一會兒……”

“日頭西移了,乖,再睡就會著涼了。”聽下人說,怕冷的夫人自天候開始變寒後,常常不是跟大狼們窩在一塊兒睡,就是躲在房裏蓋大被,再這樣睡下去,怕是會對她的身子不好。

“不睡覺要做什麽?”她都已經被他養得很懶散了。

他拿出拐妻精神開始趕跑她的瞌睡蟲,“夫人不如與我一道學習凡人該懂的知識?”

“知識?”猶帶睡意的斐凈並不怎麽專心聽他說話,因此自然輕易就忽略掉了凡人二字。

他一字不漏地轉述,“妻子是用來疼用來寵用來捧在手中嬌慣的。”昨日木木西和公孫狩就是這麽教導他的。

她一副後知後覺外加恍然大悟的模樣,“是這樣的嗎?”

走回來的花雕當下腳步一頓,忍不住捂住臉……納蘭先生啊納蘭先生,你究竟是怎麽把小姐給教歪成這副呆德行的?

“連你也不知道?”來到人間也才十年的湛某人,沒想到她這方面的知識遠比他還要貧乏。

她好學生似地搖著頭,“沒人會跟我說這個。”

想起她那些恨不能為她遮風擋雨,盡其所能護著她的兄長,湛朗不難了解他們曾為她施展了什麽保護手段,可他們不知道,在保護之餘,他們卻也在無意間讓她錯失了許多。

他好聲好氣地跟她商量,“那麽我們一塊兒學學夫妻相處之道這門學問如何?”

“怎麽學?”總算找到事做的斐凈很感興趣。

“先找個地方練練。”他抱著她直接往新房的方向走。

“好。”

跟著湛朗一塊兒回來的阿提拉,面上帶著大惑不解的神色,擡手攔住正要走過他面前的花雕。

“花姑娘。”

花雕沒給他好臉色看,“都說過別叫我花姑娘。”她很像紅袖招嗎?

“雕姑娘。”

“姑娘我不姓雕!”她沒空理會他,“閃邊!”

小姐又被姑爺拐去卿卿我我了,她要找個地方去自生自滅免得會長針眼。

只不過想問個問題,卻莫名其妙被兇了一回,阿提拉很無辜地拉著木木西的衣袖。

“木木西,夫妻相處之道是什麽?能吃嗎?”

“不能--”木木西下意識地對這個文盲應著,卻突然一頓,“呃,其實也不能說是不能。”

“啊?”那麽多個不能?

他慢條斯理地搓著下巴,“這門功夫若是學得深,或許咱們宗主很快就會有肉吃了。”

阿提拉兩眼亮晶晶的,“有肉吃?”

“嗯,以夫人遲鈍的程度來看的話。”應該很快就會被吞下腹吧。

“那我也要學,你教我!”

木木西唾棄地瞥他一眼,“老子沒空跟你雙修,去問你那個雕姑娘。”

“你教啦……”幹嘛舍近求遠?

“滾一邊去。”

被抱回新房中的斐凈,端正跪坐在床榻上,看著坐在床邊的湛朗捧著她的臉蛋,然後在她額上親了一記。

“這個我學過了。”業務已經很熟練了。

他再親親她粉嫩的面頰。

她有些不耐煩,“這侗也學過了,有沒有新的?”

“真想學?”湛朗慵懶略帶沙啞的嗓音拂過她的耳畔。

她點點頭,“做事要貫徹始終。”她從不半途而廢的。

湛朗徐徐挪動身子爬上床,伸出一掌勾來她的纖腰,一手擡起她的臉蛋,低首以唇在她紅艷的唇瓣上來回摩挲,再將它們含進嘴裏吮著,過了一會兒,再輕輕咬著它們。

生平從不懂得臉紅為何物的斐凈,頭一回臉紅了。面上燙熱不已,好像是全身的血液都流到了她的臉上,湛朗珍愛地以指撫過那抹緋紅,再湊上前吻住她的唇,加大了力道吮吻著,再小心地將舌探入她的口中。

斐凈的身子當下明顯變得僵硬,他不疾不徐地來回輕撫著她的背脊安慰著她,讓她慢慢再次放松下來,然後他才放縱自己的舌與她甜蜜交纏。

半晌過後,斐凈氣喘籲籲地看著他,紅著臉蛋,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還想再學嗎?”

她按著猶在狂跳的心房對他搖首,但沒過一會兒,在她回味完方才的那記吻後,她又再對他點頭,然後小小聲的說。

“明日再繼續……”

湛朗不禁被她逗笑了,開心地將她抱至懷中,“夫人說的是,那就明日再繼續。”

遠嫁而來的斐凈,在狼宗裏過得可說是如魚得水,在湛朗無條件無原則無下限的寵愛下,她的日子過得遠比兄長們所想像的還要快活,可另一位與她同一日來到狼宗的人,可就不了。

屈居在城主府地窖中數月的大理王慕野,在公孫狩終於把他給關了個舒心滿意兼過瘍後,這才總算願意提供紙筆給他,讓他修書一封給北蒙皇帝來贖自家親叔聽說北蒙皇帝在收到這封求救信後可說是氣炸了,但礙於皇族宗室顏面,他就算是不想贖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叔叔也不行,只能氣抖地咬著牙,命欽差大人前來狼宗贖回肉票。

坐在城主府偌大的飯堂中,身旁環繞著一眾揚刀亮劍的狼族大漢,備感壓力的欽差大人,又再次以汗巾擦了擦額際溜下的冷汗,一心巴望著對面那個正在點金子的公孫狩動作能夠快點。

點完金子的公孫狩,驀地將眼前的金子往前一推,然後懶洋洋地蹺起一雙修長的長腿,交握著十指對他道。

“數目不對。”

“怎會不對?”明明信上說的就是這個數目。

公孫狩亮出一口刺眼的白牙,“抱歉,漲價了。”

“漲……漲價?”哪有他這樣坐地起價的?

公孫狩也不管他是否氣得嘴上的胡須亂翹,還一手扶在桌邊搖搖欲墜的樣子,他悠然擡起手,開始算給他聽。

“好歹我們也養了大理王一段時日,這夥食費、住宿費、人員看管費若是不給,那就太說不過去了吧?”他們都不必出成本的嗎?

差點氣了個倒仰的欽差大人使勁地拍向木桌。

“你這是搶劫!”簡直就是無恥至極,沒瞧見大理王都被他們給餓瘦了一圈嗎?他還好意思說什麽夥食費?

公孫狩邪惡地揚揚眉,“很高興大人您有這共識。”

“……”這天經地義的語氣是什麽意思?

他繼續唱作俱佳,“我狼宗宗主大婚,各國皆前來道賀,而你北蒙人不到也就罷了,不知為何連賀禮也遲遲未至?唉,禮不到人不來統統都算了,沒想到我宗主迎親的半途居然還遇上個想劫親的,你說,你們北蒙如此不將我狼宗宗主放在眼裏,是不是讓人很痛心?”

欽差大人咬著牙,“你想怎樣?”

“心痛就得要有心藥醫,而就醫就得花銀子,大人,怎麽看您都得對我們出點醫藥補償費吧?”

“你個無賴……”

公孫狩還獅子大開口,“大理王的那塊領地,我們狼宗就當作是大理王冒犯我宗主夫人的賠禮了,相信英明如大人你,也定會同意這決定是不?”

欽差大人跳了起來,“我絕不會同意!”

下一刻,一把把刀劍皆不約而同地架在他的脖子上。

公孫狩哼了哼,“識相的就快把這文件給簽了,不然我可不保證你走出我狼宗時,身上會不會不小心缺了點什麽。”

“你……”欽差大人氣抖地喘了又喘,揚手指向窗外那棵參天巨樹,“好,那些我不與你計較,我倒是想問問你,你們狼宗盜走我北蒙神樹是什麽意思?”

公孫狩打死也不認,“你認錯樹了。”

“絕不會錯,那分明就是我北蒙失竊的神樹!”

“樹上頭是有刻你家的名字?或是你能驗它的血統?那你身上的銀袋我看了也很眼熟啊,我可不可以也說那是我的?”

“你強辭奪理……”

公孫狩兩手一攤,“誰讓我是強盜來著?”

站在飯廳外頭的斐凈,對於公孫狩的強盜行徑看得是目瞪口呆,湛朗扶起她的下巴,頗得意地對她道。

“我教他的。”

“教出了個奸商你還邀功?”要她感佩一下一山還有一山高嗎?

“夫人你不明白,這是種成就感。”他一手撫著胸口,很虔心地對她道。

她無奈地撫著額,“好吧,我慢慢體會。”

“夫人不讚同我宗的強盜行為?”

不讚同?

以往在還沒有來到狼宗前,她的確是不讚成的,可在來到這片即使再怎麽努力也很難吃得飽的土地上後,她曾設身處地的想過,若她是這兒的主人,她要怎麽讓一大批族人不再挨餓?

畜牧?

天災和牲畜病害可不會給你而子。

農耕?

草皮是啃得飽嗎?

礦產?

那些鐵礦本就是他們搶來的。

於是她嘆了口氣,“不,其實這樣也好,畢竟金子又不是從地裏刨出來的,在這窮山惡水的地方,有錢能賺就當賺。”

湛朗獎勵地在她唇上啄了一口,“夫人說的是。”

她看了眼裏頭正大宰特宰肥羊的公孫狩,然後決定離開這兒,以免她口後會有樣學樣。

“有件事我想問你。”她一手擱在他的臂彎裏,邊走邊對他說,“我一直很想知道,為何宗裏的每個人老是對我笑咪咪的?”

“因他們都很期待也很歡迎你的到來。”這或許該歸功於他的教導有方。

“為何?”

湛朗帶她來到城主府的最高處,一手指著眼前的景色。

“狼宗能有今日,這一切,全都是為了準備迎接你,這一點宗裏的每個人都知道。”

她很是驚訝,“為我?”

“嗯,為了讓你過上好日子,為了能讓你開心,為了能讓你自由自在,更為了讓你幸福。”

“什麽意思?”怎麽這些話聽來就像是預謀已久?

湛朗將她攬進懷中,愛不釋手地親吻著她的眼眉她的唇。

“十年了,為了你,我整整等你十年了。”好不容易才能將她留在身邊,這要他怎能不感謝上天?

她自認她以往從不曾認識過他,家中兄長們亦不曾與他接觸過,所以他的這個等字,是打哪來的?

斐凈暫且按下心中的疑惑,擡手捂住他到處偷香的嘴。

“既然你已等了我這麽久,咱們眼下又早已是夫妻了,可你卻不與我同房。”

她仰起螓首,淡淡指出他們成親以來一直不同房的這點,“是嫌我臟?”

“臟?”湛朗拉下她的手不認同地問:“清白與否那很重要?”

“你不這麽認為?”不是所有男人都該很在乎?

湛朗聳著寬肩,“無所謂吧,你又不是為了那玩意兒而活。”他來自的那個地方,根本就沒有凡人這等愚蠢的觀念。

她天生就是個樂觀的人,“我也不認為我被狗咬了一口,我就得把它咬回去,或是永遠都惦著那個傷口。”

“夫人英明。”這個心態很好。

“那你不同房的理由呢?”別想敷衍她。

他珍惜地看著她,“之所以不與你同房,是因你還沒準備好,之所以不碰你,是怕你會不喜歡會不情願,所以我願等。”

原來……他是擔心她?

已經為她無所不做的他,為什麽就連在這一方而也要如此小心待她?他的溫柔體貼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嗎?

斐凈的眼眶不知不覺間有點紅,“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你的小堂弟,是皇帝吧?他說出口的話,就是所有人該遵從的聖旨吧?”

湛朗摟緊她的身子,將他的下巴擱在她的肩上,“對我而言,你的話,就是我的聖旨,而你的心願,就是我所有努力的目標,只要是為了你,要我做什麽都可以……”

寥寥幾句話,便將她的心房充斥得滿滿的柔情與甜蜜,斐凈頭一回體認到,以往他總是掛在嘴邊的愛意,並只是隨口說來哄她的。

曾經所有人都認為,她這輩子不可能得到的愛情,其實,已經在她不知曉的情況下,由湛朗默默地將它平鋪在她的生活中,只為了等待她一次的歡喜,只為了能給她一次的感動。

她究竟何德何能?

明明她就有著那種不堪的過去,可他就是認準了她這個人,其他什麽都不管也不理,一心一意的,只對她好。

她的語氣不禁有些哽咽,“你欠過我什麽?”

“我就是高興寵著你。”湛朗可不想惹她掉淚,連忙想轉移她的註意力,只可惜,並不成功。

“我並不值得你這麽做。”

“那是你認為。”他漾出心滿意足的笑容,“只要是為你,哪怕要我付出所有,我都覺得值。”

聞言的斐凈踮起腳尖,雨手摟著他的頸項,埋首在他懷中,好半天都不發一語。

“你是我的妻,而這是你的家,我等你住進來。”湛朗撫著她一頭烏黑的秀發,喃喃在她耳邊道。

“我已經住在這兒了……”

“不,我所說的是這裏。”他拉開她,一手指著她的心房,“我等你把心住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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