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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喜提阿瓦達索命~鼓掌~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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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知道了。”

兔子松了口氣,這回倒口齒伶俐了,“能把我變回去了嗎?”

黛玉訝然,“變回去?你本來就是這樣的呀,我只是清除了你身上的魔氣而已。”

兔子頓時如霜打的茄子,頹靡了。

不過魔物異動,終歸還是危險的。黛玉突然有點後悔把裏德爾支出去,她咬了下唇,如果現在再喚他回來,是不是顯得太不矜持了?

她把兔子放回了院子裏,“快走吧,你身上的靈力只夠支撐一時,等下就會恢覆,會被他發現的。”

兔子一個激靈,在關乎小命的問題上腦子特別清楚——也就是說它身上有著靈力,可以毫發無傷的出去,而且,等一會就可以恢覆了?

它瞬時箭一般地沖了出去。

黛玉關嚴了窗,餘光瞥見桌上的碧玉魔杖,忽地靈機一動。

她走到門前,正想拉開門找裏德爾,就聽他敲了敲門。

“黛玉,睡了麽?”

☆、綢繆二

黛玉放下了手,抿著唇無聲地笑了。她想了想,又擡手打開了門,裏德爾出現的時候剛剛好,正是魔物出了屏障結界的一剎,照裏德爾的性子,他十成十是有意掐著時間來扣門的。

黛玉擡眼看向裏德爾,佯裝不知情,“不是說好了,不鬧我的?”她握著絲帕掩住口,輕輕呵欠了一聲,“有什麽事情麽?”

兔子在躥出了屏障結界的一瞬間重新化為了魔物,其他魔物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默默退後了一步。

低等魔物沒有那麽多心眼兒,怒起來才不管它們還要看守著誰,張牙舞爪地扭打作一團。詭異的靜謐之後,舊樓外陡然一陣喧嚷,惹得臨近的人家的窗子櫛比亮起。魔物們動作一僵,大眼瞪小眼互相無聲地控訴著,又默默地收回了爪子,縮回了黑暗中。

都是些腦子沒綠豆大的小魔物,黛玉未在意,她想,裏德爾肯定也不會放在眼裏。想來他只是感受到了異動來看看罷了。就在她打算裝傻到底的時候,沒想到這低等魔物的腦子真是小得沒下限,直接喊出聲來了……

魔物的扭打叫聲震得窗簾都左右晃了晃,安靜下來之後,窗簾上的波紋漸漸小了,直至消失不見,重新回歸平整。

裏德爾一手撐著門框,這才慢條斯理地開了口,一挑眉,意味深長道:“什麽事都沒有。”

黛玉一直握著絲帕,無意識地在手指間打著圈,裏德爾的目光緩緩下移,落在她的手上。

黛玉陡然回過神來,隨著他的目光低頭,瞧見了自己的手背上有一根雪白的兔毛。

這回就算裏德爾不拆穿,黛玉也不好意思裝傻了。她側身把裏德爾讓了進去,小聲說道:“對不起。”

裏德爾動作一頓,倒退一步,偏頭看向黛玉,唇角勾起一個小小的弧度,“這話太重了,你可不能時時掛在嘴邊。”他看似隨意地走到窗前,帶起了一陣風,窗簾動了動,露出了一條縫隙,裏德爾若無意地瞥了一眼,垂下目光,手指緊了緊。

碧玉魔杖在裏德爾身後的桌上,黛玉伸手去拿,手腕經過了裏德爾的腰側。他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嗯?”

黛玉站直身,雖然現在來的都是些低等魔物,但是卻為數不少,這麽多的魔物聚集於此一定有問題。裏德爾設下的結界只有普通人看不見,對於仙與魔來說不可謂不大張旗鼓——換言之,設下保護結界無可厚非,但是設下如此強硬的結界,實在是有些小題大做了。

黛玉摸不準裏德爾想要做些什麽,她總有預感會有事情發生,還是讓裏德爾在她的視線之內才能安心些。

她指了指裏德爾的身後,“我要拿魔杖罷了。”

至少今晚,得讓裏德爾留在這裏。

裏德爾轉身拿起了碧玉魔杖,放在手裏掂了掂,“我找你正是因為這個,方才還說要教你魔咒來著。”

黛玉將要出口的話被裏德爾搶了先,她眨了眨眼,試探著說:“魔咒一時半會兒可學不會。”

裏德爾將魔杖遞給黛玉,“你想要改天?”

黛玉一頓,“我……”

裏德爾搖了搖手指,“那可不行,每次說教魔咒都一拖再拖的。”他眼風一掃,房門“嘎達”一聲關緊了,門鎖聲清脆,門把手的盡頭閃過一道弧光,兩端蔓延到了墻壁上繞成一個嚴絲合縫的圈,將整個屋子都護住了。

黛玉聞言松了口氣,道:“是呢,每次都學不成。不如今晚你就……”她別過臉去,聲音有些含混,“不如今晚你就別走了。”

裏德爾未料黛玉會出此言,他的目光在黛玉身上逡巡了一圈,方才她還害羞的很,不許他陪,怎麽現在就如此主動了?

黛玉的目光閃動了一下。她不想直接同裏德爾提外面的魔物們,他早就探查到了,她的擔心顯得有些大驚小怪了。可……黛玉懊惱地咬了下唇,方才的話,是不是有些太露骨了?

裏德爾的手緩緩地摩挲著手腕,至少今晚,他得守在黛玉身邊。原以為得費一番口舌的,沒想到她竟如此順從。他試探著逗黛玉道:“不是說,碧玉魔杖用不了的麽?”

黛玉楞了一下,懊悔地“哦”了聲,早知道剛才就不逞一時口舌之快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露骨就露骨,不矜持就不矜持,反正……她心裏也的確是這麽期待著的。

“肯定有不用魔杖的咒語吧。”黛玉說。

黛玉這話一出口,裏德爾的動作就頓住了,眼底的那一點似笑非笑消失不見。他擡起眼,眼窩深邃,定定地看向黛玉。

黛玉知曉自己這話急了些,弦外之音裏德爾一定聽出來了。她以為自己會臊極羞極,但是一對上裏德爾的目光,她忽的就坦然了。

有什麽好扭捏的呢?碧落黃泉這麽多年,她求的,不就是這樣的結果麽?

裏德爾低頭一笑,擡眼時睫毛像掃在黛玉心口似的,他輕聲說道:“有啊,是有不用魔杖的咒語的。”

他慢慢逼近黛玉,吐息落在她的額頭,雙手按在了黛玉的肩上,“阿尼馬格斯。”

黛玉將手放在他的腰上,問道:“是什麽?”

裏德爾的手指挑起黛玉的外衫,“一種巫師……”他滿意地瞇起了眼,這衣裳是他挑的,該怎麽穿、怎麽脫他都了如指掌,“他們可以在變作動物的同時還保留魔法。”

黛玉不知該如何解開長袍,手笨拙地在裏德爾身上碰來碰去,她隨口應道:“聽起來有些趣味。”

裏德爾的呼吸急促起來,他握住了黛玉的手,止住她的動作,聲音啞了,“別亂動。”

動就動了,還分什麽亂動不亂動麽?黛玉輕笑,“那你自己來?”

下一刻黛玉的視線陡然天旋地轉,裏德爾猛地將她抱起,放在了床上,他的兩手撐在黛玉的耳側。黛玉的外衫在方才的動作中滑落在地,露出了比珍珠還要晶瑩的鎖骨。

黛玉的手拂過裏德爾的臉頰,低聲呢喃道:“阿尼馬格斯……要怎麽學呢?”

裏德爾一腿屈膝半跪,“你想變作什麽?”

黛玉狡黠地眨了眨眼,“……鳥兒吧。”她屈起手指作鳥爪狀,虛虛扣住裏德爾咽喉,“你始終都在我的視線之內,永生永世都逃離不開。”

“——求之不得。”

裏德爾摟住黛玉的腰身,將她環抱起來。床柱上傳來了細小的聲響,淡綠中透著鵝黃的可愛植物舒展著身體,一點點生長到了他們頭頂,藤蔓垂了下來,微端勾起了小圓圈。

黛玉擡頭,手指碰了碰藤蔓,“這是什麽?”

裏德爾無奈地看著頭頂的植物,它們還真是哪有事哪到,回答道:“榭寄生。”

之前榭寄生陡然出現造成的尷尬裏德爾還記得清清楚楚,他不甚待見地一揮手,“不必管它。”

他盯著黛玉柔軟的唇看了一會兒,吻卻落在她的肩頭,“……我接著教你。”

“你想變成鳥兒,首先要把自己想象成一只鳥。”裏德爾側過頭,從肩膀一路吻到了脖頸。

黛玉難耐地仰頭,裏德爾意有所指,“交.喙”的意思她是清楚的,“然後呢?”

“然後……”裏德爾擡起頭,松開了黛玉,“然後,把我當成樹。”

他用眼神示意黛玉,“坐上來。”

黛玉無措地看著裏德爾,“我……”

她心一橫,閉上眼,推著裏德爾的肩膀重重地吻了上去。

床頂的榭寄生得意地晃了晃葉子。

裏德爾的背撞上了床墊,他仰面看著黛玉,她靠的太近了,以往從未像這般近過。他可以清楚地聞到從黛玉身上散發出來的甜香氣。黛玉的手按在他的胸膛,屋內燈光昏暗,擺設看不太清,唯有黛玉的眉目溫柔又清晰,榭寄生的葉子在她的臉頰上投下一片圓圓的影。

裏德爾瞇眼看了看榭寄生,終於妥協了。

他心想,算它贏了。

裏德爾扣住了黛玉的後腦,將她完完全全地按在自己身上,加深了這個吻。

黛玉突然一陣眩暈,她勉力撐起身體。

舊樓外的小魔物們不知何時已經走得一幹二凈了。

黛玉身子一僵,眼前模糊了起來,五感蒙蔽,四肢也幾乎不受控制了。她擡起手,卻看到了自己的手正在慢慢地消散成點點星光。

裏德爾猛地坐起身來,“黛玉!”

她茫然地看著裏德爾,“我……”

裏德爾飛快地將手覆在黛玉的額頭,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黛玉的身體一點點消散,裏德爾束手無策,他顫抖著抱緊了她,“別、別這樣對我……”

黛玉想擡起手安慰他,可惜做不到了。

裏德爾眼睜睜地看著黛玉在他懷中消失不見。

懷抱空了,餘溫還在。

裏德爾還保持著懷抱的姿勢,渾身劇烈地抖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要是不被打斷,小魔王的生日還能提前幾天,或者能多個妹妹~(*^▽^*)

☆、綢繆三

眩暈感漸漸褪去,眼簾卻仍舊沈重得很,光線氤氳,透過眼皮照射進來,眼底一片柔和的朦朧。黛玉在睜眼之前,下意識地擡手遮擋,動作間是熟悉的沈重束縛感。

黛玉緩緩睜眼,光線亮得刺眼,她端詳著自己的手,微微蹙了下眉。

這是那副蜜青果化就的身軀。

黛玉坐起身來,她正在一朵雲床上,床幔輕盈,掛著的小金鈴無風自動,輕輕撞擊出清淩淩的聲響。映目一片潔白,窗外盡是縱橫的光羽,在碧藍天際上交錯,留下炫目的軌跡。仔細一瞧才能發覺那光羽是從一個直聳入蒼穹的樹冠上落下來的,樹葉飄下枝頭,消散成細碎的金粉,金粉聚集成光羽,半邊天盡是麗色。

黛玉低聲喃喃道:“……生命樹?這裏是九重天?”

黛玉走下床來,一個暖融融的物事蹭了蹭她的腳踝。她俯身抱起,是那只在舊樓外的小魔物兔子。

兔子討好地晃了晃長耳朵,黛玉撫了撫兔子的軟毛,將它放回地面,小心地用神識探查四周。

九重天處處聖潔,馨香滿室,怎麽會有一只小魔物呢?

壁臺前盈著一汪閃著金光的水,黛玉方一接近,就騰起了一層水霧,將她的手攏了起來。方才黛玉觸摸兔子沾染上的魔氣霎時被滌蕩得幹幹凈凈。

兔子一直亦步亦趨地跟在黛玉身後,見狀瑟縮了一下。可惜它已經距離那水太近了,一小道水龍騰起,嘩啦落在兔子的身上。它的眼睛驀地瞪大,身上瞬時便被燙出一個深可見骨血洞來。

黛玉驚呼一聲,俯下身想去救,那血洞卻以極快的速度將兔子的血肉噬盡。不過眨眼的工夫,血腥氣就蔓延開來,地上留下一具白森森的骸骨。骨頭裏殘餘的內臟還在機械地動著,若還在喘息著似的。

黛玉皺眉,視線陡地一暗。有人遮住了她的雙眼,“嚇到你了?”

黛玉撥開那手,轉過身來,楞住了。

那人周身光華流轉,眸子黑如深潭,朝著黛玉微微一笑,“我們見過的。”

黛玉心中大驚,面上一片泰然。她略一點頭,“路西斐爾。”

路西斐爾打了個響指,地上的骸骨碎成了粉末。在四周一片寧靜聖潔的烘托下,雪白的骨灰瑞雪飄搖似的。

黛玉嘆了口氣,“明知不得觸碰,為何還要把聖水放在這裏呢?”

路西斐爾輕輕一笑,“你以為我私自回了九重天?”他搖了搖頭,自嘲一笑,“我回不去的。”

他一揮袖,窗子應聲而開。窗外的絢麗在打開的那一瞬間消逝,露出蕭條淒涼的本相來。

陰風蕭蕭,鬼影呼嘯,黛玉心底一沈。

這裏是地獄。

路西斐爾關上窗,道:“這裏是地獄第九層,外面你可能待不慣,就在屋子裏走動走動吧。”他拍了拍手,一個侍女模樣的羊魔人走了進來,路西斐爾溫和地說道:“缺什麽短什麽就同她說。”

聽起來就像只是請黛玉來做客似的!

黛玉輕哼一聲,嘲諷道:“先兵後禮?未免也太假惺惺了吧。”

路西斐爾搖了搖頭,道:“你誤會了。我只是想請你來做客而已。”他微笑道:“外面的確不適合你。不過,你若是執意想在地獄裏走走,也無妨,我多派些人護著你就是了。”

黛玉冷笑,“軟禁就軟禁,何必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路西斐爾攤手,“沒有軟禁你的意思,你不喜歡人跟著就不跟著。”他躬身行了個紳士禮,“我盡量做到賓至如歸。”

他走到桌前,倒了杯茶遞給黛玉,“嘗嘗,這茶可合你口味?”

黛玉轉著茶盅不說話,半晌後才道:“是你叫那兔子偷走我懷中的蜜青果的?”

路西斐爾點點頭又搖搖頭,“本是叫它們來請你的。可惜那蛇妖不識好歹,就只好出此下策了。”

黛玉了悟,怪不得裏德爾設下那麽強勁的屏障結界,原來是用來擋住路西斐爾的。

路西斐爾故意只派些低等魔物,是料準了裏德爾不會說出來讓黛玉擔心,讓她放松了警惕,好叫兔子偷走蜜青果。那蜜青果黛玉曾附身過,再次將她的魂魄引至蜜青果中,便容易得很了。

路西斐爾說道:“你就在這裏住下吧,有什麽不稱心的盡管提。”他轉身欲走,黛玉出聲攔道:“等等。”

她清冷地看著路西斐爾,微微蹙眉,“不打算解釋一下嗎?”

路西斐爾納罕,“有什麽可解釋的?”他眼帶笑意,眼底卻一片冰冷,“利未安森在裏德爾手中,我這邊當然也不能沒有籌碼。”

黛玉斜眼看向一旁的羊魔人,向路西斐爾冷聲道:“她們關不住我的。”

路西斐爾一笑,“當然。”他勾起眼角,“可惜,這裏是地獄,你是仙人,註定逃不出去的。”他拉開了門,“我過段時間再來看你。”

“那可未必。”黛玉輕聲說。

她話音未落,就猛地一擡手,那汪聖水瞬時凝結成劍,向路西斐爾的背後刺去。路西斐爾動也未動,聖水未及他身便被無形的魔氣擋住了,那魔氣又旋轉著沖向黛玉。

聖水在半空中織成一張璀璨的網,魔氣聚攏,生生將網撕開一條巨大的口子。

路西斐爾背著手,搖了搖頭,“徒勞無功。你別浪費時間了。”

黛玉彎唇一笑,這可正合她意。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撤掉了聖水網,魔氣沒了阻擋,無匹地砍向了黛玉。她一側身,數步間身形變幻,那魔氣悍然撞上了墻壁,砂石滾落,整座宮殿都震顫起來。

黛玉長袖揚起,聖水緊跟著魔氣而去,在壁上與魔氣糾纏到了一起,將整片墻壁灼燒殆盡。

路西斐爾瞳孔一縮,神情微震。黛玉趁勢揮袖襲向路西斐爾,一陣鋪天蓋地的花雨攜著萬千華光紛紛而落。花雨炫目又冷得像冰,一場豪雨般落了路西斐爾一身,遮住了他的視線,劃破了他的手背,帶下細小的血珠。

路西斐爾的臉色陰沈下來,他墨黑的羽翼驀地展開,虛浮在半空之中。花雨停了,華光破碎,漸漸黯淡,如點點螢火。

宮殿內已不見了黛玉的身影。

她自知不是路西斐爾的對手,便借力打力,逃出了宮殿。路西斐爾慢慢落了下來,站在暗處,靜默地看著一片狼藉,早聽聞絳珠仙子聰慧非常,如今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他撿起掉落一旁的金盞,小心地將地上殘餘的聖水引進碗中。向一旁嚇得忘了逃跑的羊魔人吩咐道:“還照著原來的樣子修繕吧。”

路西斐爾沒有立即去追黛玉,他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

這裏,可是地獄啊。

黛玉一鼓作氣飛出了很遠,回頭依然能看見路西斐爾的宮殿散發出的光亮。

那光亮太奪目了,如破曉晨星,美則美矣,卻和整個地獄格格不入——更像是在九重天。

路西斐爾原來在天堂的時候,便住在第九重。現在落了地獄,也把宮殿建在第九層,盡管第九層地獄下面就是陰寒無比的無垠地獄。

真是既可笑又可悲。

想從地獄出去,只能從上面或者從下面走。上面是其他八層地獄,黛玉從未涉足過,而下面是無垠地獄,雖然是最兇險的,但是只有一層,而且黛玉曾去過。所以,選擇哪條路,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黛玉深吸了一口氣,準備再一次地闖進無垠地獄。

她斂去了周身的氣息,距離路西斐爾的宮殿越遠,陰冷的氣息就越濃重,這也代表著,距離無垠地獄更近了。無數魔影鬼影游蕩於其中,黛玉躲開了妖魔,卻躲不開無處不在的鬼影,所幸鬼影不會造成什麽傷害,只是從她身體中穿過的時候,勾起了凍透骨髓的寒。

黛玉忍著冷向著無垠地獄一步步走去,耳邊驀地響起了路西斐爾帶著笑意的聲音,“準備從無垠地獄逃走?”

黛玉神色一凜。

路西斐爾說道:“無垠地獄可不是好地方,你還是乖乖地站在這裏,等我的人來接你回來。”

只要在第九層,就處在路西斐爾的監視之下麽?

黛玉咬了咬牙,加快了腳步。

路西斐爾道:“冥頑不靈。”

黛玉冷嗤,“少說大話了,你被天罰囚在宮殿中,想來是半步都出不得的。你不在,這裏可困不住我。”

軟肋被黛玉一眼看穿,路西斐爾的聲音卻不見惱怒,他嘆道:“你執迷不悟,就別怪我失禮了。”

通往無垠地獄的道路上突然傳來了淅淅瀝瀝的雨聲,落在地上竟有令人牙酸的金石之響,頃刻間就將地上的枯草腐蝕幹凈。雨勢越來越大,唯有黛玉周圍和通向宮殿的路上還是幹爽的。

路西斐爾說道:“這雨於你,好比聖水於我,觸碰不得的。”他笑道:“別逞強。”

黛玉充耳不聞,靈力化作一柄傘撐在了頭頂,疾步向前走去。

沒走幾步,靈力化成的傘就被腐蝕掉了,她忙又化出了另一把。

路西斐爾道:“這樣下去,你還沒有到無垠地獄,就會因仙元耗盡而死。”

黛玉不理會他,接著向無垠地獄走去。

☆、綢繆四

雨絲不是直上直下的,難免碰到黛玉的裙擺,腐蝕出了一個個小洞。黛玉偏頭看了一眼,繼續向無垠地獄走去。她知道路西斐爾把她擄來不是單單當做人質的,就算幫不上裏德爾的忙,她也絕不能成為他的拖累。

黛玉越走越遠,背影是義無反顧的決絕。

瑩白的傘開在頭頂,被雨打碎了,落在黛玉的腳邊。她步伐不停,很快又撐起另一把傘,碎落的結晶鋪了一路,閃著細微的光,久久不散。

路西斐爾篤定黛玉出不去,不過他也沒有要了黛玉的命的打算,他的聲音響在黛玉的身後,“你明知裏德爾很快就會找到這裏,我以為你會等他救你出去。”他頓了頓,“我想,他也的確會來的,你現在何苦勉強自己呢?”

黛玉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看,宮殿發出的輝芒已經像天光般遙遠,就快離開路西斐爾的控制範圍了——也就是意味著,前面就是無垠地獄。

她輕笑著搖了搖頭,道:“勉強?一點也不勉強。能在他到來之前出去,正是如我所願呢。”她接著向前走著,聲音冷冷淡淡的,“難不成還等到你用我把裏德爾引來,踏入你早備好的陷阱麽?”

路西斐爾被黛玉看穿,倒也不惱。他笑了一聲,“又被你瞧出來了。”

距離無垠地獄越近就越鮮有妖魔——說是鮮有,但是也有那麽一兩只生下來就沒長腦子的,嫌命長偏去無垠地獄附近溜達的蠢魔。黛玉遠遠地看見了兩個少年模樣的妖魔,手臂支在頭頂在大雨中跑著,一眼看上去同凡間躲雨的少年沒什麽兩樣。

唯一不同的是,凡間的少年不會在大雨中化成一灘血水。

黛玉驚愕,“你不是說這雨水於我,正如聖水於你麽?”

路西斐爾不在意道:“那只是個比喻。腐蝕雨可不管自己落在了什麽人的身上。”

黛玉一直雲淡風輕的,此時眉頭才深深地蹙了起來,她一垂眼睫,視線落在那模糊的一團血肉上,“……所以,他們就這麽不明不白地死了?”

“地獄的原住民罷了。本就是朝生暮死的東西——”路西斐爾一哂,“我還以為你不會在乎這些東西的性命。”

萬事萬物皆有天命,生與死都不是黛玉所能決定的,她的確從沒有介懷過。可是……黛玉輕聲道:“他們是你的子民啊。”

路西斐爾頓了一會兒,忽然道:“我想,你也回不去了。”

黛玉皺眉,以為路西斐爾又開始他毫無意義的威脅。

路西斐爾道:“你開始悲憫了,仙子。諸神是從來不會悲憫的,你一旦開始慈悲與你毫無關系的生物,就找不到回離恨天的路了。”

“懂得悲憫的只有凡人與妖魔,神從來都是冷眼旁觀的。用‘天命’遮掩自己的虛偽,這是他們一貫的伎倆。”路西斐爾聲音裏若有似無的笑意散去了,“你現在想想,害你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的,是誰?是利未安森麽?你在怪利未安森把裏德爾推下無垠地獄?怪他設計奪裏德爾的身體?”

“可是,當年是誰袖手旁觀,使無垠地獄之門大敞?是誰消去了林黛玉的記憶,使林黛玉與裏德爾終再不能相見?又是誰讓你有口不能言,使你們互相誤會了那麽多年的?”

黛玉淡淡道:“沒有誰。是你魔障了。”

路西斐爾的聲音裏沒有多餘的情感,“是天命啊,仙子。天命規定你們守在離恨天,你們便得守在離恨天,天命規定你們下界歷劫,你們便得下界歷劫。看起來‘天命’是被司命那小子寫在天命簿上的,可他不也受手上那筆的奴役麽?諸神自以為呼風喚雨、無所不能,實則都被天命牽著鼻子走,耍得團團轉。仙子,你不覺得這沒有道理麽?”

黛玉抿了抿唇,正欲開口,眼前驀地出現一道電光,隆隆的雷聲由遠及近,雨絲被震得斜飛,黛玉禦起靈力遮擋,那雨卻一絲一毫都沒有觸及到她的身上。

電光暗了,黛玉的視野重新明晰了起來,這才看見地上出現了一道橫亙數丈長的裂口,滾滾的戾氣從裂口中翻湧上來,地面猶在隱隱震顫著。

裏德爾擋在黛玉面前,面色陰鷙,雨水落在他的袍子上,激起了一層白霧。

裏德爾仔仔細細地將黛玉從頭看到腳,瞧見她沒有受傷,臉色才緩和了些。他冷冷地瞥了一眼路西斐爾宮殿的方向,似乎也沒有要質問路西斐爾的意思。

黛玉把自己的手塞進他的掌心,輕輕握了握,“你從無垠地獄裏過來的?”

裏德爾像才回過神來似的,緊握住了黛玉的手,輕描淡寫道:“嗯,算是吧。嘍啰太多了,門也不好打開,我就直接砍碎了上來的。”

黛玉松了口氣,“那我們回去吧。”

黛玉擡腳走了一步,裏德爾動也未動,她疑惑地晃了晃裏德爾的手,問道:“怎麽了?”

裏德爾一把將黛玉拉了回來,皺眉道:“路不在那邊。”

黛玉不解,“前面不就是無垠地獄了麽?我們要從那裏離開呀。”

裏德爾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我們不從無垠地獄走。”

黛玉道:“為何?那不是最快最近的路……”

裏德爾打斷她,重覆道:“我們不從無垠地獄走。”

黛玉一楞,仰頭瞧見裏德爾難看的臉色,她無聲地嘆了口氣,拍了拍裏德爾的後背,順從道:“好。都聽你的。”

千百年前在無垠地獄裏,小蛇妖眼睜睜看著絳珠仙子因自己而死。黛玉沒想到這件事對他的影響竟這般大。

裏德爾的手還在微微抖著,黛玉將另一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輕聲安撫道:“沒事的,沒事的……我不去無垠地獄……別怕,我不是就在你身邊麽?”

裏德爾目光幽深,低低地“嗯”了一聲。

他攬著黛玉的肩膀,飛身而起,向相反的方向疾馳而去。雨勢驀地更大了,路西斐爾說道:“這可不公平。”

黛玉嗤笑道:“沒想到能從你口中聽到‘公平’二字——用卑劣的伎倆把我們騙來這裏就公平了?”

路西斐爾充耳不聞,他沈聲說道:“裏德爾,絳珠仙子和你搶來的東西,都得留下!”

“絳珠是我的。搶來的東西——搶到了,自然也是我的。”裏德爾的眼底是一片冷冽的蔚藍,“你可以再搶回去。”

路西斐爾被裏德爾堵得一噎,哼道:“我若能行動自由,還能容你區區一個蛇妖放肆?!”

“可惜你不能。”裏德爾口中說著可惜,面上絲毫不見可惜的樣子,淡淡道:“你太吵了。”

他意有所指道:“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在這裏浪費時間。路西斐爾,你現在或許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路西斐爾一怔,片刻後,惱怒地吼道:“裏德爾!”

裏德爾聳了聳肩,“我想要的,已經在我懷中了。而你想要的………”他含著笑意,“路西斐爾,我隨時可以抽身,你確定要這樣做麽?”

路西斐爾冷冰冰道:“你威脅我?”

裏德爾一笑,“一個忠告而已。”

黛玉拉了拉裏德爾的袖子,裏德爾眨了眨眼,向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半晌之後,路西斐爾的聲音再沒有出現了。

“這是第九層,走到第一層還需要很久。”裏德爾說。他作勢彎下腰,要把黛玉抱在懷裏,“你累了可以先睡一覺。”

黛玉搖了搖頭,“我還是第一次來地獄呢。”

裏德爾頗為遺憾地收回了手,卻仍不死心,“這裏沒什麽好看的。”

裏德爾不擔心那雨,他護住了黛玉,很快就飛離了第九層,到達了第八層地獄。黛玉原以為路西斐爾會派其他的人來阻攔,可是除了那腐蝕性的雨水外,什麽都沒有。

黛玉心下起疑,她轉念一想,裏德爾或許派遣了其他的人去幹擾路西斐爾,他一時顧不上他們了也說不定。

此時,黛玉更在意另一件事。

路西斐爾方才說的,是真的。

雖然黛玉覺得關於“天命”都是路西斐爾憤世嫉俗的胡言亂語,不過,路西斐爾的確說出了她的擔心——她有可能也回不去了。

黛玉斟酌半晌,小心翼翼地問裏德爾道:“你覺得……離恨天怎麽樣?”

裏德爾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黛玉怎的突然這般問。離恨天裏有黛玉,自然是好的。他回答道:“還不錯。”

黛玉接著問道:“比起人間界和……地獄呢?”

她話音剛落就懊惱地咬了下唇,裏德爾都說離恨天很好了!人間界和地獄還有可比性麽!

裏德爾好笑地揉了揉黛玉的發,“怎麽突然這個了?有你在,哪裏都很好。”

黛玉低聲道:“萬一……萬一……”

裏德爾的手指輕輕壓住黛玉的唇,“沒有萬一。”

他篤定道:“我們一定能回去的。”

黛玉彎起眉眼,神色輕松起來。

是啊,何必理會路西斐爾的危言聳聽呢,他們一定能回去的。

☆、綢繆五

第八層和第七層屬於利未安森。

整個地獄,除了別西蔔因住在第二層,距離第一層的大門最近,不得已掌管了兩層外,獨利未安森有足足兩層的地界。他在九重天的時候就被簇擁,就算墮天入地獄,其他六個魔王看他年紀最小也縱容著他,怪不得養成了那麽乖戾的性子。

利未安森不在地獄,這兩層沒有妖魔出來阻攔,裏德爾加快了速度,向更上一層飛掠而去。黛玉靠在裏德爾懷中,瞧見腳下一片白茫茫。

黛玉以為是霜雪,可這裏卻並不嚴寒。裏德爾帶起了一陣風,那一片片雪白動了動,黛玉才瞧清,那是盛放的白梨花。

白梨樹一棵緊挨著一棵,地上滿是飄落的花瓣,乍一看與一場大雪無異——而且,這些梨花一點香氣都無。

不知利未安森用了什麽法子把梨樹移到了地獄,這梨花顯然非生非死,根系也沒有紮在地裏。黛玉漆黑的眸子閃了閃,面上無比平靜,她只瞟了如玉的梨花一眼,便無波無瀾地移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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